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庶女被迫封神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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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井水像無數根鋼針,狠狠紮進沈妙渾身的骨頭縫裡。
意識在刺骨的寒冷裡沉沉浮浮,無數混亂的畫麵碎片般衝撞著——明亮刺眼的無影燈,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最後是心電監護儀拉長的那道絕望的平線……緊接著,是更深的黑暗,窒息的水流灌滿口鼻,一個屬於少女的、充滿怨憤和不甘的聲音在腦海深處尖叫:憑什麼!憑什麼她們都要我死!
噗——
沈妙猛地從水裡探出頭,劇烈地嗆咳起來,肺葉火辣辣地疼。她狼狽地扒住粗糙的井壁凸起,指甲幾乎要摳進石頭縫裡。冰冷的井水順著她散亂貼在臉頰、頸側的濕發往下淌,凍得她牙齒格格打顫。
抬頭望去,井口隻有巴掌大一塊灰濛濛的天空,幾根枯草垂落下來,像嘲弄的手指。
死了又活了活在一個……投井自儘的古代庶女身上
混亂的記憶碎片洪水般湧入腦海——永安侯府,排行第七的庶女沈妙,生母早亡,爹不疼嫡母不愛,在侯府活得如同角落裡的一粒塵埃。今日嫡母張氏房中的一支貴重珠釵丟了,不知怎地就賴到了她頭上,一頓刻毒的責罵後,原主那點微弱的自尊徹底崩斷,竟一頭紮進了這口後院最偏僻的枯井裡。
嗬……沈妙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喉嚨裡全是血腥氣和井水的土腥味。上輩子在手術檯上熬到油儘燈枯,這輩子開局就是投井自儘這老天爺玩她呢
就在這時,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音突兀地在她腦中響起:
【滴——檢測到強烈生存意念及八卦能量場……‘吃瓜係統’綁定中……10%……50%……100%!綁定成功!】
【宿主:沈妙(永安侯府庶出七小姐)】
【新手任務釋出:請宿主獲取一個真實度≥90%的‘瓜’(八卦資訊),併成功兌換生存物資。】
【新手禮包:瓜幣x10(可用於係統商城兌換)。】
沈妙整個人都懵了。吃瓜係統她泡在冰冷的井水裡,懷疑自己不是凍死就是出現了瀕死幻覺。
眼前卻憑空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藍色光屏,簡潔得如同某種科幻介麵。上麵清晰地列著幾行字:【係統商城(初級)】。下麵羅列著幾個可憐巴巴的圖標:
【白麪饅頭(1個):1瓜幣】
【清水(500ml):1瓜幣】
【劣質金瘡藥(1份):3瓜幣】
【粗布衣裙(1套):5瓜幣】
【碎銀(1兩):10瓜幣】
那碎銀一兩的圖標,在沈妙此刻餓得前胸貼後背、凍得快要失去知覺的境況下,簡直散發著救世主般的光芒!
瓜……怎麼吃怎麼獲取沈妙的聲音嘶啞顫抖,分不清是冷的還是激動的。她必須活下去,不管用什麼方式!
【宿主隻需在心中默唸‘開啟吃瓜模式’,係統將自動掃描宿主周身一定範圍內人物,捕捉其當前最強烈的情緒波動或隱藏秘密,形成‘瓜’供宿主‘食用’(即瞭解)。瓜的真實度由係統判定,達到90%以上方可兌換。】係統冰冷地解釋。
開啟吃瓜模式!沈妙毫不猶豫,牙齒打著架命令道。管他洪水滔天,先弄點吃的穿的,爬出這口該死的井!
光屏微微閃爍,如同平靜湖麵投入石子,漾開一圈圈無形的波紋。
【滴!檢測到有效目標:永安侯夫人張氏(距離宿主約15丈)】
【正在解析目標情緒波動……捕捉到強烈關鍵詞:‘巫蠱’、‘詛咒’、‘皇後’、‘務必藏好’……】
【‘瓜’生成中……】
【瓜名:侯夫人的致命詛咒】
【內容簡述:永安侯夫人張氏因嫉恨皇後孃娘當年在賞花宴上曾當眾斥責過她儀態粗鄙,使其淪為京城笑柄多年。懷恨在心,於三日前秘密請邪道製作了一個刻有皇後生辰八字及惡毒詛咒的桐木小人偶,藏於其臥房內室,第三層樟木衣箱最底層,壓在一件舊年絳紫色錦緞鬥篷之下。】
【真實度評估:99.8%】
【是否‘食用’此瓜食用後可兌換新手禮包瓜幣x10。】
沈妙泡在冰水裡,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這井水還要冷上百倍!
巫蠱詛咒對象還是當朝皇後!這簡直是把整個永安侯府,不,是把九族都架在火上烤!張氏她怎麼敢!她瘋了嗎!難怪她今天丟了珠釵如此失態暴躁,原來是心裡藏著這麼大一個催命符!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攫住了沈妙。這瓜……太毒了!毒得讓她渾身發麻。
食……食用!沈妙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擠出這兩個字。強烈的求生欲壓倒了一切。她需要那10瓜幣!需要那能救命的碎銀和衣服!
【‘侯夫人的致命詛咒’食用成功!瓜幣
10!】
【宿主當前瓜幣:20。】
沈妙立刻用意念瘋狂點擊係統商城。
【兌換:碎銀(1兩)!消耗10瓜幣!】
【兌換:粗布衣裙(1套)!消耗5瓜幣!】
【兌換:劣質金瘡藥(1份)!消耗3瓜幣!】
【兌換:白麪饅頭(1個)!消耗1瓜幣!】
【兌換:清水(500ml)!消耗1瓜幣!】
【當前瓜幣:0。】
微光一閃,一小塊硬邦邦的碎銀、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灰撲撲粗布衣裙、一個小瓷瓶、一個冷硬的饅頭和一個粗糙的小陶罐憑空出現在她扒著的井壁凸起上。
顧不上多想這係統的神奇,沈妙抓起饅頭就狠狠咬了一大口!乾硬粗糙的口感劃拉過喉嚨,卻如同瓊漿玉液,迅速喚醒了身體的熱量。她又猛灌了幾口清水,冰冷的液體滑入胃袋,反而讓她精神一振。
手腳並用,沈妙拚儘全身力氣,藉著井壁的凹凸,一點一點艱難地向上攀爬。粗糙的石壁磨破了她的手掌和膝蓋,劣質金瘡藥撒上去,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那套粗布衣裙被她胡亂裹在濕透的、原本屬於侯府庶女的單薄綢衣外麵,勉強抵禦著寒風。
當她終於像條脫水的魚一樣,狼狽不堪地翻出井口,癱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時,天邊已經泛起了灰濛濛的魚肚白。她貪婪地呼吸著寒冷的空氣,身體還在控製不住地顫抖,但眼底深處,卻燃起了一絲微弱卻頑強的火焰。
活著,真好。
***
沈妙回到自己那個比侯府下人房好不了多少的偏僻小院——聽雨軒時,天已大亮。破舊的木門吱呀作響,院子裡荒草叢生,僅有的兩間屋子也透著一股子年久失修的黴味。
唯一的活物,是她那個同樣瘦小、麵黃肌瘦的小丫鬟,豆蔻。小丫頭正抱著膝蓋縮在門廊下哭,眼睛腫得像核桃。看到沈妙渾身濕透、裹著不合身的粗布衣服、狼狽不堪地出現時,豆蔻猛地撲了過來,哭得更凶了:小姐!小姐您去哪兒了嚇死奴婢了!夫人那邊來人,說……說您偷了東西畏罪潛逃,要綁了您去打死呢!
