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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憐折 遇天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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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天魂

周阡箬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人來了秋顏山。

那人仙風道骨、風姿綽約,腳下飄飄然好似浮在雲端,長發卻端正地束在青玉冠中,規規矩矩。他含笑的眼神如春風一抹,掃儘了秋日的枯意。

他喚作關清頌,是莫清拂的師父,也是單清璧的師兄。

他一進門便對上一雙模糊的眼,那是單清璧向他轉過臉來。

單清璧天生無淚,一雙眼裡終日蒙著一層霧似的不清楚,倒平添幾分夢幻的美感。她看得清,眼裡卻映不出任何人的剪影。

周阡箬愛慘了那雙眼睛,總想著法子把它們治好。他曾捧著單清璧的臉喃喃地說,他真想看到那雙眼裡能映出一個他來。

可無論怎樣,那雙眼裡永遠隻有模糊的色塊和晶瑩的碎片。

關清頌道:“你既然從天陰穀出來了,便同我回山罷。”

單清璧撩起袖子,露出腕上的縛靈鎖。這同一般的縛靈鎖還有些不同,它多刻了一道陣法,能將她束縛在某個區域離不開。

關清頌啞然,無可奈何道:“刻這陣法得耗許多天材地寶,他倒也捨得。”

單清璧苦笑:“為囚我,他有什麼是捨不得的!”

“他囚了你的人,可囚住了你的心?”關清頌低聲說著,將單清璧擁入懷中,“你可曾**於他?”

“那倒不曾。”單清璧道,“他可沒那個能力。”

原來是不舉?

關清頌瞭然,跟著在心底把周阡箬嘲諷了幾個來回。

就這,還敢肖想秋顏真人?

“現在我來陪你了他幾時回來?”

“他去渤海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單清璧在關清頌懷裡揚起臉,後者順勢吻了上去。

周阡箬苦求強迫、威逼利誘,怎麼也得不到的東西,關清頌簡簡單單便得到了,還是單清璧自願送上來的。

若是周阡箬在,定然嫉妒得提劍去砍關清頌。

他早就想殺關清頌得緊,奈何單清璧不高興……他顧及單清璧,終是沒能殺了關清頌。若這一幕讓他瞧見了,他絕對抑製不住自己的妒忌。

敖鬱是個工作狂,三句不離降雨、五句不離布雲。周阡箬隻覺得那人死板得緊,並打心底覺得這些不是他該乾的事。

他卷著唇角,道:“若殿下隻有這些要說,阡箬便告辭了。”

“你好歹也是秋顏山上長大的,怎能棄秋州府子民於大旱而不顧?”敖鬱右手成拳,直直砸在扶手上。

周阡箬漫不經心道:“殿下說笑了,阡箬是在秋顏山長大的,又不是在秋州長大的。”

這降水的事便僵死在這了。

敖鬱冷冷道:“你不就是不想做這若水河神麼,成。我去尋一個合適的接班人來,替了你的位置。隻是在這之前,你得先將秋城的降水搞清楚。”

周阡箬也沒那麼不識趣,知道敖鬱這已是作出讓步了。

他便應下了:“行。”

隻是少年的骨子裡還是不肯就這樣讓步,他又道:“隻是無功不受祿,無祿也不好行功罷。”

說到這裡,他又覺得是自己得寸進尺了,顯得他過於小人了。他想著收回那句話,隻是說出的話豈有再收回的理?他隻能問敖鬱要一樣東西,這東西不能貴重,不然他便可以稱得上是無恥了。但這東西又得是彆處沒有的,不然他怎麼問敖鬱要?

還好他反應快,常人沒他這經曆也想不出這樣的說辭來。

他補道:“若是殿下能解阡箬心中一個疑惑”說到這裡他特意停頓了,留下空白。

敖鬱瞭然,這是問他要情報來了。他鬆鬆癱在椅上,道:“你且問。若是我知道,定然沒有隱瞞的道理。”

周阡箬道:“這世間有沒有法子將女子變為男子?”

“有,”敖鬱道,“投胎轉世。”

這等同於是說了一句廢話。周阡箬蹙眉道:“轉世了就是另一個人了,和這輩子再也沒有關係了。就沒有彆的法子了麼?”

“有是有,但隻存在於理論之中。”敖鬱想了想,“人間是有法子能用靈物生造出□□的。你將身體裡屬於女性的部分挖出來,再用靈物填補上男性的部分。隻是男子與女子身上的不同點太多了,沒人願意這樣乾,你以為人人都能同你一樣下狠手挖自己的骨頭?”

“那是不會了。”周阡箬搖搖頭,“沒有更合適的法子麼?”

“數百萬年來,從來就沒有人能真正地實現性彆的轉化。”敖鬱頓了頓,開了個玩笑,“除非你認得三界的造物主。”

周阡箬唇角打起卷:“也許認得呢。”

他行了禮,轉身欲走,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回身道:“阡箬還有一物相求。”

敖鬱手指叩著扶手:“你又要什麼?”

