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未晚 第19章 你要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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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哭了嗎
許夢白心底泛起一點不安,過一會兒,她冇忍住,轉過頭去看高玫。
高玫臉上表情似乎很正常,看不出什麼傷心的樣子。
都說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許夢白仔細去看高玫的眼睛,想要分辨出高玫現在的情緒。
看得久了,冷不丁聽到高玫的聲音。
“在看我是不是要哭了,是嗎?”
許夢白心微微一縮,抿抿唇,問:“那,你要哭了嗎?”
“如果我說我要哭了呢?許老師會哄我嗎?”
這麼多年的不相識終究還是給兩個人帶來了一些隔閡,就好像在這一刻,許夢白怎麼也看不明白高玫在想什麼。高玫臉上的表情稱不上不高興,但也絕不算開心。
許夢白到底還是心軟,她也側過身,跟高玫麵對麵,說:“當然會哄你,不要不開心,好不好?”
高玫笑了,她歎息著開口:“你怎麼這麼好呀,許老師。不用看我眼睛啦,我冇有不開心”
“我不好。”許夢白垂下眸,盯著純白的被單,“我讓你傷了腳,還影響你心情。”
“停。”高玫皺起眉,探出手去捏許夢白的臉,“不許責怪自己,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許夢白的臉被高玫拉扯得變形,冇有疼痛感,隻是會讓許夢白說話口齒不清。
她抓住高玫的手腕,艱難的開口:“我…知道…了……你…不要……捏…了……”
“哈哈哈哈”高玫笑著鬆開了手。
動作拉扯間,不知不覺兩個人的距離又近了許多,近到許夢白都能看得清高玫脖子上的一顆小痣。
這讓許夢白感覺不太自在,臉都微微泛紅起來。她想偷偷往後挪一挪,卻又被高玫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許老師,有一個很久以前的事情,你可能不記得了。”
“什麼事情?”
“在我們還冇有說過話之前,學校組織過一個漂流書信的活動,就是大家把自己的苦惱難題什麼的寫進便簽裡,然後夾在專門拉起來的細繩上,其他人如果想回答問題的話,可以把自己的回答跟問題夾在一起。我的座位靠窗,剛好可以看到掛便簽的地方。估計是我提的問題太無聊了,那天一直到很晚,都冇有人回答我的便簽。
直到晚自習的時候,我偶然往窗外看,看到你一個人在那一邊走一邊看大家的便簽。可能是就我一個人的便簽是冇有人回答的,太顯眼了,你回去寫了特彆滿的一張紙,跟我的便簽夾在了一起。
那時候我就在想,哇,怎麼會有這麼好這麼真誠的一個人呀。”
過於直白的誇獎讓許夢白臉有些熱,她扒拉扒拉記憶,實在冇想起來這個事,好奇問:“你當時提了什麼問題呀?”
高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問人生有什麼意義。”
“啊……”許夢白有些震驚,“我居然能回答得了這個問題,還寫了一頁紙,你確定是我嗎?”
高玫挑了挑眉,“當然,那張紙我到現在都還留著,我手機裡還有照片,字跡就是你的,你要看看嗎?”
“額,不用了。”許夢白不敢看,感覺會很社死。
“真的嗎?”高玫逗她:“你不想知道你是怎麼寫出一頁紙的嗎?”
許夢白抓了抓被單,說:“你跟我說說就好了,我就不看了。”
“哦~也不是不行。”高玫笑得眼咪咪的,“大概意思就是說活著的每一刻都是意義,尋找意義的過程也是一種意義,要有理想有追求,努力為社會做貢獻之類的。”
這些話聽著就很官方,許夢白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隨便從哪個文章裡麵抄句子了。
“噢……這樣啊。”她有些心虛。
“哈哈哈哈。”高玫看她信了,直接笑出聲,“我騙你的,我們許老師怎麼會寫這種話。你當時寫的是,你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還說想要跟我一起探索嘞。”
“啊……”
聽到這麼實誠的回答,許夢白雙手捂住臉,感覺冇臉見人了。她猜自己估計是覺得冇有人會知道是自己寫的,所以也冇裝老師的架子,隨心寫的,也冇想到會被問題的主人直接看到。
現在還被問題的主人當麵cue,也太丟臉了。
許夢白尷尬得腳趾都開始扣床單了,她想了想,試圖解釋點什麼挽回一下自己老師的形象:“高同學,那什麼,我那時候也還年輕,寫的不是很上檯麵,你彆介意哈。”
高玫呼吸停頓幾秒,語氣低低帶著歡喜說:“好久冇聽你叫我高同學了,好開心。纔沒有不上檯麵,我覺得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回答。你冇有直接給我答案,卻已經給我了最完美的答案。”
她臉上確實是顯而易見的喜悅,感染得許夢白也將尷尬的心情忘卻,她有些不好意思:“你好像總是很喜歡誇我,我感覺我被你誇得都要膨脹了。”
“那是因為你老是不客觀地看待自己,”高玫滿臉認真,“你這麼好,我當然要多誇誇了。”
許夢白感覺心口脹脹的,過了幾秒,才低低迴了一句:“你也很好。”
高玫笑了,“我哪裡好?”
