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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封一品公侯 第301章 截然不同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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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的東市與西市,端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光景。

西市多的是販夫走卒、碼頭力工,板車軲轆碾過青石板的“吱呀”聲,與挑夫的吆喝、小販的叫賣混在一處,連空氣裡都飄著胡餅的焦香與汗水的味道,熱鬨得有些雜亂。

東市卻截然不同,青石板路掃得乾乾淨淨,鋪麵規整地排在兩側,往來行人多穿綾羅綢緞或體麵官袍,連說話都比西市溫和幾分,透著股井然有序的雅緻。今日是秦淵與崔伽羅新婚燕爾後第一次逛市,秦淵特意帶了五百兩兌票——這數額在長安坊市尋常物件自然是想買便買。

男人們為什麼不喜歡逛街,一個是因為累,然後就是因為身邊的娘們總是買一些沒必要且昂貴的東西。

可秦淵倒覺得新鮮有趣,看東市鋪子裡掛著的越窯青瓷泛著瑩潤光澤,聽綢緞莊夥計跟仕女們細講蜀錦的紋樣,連街角賣花姑娘竹籃裡的牡丹,都帶著長安獨有的熱烈勁兒,讓他忍不住放慢腳步,細細品這市井裡的煙火氣。

日頭漸高時,東市的人潮更盛,車馬聲,談笑聲,算盤珠子的劈啪聲交織成浪,一**漫過耳畔。

崔伽羅牽著他的手,在一家首飾鋪前駐足點著櫃台裡的銀釵笑問“阿閔你看這個好不好”,秦淵望著她眼底的笑意,再瞧著眼前鮮活的市井圖景,隻覺得心中愜意極了。

“好看,不過這個金珠更配你。”秦淵拿起一支金釵放到她手裡。

“真的麼?”崔伽羅睜大眼睛道。

秦淵皺了皺眉:“太難選了吧,為什麼你戴什麼都這麼美。”

崔伽羅垂眸,一臉嬌羞,拍了他胸口一下。

蕭獵在後麵看的一愣一愣,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麼看似敦厚的秦淵,為什麼跟女人說話一套一套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浮浪子天賦?

西域商隊的駱駝上捆著的波斯錦緞在陽光下泛著暗金花紋,領隊的胡商頭戴尖頂帽,鼻梁上架著琉璃鏡。

湊近一看,那馱包裡藏著安息香,**,番商自然能看出秦淵是真正的貴人,於是點頭哈腰的介紹,說客,我們這大食運來的夜光璧,昨夜剛入波斯邸,此物在長安勳貴的府上很受歡迎。

什麼夜光璧,真夠無聊的,這東西他小時候就玩夠了,這裡唯一讓他感興趣的就是香料,讓老闆打包所有的貨物,讓人回頭送到府上去。

“他們身上味道不太好。”崔伽羅下意識蹙起眉尖,抬手輕輕扇了扇鼻尖。

“西域人汗腺本就發達,不少人帶著狐臊氣,便用足量香料掩著。咱們鋪裡的香水標價雖貴,在番商堆裡卻是搶著要,供不應求呢。”

“他們也能買?”崔伽羅挑眉問道。

“總歸要做買賣的。”秦淵轉頭看她,眼底漾開點笑意,“不過你和莫姊姝用的,自然是最好的那份。”

崔伽羅彎了彎唇,如今她早已能順著阿閔那些稀奇古怪的詞彙,自動琢磨出上下文意,倒省了不少追問的功夫。

前方胡餅肆的喧鬨聲越發真切,老闆是個滿臉絡腮胡的突厥漢子,揉麵時胳膊上的腱子肉隨著動作突突跳動,爐子裡的胡餅烤得外皮金黃酥脆,剛出爐便飄出羊肉末混著洋蔥的香氣——正應了《通典》裡“胡食盛行於長安”的記載。

有個穿青布吏袍的官署小吏,乾脆蹲在肆子門檻上,左手托餅右手抓著蒜瓣,啃得滿嘴流油,腮幫子鼓得像含了顆蜜餞。

那小吏眼角餘光瞥見秦淵腰間懸著的金魚袋,黃澄澄的袋身配著銀扣,在人群裡格外紮眼,頓時嚇得一哆嗦,忙把咬了一半的胡餅往陶盤裡一放,趔趄著站起身躬身行禮:“小人參見……參見貴人!”

