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3:長白山上采參忙 第58章 風言雪獵
屯東頭的老井台前,人頭攢動,好不熱鬨。曹大林像往常一樣,蹲在磨盤旁,專注地削著箭桿。他的動作嫻熟而迅速,木屑如雪花般簌簌落下,在潔白的雪地上鋪了一層黃粉。
不遠處,趙金鎖正和幾個年輕後生比劃著,嘴裡不停地唸叨著:“要不是他們攔著,那熊崽子早被我賣到長春去了!二百五啊,這可夠買一輛永久自行車了……”
“啪!”突然,一聲巨響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曹德海把獵叉狠狠地往地上一杵,凍土瞬間裂開了一道縫隙。老頭兒的棉襖大敞著,露出腰間彆著的火藥壺和獵刀,一臉怒容地瞪著趙金鎖,吼道:“小兔崽子,熊瞎子拍你天靈蓋的時候,咋不喊自行車呢?”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鬨笑聲,趙金鎖的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他的膠底棉鞋在雪地上不停地蹭著,很快就蹭出了一個小坑。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曹叔,話不能這麼說……”
“那咋說?”曹德海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一把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上那三道猙獰的傷疤,“五年前三趾熊給我留的,知道為啥沒要我命嗎?”
老人突然抄起獵叉,如閃電般向前刺去,叉尖在趙金鎖的鼻尖前僅僅停住了寸許。趙金鎖被嚇得臉色慘白,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因為老子沒動它崽子!”曹德海的聲音震耳欲聾,在這冰天雪地中回蕩著。
劉二愣子像一條靈活的泥鰍一樣,從人群的縫隙中擠了進去。他那件軍大衣上,沾滿了灶灰,彷彿是剛從爐灶裡鑽出來似的。
“大林,公社來電話了,問咱們還打不打狼……”劉二愣子氣喘籲籲地說道。
曹大林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他正專注地擺弄著手中的箭桿,隻見那箭桿在他的掌心中飛速地旋轉著,猶如一朵盛開的花朵。
“打。”曹大林簡潔地回答道,“開春前得把圍子清一遍。”
他其實早就聽到了那些閒言碎語——有人說他們父子倆假仁假義,有人說他們想獨占熊崽子賣個高價。要是放在上輩子,他或許會忍不住和這些人爭辯一番,但如今的他,卻隻覺得這些話無比可笑。
就在這時,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院門口傳來。曹曉雲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一樣,抱著一隻小鹿崽子,風風火火地衝了過來。她那兩根羊角辮上係著的新紅頭繩,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
“哥!娘蒸了粘豆包!”曹曉雲興奮地喊道,聲音清脆而響亮。
小丫頭故意撞了一下趙金鎖,然後像做賊似的,迅速將懷裡用油紙包著的粘豆包藏到了身後。然而,那誘人的香氣卻像長了翅膀一樣,從油紙包裡飄了出來,彌漫在空氣中。
回家的路上,曹德海嘴裡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顯然是對那些說閒話的人耿耿於懷。而王秀蘭則站在灶房門口,手裡握著攪豬食的棍子,“邦邦邦”地敲著鐵鍋,似乎是在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跟那起子渾人置什麼氣?”王秀蘭一臉的不耐煩,沒好氣地嘟囔著。她一邊說著,一邊掀開了鍋蓋,一股熱騰騰的蒸汽猛地冒了出來,瞬間將她那張原本就有些發紅的臉給遮住了。
“大林,你後背的傷該換藥了。”王秀蘭的聲音從霧氣中傳來,帶著些許的關切。她把熱氣騰騰的粘豆包從鍋裡端出來,放在了炕桌上,然後又轉身去拿藥和布條。
曹大林默默地脫下了棉襖,趴在了炕上。他的後背因為受傷,不能隨意亂動,隻能靜靜地等待著母親給他換藥。
