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閨正好 第95章
一夜靜謐逝去,次日一早雞叫三聲,玉青時就踩著最後一絲暮色起了床。
村子裡多是茅屋,少有建得精巧的房子。
故而一到雨水多的時節,屋頂漏雨的人家多的是。
可能修補屋頂的家夥什卻是有限,村裡工具最全的,就隻有秦三嬸兒家。
她昨日去跟秦三嬸說過,今日趕著早些去把東西借來,等到午後還要掐著時間還回去。
她原本是想自己悄悄地去拿了東西就回來。
可誰知剛邁過門檻,就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起來了在院子裡坐著的宣於淵。
宣於淵的床鋪被雨水淋濕,曆經一夜也沒變乾。
故而昨晚上跟元寶在一張床上勉強對付了一宿。
可元寶的睡姿實在差勁。
哪怕是宣於淵動作利索身手麻溜,躺在同一張床上,昨夜也吃了不少拳打腳踢的暗虧。
更氣人的是這小東西在床上拳打北腳踹南,折騰得床板都快塌了,自己卻一點兒要醒的征兆都沒有。
小呼嚕連串地往外蹦,一聲更比一聲響,震得宣於淵整整一宿都沒能閤眼,睜著雙大眼睛盯著掛著蛛網的房梁愣了整晚的神。
故而不等今晨天光亮,他就揉著痠疼的腰爬了起來,坐在石磨上頂著下巴懷疑人生。
他真心實意地覺得,元寶這種資質送去讀書是浪費了。
這小崽子應該被送去武堂…
他聽到身後放輕了的腳步聲幽幽回頭,眯眼看著門口的玉青時,涼絲絲地說:“天還沒亮,你就要出門麼?”
玉青時被他眼下碩大的黑青唬得腳步微頓,不知想到什麼尷尬地擠出一絲笑,乾巴巴道:“你起這麼早?”
宣於淵嗬嗬冷笑,咬牙道:“不,你錯了。”
“我分明是一宿都沒睡。”
任誰床上放了個元寶能睡得著?
玉青時自己領略過元寶的威力,用腳指頭想也大概知道宣於淵為何一夜沒睡,被他黑黢黢的眼珠子盯著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虛。
她擡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乾笑道:“既是沒睡,那一會兒就去補個覺,我先去三嬸兒家一趟。”
她說完匆匆要走。
宣於淵抓起自己的拐跟著蹦了上去。
他蹦到玉青時身邊與她並排走,自顧自地說:“昨天不是說要拿東西來修補屋頂麼?”
“你一個人可能拿不了,我跟你一起去。”
他說得隨意,玉青時也不好拒絕。
兩人一路無話,踏著晨光到了三嬸兒家門前。
早就起來了的秦三嬸見玉青時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了個俊俏的小夥子,端著簸箕的手愣了下,好奇道:“遲丫頭,這是?”
玉青時露出個笑,說:“這是於淵,他之前為了救招弟姐的男人傷了腿,招弟姐剛生完孩子不方便,村長就把他安排暫時借住在了我家。”
“我怕梯子什麼的沉了拿不住,索性就麻煩他跟我走一趟。”
秦三嬸兒哦了幾聲趕緊把大門拉敞開,笑著說:“說來你們也是來得趕巧,那些家夥什剛被送回來,這會兒給了你們倒是正好。”
“你們趕緊進來歇著,我這就去給你們拿東西!”
玉青時帶著宣於淵進了院子,不成想卻在院子裡看到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薛強看到玉青時是和宣於淵一起來的,上揚的嘴角下塌了一瞬,卻還是強撐著鎮定走上前來,笑著說:“遲遲,一大早的你怎麼來了?”
玉青時被他過分熱絡的笑意弄得眉心微皺,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淡聲說:“家裡屋頂漏了水,我來找三嬸兒借些東西去補一補。”
聽說是屋頂漏了,薛強的臉上立馬就多了一抹急切。
他像是看不到一旁的宣於淵似的,直接說:“屋頂漏水可不是小事兒,你一個姑孃家的怎麼補?”
“正巧我今日有空,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回去幫你補吧。”
玉青時正想回絕說不用,三嬸搬著個筐子走出來就說:“薛強說的是,你一個小姑娘爬高踩低的到底是不穩當,讓他跟著你一起去正好。”
像是怕玉青時信不過薛強的手藝,秦三嬸認真道:“薛強年紀雖不大,可做這些活兒利索得很。”
“他去年幫我補的地方今年都還是一滴不漏,牢實得很,就連他家裡的也都是他補的,這不,剛把東西給我送回來。”
薛強被三嬸的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笑著說:“就是些蠻力活兒,哪兒有您說的那麼好?”
