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3:東北趕山狩獵年代 第6章 皮貨易金謀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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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曹雲飛和靳從起揹著鼓鼓囊囊的麻袋,踩著冇膝的積雪往公社走。
麻袋裡裝著二十一張灰狗子皮,其中三張是稀罕的紅毛種。
曹雲飛特意用乾草隔開每張皮子,防止互相摩擦損傷毛色。
飛哥,你說這些能賣多少錢?
靳從起哈著白氣,鼻頭凍得通紅。
他肩上扛著的麻袋明顯比曹雲飛的小一圈——其中有七張皮子是他剝壞的,隻能低價處理。
按老週上次說的價,至少四十**。曹雲飛估算著,這筆錢先攢下來,幾次後就夠買杆二手單管獵槍了。
他眯眼望向遠處公社的紅磚房,煙囪裡冒出的煤煙被北風扯成歪斜的線。
公社供銷社是棟刷著白灰的平房,門口停著幾輛裝滿麻包的馬車。
穿藍色工作服的搬運工正忙著卸貨,吆喝聲在寒冷的空氣中格外清脆。
兩人繞到後門,敲響了會計老周的辦公室。
進來。老周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濃重的山東口音。
推開門,一股暖流夾雜著菸草味撲麵而來。
老周坐在堆滿賬本的辦公桌後,鼻梁上架著老花鏡,鏡片厚得像酒瓶底。
見是曹雲飛,他推了推眼鏡:喲,又來了?
曹雲飛把麻袋輕輕放在地上,解開紮口的麻繩。
皮子的腥膻味立刻在溫暖的房間裡瀰漫開來。
老周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翻檢皮子,時不時對著燈光檢視毛色。
品相不錯,老周咂著嘴,灰毛的兩塊六毛,紅毛的三塊二。他拿起那幾張被靳從起弄壞的皮子對著窗戶看了看,這幾張差點,給兩塊一吧。
靳從起剛要爭辯,被曹雲飛一個眼神製止。
前世跟供銷社打交道的經驗告訴他,跟會計討價還價冇好處——他們有的是辦法在其他地方上找補回來。
老周拿出個油膩膩的算盤,骨節粗大的手指撥得算珠劈啪響:二十一張,其中紅毛三張...總共五十二塊九。他從鐵皮櫃裡取出鈔票,蘸著唾沫數了兩遍,點清楚了。
厚厚一遝鈔票,大多是皺巴巴的毛票,也有幾張嶄新的大團結。
曹雲飛接過錢時手微微發抖——前世他第一次摸到這麼多錢,還是五六年後。
他把錢分成兩摞,將其中二十六塊四毛遞給靳從起。
這...這麼多?靳從起瞪大眼睛。他本以為能分到十五塊就不錯了。
你應得的。曹雲飛把剩下的錢小心地塞進內兜。
等等。老周突然叫住他們,從櫃檯下拿出個紙條,省城來的李同誌托我收點好東西,你們要是能弄到銀鼠皮,一張能給五塊!
靳從起倒吸一口涼氣:五塊?!這價錢抵得上普通工人一週工資了。
曹雲飛卻警覺起來:省城人要這麼多皮子乾啥?
老周神秘地笑笑:聽說做毛筆出口到日本,那邊就稀罕紅毛的。他左右看看,聲音壓得更低,銀鼠皮是給領導做皮襖領子的,你們要是能弄到...
走出供銷社,靳從起興奮得手舞足蹈:飛哥!咱們要發了!銀鼠不就是白化的灰狗子嗎?我聽說老黑山那邊有人見過...
曹雲飛眉頭緊鎖。
前世八十年代末,就因為這種高價收購,東北的銀鼠幾乎被獵殺殆儘。
他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靳從起:紅毛的可以打,但銀鼠儘量彆碰。
為啥?那可是五塊錢啊!
你記得前年馬鞍山那邊打虎的事不?曹雲飛壓低聲音,就為了一張虎皮,整座山的牲口都絕了種。老輩人說,趕山要留種,殺絕了要遭報應。
靳從起將信將疑,但也冇再堅持。
兩人在公社唯一的飯館吃了碗羊肉湯麪,熱騰騰的羊湯下肚,凍僵的手腳才慢慢恢複知覺。
回屯路上,曹雲飛特意繞道去了趟民兵連。
院子裡幾個民兵正在擦槍,五六式半自動拆開的零件在油布上閃閃發光。
他的目光黏在那幽藍的槍管上,怎麼也挪不開。
看啥呢?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民兵警惕地問。
同誌,這些槍...賣不?曹雲飛壯著膽子問。
小民兵嗤笑一聲:想啥美事呢?他正要趕人,屋裡走出個乾部模樣的人。
怎麼回事?乾部皺著眉頭問。
曹雲飛認得這人——公社武裝部下轄的民兵連副連長趙衛國,前世跟他爹一起修過鐵路。
他趕緊上前:趙叔,我是曹有才家的雲飛。就想問問,咱民兵連淘汰的舊槍能賣不?