沈妙心頭一凜,果然來了!張氏丟釵是假,想藉機徹底摁死她這個礙眼的庶女纔是真!那巫蠱娃娃的事,恐怕讓她成了驚弓之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想掐滅在萌芽裡。
她穩住心神,拍了拍豆蔻顫抖的肩膀,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卻異常平靜:彆怕,我這不是回來了麼。去,給我燒點熱水,再找點乾的舊衣服來。
豆蔻抽噎著,看著小姐那雙異常沉靜、甚至帶著一絲她從未見過的冷意的眼睛,莫名地安定了些,忙不迭地跑去張羅。
沈妙換下濕透冰冷的衣服,用熱水勉強擦了擦身體,換上豆蔻翻出來的、洗得發白的舊衣裙。劣質金瘡藥帶來的辛辣感在破皮的傷口上持續刺激著,提醒她現實的殘酷。她把那一兩碎銀小心地藏進唯一一個還算結實的妝奩盒底層,這是她目前全部的啟動資金。
小姐,夫人院裡的王嬤嬤帶著人往這邊來了!豆蔻剛端著一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進來,就聽到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粗聲大氣的呼喝,嚇得小臉煞白,碗都差點摔了。
沈妙眼神一冷,來得真快!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胃部饑餓感,低聲快速對豆蔻說: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躲遠點,彆出聲。她需要一個瓜,一個能暫時轉移張氏注意力的瓜!目標……她猛地想起記憶裡那個總是端著架子、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嫡姐沈明珠!
開啟吃瓜模式!沈妙在心中默唸。
光屏瞬間展開,無形的波紋掃向院門方向。
【滴!檢測到有效目標:永安侯府嫡長女沈明珠(距離宿主約5丈)】
【正在解析目標情緒波動……捕捉到強烈關鍵詞:‘世子’、‘落胎藥’、‘那個賤婢’、‘絕不能泄露’……】
【‘瓜’生成中……】
【瓜名:嫡姐的世子妃之路】
【內容簡述:永安侯嫡長女沈明珠癡戀安國公世子周懷瑾。周懷瑾原有一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的通房丫鬟碧玉,並已珠胎暗結。沈明珠得知後,半年前假意與碧玉交好,在其安胎藥中混入紅花,致其一屍兩命。事後利用侯府權勢壓下此事,並散佈碧玉與人私通、羞憤自儘的謠言。現正積極謀求與安國公府的聯姻。】
【真實度評估:99.5%】
【是否‘食用’此瓜食用後可兌換瓜幣x10。】
又一個足以炸翻侯府的巨瓜!沈妙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來。這侯府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竟藏著如此齷齪肮臟!張氏母女,真是一脈相承的心狠手辣!
砰!
破舊的院門被人一腳粗暴地踹開!
膀大腰圓、一臉橫肉的王嬤嬤帶著幾個凶神惡煞的粗使婆子闖了進來,三角眼一掃,目光像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釘在剛站起身的沈妙臉上,尖利的聲音刺破小院的寂靜:好你個下作的小娼婦!偷了夫人的寶貝金釵,還敢畏罪投井怎麼冇淹死你這禍害!給我拿下!夫人等著發落呢!
幾個婆子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抓人。
慢著!沈妙猛地抬起頭,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那幾個婆子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
她蒼白的小臉上冇有預想中的驚慌恐懼,反而帶著一種近乎淡漠的平靜。她目光越過凶惡的王嬤嬤,直直看向院門外不遠處、被幾個丫鬟簇擁著、正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沈明珠。
大姐,沈妙的聲音清晰地在院子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恰到好處地顯出幾分委屈和不解,妹妹實在不知何處得罪了大姐,竟讓大姐如此容不下我連一個已經死去、名叫‘碧玉’的可憐人,都不肯放過,非要讓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寧嗎
碧玉兩個字一出口,如同平地一聲驚雷!
院門外,沈明珠臉上那看好戲的、高高在上的笑容瞬間僵死,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她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若不是旁邊的大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幾乎要當場癱軟下去!她看向沈妙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如同白日見鬼!
王嬤嬤也懵了,她不知道碧玉是誰,但大小姐這失魂落魄、見了鬼似的反應,傻子也看出不對勁了!
你……你胡說什麼!沈明珠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指著沈妙的手指都在哆嗦,什麼碧玉藍玉!我根本不認識!你這賤人!定是偷東西敗露,得了失心瘋胡亂攀咬!王嬤嬤!還不快把這瘋婦捆了堵上嘴押走!
然而,沈明珠這色厲內荏、近乎失控的反應,已經讓王嬤嬤和那幾個婆子心裡打起了鼓。她們都是人精,大小姐這模樣,分明是被戳中了天大的痛處!
沈妙將沈明珠的驚恐儘收眼底,心中冷笑。她不再看沈明珠,反而對著臉色驚疑不定的王嬤嬤,用一種近乎耳語、卻又足以讓在場幾個人都聽清的音量,緩緩道:嬤嬤,那金釵……當真是在我這兒丟的嗎夫人此刻,恐怕更憂心的是她內室第三層樟木衣箱最底下……壓著的那件‘舊物’吧若是這‘舊物’不小心見了光,侯府上下,怕是有多少顆腦袋,都不夠砍的呢……
轟隆!
王嬤嬤隻覺得腦子裡像是有個炸雷劈開了!她作為張氏的心腹,是少數幾個知道那樟木衣箱裡藏著什麼要命東西的人!夫人這幾天坐立不安,連覺都睡不安穩,可不就是因為那東西!這七小姐……這被打入泥裡的庶女,她怎麼會知道!還知道得如此清楚!位置、顏色、層數……分毫不差!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王嬤嬤,比剛纔沈明珠的失態更讓她肝膽俱裂!她看向沈妙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看一個可以隨意踐踏的螻蟻,而是如同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索命的惡鬼!
你……你……王嬤嬤嘴唇哆嗦著,指著沈妙,卻一個字也說不完整,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
沈妙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深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王嬤嬤臉色變幻不定,驚懼、狐疑、權衡……最終,對張氏秘密暴露的恐懼壓倒了一切。她猛地轉身,對著那幾個還在發愣的婆子吼道:走!都給我滾回去!今日之事,誰敢在外頭嚼半個字舌頭,仔細你們的皮!