他說著趕緊走過去把院子裡的梯子扛到了肩上,又順手把三嬸剛剛搬出來的筐子拎了起來,說:“走吧,我去幫你弄。”
薛強熱心過分,三嬸還在一旁不住幫腔。
場麵一度陷入了不可說的尷尬。
被無視了半天的宣於淵忍無可忍地往前走了一步,仗著自己骨架大把玉青時擋在了身後,擠出一絲笑說:“薛兄弟家裡事忙,自己也是個大忙人,這種微末小事兒就不勞煩你了。”
他伸手拽住梯子的邊角,笑道:“遲遲是個姑孃家乾不了重活兒,這樣的粗活兒還是交給我吧。”
薛強下意識地抓著梯子不放,眼巴巴地看向玉青時。
宣於淵見狀無聲冷笑,轉頭對著玉青時眨了眨眼,問:“遲遲,你說是嗎?”
秦三嬸也終於在氣氛僵滯的瞬間察覺到了不對之處,看看宣於淵又看看薛強,暗暗心驚。
薛強攥著梯子不肯撒手,很是勉強地牽著嘴角露出個笑,賭氣似地說:“我跟遲遲是打小就相識的情分,你隻是個客人,這樣的粗活兒怎好麻煩你?”
“遲遲的事兒,我自然會幫她做。”
宣於淵要笑不笑地哦了一聲,微妙道:“是麼?”
眼看著這兩人就要把無辜的梯子拉扯成兩半,玉青時頭疼道:“薛強,不用麻煩你了。”
她能使喚宣於淵使喚得理直氣壯。
卻不想再跟薛強有過多交集,畢竟…
玉青時垂眸遮住眼底複雜,輕聲說:“這些活兒於淵就能做,就不耽誤你正事兒了。”
薛強恍遭雷劈似的僵在了原地。
宣於淵不掩得意,趁勢把梯子拽到自己手裡,單手把梯子往肩上一甩,很是客氣的對著早已呆住的秦三嬸笑了笑,說:“多謝三嬸,一會兒家裡弄好了,我和遲遲就把東西送回來。”
秦三嬸被他這自然得過分的語氣震得再度一顫,不自覺道:“不麻煩不麻煩。”
“你們要不多坐會兒?”
玉青時掐住宣於淵阻斷了他還沒來得及出口的嘚瑟,笑道:“元寶還在家裡睡著呢,不能耽擱久了。”
“三嬸您彆送了,最遲過了午我就把東西送來。”
秦三嬸看看玉青時又看看宣於淵,欲言又止地停頓了一下,很是勉強地笑出了聲。
“行,那我就不留你們了。”
玉青時怕宣於淵嘴欠再說什麼不該說的,拎著裝了其他瑣碎工具的筐子走在前頭,橫了他一眼示意他趕緊跟上。
宣於淵一手扶拐一手扛著梯子,不是很利索地跟上去的同時抱怨道:“你剛剛掐我做什麼?”
“我胳膊說不定都被你掐青了。”
玉青時黑著臉沒接話,宣於淵嘀咕得卻愈發來勁兒。
聽他越說聲兒越大,玉青時忍無可忍地說:“彆叭叭了!”
宣於淵憋憋屈屈地嗬了一聲,狀似不滿地跟玉青時小聲爭執。
兩人吵著嘴慢慢走遠,誰也沒注意到身後莫測的兩道目光。
自聽到玉青時拒絕後薛強的臉色就始終不太好看。
再見到玉青時和宣於淵旁若無人的親密,心裡就更加不是滋味。
秦三嬸兒清楚他對玉青時的想法,掙紮了好一會兒沒忍住,搓著腰上的圍裙小聲問:“薛強啊,遲丫頭跟那個於淵是什麼關係?這兩人看起來怎麼…”
“沒關係!”
薛強蒼白著臉打斷她的話,很是不自然地說:“那個於淵就是暫時借住的,遲遲跟他沒關係。”
秦三嬸見狀笑笑不言,隻是說:“遲丫頭年歲漸長,模樣也是愈發俊俏,彆說在咱們村兒,就算是把這十裡八鄉的姑娘們都搜羅來,那也是沒人比得上她的。”
“這樣俏生生的姑娘不愁嫁,你要是有心呐,那可就得抓點兒緊了。”
“否則若是被人拔了頭籌,到時候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三嬸這話看似打趣,卻在薛強的心頭重重地敲了一記警鐘。
他強忍心中忐忑,跟三嬸道彆後匆匆朝著家裡趕。
他從小就喜歡玉青時,長大了就更是喜歡。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的。
薛強急吼吼地進了家門,薛大娘看到他額角的汗有些好笑。
“不是讓你去秦三嬸兒家還東西嗎?”
“大清早的,怎麼還趕出了這麼一頭一臉的汗?”
薛強沒回答薛大孃的話,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娘,你去幫我提親吧。”
薛大娘猛地一驚,難以置通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