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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閨正好 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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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威風八麵軟硬不吃的定北侯,此時此刻彷彿被人抽走了所有的骨頭,爛泥似的跌坐在地上,仰頭望著牆上的畫,笑得驚恐又怯幸。

他小心翼翼地支棱起胳膊輕輕碰了碰畫中人的手,聲音啞得活像是剛吞了一把冒著火星的沙子。

“柳兒…”

“我…”

他很是艱難地停頓片刻,雙手捂著臉自嘲而笑。

“罷了,咱們的遲遲還沒尋回來,你大約也不想聽我廢話。”

“可是…”

“咱們的遲遲到底在哪兒啊…”

多年前變故頻生,一切發生得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

等他意識到自己痛失愛妻,又丟了女兒蹤跡時,幾欲瘋魔。

可轉眼十多年過去了,至今仍無半點訊息。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個尚在繈褓中就丟了去路的孩子是否還活著。

他坐在地上失控地渾身打顫,抖得彷彿是再添一粒多餘的塵埃,整個人都會瞬間垮掉,周身再找不出半點在朝堂上剛硬的痕跡。

宣於淵見了這位侯爺與在外毫無相似的一麵,心裡不由得微微一怔。

看樣子柳嬤嬤所說的夫妻情深並非做戲,隻是…

這位侯爺到底什麼時候才走?

按理說宣於淵連人家的書房都毫無心理負擔地闖了,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該感覺不適。

可問題在於,他意識到牆上的女子和地上哭成了爛泥的定北侯可能是玉青時的什麼人後,就自發自動地把自己的身份代入了與玉青時一樣的晚輩。

人家長輩在此緬懷亡妻。

他一個未來的女婿在這兒趴著看牆角,這像什麼樣子?

萬一以後這事兒暴露了,他這未來老丈人得用什麼眼神看他…

宣於淵正發愁怎麼脫身時,悲傷得不能自已的定北侯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去摸牆上的畫中人。

窗外月影婆娑,漏入屋內的光正好打在畫中女子的身上,畫麵微動傾瀉在上頭的月光波動,原本被陰暗覆蓋的地方突然就灑入了月光。

而就在此時,地上似乎多了個人影。

宣於淵看清地上多出的人影,心裡咯噔一下咬緊舌尖不敢出聲。

沉浸在悲慼中的定北侯眼風一掃眸光突冷,正想轉頭時腦後就多了一道凜冽的冷風。

“何方宵小!”

“對不住了!”

宣於淵搶先出手,趕在定北侯拔刀之前化掌為刃,重重擊在他的後頸上把人打暈。

他沒好意思讓暈過去的定北侯滾在地上,姿勢很變扭地扶著肩膀把人拖到椅子上坐好,還自認很體貼周到地隨手薅了張毯子胡亂蓋了下。

等把手上的活兒忙活好,門外也響起了淩亂匆促的腳步聲。

還有人在大聲喊侯爺。

宣於淵牙疼的吸了口氣,轉頭看了眼牆上仍笑得顛倒眾生的女子,黑得不可見底的眼中緩緩浮出如月光般的柔和。

“遲遲與您生得很像,一看就知道是您的血脈。”

“夫人放心,我一定把她安安穩穩地帶回來。”

“誰在說話!”

“侯爺!”

“那裡有人!快追!”

一聽這動靜宣於淵就知道是張堰把人引開了,走到門口沒忍住對著畫像上的人和昏死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定北侯拱了拱手,這纔在混亂中推門而出。

原本這些人都在追到處亂竄的張堰,一時也沒察覺到宣於淵。

可張堰被追得實在火冒,見宣於淵混亂溜出,還不知從哪兒摸了件侯府侍衛的衣裳準備往身上套。

他一時氣不過,索性抓了個石子朝著宣於淵的方向就砸了過去。

生怕追自己的人沒看到,還扯著嗓子大聲喊:“大哥快跑!”

