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封一品公侯 第182章 凶險
聖人封平原侯,食邑三百,稟俸驪山。
上一個平原侯的稱號是曹子建公子吧,難不成這秦淵的文思可與其比肩了?
不管怎麼說,這是二十年來的第一個實封侯爵,而且封在驪山皇家園林,這等於是聖人自掏腰包給的封賞,可見對其的喜愛和看重。
不過這是高調還是低調呢。
若言其高調,封侯之時,既無滿朝官員朝賀之盛景,亦無內廷詳加審議之莊重流程。
但若稱其低調,卻又有宦官沿街傳告,一路喧囂,這般行事,自開國以來尚屬首次。
聖人之心難測啊,這是恩寵還是另有他意,真是說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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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淵踏著暮色回到府中,院門口的燈籠剛被小廝點起,昏黃光暈顯得格外的朦朧。
他揮手屏退仍在躬身待命的宦官,轉頭對迎上來的佩蘭道:“取五十兩銀子來,給各位公公路上買杯茶。”
佩蘭應聲去了。
他便徑直穿過抄手遊廊,一屁股坐在院中的鞦韆上。
青石板應該是剛被擦拭過,水漬還沒乾透,他盯著那團晃動的水影發怔,方纔在宮裡被宦官們簇新換上的侯服還沒換下,金繡流雲在暮色裡泛著暗啞的光。
“太急了……”他低聲自語,喉間泛起一絲乾澀。
他清晰的感受到後頸未褪的涼意。
他像隻急於開屏的孔雀,將滿身華羽抖落得太過張揚,卻忘了真正的強者從不是靠聰明示眾,而是以藏拙立身。
史書裡寫的不是很明白麼,最早折戟的,永遠是那些鋒芒畢露,張牙舞爪的人。他們像塊上好的璞玉,卻因過於耀眼,被人反複打磨。利用,到最後連骨渣都剩不下。
今日那殿上的氣氛,此刻回想起來仍讓他心頭發緊。
薑昭棠那看似隨意的調侃,眼底藏著的審視比刀鋒還利。
若當時他稍有露怯,或是應對得有半分差池,那把懸在頭頂的劍,恐怕真會毫不留情地刺下來。
哪裡還談得上封賞。
“夫君?”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秦淵抬頭,見莫姊姝正提著裙擺從月洞門走來。
她大概是剛從內院趕來,臉上的喜色還沒褪儘,隻是看到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腳步不由慢了些。
她走到他身邊,沒多問,隻是輕輕挨著他的肩膀坐下,衣料相觸的溫熱漫過來,倒讓秦淵緊繃的脊背鬆了些。
“怎麼了?”她關切道。
“夫君封侯,滿城皆知,妾身正想恭喜呢。”秦淵側過頭,見她眼裡映著燈籠的光,亮閃閃的。
他忽然又有些後怕,低聲詢問道:“我是不是太著急了?”
莫姊姝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亂的衣襟:“陛下今日與你說什麼了?跟我說說?”
秦淵便從殿上的對話說起,一樁樁說得仔細。
末了,他苦笑一聲:“今日……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莫姊姝聽完,沉思片刻後忽然笑了:“夫君啊,你這個年紀,張揚些纔是本分。若十五歲就老氣橫秋,反倒會讓陛下疑你藏著更深的心思。”
“不過你說的藏拙,也有道理。就像前日的百家對論,你實在不該那般出挑。旁人眼裡,你才十五歲,便是從孃胎裡開始讀書,也斷無可能駁得那些宿儒啞口無言,他們隻會覺得,你定是事先得了什麼秘辛,經過特殊的訓練,或是背後有人指使。”
秦淵緩緩點頭,這點他早就明白,但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這世間山門子弟,哪個沒有師承,
“可事到如今,再藏也晚了。”莫姊姝抬手,輕輕按在他手背上,“既然鋒芒已經露了,索性就讓它再亮些。你要讓滿長安的人都知道,我秦氏是鬼穀高門,所學之深,遠非諸子百家能及。”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自豪勁兒:“鬼穀傳承凋零至今,天下隻餘一二人,入長安的卻隻有夫君一人,君上求賢若渴,對鬼穀門人不吝於侯爵犒之,這份貴重,本就該讓世人看清。要讓他們明白,秦氏不是誰都能招惹的,隻能交好,不能為敵。”
晚風拂過院角的梧桐葉,簌簌作響。
秦淵望著她清亮的眼睛,心頭那團混沌忽然散了些。
她這話說的極有道理,既然已經站在了人前,與其畏首畏尾怕被猜忌,不如索性立起一麵無人敢輕易觸碰的旗。
鬼穀的名號,既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鎧甲。
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莫姊姝見他釋懷,福身一禮道:“妾身恭祝夫君封侯。”
秦淵深吸一口氣,一把將她摟過來,朝著她那瑩潤的小嘴就親了下去,夫人似乎也有些情動,雙臂繞在了他的脖頸後,動情的回吻起來。
正待秦淵想抱她進房的時候,莫姊姝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嬌媚道:“晚些時候吧,您剛獲爵,今晚不知有沒有客來訪呢。”
“你跟個磨人的小妖精一樣。”
莫姊姝娥眉挑了挑,丹唇微勾道:“敞開大門宴客,今天可是個好日子,不僅您要端守中堂,妾身也要回三叔府上一趟。”
“回孃家乾嘛?”
莫姊姝為他整理衣襟和玉冠,輕聲道:“夫君,妾身也是第一次持家,有許多禮節上的事情不懂,還是得回府上請教請教,將來便不是小門戶了,免得到時候在什麼地方鬨了笑話。”
“行,你去吧,彆耽誤咱們晚上造小孩的正事兒。”
莫姊姝哭笑不得,嗔怪的拍了他一下,而後嫋嫋聘聘的走遠。
大門是敞開了,可惜卻沒什麼客上門,都是管事仆役們抬著貴重的禮物上門,各式樣金銀首飾,瑪瑙珍珠,還有珍貴字畫典籍,左相送的禮物最是珍貴,居然紅瑪瑙製成的紅珊瑚樹,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右相倒是實在,送了一盒刻製官印的金條,不過這金子隻能重鑄以後才能花用。
秦淵對送來的賀禮照單全收,轉頭便吩咐佩蘭一一登記造冊,又吩咐道,謝山長那邊牽線遞過信的幾家,禮物留下。
日後總要往來,不必見外。
其餘素無交情的,便按市價折算,打亂了順序,備上同等價值的回禮送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些人情債,他可不想欠。
說罷,他掃了眼屋內陳設,如今這府邸剛置下不久,像樣的值錢物件實在不多。若說府裡最貴重的,大抵就是他自己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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