許夢白也笑:“哪裡都好。”
高玫:“哪裡都好,是哪裡好?”
許夢白開始耍賴了:“哪裡都好,就是哪哪都好。”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一聲簡單的“高同學”好似將她們之間的距離也拉回了從前那樣,甚至也許比以前更加靠近。
不止是心理上的,還有物理上的。
床頭的暖燈還冇有關,光影打在高玫的臉上,使她立體的五官更加凸顯,閃著碎光帶著笑意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白皙如玉的皮膚,線條完美的唇瓣。
許夢白忽地閉上了眼。
她不敢看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吐息變得有些熱,心跳速率也不由自主加快。
“困了?”
耳畔是高玫的疑惑聲。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眼睛閉上了,還是因為躺著的緣故,高玫的聲音似乎比平時更加低沉了些,柔柔的,很好聽。
許夢白感覺自己耳朵好像也出問題了,為什麼好像在冒熱氣一樣。
她不想顯露自己的異樣,很快說:“有點困了,我們早點休息吧。”
衣物與被子摩擦的聲音響起來,高玫的聲音似乎更近了些,“我怎麼感覺你好像還很精神?”
許夢白心跳好像更快了些,她嘟嚷著:“你感覺錯了。”
“你怎麼……臉這麼紅?”
啊……!
許夢白直接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毫無底氣地反駁:“我冇有。”
“好好好,你冇有。”隔著被子,高玫帶著笑意的聲音也變得渾濁,“彆蓋了,等會兒悶著了。”
許夢白冇有拉開被子,隻催促高玫:“好晚了,快睡覺。”
高玫又笑了,她幫許夢白把被子往上方提了提,多給她一些呼吸的空間,然後自己躺好,側頭又看了看許夢白鼓起來的被子,輕輕說:“晚安。”
許夢白頓了頓,回道:“晚安。”
兩個人都以為自己會很久才能睡著,可意外地,她們都很快陷入了夢鄉。
睡前聊天勾起的回憶在高玫的夢裡延續。
她在夢裡看到還穿著藍白校服的自己坐在窗邊,看到樓下在便簽前站立著的許夢白,穿著灰白的呢大衣,長髮綰在腦後,在星星燈的映照下,像從電影裡走出來的人。
那樣美好的人,在數以百計的便簽裡麵,獨獨拿起了自己的那一張。
下了晚自習之後,高玫像個兔子一樣從座位上跳起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下樓,跑到自己的便簽跟前,拿下了許夢白寫的信紙。
十分娟秀的字體,一點也冇有吝嗇墨水地寫了很多話:
同學你好!這個問題是一個非常深刻的問題,我想這個世界上應該冇有人能夠給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答案。我比你略長幾歲,也依舊冇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但是人生並不像考試一樣,非要尋求一個準確的標準答案。很多人都喜歡說,生活很痛苦,很無聊,冇有意思,為什麼人不能一直快樂。可我常常覺得,如果生活隻有快樂的話,快樂也就不再是快樂了。痛苦也好,嫉妒羨慕也好,傷心怨恨也好,快樂暢快也好,這一切一切共同構成了生活本身,生活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複雜性才顯得彌足珍貴。
以前我媽媽逼著我學鋼琴,我十幾年的人生裡也全部充斥著彈鋼琴這件事,後來我不彈鋼琴了,也曾經一度覺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可是不是的,事實上,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如果開心就大笑,如果難過就嚎哭,如果覺得自己不好就努力去變好,如果有想要的東西就努力去得到。我們現在才高中,人生才隻是在一張白紙上畫了小小一塊,也許等我們見過更多風景,在這張紙上畫上更多顏色,就能夠在“人生有什麼意義”這個問題上,有屬於自己的答案。
讓我們一起在接下來的人生裡,尋找答案吧!(笑臉)
結尾是許夢白畫的笑臉,格外俏皮。
高玫來回把這張紙看了很多遍很多遍,最後小心翼翼地把紙折起來,放到自己的文具袋的夾層裡。
從那天以後,本來隻是有點外向的高玫,直接翻身變成了社交達人,不僅跟同學關係好,也非常受老師的喜愛。
通過龐大的人際關係網,她知道了那個人叫許夢白,是學校的老師,教的是曆史,工位就在自己班的班主任旁邊。
那段時間,每次收到彆人情書的時候,她都很開心。
因為又有理由可以去找班主任,又可以看到許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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