宣於淵…

他這一嗓子喊完,臨時當了大哥的宣於淵就不得不跑。

兩個人在侯府裡各自鬼火著分頭逃竄,宣於淵堪堪避開破風而來的利箭,翻過牆頭躍入夜色中三兩下就沒了蹤影。

張堰慢了半步趕到彙合的地方,不等站穩就說:“跑跑跑!”

“快跑!”

“要是被抓住了,不光是你回去得跪成太極殿前的石獅子,我這輩子也彆想再用腳走一步路!”

侯府追兵窮追不捨,前方二人抱頭亂竄。

好不容易甩掉屁股後頭的蒼蠅,張堰渾身脫力地跌坐在地上,順手把脫下來的衣裳扔進護城河中,不等一口氣喘勻就被宣於淵踹了一腳。

他知道這是報複,也懶得動彈,隻是死魚一樣地攤著說:“要不是為了幫您引開侍衛,我至於像個尾巴綁了炮仗的猴子,在侯府那一畝三分地裡上躥下跳嗎?”

“三爺你怎麼還恩將仇報啊?”

宣於淵趴在護城河的石欄杆上望著扔下去的衣裳被河水衝走,沒搭理他發自內心的質問,自顧自地說:“你一會兒等天亮了,進宮去給姨母請個安吧。”

張堰聽了個莫名其妙,茫然道:“好端端的,我一個外男去請的哪門子安?”

“您是不是被追糊塗了?”

宣於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無法自拔,眯著眼嘖了一聲,說:“順便再代我向父皇問聲好吧。”

張堰愣了愣,下一瞬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站好,想也不想地雙手抱住宣於淵的腰,抖著嗓子說:“三爺,殿下。”

“祖宗!”

“您想乾什麼啊!”

宣於淵笑眯眯的推開他,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隻是…”

“見定北侯與亡妻情深義重,受了些感慨罷了。”

張堰聞言一臉難懂其言的空白,表情呆滯瞬間變成了個傻子。

他用力拍了拍渾噩噩的腦袋,頭疼道:“不是,人家定北侯跟誰情深義重關您什麼事兒?”

“您…”

宣於淵拎著他的後衣領把人揪著就走,無視張堰的不滿,張嘴就說:“去你那兒給我收拾些盤纏,我要趕在半個時辰後出城。”

“你一個時辰後進宮把我給你的東西呈給父皇和姨母,他們二人見了東西不會責怪你的。”

宣於淵雖是從來不做靠譜的事兒,可也從來都是一人能做事一人當,絕對不害彆人遭殃。

張堰知道他說能保自己無事就定是無事,可還是忍不住說:“您到底是惦記著什麼必須得走?”

宣於淵剛被騙回來,此時再私自出城可不是小事兒。

汴京皇城看似風雲不起,實際上針對宣於淵的暗潮已洶湧到了失控的程度。

他若是再像從前那般什麼都不管不問,說不定什麼時候要命的刀就要逼近心口了。

張堰有心想勸幾句,可話還沒出口,就聽到宣於淵說:“父皇一直想讓我掌龍騎衛,可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適合去鄉野當個說書先生,故而就都拒了。”

龍騎衛是皇上親兵,隻聽命於皇權。

在朝中是一個絕對特殊的存在。也是除了宣於淵外,其餘諸位皇子,甚至太子殿下都想染指的權柄。

隻可惜皇上一直不肯放權,誰都想不得碰不得。

就連張堰都沒想到,皇上竟有意讓宣於淵接手。

他想到龍騎衛的特殊,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緊張道:“那您現在改主意了?”

宣於淵勾唇輕笑。

“為何不改?”

他要去將那人千珍萬重地迎回來,堆砌起萬千錦繡等她歸。

她值得最好的。

給她的也必須是獨一的。

似是被張堰掉了滿地的眼珠逗得好笑,宣於淵漫不經心地撣去衣擺上不小心沾到的灰,輕飄飄地說:“我之前巴不得自己早些死了得個入土為安的清淨,自然是不屑跟他們爭。”

可是不想爭和不能爭是兩回事兒。

他要是想爭,誰又能碰他的東西?

彆說是眼下太子等人在朝中豎起這幾分利己之麵,就算是這天下,他又有何爭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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