“阡箬想求一片龍鱗。”

獨孤憐心口起了痛意。

那痛意一絲絲地侵上,他本沒在意,誰料它逐漸擴大了攻勢,像是層層海浪愈發洶湧地捲上來,或是越來越猙獰的裂痕。

這種痛感實在是熟悉,於是有了電光火石間的猛然頓悟。

回憶的碎片一閃而過。

“以鏡共影——”

風從哪個時空吹來,拂在他的臉頰。他眼前一黑又是一亮,有人將一麵鏡子擺在他跟前,鏡子裡映出一個纖瘦的小孩,濃眉大眼、粉雕玉琢。

“雙子同血——”

風從哪個時空吹來,帶著鮮血的氣息。鏡中小孩的心口被真力拉出一縷血絲,同時他的心口一痛。痛意隨著血絲的拉扯而擴大,他痛得渾身發抖,鏡中那小孩卻依舊一臉麻木。

“禮成——”

風從哪個時空吹來,柔得令他煎熬。他站著,強忍著痛意,站著一動不動。

鏡中的小孩看著他,然後哭了,是那種剛來到世界的新生兒會有的哭聲。他覺得好煩、好煩。但他很快發現他也在哭,他默不作聲地流淚。他是疼哭的,到底是孩子,承受不住那樣的劇痛。

他痛得心口結霜,鏡子裡的小孩望著那霜不動,也許是愣住了,也許是在費著勁,想著自己怎麼凝不出霜來。

就在這時,鏡子哢嚓一聲,裂了。

裂紋布滿鏡麵,鏡中小孩的身影卻沒有扭曲,依舊是完完整整的一個人。

這是他痛暈過去之前,僅剩的記憶。

“獨孤憐。”

有人喚他。

過去了,都過去了。九百餘年前的事了,難為他還能記起來。

他擡眼,麵前是風琉璃似笑非笑的臉,眼眸深邃、流光溢彩,刹那間奪人魂魄。

風華無雙。

這個人,他曾經愛慘了,又恨透了。當愛恨皆化為他所記不得的往事時,那人又一次突兀地闖進了他的生活,一如來時那樣。

到頭來,那人依舊是他所最依戀的。

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將一切交給風琉璃。所以當他身處險境時,可以依靠風琉璃。

“風琉璃。”

他指指心口。

“有人在動共影同血陣。”

那痛感和他兒時布陣時的痛感無二,故這是唯一的解釋。

溫暖的觸感覆在他指向心口的手上,那是風琉璃寬大的手掌。

風琉璃低聲問:“在哪?”

雖說是禁術,可魔君還有什麼不能知道的。自他知曉了獨孤憐身上還有這麼個陣法後,便將魔道相關的書卷都尋來看了。

要動這個陣,隻能通過同血。

同時本體能感應到同血的大致方位。

獨孤憐道:“北。”

那一點牽念太模糊了,他尋摸著,卻也隻能得到一個大概。

他道:“過於遠了,我覺察不出來。”

風琉璃道:“好。”

他安撫似地低聲道:“我們北上,我帶著你,我護著你,我們很快就能找到同血。”這幾句像是在哄小孩,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桃花紛揚,滿樹雲素輕紅、一地淺白淡粉。

山間躍動的人臉上扣著麵具,一身夜行衣染著血。那人極力穩著身形,一落地便跪倒在地,止不住地咳著,咳出沒完沒了的血。

身後有人追著。

那人強撐著膝行幾步。可是太慢……太慢!要被追上了,要被追上了!

風琉璃從陣中走出,恰好看見這一幕。他瞳孔驟縮,身形一閃,快到空氣中留下青色的殘影。雖不及他破陣的速度,卻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快。

獨孤憐一愣,不明白風琉璃為何突然有了動作。他看著地上的人,隻覺得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見過。

風琉璃擋到那人身前時,追來的人恰好趕到,他也是一身夜行衣,臉上扣著一個式樣的麵具。

“幻影樓辦事,閒雜人等不得阻撓。”那人亮出一枚鐵牌,上有“幻影”二字,右上角小字寫了個洪。

幻影樓。

說到幻影樓,獨孤憐便瞬間對地上人的身份有了猜測。

另一側的風琉璃手一翻,一枚一模一樣的鐵牌,隻不過右上角是個盈字。

那個洪……也不知道叫洪什麼,姑且叫他洪某。洪某抱拳道:“原來是盈字的師弟。”

風琉璃五指向地上人的位置一拂:“她犯了什麼事,你們這樣追她?”

“此人並非天魔體,卻私自混進樓中十一年。”洪某道,“她不是來尋求庇護的,定是彆人派來窺探樓中機密的。”

地上人氣若遊絲:“我……我是來尋人的……”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獨孤憐想起來了,她喚作天魂,是幻影樓天字第一號。但既然是天字的刺客,又怎麼會被洪字的刺客逼到絕境?

洪某一臉冷漠:“你說你尋的人是黃揚,可他分明不認識你。”

天魂道:“他不記得我了……”

洪某嗤之以鼻:“編故事也得編得像個樣子。”

他對風琉璃不耐煩道:“杵在那裡作甚麼?還不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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