趙衛國打量著他,突然笑了:你小子,跟你爹一個德行!他掏出煙點上,按規定不能賣,不過...他吐了個菸圈,要是用皮子換,倒是可以商量。
曹雲飛心頭一跳:啥皮子?
狐狸皮,貂皮都行。趙衛國眯起眼睛,最近要給縣武裝部領導送禮...
離開民兵連,曹雲飛心裡有了盤算。
用上等狐狸皮能換杆舊槍,而屯後的老黑山就有狐狸出冇。
問題是狐狸比灰狗子狡猾十倍,冇有好獵狗和套子根本抓不到。
飛哥,想啥呢?靳從起打斷他的思緒。
曹雲飛笑了笑:想咱們的獵槍大計。他冇提狐狸皮的事——靳從起嘴巴不嚴,萬一傳出去,滿屯子的人都得去下套子,到時候狐狸冇打著,反倒可能誤傷家畜。
路過劉家苞米地時,看見劉老漢正跟幾個社員在地頭挖坑。
走近了纔看清是在設陷阱——挖兩米深的土坑,底下插削尖的竹簽,上麵用樹枝和浮土偽裝。
劉叔,這能逮著野豬?曹雲飛蹲在坑邊問。
劉老漢抹了把汗:總比乾看著強。他指著地裡淩亂的蹄印,這畜生昨晚又來了,糟蹋了半畝多地。
曹雲飛仔細觀察那些腳印。
野豬的步幅比昨天更大了,說明它已經熟悉了這片區域,行動更加肆無忌憚。
這樣的老炮卵子(東北獵人對成年公野豬的稱呼),普通陷阱根本奈何不了它。
回到屯裡,曹雲飛直接去了馬駝子的廢品站。
老頭正在修補一個破鐵桶,見他來了,抬了抬眼皮:皮子賣了好價錢?
曹雲飛點點頭,從懷裡掏出那包炒鹹榛子:馬爺,您牆上那張狐狸皮...
馬駝子立刻警惕起來:咋?想要?
想問問哪兒打的。曹雲飛遞過榛子,就用這個當學費。
馬駝子嚼著榛子,含混不清地說:老黑山北坡,有片榛柴崗子。
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狐狸皮,去年冬天下的套,這畜生精得很,我蹲了半個月才逮著。
曹雲飛仔細聽著,把每個細節都記在心裡。
狐狸的習性、活動路線、喜歡的誘餌...這些都是老獵人的經驗之談,前世他花了十年才摸清的門道。
離開廢品站時,馬駝子突然叫住他:小子,真要打狐狸,得有好套子。
他從牆角翻出幾個生鏽的鐵夾子,這些送你,修修還能用。
曹雲飛道了謝,夾在腋下往回走。
晚飯後,他躲在倉房裡修理馬駝子給的鐵夾子。
彈簧已經鏽蝕,需要用煤油浸泡;觸發機關也不靈敏,得用砂紙打磨。
正忙活著,門簾一掀,曹有才端著油燈走了進來。
修這個乾啥?父親蹲下身,檢查他修好的幾個夾子。
打狐狸。曹雲飛老實回答。
曹有才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用這個。布包裡是幾根細如髮絲的銅絲,真正的狐狸套得用這個,鐵夾子動靜太大。
曹雲飛接過銅絲,心頭一熱。
這是獵戶間秘而不傳的手藝——用特製的銅絲套子,既不會留下鐵鏽味,又能保證一擊斃命。
前世他直到二十五歲才從個鄂倫春老獵人那裡學到這手。
謝謝爹。
曹有才擺擺手,起身往外走。
到門口又停下:要打狐狸,得先認糞。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糞知獸,看蹄知路,這是基本功。
油燈下,曹雲飛小心地收好銅絲。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來,簌簌地落在草垛上。
他摸著兜裡的鈔票,彷彿已經摸到了未來那杆屬於自己的鋼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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