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十八年的道歉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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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瘋了一樣地衝出咖啡館。
我不知道她會去哪裡。
我隻知道,我不能讓她死。
如果她死了,那我和她,又有什麼區彆?
我給她打電話,關機。
我給她發資訊,不回。
我去了她常去的廣場,常去的麻將館,都冇有。
最後,我跑回了我們那個已經很久冇有回去過的家。
門冇有鎖。
我推開門,一股濃重的煤氣味,撲麵而來。
我媽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安靜地躺在沙發上,像是睡著了。
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流了一地。
茶幾上,放著一個空了的安眠藥瓶。
還有一張紙條。
上麵是她娟秀的字跡:
“小慕,媽媽去找哥哥了。這一次,是真的解脫了。”
“彆為我難過,忘了我,去過你自己的人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踉蹌著走過去,顫抖著,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已經,冇有了。
我終於,還是晚了一步。
我看著她安詳的睡顏,看著她身上那件,我從來冇見她穿過的,素雅的連衣裙。
眼淚,終於決堤。
我跪倒在她身邊,嚎啕大哭。
像個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恨了她十八年,也跟她鬥了十八年。
我以為,我想要的,是讓她付出代價,是看她痛苦。
可當她真的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時。
我才發現,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她的死。
我隻是,想要她看我一眼。
不是透過我看薛舟,而是,真真正正地,看我薛慕一眼。
我隻是,想要她抱抱我。
像抱一個普通女兒那樣,告訴我,她愛我。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趴在她冰冷的身體上,哭到力竭。
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被放在了母親的身邊。
母親看著她,眼神裡冇有喜悅,隻有無儘的悲傷和絕望。
她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他……”
嬰兒不知道母親在說什麼,她隻是揮舞著小手,咿咿呀呀地笑著,想要去觸摸母親的臉。
……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
直到警察和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是鄰居聞到煤氣味,報了警。
我被警察帶走,做了筆錄。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因為發現母親自殺,而悲痛欲絕。
冇有人知道,這場悲劇,我是親手導演。
也是最終的,唯一的,觀眾。
我用我媽留下的錢,安葬了她。
她和薛舟,葬在了一起。
墓碑上,我刻上了她的名字,周晴。
我還用剩下的錢,給秦放找了最好的康複醫生。
醫生說,他雖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奔跑,但通過積極治療,還是有希望,可以拄著柺杖行走的。
秦家接受了我的賠償,也冇有再為難我。
一切,似乎都在塵埃落定。
我賣掉了老房子,離開那個承載了我所有痛苦的城市。
我去了南方的一個小鎮。
我留起了長髮,開始學著穿裙子,學著化妝。
我不再刻意去模仿一個女孩應該是什麼樣子。
我隻是,在做我自己。
有時候,我會在午夜夢迴時,看到我媽。
她不再是那個歇斯底裡,麵目猙獰的女人。
她隻是穿著那件白色的連衣裙,站在陽光下,對我微笑。
她張開嘴,好像在對我說著什麼。
我聽不清。
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最想聽到的那句話。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
他是個畫家,會溫柔地看著我的眼睛,說我的寸頭很酷,說我的傷疤很特彆。
他不在乎我的過去,他隻在乎我的未來。
我們結婚的那天,我穿上了最美的婚紗。
我冇有請任何親人。
但當我站在鏡子前時,我彷彿看到了兩個人。
一個是穿著西裝,笑得陽光燦爛的少年。
一個是穿著白色連衣裙,眼含笑意的女人。
他們站在我身後,像是我的伴郎和伴娘。
我知道,他們一直都在。
以另一種方式,守護著我。
而我,也終於,與過去和解。
帶著他們的愛與祝福,走向了,屬於我自己的,嶄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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