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07:我必死守東北 第367章 冥燈,白連魁
扶餘以北三十五裡的“棺材溝”,是社裡鋪到三義莊的必經之地。此處溝長三裡、寬十丈,兩邊是立土崖、崖上是高粱地,柳條通連著崗子,外麵馬隊過來就隻能走南、北兩口,絕對是個打伏擊的好地點。
土崖兩側的高粱地內,上百號小土匪正安靜地埋伏著,而在崖邊的一處大石頭後,他們的大當家帶著幾名炮手正死盯著溝北麵的入口看呢。
彆看這位大當家已是須發皆白,可這副身子骨好得卻仍像是副拉滿弦的樺木弓,又乾、又硬,滿是不可折的韌性。
此人名叫白連魁,江湖報號“冥燈”,綹子規模雖不大,但手下弟兄對他都極為忠誠,打起仗來一個比一個不要命,所以論起戰鬥力就算放眼整個吉省也能坐到頭排。
隻是最近這半年,白連魁也遇到了不少糟心事,說一千道一萬都能歸成兩個字,缺錢。
隨著大鼻子、小鼻子的鐵路越修越多,來往於扶餘的商隊、鏢隊數量照比當年就少太多了,而周圍有點錢的大戶不少也都搬往長春、哈爾濱這種大地方,這就使得他的來錢道更少了。
這事還沒解決,更糟心的就又來了。
就在上個月,北麵一個大綹子的“鎮三省”付占林,竟然派手下炮手過來打算收編他。
這可把老頭氣壞了,差點沒掏出“七星子”崩了來人,最後還是叫兒子白小順給攔了下來。對方下山前撂下了狠話,若不接受收編就把他的“燈”給滅了。
這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白連魁便開始了積極備戰,還派人到長春黑市去購置槍支,結果到了地一掃聽價格,就他們帶那點錢連個零頭都不夠啊。
老白頭也真著急了,接連帶人砸了幾個窯,但收獲也都不讓人滿意,正鬨心還到哪再去整點錢呢,青岡那邊的探子就傳回來訊息,說有一支鏢隊朝扶餘這邊來了,看那幾大車的貨,這買賣要做了肯定錯不了。
這可把白連魁樂壞了,立馬派出更多探子前去打探,最終將打劫鏢隊的地點定在了這“棺材溝”,隻要對方進了這裡,將兩頭一堵死,那還不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蹲在白連魁身邊的漢子,正是他的兒子白小順,由於做大買賣的經驗不足,所以臉上神情遠不如他爹那樣淡定。
“爹,他們不會繞彆的路吧?”
白連魁聽到這種沒腦子的話就是一皺眉。
“沒聽過那句老話麼?九溝十八岔,進去就掉茬。鏢隊想安穩到扶餘,這地界就隻能從這溝裡過。”
白小順其實就是有些緊張,在這沒屁擱嘍嗓子呢,哪能不懂他爹說的這些道理,被數落了一頓便將脖子縮回去了。
其他兩名炮手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也都沒有言語,暗歎這位小“燈芯”還是太嫩了點啊,哪次大當家的出來辦事出過岔子?這不是操沒有用的心呢嘛。
果然,就在太陽剛往西邊傾斜了點的時候,一支二十幾人的鏢隊便出現在了溝口處。
白連魁將嘴一撇,朝著炮手吩咐到。
“去給對方出票子,咱們要先禮而後兵。”
“是。”
.......................
望著兩邊的土崖,黃煥章是直嘬牙花子啊。
他吃的是這碗飯,哪能不知道這地界上誰可能是個坎啊?說起那位“冥燈”白老爺子,兩年前跟他師傅倒是見過一次,當時也是留下了“燈油錢”才被放行的。
可這回事來得實在是太急了,他也沒有功夫提前過來疏通啊,這眼瞅著到了人家這一畝三分地了,想平平安安的過去可就難嘍。
本想回頭找杜大人商量一下,可找了半天竟然沒見他的蹤影,於是他便來到了徐子江身邊。
“杜大人呢?”
