遲遲閨正好 第132章
宣於淵聞聲脊背過電似的顫了一下,舌尖把側臉頂出個鼓包,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樹枝,含糊不清地說:“你不說怎知我不敢?”
玉青時擡頭瞥了他的後背一眼,好笑道:“滿口胡言。”
“你這樣的話可彆輕易跟姑孃家說,萬一人家當了真,尋上門找你負責時你後悔了可如何是好?”
玉青時取笑的口吻顯然是沒把宣於淵剛剛的話當回事兒。
宣於淵要笑不笑地回頭瞪著她,微妙道:“那你又怎知我一定會後悔?”
“是麼?”
“你猜?”
凝滯不過一瞬,宣於淵就又變成了往日那副嬉皮笑臉的德行。
玉青時表情複雜地抿了抿唇,抱緊了膝蓋小聲說:“總之,今日之事還是多謝。”
“往後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隻管說。”
宣於淵低頭揪著自己的衣擺擰水,一邊跟衣裳過不去,一邊說:“找你幫我下毒把人弄死?”
玉青時挑眉嘖了一聲,把下巴杵在膝蓋上,笑著說:“不拘於毒死,掐死也行。”
“哈哈哈!”
宣於淵大約是沒想到她能答應得如此爽利,大笑之餘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玉青時的腿,仰頭看著外頭的雨幕,慢悠悠地說:“行。”
“你說的我記住了。”
“以後有殺人害命的好事兒,我一定記著叫你。”
說的分明是傷天害理的惡事兒,可從這人的口中說出,愣像是在做什麼天經地義的善舉。
玉青時哭笑不得地笑了笑沒接話,靜靜地等著雨停。
她猜得不錯,這雨來得急走得也快。
不到半個時辰頭頂的陰雲就慢慢散開,從厚厚的雲層下灑下了點點金光。
宣於淵率先爬出去伸展了下蜷得都有些麻了的四肢,叉著腰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轉回去把手伸向玉青時,笑眯眯地說:“遲遲,咱們走吧。”
雨後山路格外難行。
可宣於淵手勁兒大,拎著玉青時的一條胳膊也走得利索,遇上有可借力的樹枝,直接攬著玉青時就騰空而起,能少走一截是一截。
跳跳停停,前後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到了山腳。
頭頂晴空綻光,山腳也有了村戶人家。
到了此處就是安全了。
晃晃悠悠地進了家門,剛把玉青時扶著坐下,宣於淵擡腳就邁了出去。
“你換身乾衣裳,我去找個車來接你去鎮上找大夫。”
他話音剛落人就沒了影兒,甚至連門都被拉回去關得嚴絲合縫。
玉青時看著關好的門愣了愣神,遲疑片刻撐著床麵站起來去找換的衣裳。
宣於淵腳程很快,又捨得花銀子,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趕車的人到了門口。
把玉青時塞到車板上坐好,又心有餘悸地帶上了傘,剛爬上車就急著催:“大哥你稍加點兒緊,我們著急去鎮上尋大夫。”
車夫揚起手裡的鞭子吆喝了一聲,說:“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儘快給你們送到!”
到了醫館,大夫乍一眼看到宣於淵那麼著急,還以為玉青時是受了多重的傷。
等看過後鬆了口氣,笑著說:“扭了筋肉,又破了血,所以看著才會嚴重,但萬幸是沒傷著骨頭,回去好生敷藥,我再開幾副消炎化腫的湯藥回去每日三劑,吃上半月,等皮肉傷好全了就沒事兒了。”
宣於淵緊繃的麵色因此緩和了不少,對著大夫連聲說了幾聲謝,抓了藥轉頭就對著玉青時說:“你在此處彆動,我去尋個車過來。”
“你…”
“好生待著。”
宣於淵說完就走,沒給玉青時半點反駁的機會。
玉青時眼睜睜看著他走遠,用手撐著下巴默默失神。
這醫館是上次來過的,大夫對宣於淵傷勢的驚人恢複速度記憶尤為深刻,見了這一幕忍不住笑道:“這位夫人好福氣。”
“你丈夫如此愛重,想來平日也是個體貼的。”
玉青時沒想到大夫會誤會至此,張了張嘴正想解釋。
可話不等出口,門口就來了求醫的人。
大夫帶著藥童急急走了過去,玉青時不得已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砸了咂嘴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可過了片刻,眼裡慢慢泛起些許不為人知的譏誚。
這人看似不著調,卻也處處穩妥,的確是貼心。
他往後的夫人也確實是好福氣。
隻可惜,那與她又怎會有半點乾係?
玉青時在不著邊際的思緒中沉默許久,宣於淵叫了車回來時,看著與之前沒什麼不同,可她卻覺得,這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
似是怕玉青時多問,宣於淵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往外走的同時還不忘向大夫道謝。
可走到門前把玉青時扶上了車,又折返回來,說:“大夫,我想一次把半月的藥抓齊,勞煩您再給我抓些吧。”
先前說好的是七日後再來瞧瞧。
大夫不解他為何突然改了主意,奇怪道:“七日後你不帶你夫人來了?”
宣於淵被他脫口而出的夫人二字震得心神微顫,暗暗攥緊了身側的衣擺,不太自然地擠出一抹笑說:“我恐那日有事兒耽誤了。”
“乾脆先把藥都帶回去,有時間就帶著她來。”
“也行。”
大夫吩咐藥童去把半月的藥都抓全,裝點好了遞給宣於淵。
宣於淵抓著藥包出了醫館的大門,翻身上了騾車坐好,把兩次分彆開來的藥都拴成一大串,低著頭說:“大夫說這藥一日熬一劑,分三次服。”
“你記著每日吃過飯後再吃藥,不然脾胃可能會被刺激得不舒服。”
“還有,你這傷破了皮肉,不好生養著,以後可能會留疤。”
“這段時日記得稍忌些嘴,葷腥辛辣之物不可入口,最好是吃得清淡些。”
說完他又像是覺得不妥,難掩煩躁地抿了抿唇,說:“不過也不可吃得過分清淡了,否則對養傷不利。”
“遲遲,要不先把老太太叫回來吧。”
“你傷了腿多有不便,老太太在家的話或許能好些。”
他自上車起就不太對勁,絮絮叨叨地唸了半晌,說的也全都是與以往不同的話。
玉青時剛平靜不久的心毫無征兆地狂跳了起來,暗暗攥緊了手,輕聲說:“於淵。”
“你還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宣於淵掙紮著咬住了下唇,掰開玉青時緊握的手,把拴著藥包的繩子放在她的掌心,啞聲說:“遲遲。”
“我可能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