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閨正好 第183章
一刻鐘後,玉青時的背簍裡多了兩匹顏色不同的料子。
褐色萬字福氣的是給秦老太的,胭脂粉的準備用來給春草做衣裳。
她心裡的起伏淺得宛如湖中被風吹皺的漣漪,轉瞬即逝沒留下半點讓人察覺的痕跡。
隻是心在無形間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店夥計做成了買賣歡喜得不成樣子,臉上掛著燦爛得耀眼的笑把她送到門口。
玉青時把剛買來的紗帽戴在頭上,透過白紗看向那幾個男子不久前離去的方向,擡手把紗帽往下摁了摁,不動聲色地走入了人群。
她沒急著離去,反而是背著背簍去城中最熱鬨的街市上逛了一圈。
縣城不是個很大的地方。
在這裡住得久了,或者是附近鄉鎮上的人身上或多或少帶著些能看得出來的痕跡。
外來的人哪怕是混在人群中,打眼一看也能看出幾分端倪。
街市上人來人往,路邊是各色擺攤的小販,吆喝叫喊聲不斷。
從街頭走到街尾,玉青時總共看到五個穿著打扮極為相似的男子從人群中走過。
而這些人除了打扮相似外,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他們的手中都拿著一張看不見內裡的紙。
玉青時與之前在布莊中見到的黑衣男子對麵而過,神色如常地跟路邊的老伯買了兩包散發著香味的粽子糖。
等男子走遠,她把包好的粽子糖放入背簍中,逆著人群走了出去,麵紗下的眼神在逐漸變冷。
能被稱為二爺的人不少,可能想到拿著畫像來要她命的,玉青時隻能想到一人。
定北侯府二房夫人的哥哥。
徐偉。
授意徐偉來此的,也隻能是定北侯府的二房夫人,徐雅蓮。
想到徐家,相貌岸然的二夫人,玉青時垂在身側的手不斷縮緊,眼底陰沉也在無聲翻湧。
上輩子她過得稀裡糊塗的,自認聰明絕頂,卻沒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人當成了棋子,走的每一步,都是彆人精心算計好的絕路。
臨到死前徹然大悟,卻因惡事做儘,不想給自己的無邊惡意找理由,隻當是罪有應得,認也就認了。
她今生也不想再重蹈覆轍。
可誰能想到,這些居心叵測的人竟能摸到此處?
玉青時意味不明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人潮,唇邊溢位一抹鋒銳的冷笑。
不管這些人是如何發現她的蹤跡,怎麼找到這裡的。
想要她的命?
隻怕也沒那麼簡單。
玉青時到家時已經把多餘的情緒都收斂到了心底深處,麵上笑色如常,誰也看不出不對。
春草得了一大包意料之外的粽子糖,驚喜得兩眼不斷發亮。
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顆都捨不得吃。
玉青時把背簍中的料子拿出來,說:“那是單獨給你的,元寶是另外一包,你不必想著給他留。”
秦老太摸著她帶回來的布料,笑得合不攏嘴的同時又實在心疼。
“好端端的,在我身上花這銀子做什麼?這不是浪費嗎?”
玉青時好笑地挑起眉,笑道:“這怎麼能說是浪費?”
“過些日子就是你的壽辰,雖說咱們不興擺酒大辦,可也當在家裡慶祝慶祝,做身新衣裳應個景兒。”
秦老太沒想到她還記著這個,訝然之餘笑聲怎麼都止不住。
“做一身衣裳也不必買這麼多料子啊,你這是打算用一匹料子把接下來三年的壽禮都包圓了?”
“那可不行。”
玉青時正色道:“新壽當新禮,每年都該買新的。”
她怕老太太糾結銀子的事兒,趕緊說:“奶奶,你瞧這個。”
“這個顏色春草穿怎麼樣?”
秦老太小心地摸了摸她手中布料,讚賞道:“肯定好看。”
“不過我覺得,你穿也好看。”
玉青時失笑搖頭,說:“這顏色太鮮亮了。”
“鮮亮怎麼了?”
老太太不讚同地剜了她一眼,說:“小姑娘就該穿顏色鮮亮些的,看著像朵兒花似的,這樣纔好看呢!”
她說完不等玉青時反駁,招手把春草叫到跟前,拉著料子稍微比畫了一下,說:“這料子有多的,你和春草一人做一身正正好。”
玉青時笑笑沒接話,老太太琢磨了琢磨,拍著大腿定了板。
“就這麼定了。”
“正巧這幾日有空,我就在家給你們姐妹倆一人做一身新衣裳,等回頭換上走出去,彆人一看就知道是姐倆兒,一個賽一個的漂亮!”
玉青時被她的話逗得笑出了聲,搖搖頭沒說什麼。
老太太卻較了真,進屋拿出自己珍藏了半輩子的各種花樣子,拉著春草認真地選。
春草性子知足得很,自己有沒有新衣裳全然不在意。
可但凡是跟玉青時相關的,就一點兒也不願意馬虎。
一老一少坐在院子裡,仔仔細細地選了半日的花樣,等到天黑時也沒能真的定下來。
玉青時懶得摻和,索性就任由著她們折騰。
吃過晚飯,玉青時坐在院子裡乘涼,春草往她嘴裡塞了一顆甜滋滋的粽子糖,見她麵上露出些許驚訝,笑眯眯地說:“這糖可甜了,姐姐也吃。”
玉青時笑笑把她攏到懷裡揉了揉腦袋,因嘴裡含著糖的緣故,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多了些含糊。
“春草,你喜歡秦家村嗎?”
春草不假思索地點頭,答得擲地有聲。
“喜歡。”
這裡的人不見得都是善人,心中也有自己的惡念。
可這裡是她長到這麼大,唯一一個不用害怕的地方。
玉青時聽出她話中歡喜,望著天上星辰眼底散開點點捉摸不透的笑意。
“那如果換一個地方,你會喜歡嗎?”
春草聞言脊背不自覺地開始緊繃,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跟姐姐和奶奶還有元寶在一起,不管是哪兒都喜歡。”
玉青時低頭看她,失笑道:“跟我們一起,就在哪兒都喜歡?”
春草用力點頭。
“嗯!”
玉青時頗為唏噓地笑了笑,感慨道:“是啊,跟家裡人在一起,自然是哪兒都是好的。”
不等春草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玉青時就屈起指尖在她的眉心點了點,說:“時辰不早了,去洗漱準備睡覺。”
春草迷迷糊糊地走遠,玉青時望著頭頂星辰,緩緩閉上了眼睛。
徐家的人已經找到了縣城,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尋到這裡。
她自己孑然一身自然是無所畏懼,不管是火海還是地獄,總能把該死的人一起拉得墜到深淵穀底。
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啊…
秦家村恐怕是不能久留了。
隻是聽那幾個男子的口吻,徐偉像是也跟著來了此處。
人既然不遠萬裡地來了,在走之前,總是要設法送這位二爺一份大禮纔是。
否則,又怎對得起徐家的如此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