她又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沈妙,那眼神複雜至極,最終一跺腳,帶著同樣一頭霧水卻不敢多問的婆子們,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退出了聽雨軒的小院,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金釵。
院門外,沈明珠還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驚魂未定地看著沈妙,眼神怨毒又恐懼。
沈妙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腦中響起提示:
【‘嫡姐的世子妃之路’食用成功!瓜幣
10!】
【宿主當前瓜幣:10。】
危機暫時解除,但沈妙知道,這隻是開始。張氏母女絕不會善罷甘休。而她,需要更多的瓜,更多的資本來武裝自己。
***
接下來的日子,沈妙徹底開啟了京城首席瓜農的職業生涯。
她利用那10瓜幣,謹慎地在係統商城兌換了一些成本低廉但效果顯著的物品:幾包精心配比的香料(係統出品,香味獨特持久)、一小盒色澤極正、質地細膩的口脂(遠超這個時代工藝)、還有一小瓶據係統描述能提亮膚色、淡化瑕疵的初級煥顏凝露。
靠著上輩子殘留的審美和營銷直覺,沈妙利用這些超時代的小東西,在豆蔻的掩護下,極其低調地與侯府後門一個專跑腿、嘴嚴又貪財的小廝搭上了線。
李三哥,沈妙將一小盒口脂和一小包香料用破布包好,塞給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廝,聲音壓得極低,老規矩,去西市‘玲瓏閣’旁邊那條小巷,找一個叫‘胡大娘’的婦人。這口脂,告訴她,十兩銀子一盒,不講價。香料,一兩銀子一包。她若問起,就說……是宮裡流出來的稀罕物。
李三掂量著手裡輕飄飄的布包,再看看沈妙遞過來的幾個銅板跑腿費,撇撇嘴,但想到上次那盒口脂胡大娘眼睛都不眨就掏了十兩銀子,頓時又眉開眼笑起來:得嘞!七小姐放心,包在我李三身上!保準給您辦得妥妥噹噹!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沈妙靠著這些超時代的小商品,艱難卻穩定地賺取了第一桶金。同時,吃瓜成了她最重要的日常。
她像一個遊走在侯府陰影裡的幽靈,係統就是她最強大的雷達。張氏剋扣各房份例中飽私囊、沈明珠給競爭對手貴女下藥致其毀容、侯爺沈崇山在書房裡對著一箇舊荷包長籲短歎(疑似白月光)……府裡主子們那些見不得光的醃臢事,如同流水線上的產品,源源不斷地被係統掃描、生成、然後被沈妙食用掉,化作一枚枚寶貴的瓜幣。
瓜幣再被她精打細算地投入商城,兌換成更多、更有用的物資:效果更好的金瘡藥、應急的解毒丸、甚至是一本薄薄的《基礎吐納術》——她需要一點自保之力。剩餘的瓜幣則兌換成銀兩,加上胡大娘那條線賺的錢,被她小心地藏匿起來。
財富如同滾雪球般悄然積累。
然而,沈妙的低調並冇有持續太久。她賺取瓜幣和銀兩的核心動力,是吃瓜。而隨著她活動範圍的擴大(主要是為了靠近更多目標),以及兌換物品的增多,一些異常還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
最先察覺到不對的是張氏。
夫人,聽廚房的劉婆子說,七小姐院裡的豆蔻,最近去大廚房拿份例時,偶爾會多要一小碗肉羹……王嬤嬤小心翼翼地彙報,眼神閃爍,還有,她房裡……似乎總有股極淡、極特彆的香味,奴婢從未聞過,不像是府裡發的任何香餅。
張氏正在對鏡插一支赤金點翠鳳簪,聞言動作一頓,眼神驟然陰沉下來:肉羹異香哼!我就說這賤蹄子投井之後怎麼像變了個人,原來是攀上什麼高枝兒了還是……偷了府裡的東西出去變賣她猛地將鳳簪拍在妝台上,給我盯死聽雨軒!我倒要看看,這小賤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還有,上次那‘碧玉’的事,明珠那邊……可處理乾淨了
提到碧玉,王嬤嬤臉上也掠過一絲懼色:夫人放心,大小姐那邊……該打點的都打點了,那賤婢的家人拿了銀子,早不知搬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隻是七小姐她……邪門得很,上次……
張氏眼中戾氣翻湧:管她邪不邪門!這府裡,還輪不到一個賤種翻天!找個機會,把人給我弄到柴房去,我就不信撬不開她的嘴!
沈明珠那邊更是對沈妙恨之入骨。上次碧玉二字帶來的驚恐,讓她連著做了好幾晚噩夢。她心儀的安國公世子周懷瑾,最近對她的態度似乎也冷淡了一些,更讓她疑神疑鬼,認定是沈妙在背後搞鬼。
娘!您還等什麼!沈妙那個賤人,留著她就是個禍害!沈明珠在張氏房裡哭訴,姣好的麵容因為怨恨而扭曲,她肯定知道什麼!說不定……說不定就是她告訴周世子的!您快想法子弄死她啊!
急什麼!張氏煩躁地斥道,你爹最近正為西南軍餉的事煩心,府裡不能鬨出太大動靜。一個小小庶女,捏死她跟捏死螞蟻一樣,但得做得乾淨!等過了這陣風頭……
母女倆的殺意,如同毒蛇的信子,無聲地纏繞向聽雨軒。
沈妙對此並非毫無察覺。係統時不時捕捉到來自正院方向的強烈惡意波動就是最好的警報。她兌換的解毒丸一直貼身藏著,《基礎吐納術》也在日夜勤練不輟,雖然離高手差得遠,但耳聰目明瞭不少,力氣也增長了些許。
更大的危機卻來自府外。
沈妙通過胡大娘銷售宮廷祕製口脂和香料,雖然謹慎,但那些效果卓絕的商品還是在小範圍內引起了轟動。尤其是那煥顏凝露,被一個臉上有淺疤的富商之女買去試用後,疤痕竟淡化了七七八八!這效果如同水滴入滾油,瞬間在京城貴婦圈的小範圍裡炸開了鍋!
胡大娘!上次那‘玉露’!還有冇有我出五十兩!不,一百兩!
胡婆子!我家小姐說了,有多少‘凝露’她都要!價錢好商量!
那香料!上次那包‘冷梅香’還有嗎我家夫人愛極了!
胡大娘被這些蜂擁而至的貴婦丫鬟們圍得暈頭轉向,也嚇得夠嗆。她隻是個倒騰點私貨的掮客,哪裡見過這陣仗更讓她心驚的是,有不止一波人明裡暗裡地打聽,這貨到底是從哪裡流出來的。
李三也察覺到了壓力,一次給沈妙送銀票時,緊張兮兮地低聲道:七小姐,風聲有點緊啊!外頭好像有人在查這貨的來路……連……連五城兵馬司的人好像都驚動了!您看……是不是先停停
沈妙看著手裡厚厚一遝銀票(其中一部分已被她兌換成瓜幣),心頭也是警鈴大作。財帛動人心,更動殺心。她低估了這些東西的吸引力,也低估了京城這潭水的深度。
知道了,李三哥,最近辛苦你了。東西暫時不出了,你也避避風頭。沈妙果斷決定收手。錢是賺不完的,命隻有一條。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沈妙剛結束一輪吐納,正在燈下翻看一本用瓜幣兌換來的《草藥圖鑒》,豆蔻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小臉煞白:小……小姐!不好了!前……前院來人說,讓您立刻去正廳!姑……姑爺……啊不,是林公子來了!還……還帶著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在老爺夫人麵前哭鬨呢!說是……說是……
豆蔻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沈妙心頭猛地一沉。林公子她的便宜未婚夫,那個據說才高八鬥、前途無量的寒門探花郎,林文軒
說什麼沈妙的聲音異常冷靜。
說……說小姐您……您仗勢欺人,逼他拋棄糟糠之妻和親生骨肉!那婦人抱著孩子,哭喊著要侯府給她們母子一個公道!豆蔻帶著哭腔說道。
來了!沈妙眼神冰冷。這恐怕是張氏母女憋了許久,給她準備的致命一擊!用一個負心薄倖、攀附侯府的罪名,徹底毀掉她的名聲!甚至可能藉此退婚,再把她踩進泥裡!
好毒辣的計策!
沈妙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半舊的衣裙,眼中冇有半分懼意,反而燃起一絲冰冷的火焰。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毀了她那就看看,到底是誰的瓜更勁爆!
豆蔻,跟我去前廳。她聲音平靜無波,看戲。
***
永安侯府正廳,燈火通明,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永安侯沈崇山端坐主位,臉色鐵青,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紫檀木椅的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剛為西南軍餉的事在朝堂上被戶部尚書擠兌得灰頭土臉,一肚子邪火正無處發泄。
張氏坐在下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震驚、痛心和一絲被冒犯的慍怒,眼神卻時不時瞟向廳中跪著的一對母子,眼底深處藏著不易察覺的得意。
沈明珠則站在張氏身後,用一方錦帕半掩著唇,看似不忍目睹,但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泄露出十足的幸災樂禍。
廳中央,跪著一個荊釵布裙、麵容憔悴的年輕婦人,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約莫兩三歲、同樣瘦弱、正怯生生抽泣著的男童。婦人哭得雙眼紅腫,聲音嘶啞:侯爺!夫人!求您們給民婦做主啊!民婦陳氏,是林文軒林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這是他的親生骨肉虎子!三年前相公進京趕考,說是一旦高中就接我們母子來享福……可……可他高中探花後,就再冇了音訊!民婦千辛萬苦尋到京城,才知……才知他竟攀上了侯府的高枝,要娶七小姐為妻!他……他這是停妻再娶!喪儘天良啊!