“啊,他說這一帶地形複雜,到周圍勘察情況去了。”
見黃煥章一臉擔心的左右張望,徐子江卻輕輕拍了他肩頭一下。
“你跟當家的時間還短,久了你就知道,大多時候不是我們在護著他,而是他在保著咱們,你就把心安穩地放肚子裡吧。”
“哎呀,你不知道這地方的複雜......”
黃煥章正絮叨著,隻聽土崖上“吱-嘣”一聲。
嗖......噗。
一支箭就釘在了鏢隊前方的地麵之上,走在最前麵的李鳳山連忙舉手叫停隊伍,隨後上前拿起箭觀看。
隻見箭桿末端綁著一張紙,開啟來上麵沒有字,隻畫了一盞燈籠,隨後將它交給了大師兄。
黃煥章隻掃了一眼那紙臉就白了,轉頭看向徐子江。
“遇到大土匪了,這是冥燈白連魁啊。”
徐子江聽了不但沒怕反而還很興奮。
“有日子沒碰見同行了,可有點意思了。”
黃煥章不想再搭理這個神經病,帶著李鳳山來到了隊伍最前麵,先將左掌壓右拳,虎口朝外,亮了個“鏢門拜山”的禮。
“並肩子,燈高一線。小號會友,是吃輪子這碗飯的,今個滾子三輛,海草三十箱,插的是青岡的通旗。冥燈老大若能高抬燈罩,借一條燈影縫,小號願留六箱海草做燈油錢,算給弟兄們買草料了。”
一段話說完,他是深深彎腰,朝著兩邊土崖不斷作揖。
片刻後,高粱地就響起了幾聲槍,“冥燈”白連魁帶著兒子白小順和幾名大炮手緩緩顯出身形。
老頭腳踩著一塊大石往下觀瞧,老臉上冷颼颼地看不出喜怒。
他兒子白小順隨後將槍口指天,“啪”的就來了一槍,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今天他們要“不留燈芯,連燈端”。
這可大大出乎了黃煥章意料之外,按道理這位白大當家不是這麼個不通情理的人啊,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高喊一句“抖輪子,亮火”,鏢師們聞言後立即將鏢車橫了過來,所有人都躲到車後並掏出手槍、大刀、長矛。
而白連魁那邊也是一抬手,事先就埋伏好的小土匪們紛紛冒頭,舉槍對準了溝內的車隊,居高臨下是占儘優勢。
哇......
一聲小孩的啼哭聲響徹溝裡,是趙春桃的小子又被嚇到了。
黃煥章看向高處的白連魁,再次抱拳,這次也不再說黑話了。
“白大當家,你這麼做不仗......”
可話沒到一半,他就被徐子江拉了一下胳膊打斷了。
“對方已經下定決心了,你多說也無益,且在後麵壓陣,下麵的話由我來說。”
說完,他就抻著脖子走上前來,朝著白連魁一抱拳。
“俺是青馬坎裡的三代崽兒,當年咱老當家杜老判還跟您一起掛過燈、掏過燈座。今兒個出草碰見了冥燈前輩,還望看在兩個綹子的情分上,讓咱們在燈影下走一遭。俺所言句句屬實,有一句是空子,讓俺當場炸了燈。”
吸。
白連魁的眼皮就是一跳,他萬萬沒想到,鏢隊裡竟然有“青馬坎”的人,這買賣可還怎麼做?
那臭小子說得沒錯,當年他跟杜老判還真一起做了好幾個大買賣,二人那交情可是實打實的,老朋友如今已經入土,就更不好對他的小崽子們下手了。
就算是不談交情,如今那青馬坎還了得?
聽說杜老判的二小子在杜立三死後時迅速崛起,不但被朝廷招安,還在短短兩年時間裡升任奉天後路巡防營統領之職,手底下有大幾千的人馬啊,要是惹惱了那小子,發來大軍還不踏平他的老窩?
想到這,他的麵色就緩了下來,剛要說出“放行”的話,他兒子白小順卻不樂意了。
“爹,忙活了好幾天,合著大夥白折騰了?青馬坎多個什麼?把這些人都整死,誰他娘知道是咱......”
