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砂劫 第1章
十裡洋場張燈結綵,我嫁給了世仇顧家的獨子顧雲深。
合巹酒入喉的瞬間,他含笑望著我染血的手指:“這杯毒酒,我替你溫了十年。”
我顫抖著掏出貼身藏的解藥,他卻按住我的手:“彆救,方家的債該由顧家血脈來償。”
賓客撞開房門時,隻看見他倒在我猩紅嫁衣上的身影。
直到靈堂白燭燃儘,我纔在密匣裡發現他泛黃的日記。
最後一頁墨跡洇開:“若真相大白,我願以命熄她恨火,隻求清漪餘生無枷鎖。”
可那頁之下,竟壓著當年害死我雙親的、他父親手書的真正毒計。
原來他飲下的,從來不是我的毒。
---黃浦江的晚風裹著潮濕的水汽,吹過外灘那些沉默的哥特式尖頂和巴洛克穹隆,吹過外白渡橋冰冷的鋼鐵骨架,最終卷著幾片枯黃的梧桐葉,撲簌簌地打在顧府新漆的硃紅大門上。
門楣高懸的“顧府”二字,金粉在暮色裡依舊刺眼。
門內,是另一個世界。
大紅燈籠從巍峨的門樓一直掛到深深庭院的最深處,在漸起的晚風中搖晃,投下大片大片不安定的、流動的紅色光暈。
鼓樂喧天,絲竹管絃之聲彷彿要掀翻這滬上深秋的夜幕,賓客的寒暄、恭維、笑聲彙成一股粘稠的暖流,在雕梁畫棟間流淌。
人人臉上都堆著笑,彷彿這場滬上兩大中藥世家——濟世堂顧家與回春堂方家的聯姻,真是什麼天作之合、冰釋前嫌的盛事。
隻有庭院角落那幾株高大的銀杏,落儘了最後一片葉子,光禿禿的枝椏刺向灰暗的天空,沉默得像一排祭奠的燭台。
方清漪端坐在綴滿珠翠的鳳冠之下,繁複沉重的赤金頭麵壓得她脖頸微微發酸。
眼前垂落的流蘇和朦朧的紅蓋頭,將外麵那片喧囂的、流動的紅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
她像一個被華麗絲線捆縛的木偶,被喜娘攙扶著,一步,一步,踩在鋪滿猩紅氈毯的甬道上,走向她的新郎,走向她命定的仇讎——顧雲深。
流蘇晃動間,她瞥見了他。
他站在正廳前高高的台階上,一身簇新的玄色暗金紋長袍,外罩正紅色雲錦喜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孤鬆。
隔著數重人影和喧嘩,隔著眼前那片象征喜慶的薄薄紅障,方清漪似乎仍能感受到他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穿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