她字字泣血,抱著孩子重重磕頭,額角很快紅腫起來。那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場麵淒慘無比。
站在陳氏旁邊的,正是沈妙的未婚夫林文軒。這位新科探花郎穿著一身嶄新的靛藍色錦袍,襯得他麵如冠玉,頗有幾分清雅才子的風姿。隻是此刻,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神躲閃,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嘴唇哆嗦著,想要辯駁,卻又在沈崇山冰冷的目光和張氏隱含警告的視線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顯得狼狽又心虛。
混賬東西!沈崇山終於爆發,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叮噹作響,指著林文軒怒罵,林文軒!本侯看你寒門出身,頗有才學,纔將庶女許配於你,望你日後有所作為!你竟敢……竟敢做出如此欺瞞良善、停妻再娶的無恥行徑!你將我永安侯府置於何地!將本侯的臉麵置於何地!
林文軒嚇得腿一軟,噗通一聲也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侯爺息怒!侯爺息怒!晚生……晚生一時糊塗!晚生該死!求侯爺開恩!晚生與這陳氏……早已……早已……他支支吾吾,眼神慌亂地瞥向張氏。
張氏適時地歎了口氣,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聲音帶著沉痛:侯爺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這事……唉,也是我們侯府識人不明。隻是……眼下這局麵,文軒固然有錯,可這陳氏母子鬨上門來……她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射向剛剛走進正廳的沈妙,妙姐兒,你來得正好!你也聽到了!你這未婚夫……竟是如此不堪之人!他早已娶妻生子,卻欺瞞侯府,妄圖攀附!這等行徑,簡直令人髮指!依我看,這樁婚事,必須立刻作罷!我侯府的女兒,斷不能受此奇恥大辱!
她一番話,看似義憤填膺為沈妙做主,實則字字句句都在坐實林文軒的罪過,並將侯府受辱、沈妙遇人不淑的標簽狠狠釘死!隻要婚事一退,沈妙這個被退婚的庶女,名聲就徹底毀了!在這京城,一個名聲有汙的庶女,下場可想而知!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門口那個纖細的身影上。
沈妙穿著一身半舊的淺碧色衣裙,素麵朝天,頭上連根像樣的簪子都冇有。她靜靜地站在廳堂入口的光影交界處,身形單薄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然而,她臉上冇有預想中的羞憤欲絕、驚慌失措,甚至冇有半分波瀾。那雙清澈的眼眸,平靜地掃過跪地哭泣的陳氏母子,掃過麵如死灰的林文軒,掃過一臉沉痛的張氏和幸災樂禍的沈明珠,最後落在滿麵怒容的沈崇山身上。
那眼神,太靜了。靜得像深秋的寒潭,不起一絲漣漪,卻莫名地讓張氏心頭一跳。
父親,母親。沈妙微微屈膝,行了個標準的禮,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女兒剛至,尚不清楚前因後果。不過,聽這位……陳娘子所言,林公子似乎犯下停妻再娶之大過
林文軒猛地抬頭看向沈妙,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哀求。
沈妙卻看也冇看他,目光轉向地上哭泣的陳氏,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陳娘子,你說你是林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有婚書為憑
陳氏哭聲一頓,眼神有些慌亂,隨即哭喊道:婚……婚書自然是有的!隻是……隻是路上被歹人搶了去!侯府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我們鄉裡打聽!鄰裡鄉親,誰人不知民婦是林家的媳婦!還有這孩子……她用力將懷裡的孩子往前推了推,虎子!快!快叫爹!叫爹啊!
那叫虎子的孩子被嚇壞了,看著跪在一旁臉色慘白的林文軒,不但冇叫爹,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廳內氣氛更加尷尬。
沈妙微微蹙眉,彷彿在思考一個難題,她緩步走到陳氏麵前幾步遠停下,目光落在那個哭鬨的孩子身上,聲音放柔了一些:小弟弟彆怕。你叫虎子幾歲了
孩子抽噎著,怯生生地看著沈妙,小聲道:三……三歲……
三歲啊。沈妙點點頭,若有所思,又看向陳氏,陳娘子,你方纔說,林公子是三年前進京趕考的
是……是的!陳氏忙不迭地點頭。
哦。沈妙應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更加困惑的表情,這倒奇了。據我所知,林公子乃是江州府清源縣人士,三年前赴京趕考,路途遙遠,至少需行兩月有餘。他離鄉之時,陳娘子你……可有身孕
陳氏一愣,下意識地搖頭:冇……冇有!
那就是說,虎子是在林公子離鄉之後才懷上的沈妙追問,語氣依舊平靜。
是……是啊!陳氏不明所以。
沈妙輕輕哦了一聲,目光轉向麵無人色的林文軒,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冰珠落地:林公子,三年前你離鄉之時,陳娘子並未有孕。你進京路途兩月,抵達京城後便閉門苦讀,準備春闈。春闈放榜在當年四月,你高中探花。而虎子今年三歲,生辰是在臘月。算算日子,他該是在你高中探花之後才懷上的。那麼請問林公子——
她微微一頓,清冽的目光如同利劍,直刺林文軒:你高中探花、名動京城之後,是何時、何地,又千裡迢迢跑回清源縣鄉下,與這位陳娘子……再續前緣、生下這孩子的還是說……她的目光轉向臉色開始發白的陳氏,帶著一絲冰冷的憐憫,這位虎子弟弟的生父,另有其人
轟——!
沈妙這番清晰無比、邏輯嚴密的時間線推算,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陳氏、林文軒,以及幕後策劃者的臉上!
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陳氏徹底懵了,抱著孩子的手都在抖,眼神驚恐地看向張氏的方向,張著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一個鄉下婦人,哪裡懂得這些精細的時間推算
林文軒更是如遭雷擊,癱軟在地,麵如死灰!他完了!徹底完了!不僅攀附侯府不成,連最後一點遮羞布也被沈妙毫不留情地撕了下來!
沈崇山臉上的怒容僵住了,隨即轉為一種被愚弄的暴怒!他不是傻子,沈妙這番話,瞬間點醒了他!這根本就是一場針對他侯府、針對沈妙的拙劣構陷!
張氏臉上的沉痛瞬間凝固,血色褪儘!她精心策劃的殺局,竟然被沈妙輕飄飄幾句話就戳破了最關鍵、也最致命的漏洞!她看向沈妙的眼神,第一次充滿了難以遏製的恐懼!這丫頭……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連林文軒的籍貫、趕考時間都一清二楚!
沈明珠更是目瞪口呆,手裡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不……不是的!侯爺!您聽我解釋!林文軒絕望地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語無倫次地辯解,晚生……晚生是……是……
夠了!沈崇山暴怒地打斷他,聲音如同冰渣,來人!把這無恥之徒和這來路不明的婦人,給我轟出府去!再敢踏入侯府一步,打斷他們的腿!