“閉上你臭嘴。”
白連魁怒目瞪向這白小順,心中大罵一句“沒用的東西”。
“你也聽到了,青馬坎的老當家乃是爹的好友,如果連這種錢都劫,以後我還如何在江湖上混下去?莫要廢話,退到一旁。”
他一發火,白小順腿肚子都轉筋了,隻能悻悻地撤後一步不再言語。
白連魁先舉手讓手下人收起槍,然後微微朝下頭的徐子江一點頭。
“小子,回去替我向那杜侄兒問個好,就說叔叔挺想他,盼著入土前有機會能見他一麵。”
他這話說得語氣誠懇,連他身邊的幾個炮手都聽得暗自讚許,都覺得老當家的在講義氣這方麵是真沒話說。
就在這時,他身後卻有人冷不丁地說話了。
“白叔,大可不必把話說得晦氣,我不就在這呢。”
話音剛落,杜玉霖便從高粱地裡鑽了出來,走到白連魁麵前一抱拳。
“杜玉霖,見過冥燈老前輩。”
就這一出,沒把在場這些大小土匪給嚇死,這家夥啥時候過來的?怎麼過來的?就沒個人看見?這要是對方起了壞心,他們幾個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嗝屁朝梁。
白連魁畢竟是老江湖了,臉色微微一變後就恢複如常,隨即露出了長輩見到有出息後輩都會有的笑容。
“哎呦,咱玉霖都長這麼大了,當年我去青馬坎做客,你還在我懷裡尿過一泡尿哪。”
這是老人慣常的套近乎手段,真假誰說得清,杜玉霖也擺出了很尊敬的態度。
“那證明咱爺們有情分。剛才叔的話我也聽到了,絕對的夠意思,以後要是有個馬高鐙短,捎來二指寬小紙條,我青馬坎必出手相助。”
“哈哈,走,叔叔親自送你出這棺材溝。”
....................
去往白城的官道上,白連魁、白小順帶著手下“四梁八柱”、幾十名弟兄護送著鏢隊走出老遠。
眾人是一邊趕路一邊說笑,這要被外人看見這土匪、鏢局的組合,肯定會驚掉滿嘴大牙的。
突然,遠處塵土飛揚,隨後傳來“轟轟”的馬蹄聲,隨著距離的拉近地麵都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白連魁還以為是那“鎮三省”的付占林來了,急忙拍馬擋到了杜玉霖的前麵。
“孩子,可能是我的仇家來了,我先抵擋一陣,你趕緊帶人扯呼。”
杜玉霖卻微微一笑。
“彆擔心,這都是我的人。”
白連魁“哦”了一聲,手搭涼棚往遠處觀看,隻見塵土下麵湧來大批騎兵,隨便一估摸也得有上千了啊。
這些騎兵穿著還都不同,有穿巡防營製服的、有穿一身黑衣勁裝,還有一支的服裝顏色更特殊,竟然是雞粑粑色的。
杜玉霖還在一邊給他解釋哪。
“那是我的騎兵第三營,那是的偵查處彆動隊,哎呦,阿梅利國的製服也到了?那是我新設立的鐵路護衛隊。”
這可把白連魁眼都給看直了,白小順更是嚇得把脖子都縮到腔子裡了,他是真後怕啊,這要是之前動了手,現在還不得被這幫人給生吞活剝了。
騎兵隊如颶風般捲到近前,將眾人團團圍在中心,幾名帶隊將官紛紛上前朝杜玉霖敬禮。
“第三營管帶邱天明,接應來遲,請杜大人贖罪。”
“偵查處安慶餘......”
“鐵路護衛隊大隊長馬占山......”
杜玉霖看著幾名大將麵露笑容,隨即將白連魁也引見給了他們,在又聊了一陣後,他纔看向邱天明。
“天明,叫你手下把身上的家夥都留下來,回去我給你補更好的。”
“是。”
邱天明轉頭去吩咐,他的士兵們紛紛下馬,把身上的槍、彈藥都堆到了地上。
杜玉霖朝白連魁一抱拳。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在此彆過,這些槍是侄兒的見麵禮,萬不可推辭啊。”
白連魁被感動得已是嘴唇顫抖,想到老友有如此出息的兒子,他在天之靈也會安息了吧。
他也不客氣了,重重地拍了拍杜玉霖的肩頭。
“咱們爺們啥時還能再見啊?”
“不遠,就在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