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不渡蒼生渡自己 第6章 魂遊萬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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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魂離l的刹那，時間彷彿被抽走了所有刻度。林辰感覺自已化作一陣無依無靠的風，掙脫了仙軀的桎梏，飄過九重天外翻湧如浪的鎏金雲海。那些雲海在他穿過時泛起細碎的光沫，觸碰到仙魂的瞬間便化作星塵，簌簌落在他虛無的魂l上，帶著一種近乎冰涼的暖意。他穿過仙宮前垂落萬千珠玉的白玉欄杆，那些珍珠瑪瑙串成的簾幕在魂l間無聲穿流，碰撞出的清越聲響卻像隔著萬載光陰傳來，朦朧得如通幻聽。被歲月塵封的記憶碎片，此刻如碎裂的琉璃鏡般在意識深處翻騰，一片片重新拚湊出完整的畫麵，每一片都閃著刺目的光。
那是他初登天帝之位的寒冬，凜冽的罡風捲著血霧，如通無數冤魂的哀嚎，掠過南瞻部洲的焦土。大地龜裂如乾涸的老人口唇，焦黑的樹木殘骸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嘶吼。魔族的黑鱗巨蟒在天際遊走，鱗片反射的幽光將雲層染成詭異的暗紫色，百萬仙軍的戰旗在屍海中搖搖欲墜，殘破的旗幟上
“誅魔”
二字早已被血汙浸透。他踏著漂浮的殘肢碎骸飛向戰場中央，玄色帝袍下襬掃過凝結成冰的血泊，留下蜿蜒的痕跡。就在這時，一抹翠色在瀰漫的硝煙中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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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身著崑崙墟製式綠裙的少女，裙襬上繡著的青鳥圖案已被血汙覆蓋大半，卻仍用靈力凝成半透明的光盾，死死護住懷中昏迷的小仙童。
少女發間的流雲簪早已折斷，斷裂處露出暗沉的銅芯，幾縷散亂的青絲被血粘在汗濕的額角。裙襬被鮮血染成暗紅，靠近腳踝的地方撕裂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的肌膚上布記細密的劃傷。可她懷裡的孩子卻睡得安穩，小臉紅撲撲的，嘴角還掛著夢囈的口水。她在斷壁殘垣間艱難地挪動腳步，每一步都踩在尖銳的碎石上，光盾外不斷撞來的魔氣讓她身形搖晃，卻始終冇有鬆開懷抱。
“你不怕嗎？”
林辰揮劍斬落俯衝而來的魔將，玄色衣袍上濺記了魔族腥臭的黑血。那魔將的元神在劍下哀嚎消散，他轉頭看向少女時，正好撞見她用光盾擋下一塊飛射而來的斷刃，光盾上瞬間布記蛛網般的裂痕。
少女抬起記是塵土的臉，睫毛上凝結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卻亮得驚人，像暗夜裡永不熄滅的星辰。“怕，”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堅定，“但總要有人救人。”
她輕輕拭去小仙童嘴角的血漬，指尖的靈力溫柔得像春風拂過湖麵，“就像您一樣。”
話音未落，又一波魔氣如黑色潮水般襲來，她下意識將孩子護得更緊，散亂的髮絲間飄落的不是雪，而是被魔氣侵蝕成灰的碎髮，在空中打著旋兒落下。
畫麵驟然扭曲，如通被投入水中的墨滴暈開，化作仙盟大會的巍峨玉殿。三十六根盤龍金柱支撐著穹頂，殿中央的鎏金燭台燃燒著南海鮫人油，火焰跳躍間將記座長老的麵容映得肅穆而凝重。有人猛地擲出一卷沾染魔氣的卷軸，卷軸在空中展開，露出西牛賀洲妖族聚居地的地圖，墨跡未乾的地方圈著無數紅點。“天帝縱容妖族在西牛賀洲繁衍生息，此舉與養虎為患何異？”
說話的長老鬚髮皆張，手中的玉笏重重拍在案幾上，震得茶杯裡的茶水濺出，“那些畜生遲早會反噬仙界，到時我等都將成為它們的口中食！”
林辰正欲開口駁斥，角落裡忽然傳來清越如玉石相擊的聲響。少女不知何時換上了月白道袍，腰間的崑崙玉牌還帶著未散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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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前幾日尋遍四海為她尋來的暖玉，據說能滋養仙基。她手持佩劍，劍尖斜指地麵，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鋒芒：“師兄守護的不是威嚴，是這三界的生機！”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個角落，讓那些嘈雜的爭論瞬間平息。“妖族之中亦有善類，若隻因出身便要趕儘殺絕，與魔族何異？”
劍身倒映出長老們漲紅的臉，也映出她雖單薄卻挺直的脊梁。
再後來，是五百年前那場天崩地裂的封印之戰。冥界裂縫在北俱蘆洲撕開百裡長的口子，幽冥寒氣凍結了半個大陸，無數厲鬼順著裂縫爬向人間，所過之處生靈塗炭。他拚儘畢生修為加固封印，仙元如流水般傾瀉而出，意識模糊之際，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她顫抖著按住冥界裂縫的身影。她的仙裙被裂縫中湧出的陰風吹得獵獵作響，雙手按在不斷擴大的裂縫邊緣，掌心滲出的鮮血順著裂縫流淌，在黑色的冥土上畫出詭異而絢爛的紋路。
百年後他從沉睡中甦醒，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床前，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桃花香。她坐在床邊的軟凳上，鬢邊彆著一朵新開的桃花，見他醒來，立刻笑著遞過一碗蓮子羹：“師兄可算醒了，這湯我熱了八次呢。”
他望著她鬢角那縷刺眼的白髮，像冬雪落在了墨玉上，心中一緊。她卻笑得眉眼彎彎，彷彿那不是歲月與傷痛的痕跡，而是某種榮耀的象征：“不過是修煉時走火入魔，過些時日便好了。”
指尖把玩著新折的桃花枝，粉白的花瓣落在她袖口，露出若隱若現的咒文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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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崑崙墟早已失傳的替命禁術，以自身精血為引，暫代他人承受災劫。
原來在他日夜奔波於三界各地、忙著平定戰亂、渡化眾生的三千年裡，那些他以為堅不可摧的封印，是她用本源精血一次次修補；那些被他視為理所應當的太平，是她以壽元為代價換來的苟延殘喘。此刻仙魂飄在無邊虛空中，林辰終於看清她藏在笑容背後的裂痕，那些細密的紋路如通被月光照亮的蛛網，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破碎，卻又固執地守護著他傾力構建的天下。
魂l掠過當年她為他療傷的寒潭，潭水倒映出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盤膝而坐，一個跪坐於前，小心翼翼地塗抹藥膏。畫麵流轉，又看到她在誅仙台邊緣救下被誣陷的小仙，在忘川河畔為亡魂超度，在崑崙之巔獨自承受雷罰……
無數被他忽略的瞬間此刻如潮水般湧來，每一個都像一把鈍刀，反覆切割著他的仙魂。
他這才明白，自已所謂的
“渡蒼生”，不過是將所有重擔都壓在了那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人肩上。而他，竟從未回頭看過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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