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衝了進來,不顧林文軒的哀求和陳氏的哭嚎,粗暴地將兩人拖了出去。那孩子的哭聲漸漸遠去。
廳內隻剩下沈家四人,氣氛壓抑得可怕。
沈崇山胸口劇烈起伏,目光如刀,狠狠剮過張氏和沈明珠,最後落在依舊平靜站立的沈妙身上,眼神複雜難辨,有驚疑,有審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張氏臉色慘白,強撐著開口:侯爺……這……這事是妾身失察,險些……
失察沈崇山冷笑一聲,打斷她,我看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他不再看張氏,反而對著沈妙,語氣緩和了少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妙姐兒,今日你受委屈了。這樁婚事,就此作罷。你……先回房歇著吧。
沈妙微微垂首:是,父親。她行了一禮,轉身離開,脊背挺得筆直,從頭到尾,冇有看張氏和沈明珠一眼。
在她轉身的刹那,腦中響起清晰的提示:
【滴!檢測到強烈情緒波動及隱藏秘密暴露……】
【‘瓜’生成中……】
【瓜名:探花郎的薄情債】
【內容簡述:林文軒高中探花後,確實拋棄了鄉下定親的青梅(非陳氏),攀附侯府。陳氏及其子虎子,實為張氏派人從京郊尋來、精心培訓的冒牌貨,用以構陷沈妙、逼迫其退婚並徹底毀其名聲。】
【真實度評估:99.9%】
【是否‘食用’此瓜食用後可兌換瓜幣x20。】
食用。沈妙在心中默唸,步履未停。
【‘探花郎的薄情債’食用成功!瓜幣
20!】
【宿主當前瓜幣:30。】
身後,正廳裡傳來沈崇山壓抑著暴怒的低吼和張氏帶著哭腔的辯解聲。沈妙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這場鬨劇結束了,但她知道,她和張氏母女的戰爭,纔剛剛進入白熱化。對方的手段隻會越來越毒辣。而她,需要更快地積蓄力量。
***
林文軒事件如同一塊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死水般的永安侯府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餘波久久未平。
沈崇山雖然當眾斥責了張氏失察,並下令將林文軒和那對假母子轟了出去,但關起門來,夫妻二人在正房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吵。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和沈崇山壓抑的怒吼,連偏遠的聽雨軒都能隱約聽到。
沈妙通過係統吃到的零星碎瓜拚湊出:沈崇山認定張氏故意構陷庶女,手段下作,險些讓侯府淪為京城笑柄,更可能影響他正在謀求的西南軍需督辦之職。張氏則咬死是林文軒欺騙在先,她隻是被矇蔽,哭訴自己一心為侯府名聲和女兒(沈明珠)的婚事著想,反被沈妙這個居心叵測的庶女利用,倒打一耙。夫妻二人離心離德,張氏被變相禁足,管家權也被暫時分薄。
沈明珠的日子也不好過。安國公府那邊似乎聽到了些風言風語,對親事的態度明顯冷淡下來。她不敢去找沈崇山哭訴,隻能把滿腔怨毒都傾瀉到沈妙頭上,認定是沈妙在周懷瑾麵前說了什麼。她看向聽雨軒的眼神,淬了毒一般。
然而,經此一役,府中下人對沈妙的看法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前視她如無物,如今碰到她,雖然依舊不敢親近,但眼神裡都帶上了幾分敬畏和探究,遠遠地就避讓開。豆蔻去大廚房領份例,那些婆子們雖然還是冇什麼好臉色,卻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剋扣了,偶爾還能多給一兩個乾硬的窩頭。
沈妙樂得清淨。她利用這難得的喘息之機,一邊繼續低調地吃瓜攢幣,一邊將重心轉向了係統商城兌換的《草藥圖鑒》和幾本基礎醫書。她上輩子是醫生,這是她最熟悉也最容易發揮的領域。靠著自己前世的知識和係統的輔助解析,她很快就掌握了一些常見的草藥辨識和基礎藥方。
【滴!食用‘侯爺書房密匣內藏前朝**’瓜,瓜幣
5!】
【滴!食用‘大廚房采買虛報賬目中飽私囊’瓜,瓜幣
3!】
【滴!食用‘馬房小廝與繡房丫鬟私通’瓜,瓜幣
1!】
……
瓜幣穩定地增長著。她開始有選擇地兌換一些珍貴的、在市麵上難以購買或價格高昂的藥材種子或幼苗,以及一些基礎的製藥工具:小石臼、小藥秤、一套銀針。這些東西被她小心地藏在聽雨軒唯一一間還算乾燥的雜物房裡,藉著月光偷偷侍弄。
同時,她並未放棄胡大娘那條線。隻是不再出售那些過於紮眼的宮廷祕製,轉而通過李三,將一些自己炮製出來的、效果溫和但明顯優於市麵同類產品的普通藥膏(如治療凍瘡的、緩解蚊蟲叮癢的)和幾味針對常見小毛病的藥茶包,極其謹慎地少量投放出去。不求暴利,隻求細水長流,維持一個不起眼但穩定的資金來源。
日子在表麵的平靜下暗流湧動。沈妙如同一株在夾縫中頑強生長的藤蔓,努力汲取著一切養分,不斷壯大著自己的根基。她知道,張氏母女的報複,絕不會就此罷休。下一次的狂風暴雨,隻會更加猛烈。
***
時間悄然滑入深秋。
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席捲京城,氣溫驟降。侯府各院都早早用上了炭盆,唯獨聽雨軒依舊清冷如冰窖。沈妙那點可憐的份例炭,連燒個手爐都不夠。
這天夜裡,寒風呼嘯著穿過破窗的縫隙,發出嗚嗚的怪響。沈妙裹著單薄的被子,藉著窗外慘淡的月光,在冰冷的石臼裡細細研磨著草藥,撥出的氣息在眼前凝成一團團白霧。
突然!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惡意靠近!來源:張氏心腹王嬤嬤(距離宿主10丈)】
【警告!檢測到易燃物傾倒痕跡(鬆油)!目標區域:聽雨軒主屋後方柴垛及門窗!】
【警告!檢測到微弱火源靠近(火摺子)!】
冰冷的電子警報如同驚雷在沈妙腦中炸響!
放火!張氏母女竟如此喪心病狂,要直接燒死她!
沈妙渾身汗毛倒豎!她猛地丟下石臼,像一隻受驚的狸貓般從床上彈起,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隔壁豆蔻睡的小耳房!
豆蔻!醒醒!快起來!她壓低聲音,用力搖晃著睡得昏沉的小丫鬟。
豆蔻迷迷糊糊睜開眼,還冇看清,就被沈妙一把捂住嘴:噓!彆出聲!有人放火!快跟我走!
主仆二人剛跌跌撞撞衝出耳房,一股濃烈刺鼻的鬆油味已經順著風勢飄了過來!緊接著,隻聽噗的一聲輕響,聽雨軒主屋後方堆積的乾燥柴垛處,猛地竄起一道貪婪跳躍的橘紅色火舌!火借風勢,幾乎是瞬間就舔舐上了主屋破舊的木質後窗和門框!
劈啪!轟!
火焰燃燒木頭的爆裂聲在寂靜的寒夜裡格外驚心刺耳!濃煙滾滾而起!
啊——!豆蔻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起來。
閉嘴!跟我來!沈妙心提到了嗓子眼,強迫自己冷靜。她知道王嬤嬤肯定帶人堵在前院!唯一的生路……是那口枯井!
她拉著嚇傻了的豆蔻,憑著記憶和對地形的熟悉,藉著濃煙和夜色的掩護,彎著腰,緊貼著冰冷的牆壁,朝著後院枯井的方向拚命跑去!
灼熱的氣浪和嗆人的濃煙從身後追來,火光將她們逃亡的身影拉長,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牆壁上。火星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夜空中飛舞。
就在她們即將衝到井口邊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側前方的陰影裡響起:
七小姐,這深更半夜的,您帶著丫頭這是要去哪兒啊夫人請您過去說話呢!
王嬤嬤!她果然帶著兩個粗壯的婆子守在這裡!三人手裡都拿著手臂粗的木棍,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獰笑,堵死了通往井口的最後幾步路!
前有惡仆攔路,後有烈火焚身!
沈妙的心沉到了穀底。張氏這是要趕儘殺絕!不僅要燒死她們,還要製造她們畏罪潛逃被意外燒死的假象!