秦淵淡淡朝他點了點頭,腳步未停繼續往前。

他心裡暗自失笑,怪不得莫姊姝日日叮囑他把金魚袋掛在腰間——長安城能得此榮寵的本就沒幾個,這小小的錦囊可比官服管用多了,走到哪兒都自帶“通關令”。

崔伽羅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眼尾眉梢都帶著笑意:“阿閔,我打小在長安長大,坊市裡藏著多少美味吃食都門清。這麼些日子過去,這兒還是老樣子,熱熱鬨鬨的,瞧著就舒心。”

“那正好,今日你便是向導,帶我好好逛個夠。”秦淵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腕間的玉鐲。

忽聞北市方向傳來一陣喝彩聲,此起彼伏像浪潮般湧來。兩人循聲望去,原是個百戲班子臨時搭了戲台,紅綢紮的幕佈下正演得熱鬨。

隻見一個梳著雙髻的胡姬踩著彩繪“舞筵”急速旋轉,腰間金鈴叮當作響,緋紅裙擺掃過地麵時,竟抖落出幾片金箔剪成的花瓣,陽光灑在上麵,晃得人眼暈。

秦淵看了片刻,才認出這是《樂府雜錄》裡記載的胡旋舞,舞姿熱烈奔放,連帶著觀戲人的心情都跟著豪邁起來。

“領舞的胡姬叫沙羅,先前是她姐姐在這兒跳,如今換了妹妹。”

崔伽羅湊在他耳邊輕聲說,“聽說她們一家子來長安好些年了,可惜定居的批文一直沒下來,約莫今年年底就要離開長安了。”

秦淵聞言微微頷首,眉頭卻不著痕跡地蹙起。這一路走下來,街麵上的胡人已隨處可見,長安的胡人數量怕是早已接近飽和。

這麼多信仰、習俗迥異的人聚在一處,本就容易生出事端。

唐代名臣狄仁傑曾向武則天直言過長安胡人過多的隱患,聚眾生事,作奸犯科倒在其次,更有因信仰不同搞火祭等特殊儀式的,久而久之,反倒成了藏汙納垢的“安樂窩”。

唐代為何總頻發奇案?想來便是這各方思想交彙碰撞,各自都想在大唐這塊兒大蛋糕的上分一杯羹,眾人心思鬼蜮,總希望動一些小手腳,再加上那些中原罕見的毒蟲、奇物,世人因未見而稱奇,因未知而釀禍,可不就成了一樁樁“奇案”麼。

放在大華這裡也是一樣的,天朝的軍隊踏碎了他們的家園,這些小人物反而畢恭畢敬的來長安伺候這些官人老爺們,說他們天生卑賤,心裡沒有一點怨氣,怎麼可能?

一行人正待轉身離開,人群中卻驟然起了騷動,那剛跳完胡旋舞的沙羅,竟一把撥開圍觀看熱鬨的人潮,赤著雙綴金鈴的足,徑直朝秦淵這邊奔來。

莫家衛們反應極快,瞬間繃緊了神經,三兩人迅速結成防禦陣型,手中長刀雖未出鞘,卻已齊齊向前半步,冷喝聲震得周遭空氣都凝了幾分:“止步!”

沙羅卻似未聞,在侍衛們冷厲的目光前猛地頓住腳步,纖腰一折,便直直跪伏在青石板上,猩紅裙擺散開,像朵驟然綻在地上的花。

“貴人請留步!”她聲音帶著急喘,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奴……奴有一事相求!”

秦淵腳步微頓,眉梢微挑道:“何事?”

“奴的姐姐近日將要成婚,”沙羅仰起臉,眼眶泛紅,哀求道:“求貴人賜一張安居批文,讓我們不必再蜷縮在橋洞下,受那濕寒之氣侵體。”

“我為何要幫你?”秦淵不解問道。

沙羅身子一顫,卻咬著唇往前膝行半步:“隻要貴人肯應,便是讓奴做牛做馬,奴也願意!”

秦淵垂眸看她,目光掠過她那裹在舞衣裡的妖嬈身段,語氣卻依舊冷淡:“我幫不了你。”

話音落,他便收回目光,轉身繼續往前走去,青石板上隻留下沙羅僵在原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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