小姐!豆蔻死死抓住沈妙的手臂,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絕望地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三人。
沈妙眼中閃過一絲狠絕。她猛地將豆蔻往旁邊一推:躲開!同時,她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懷裡——那裡,有她花費10瓜幣兌換的唯一一顆,據說能瞬間釋放大量刺激性煙霧的初級煙霧彈!
就在她準備孤注一擲拚個魚死網破之際——
嗖!
一道極其輕微、幾乎被火焰燃燒聲掩蓋的破空聲響起!
呃啊!堵在最前麵的那個婆子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捂著脖子,直挺挺地仰麵栽倒在地!喉嚨上,赫然插著一支細如牛毛、在火光下泛著幽藍寒光的短針!
王嬤嬤和另一個婆子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
誰!
話音未落,又是嗖!嗖!兩聲!
另一個婆子也慘叫著撲倒在地,眉心一點殷紅。王嬤嬤隻覺腿彎處一陣劇痛,彷彿被毒蠍狠狠蜇了一下,整條腿瞬間麻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一個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院牆的陰影裡飄然而下,輕巧地落在沈妙和豆蔻身前。
來人身材頎長,穿著一身融入夜色的玄衣,臉上覆蓋著一張毫無表情的青銅麵具,隻露出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他手中並無兵刃,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裡,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殺意便瀰漫開來,瞬間凍結了王嬤嬤的慘叫。
他冇有看地上抽搐的婆子,也冇有看跪地驚駭欲絕的王嬤嬤,麵具後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滿臉菸灰、眼神驚疑不定的沈妙臉上。
那目光,冇有溫度,卻也冇有惡意。像是在確認什麼。
沈妙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她看著那雙麵具後的眼睛,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這雙眼睛……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在某個混亂的雨夜……
玄衣人並未言語,隻是對著沈妙,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隨即身形一晃,如同來時一樣突兀,鬼魅般消失在燃燒的火焰與濃重的夜色交織的陰影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來得快,去得更快。隻留下滿地狼藉和驚魂未定的人。
鬼……鬼啊!王嬤嬤看著地上兩個同伴迅速變得青黑的屍體,再想到自己麻痹的腿,發出淒厲不似人聲的尖叫,連滾爬爬地拖著一條廢腿,冇命地往火光相反的方向逃去,哪裡還顧得上沈妙。
沈妙大口喘著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她看著玄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兩枚在火光下閃著詭異藍芒的毒針,心中驚濤駭浪。
是他三年前那個雨夜,她在城郊破廟裡救下的那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當時他臉上也戴著半張破損的麵具,露出的那雙眼睛,也是這般深不見底……
他怎麼會在這裡是巧合還是……一直在暗中看著她
小……小姐……豆蔻顫抖的聲音喚回了沈妙的思緒。
彆怕,沈妙用力握了握豆蔻冰冷的手,壓下心中的驚疑不定,火快燒過來了,快,下井!
主仆二人再不敢耽擱,互相扶持著,手忙腳亂地攀下那口曾讓沈妙獲得新生的枯井。井壁冰冷,井底幽暗,但此刻,這裡成了她們唯一的避難所。
聽著頭頂上方火焰吞噬一切的劈啪爆裂聲,感受著井口透下的灼熱氣浪,沈妙抱著瑟瑟發抖的豆蔻,背靠著冰冷的井壁,心臟仍在劇烈地跳動。
張氏的殺招,被一個神秘人化解了。但這把火,徹底燒斷了她和侯府之間那點微薄的情分。
井口上方,映照著熊熊火光的天幕,紅得如同地獄的業火。
***
聽雨軒的那場大火,最終被匆匆趕來的侯府家丁撲滅,但主屋和耳房已燒得隻剩下焦黑的斷壁殘垣。
王嬤嬤拖著一條廢腿,如同驚弓之鳥般逃回正院,語無倫次地哭喊著有鬼、殺人了,將張氏也嚇得夠嗆。張氏驚疑不定,一麵強壓著恐懼派人去火場檢視(隻發現兩具中毒而死的婆子屍體,沈妙主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麵又疑心是沈妙搞的鬼,整日疑神疑鬼,連門都不敢出。
沈崇山被這場大火驚動,看著聽雨軒的廢墟和那兩具蹊蹺的屍體,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再愚鈍,也明白這絕非意外!張氏和王嬤嬤的反應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震怒之下,他下令徹查,同時將王嬤嬤直接關進了柴房嚴刑拷問。
侯府內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而此刻,沈妙和豆蔻正躲在枯井深處。靠著沈妙之前兌換藏在井壁縫隙裡的一點應急乾糧和水,以及那本《基礎吐納術》帶來的抗寒能力,兩人勉強支撐。
小姐……我們……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豆蔻蜷縮在角落裡,聲音帶著哭腔,黑暗和寒冷侵蝕著她的意誌。
不會。沈妙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異常堅定,火滅了,父親一定會派人來找。而且……她摸了摸懷裡僅剩的幾枚銅錢和那枚關鍵時刻救命的煙霧彈,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我們不會一直躲在這裡。
這場火,燒燬了她最後的棲身之所,也燒儘了她對侯府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必須離開!帶著豆蔻,徹底離開這個吃人的魔窟!而離開,需要錢,需要路引,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
開啟吃瓜模式!沈妙在心中默唸。目標,直接鎖定侯府之外!她要尋找一個能讓她一夜暴富的大瓜,一個足以支撐她和豆蔻遠走高飛的啟動資金!
光屏在黑暗中展開,無形的波紋瘋狂擴散,這一次,掃描的範圍被沈妙意念催動到了極致!
【滴!檢測到有效目標:戶部尚書趙文博(距離宿主約一裡)】
【正在解析……捕捉到強烈關鍵詞:‘西南軍餉’、‘虧空’、‘賬冊’、‘密匣’、‘滅口’……】
【‘瓜’生成中……】
【瓜名:尚書府的奪命賬冊】
【內容簡述:戶部尚書趙文博夥同其門生、西南軍需轉運使劉明德,利用職務之便,三年間侵吞西南軍餉高達一百八十萬兩白銀!為掩蓋罪行,趙文博指使心腹殺手‘影十三’,於三日前潛入劉明德府邸,將其全家滅門,並奪走記錄詳細分贓及銀兩流向的原始密賬冊。此賬冊現藏於趙府書房,東牆第三排書架後暗格內。趙文博正欲尋可靠渠道,將此賬冊秘密轉移出京銷燬。】
【真實度評估:99.9%】
【是否‘食用’此瓜食用後可兌換瓜幣x50!】
沈妙倒抽一口冷氣!一百八十萬兩!滅門!戶部尚書!這個瓜的份量,足以把整個京城的天都捅個窟窿!
危險!極度危險!但……收益也巨大到難以想象!50瓜幣!還有……那份賬冊本身的價值!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瞬間在沈妙腦海中成型。她要的不是瓜幣,她要的是那本賬冊!用它作為籌碼,換她和豆蔻的自由!
食用!沈妙毫不猶豫。
【‘尚書府的奪命賬冊’食用成功!瓜幣
50!】
【宿主當前瓜幣:80。】
沈妙立刻打開係統商城,目光飛速掃過。很快,她鎖定了目標:
【初級易容膏(時效12時辰):20瓜幣】
【夜行衣(初級隱匿效果):15瓜幣】
【迷蹤粉(乾擾追蹤):10瓜幣】
【開鎖工具(萬能鑰匙):5瓜幣】
【初級輕身符(時效1時辰):30瓜幣】
她毫不猶豫地全部兌換!一陣微光閃過,幾樣物品出現在她手中。
豆蔻,聽著,沈妙的聲音在黑暗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天亮之前,我會回來接你。無論聽到什麼動靜,躲在這裡,絕對不要出來!明白嗎
豆蔻看著沈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沈妙迅速塗抹上易容膏,一張平凡無奇、丟人堆裡就找不著的陌生麵孔取代了她原本的清秀。換上夜行衣,將迷蹤粉、開鎖工具和輕身符小心收好。最後,她捏碎了那張輕身符。
一股輕盈的力量瞬間流轉全身。
她深吸一口氣,如同靈巧的壁虎,沿著冰冷的井壁,悄無聲息地向上攀去。
井口外,夜色正濃,寒風凜冽。被大火肆虐過的聽雨軒廢墟如同猙獰的怪獸,散發著焦糊的氣息。遠處,侯府巡夜家丁的燈籠如同幾點微弱的鬼火。
沈妙的身影融入黑暗,朝著戶部尚書府邸的方向,疾掠而去。她的目標,是那本足以讓朝堂震動、讓無數人頭落地的——奪命賬冊!
***
戶部尚書趙府,深宅大院,戒備森嚴。
然而,在係統提供的精準地圖(耗費5瓜幣兌換)和輕身符的加持下,沈妙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巧妙地避開了巡邏的護衛和暗哨,無聲無息地潛到了書房所在的院落。
書房內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沈妙伏在屋頂,凝神細聽片刻,確認無人。她如同落葉般飄下,落在窗邊。萬能鑰匙輕易地打開了精巧的窗栓。
她閃身入內,反手輕輕關上窗戶。書房內瀰漫著淡淡的墨香和昂貴的檀木氣息。藉著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她迅速找到了東牆第三排書架。
書架沉重,但暗格的機關並不複雜。沈妙按照係統提示,摸索到書架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凹槽,用力一按。
哢噠一聲輕響。
書架無聲地向內滑開半尺,露出後麵牆壁上一個一尺見方的暗格。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方形物體。
沈妙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油布包裹,迅速將其取出,塞入懷中。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種不祥的重量。
東西到手!
她不敢有絲毫停留,立刻將書架複位,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跡,準備原路返回。
就在她即將翻出窗戶的刹那——
什麼人!一聲低沉冰冷的厲喝驟然在院中響起!
緊接著,數道破空之聲撕裂寂靜!幾枚閃爍著幽光的暗器如同毒蛇般,直射她背心要害!
沈妙瞳孔驟縮!是那個滅門的殺手影十三還是尚書府的暗衛!
生死關頭,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大腦,她猛地向旁邊一撲!
噗噗噗!
暗器深深釘入她剛纔所在位置的窗欞和牆壁上,尾羽猶自顫動!
沈妙狼狽地滾倒在地,後背驚出一身冷汗。然而,不等她起身,一道黑影如同附骨之疽,帶著濃烈的血腥殺氣,已如鬼魅般撲至眼前!森冷的刀鋒在月光下劃出一道致命的弧線,直劈她麵門!
避無可避!
沈妙甚至能看清對方眼中那毫無感情的、屬於職業殺手的冷酷光芒!
千鈞一髮之際——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
另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憑空出現,擋在了沈妙身前!一柄細長的軟劍精準地格開了那致命的一刀!火星四濺!
又是那個青銅麵具人!
他冇有任何言語,軟劍如同靈蛇出洞,瞬間與那持刀的黑影(影十三)戰在一處!劍光刀影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勁氣四溢,書房內的桌椅擺設瞬間被絞得粉碎!
沈妙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毫不猶豫地將懷中的迷蹤粉狠狠砸向地麵!
噗!
一大團灰白色的、帶著刺鼻辛辣氣味的煙霧瞬間爆開,瀰漫了整個書房!
咳咳!影十三猝不及防,動作一滯。
煙霧中,沈妙隻覺手腕一緊,被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抓住!是那個麵具人!
他毫不戀戰,拉著沈妙,如同兩道輕煙,撞破窗戶,瞬間消失在濃重的夜色和瀰漫的煙霧之中。
影十三怒吼一聲,揮刀劈開煙霧追出,但院中早已空無一人,隻有寒風呼嘯。他臉色鐵青,眼神陰沉得可怕,立刻轉身朝著趙文博內院的方向疾馳而去——賬冊丟了!必須立刻稟報!
***
冰冷的夜風在耳邊呼嘯。
沈妙被麵具人帶著,在京城連綿起伏的屋脊上飛簷走壁,速度快得讓她幾乎睜不開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抓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掌傳來的力量,冰冷,卻異常穩定。
不知過了多久,麵具人帶著她落在一處極其偏僻、荒草叢生的廢棄小院中。
剛一落地,沈妙立刻掙脫了他的手,警惕地後退幾步,後背抵住冰冷的斷牆,一手按在懷中那本要命的賬冊上,一手悄悄扣住了最後一枚煙霧彈。她易容後的臉上滿是汗水和灰塵,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緊盯著幾步之外的麵具人。
麵具人靜靜地站在那裡,青銅麵具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幽光。他冇有靠近,也冇有說話,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眸,透過麵具的孔洞,落在沈妙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探究,有審視,還有一絲……極淡的無奈
兩人就這樣在廢棄小院的殘垣斷壁間沉默地對峙著。寒風捲起地上的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為什麼沈妙終於開口,聲音因為緊張和剛纔的疾奔而有些沙啞,為什麼救我兩次。
麵具人依舊沉默。過了片刻,他緩緩抬起手,指向沈妙緊捂著的胸口——那本賬冊的位置。
沈妙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將賬冊捂得更嚴實了,眼神更加警惕:你想要這個
麵具人搖了搖頭。他的手勢有些生硬,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不是要,而是……指向她自己,又做了一個危險的手勢。
沈妙看懂了他的意思:這東西太危險,會害死你。
她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絲,但戒備並未放下:我知道危險。但我需要它。
麵具人似乎歎了口氣(隔著麵具聽不真切),他再次抬手,指向沈妙,然後做了一個離開的手勢,又指向京城之外的方向。最後,他攤開手掌,掌心朝上,靜靜地看著她。
沈妙明白了:他在問她,是否要離開京城他可以幫忙
這突如其來的善意,讓沈妙心中疑竇叢生。天上不會掉餡餅。她緊緊盯著那雙眼睛,試圖從中找出答案: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幫我
麵具人沉默了一下。他緩緩抬起手,似乎想摘下麵具,但動作到一半又停住了。他最終隻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妙,然後做了一個水的手勢,又做了一個藥的手勢。
水藥沈妙皺緊眉頭,努力回憶。三年前那個雨夜……破廟……渾身是血的黑衣人……她給他喂水……清洗傷口……敷上自己隨身帶的草藥……
是他!真的是他!
是你……三年前城郊破廟……沈妙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恍然。
麵具人點了點頭。那雙深邃的眼眸裡,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暖意。
救命之恩。原來如此。
壓在心頭最大的疑團解開,沈妙緊繃的身體終於徹底放鬆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席捲而來。她靠著斷牆滑坐在地,大口喘著氣。
謝謝。她低聲說,這一次是真心實意。
麵具人走到她麵前幾步遠停下,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錦囊,放在地上,推到她麵前。錦囊口微微敞開,裡麵是黃澄澄的金錠!目測不下百兩!
他又指了指沈妙懷中的賬冊,再次做出危險和銷燬的手勢,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沈妙看著地上的金錠,又看了看麵具人堅決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賬冊是催命符,必須處理掉。這些金子,足夠她和豆蔻遠走高飛,隱姓埋名過一輩子。
理智告訴她,這是最安全的選擇。但……看著懷中這本沾著血腥的賬冊,想到那一百八十萬兩雪花銀背後是多少將士的饑寒交迫、浴血疆場,想到劉明德一家的滅門慘案……一股不甘和憤怒在她胸中翻湧。
我知道了。沈妙最終冇有拒絕那些金子,她將錦囊收起,然後當著麵具人的麵,從懷中掏出那本油布包裹的賬冊。她冇有銷燬,而是將其緊緊攥在手中,抬頭迎上那雙麵具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金子,算我借你的。這賬冊……我有彆的用處。京城,我暫時還不會離開。
麵具人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帶著強烈的不讚同和警告!
沈妙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我有我的打算。放心,我不會蠢到拿著它去告禦狀。但有些人……必須付出代價!她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麵具人沉默了。月光下,青銅麵具冰冷依舊。許久,他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彷彿無聲的歎息。他站起身,最後深深看了沈妙一眼,身形一晃,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消失不見。
廢棄的小院裡,隻剩下沈妙一人,靠著冰冷的斷牆,懷中是足以攪動風雲的賬冊和沉甸甸的金錠。
前路艱險,但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捱打、倉皇逃命的侯府庶女。
***
天色將明未明,京城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霧靄之中。
沈妙用剩餘的瓜幣兌換了新的易容膏,重新變回一張普通的婦人麵孔,又換了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小心翼翼地潛回永安侯府附近。
枯井裡,豆蔻正蜷縮著,凍得嘴唇發紫,看到沈妙回來,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小姐!
走!沈妙言簡意賅,將一套同樣普通的粗布衣裙遞給豆蔻換上。
主仆二人趁著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如同兩滴水珠彙入大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禁錮她們多年的牢籠。
沈妙冇有立刻離京。她帶著豆蔻,用麵具人給的部分金子,在京城最魚龍混雜、訊息也最靈通的南城,租下了一個帶獨立小院、位置僻靜的民居。安頓好驚魂未定的豆蔻,沈妙喬裝打扮後,立刻開始了行動。
她冇有去敲登聞鼓,也冇有試圖接觸任何官員。她找到的是京城地下黑市裡一個以訊息靈通、信譽卓著而聞名的掮客——萬事通老金。此人黑白兩道通吃,專做各種見不得光的買賣,據說背後靠山極硬。
一間充斥著劣質菸草和黴味的昏暗密室裡。
沈妙戴著兜帽,將聲音壓得低沉沙啞,將一份謄抄了賬冊關鍵幾頁(隱去了具體人名,隻保留核心數據和罪行性質)的密函和一個沉甸甸的錦囊(裡麵是幾錠金子),推到老金麵前。
這份東西,還有這份心意,想辦法遞到都察院左都禦史顧大人的案頭。沈妙的聲音冇有任何波瀾,顧大人是清流砥柱,眼裡揉不得沙子,更與趙文博素有舊怨。怎麼做,金老闆是行家。
老金是個精瘦乾癟的老頭,一雙小眼睛精光四射。他慢悠悠地拿起那幾張薄薄的紙掃了幾眼,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手指微微顫抖。再掂量了一下錦囊的分量,小眼睛裡的精光更盛。
嘿嘿,夫人……哦不,這位貴客,好大的手筆,好燙手的山芋啊。老金舔了舔嘴唇,眼神閃爍,這事兒……風險可不小。
風險越大,收益越大。事成之後,另有重謝。沈妙又推過去一小塊金錠,這是定金。金老闆在京城混了三十年,這點風浪,想必翻不了船。
老金盯著那塊金子,眼中貪婪與忌憚交織。最終,他一把將金子和密函、錦囊都收入袖中,嘿嘿一笑:貴客爽快!這活兒,老金接了!保證神不知鬼不覺,送到顧青天手裡!
沈妙不再多言,起身離開。她能做的,隻有這些。剩下的,就交給那位以剛直著稱的顧禦史,還有這京城裡看不見的暗流去推動。
接下來的日子,沈妙深居簡出,一邊通過係統繼續吃瓜瞭解外界動向(主要是趙文博一黨的反應),一邊利用手裡的金子,通過老金的渠道,低調地置辦著全新的身份路引和遠行的車馬物資。她如同一個耐心的獵手,等待著風暴的降臨。
豆蔻經曆了最初的惶恐,在沈妙平靜的態度感染下,也漸漸安定下來,手腳麻利地打理著小院,眼中重新有了光亮。
等待並未持續太久。
五天後,一個爆炸性的訊息如同颶風般席捲了整個京城!
都察院左都禦史顧延年顧大人,於大朝會之上,當著滿朝文武和皇帝的麵,以頭搶地,血濺金鑾,泣血彈劾戶部尚書趙文博、西南軍需轉運使劉明德(已死)等人,相互勾結,貪墨西南軍餉高達一百八十萬兩白銀!為掩蓋罪行,更喪心病狂,屠戮劉明德滿門一十七口!顧禦史當場呈上關鍵賬冊副本及部分原始憑證,字字泣血,證據確鑿!
龍顏震怒!天子腳下,竟有如此駭人聽聞之钜貪血案!
皇帝當即下旨:將戶部尚書趙文博革職查辦,打入天牢!著三司會審,嚴查此案!所有涉案人員,無論官職大小,一律嚴懲不貸!
整個京城官場,瞬間天翻地覆!趙黨一係官員人人自危,如喪考妣。與此案有牽連的勳貴世家,也紛紛開始斷尾求生,撇清關係。朝堂之上,暗流洶湧,一場巨大的政治地震已然開始。
風暴的中心,沈妙卻異常平靜地坐在小院的石凳上,聽著豆蔻從外麵打聽回來的、繪聲繪色的訊息。
小姐!您冇看到!那趙府被抄家的時候,哭天搶地的!聽說光銀子就抬出來幾百箱!還有好多古玩字畫,珠寶……
沈妙輕輕吹著杯中粗茶的熱氣,眼神平靜無波。趙文博伏法,是罪有應得。但這場風暴的餘波,纔剛剛開始擴散。她必須儘快離開京城了。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就在沈妙收拾好行裝,準備次日清晨就帶著豆蔻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時,一隊盔甲鮮明、氣勢肅殺的宮廷禁衛,如同神兵天降,徑直包圍了她租住的小院!
為首的內侍總管,手持明黃聖旨,麵無表情地宣唱:
聖旨下——民女沈妙接旨!
沈妙的心猛地一沉!怎麼可能!她隱藏得極好!身份是假的,住處是通過老金找的,連易容都未曾卸下!皇帝怎麼可能知道她在這裡!還指名道姓!
豆蔻嚇得麵無人色,緊緊抓住沈妙的衣袖。
沈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拉著豆蔻跪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倒要看看,這皇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永安侯庶女沈妙,淑慎性成,勤勉柔順……著即冊封為安平縣主!賜婚皇長孫李玄胤……欽此!
安平縣主賜婚……皇長孫!
沈妙如遭雷擊,猛地抬起頭!
皇長孫李玄胤!那個傳聞中三年前遇刺重傷、雙腿癱瘓、深居簡出、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皇室廢人!
為什麼是她一個聲名狼藉(被退婚)、剛剛經曆了葬身火海的侯府庶女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沈妙。她感覺一隻無形的大手,早已悄然落下,將她牢牢攥在掌心。她所有的掙紮、算計,彷彿都成了一場笑話!
內侍總管宣讀完聖旨,臉上擠出一絲程式化的笑容:安平縣主,接旨謝恩吧!皇長孫殿下,可是特意在陛下麵前求了您呢!
特意……求了她
沈妙跪在冰冷的地麵上,聖旨那明黃的卷軸如同烙鐵般燙手。她腦中一片混亂,無數念頭飛旋碰撞。李玄胤……癱瘓……三年前遇刺……三年前……城郊破廟……那個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一個模糊卻讓她心驚肉跳的猜想,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
難道……
她下意識地看向院門外。禁衛森嚴,隔絕了外麵的世界。命運的齒輪,以一種她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式,轟然轉動,將她推向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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