王秀蘭用煮熟的蒲公英汁輕輕地擦洗著曹大林的傷口,每擦一下,藥汁就會蜇得他的皮肉生疼。但曹大林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牆上新釘的那張熊皮,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那張熊皮上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彈孔,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這個彈孔,是曹大林在救趙家兄弟的時候留下來的。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他來不及多想,隻能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住敵人的子彈。
“明兒個進山。”就在這時,一直坐在炕沿上抽煙的曹德海突然開口說道。他從炕櫃裡取出一個布包,開啟一看,裡麵裝的是公社給的硫磺粉,是用來防蛇的。
老人頓了頓,接著說道:“就你跟二愣子去,我留下看家。”他的話雖然說得很平淡,但其中的意思卻很明顯——老頭子要守在屯子裡,看看還有誰敢再亂嚼舌根。
天剛矇矇亮,曹大林就已經收拾好了進山所需的裝備。他仔細地擦拭著那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彷彿它是一件珍貴的寶物。步槍的金屬表麵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油光,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將二十發普通鉛彈小心翼翼地裝進子彈袋裡,每一顆子彈都被他認真地檢查過,確保沒有任何瑕疵。
就在這時,劉二愣子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他身上散發著濃濃的蔥花香,懷裡還揣著半瓶地瓜燒。劉二愣子得意地說:“這可是我爹藏了五年的好酒,他說喝了這酒能壯膽呢!”
兩人一狗迎著寒風,踩著積雪向北溝走去。開春前的雪殼又硬又脆,表麵結著一層冰晶,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哢嚓”的聲響,彷彿是大地在抗議他們的腳步。
黑豹跑在最前麵,它的步伐輕盈而敏捷。受傷的右耳時不時地抖動一下,似乎在提醒主人注意周圍的動靜。突然,黑豹在一處灌木叢前停了下來,它的身體緊繃著,目光緊盯著前方。
“青牤子!”劉二愣子壓低聲音,興奮地喊道。曹大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五十步外的白樺林裡,三頭半大馬鹿正在專心地扒雪找草吃。最大的那頭馬鹿肩高近一米,剛剛冒出的角叉像兩株小樹苗,顯得格外稚嫩。
曹大林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這三頭馬鹿。他發現領頭的小公鹿前腿上有一塊明顯的疤痕,這是去年它不小心踩到套子時留下的印記。這種一歲多的青牤子肉質最為鮮嫩,但它們的警惕性也極高,稍有風吹草動,它們就能像閃電一樣迅速逃竄,眨眼間就能跑出二裡地。
曹大林小心翼翼地繞到下風口,生怕自己的氣息被獵物察覺。他迅速脫下棉襖,將其反穿,露出裡麵的白布裡子,這樣可以更好地融入周圍的環境。接著,他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皮囊,開啟後倒出一些黃褐色的粉末,然後均勻地塗抹在靴子上。
這些粉末可不是普通的東西,而是去年儲存下來的鹿茸血粉。曹大林深知,這種鹿茸血粉對發情期的公鹿有著極大的吸引力,能夠讓它們不由自主地靠近。
準備工作完成後,曹大林與同伴呈鉗形包抄,緩緩向鹿群逼近。他每走三步就會停下來,耐心等待風聲掩蓋住踩雪的聲音。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前方的鹿群,彷彿要透過它們的皮毛,看穿它們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風在耳邊呼嘯,吹起了他的發絲,也吹動了他的心絃。他深知,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必須在鹿群察覺到危險之前,迅速靠近它們。他的腳步輕盈而堅定,每一步都帶著對勝利的渴望。
隨著距離的拉近,鹿群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它們的耳朵不時地轉動,似乎在警惕著周圍的動靜。曹大林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幾分,他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隨著距離的逐漸縮短,當他們與鹿群的距離隻剩下三十步時,領頭的青牤子突然抬起頭來,濕潤的鼻頭不停地聳動著。曹大林心中一緊,立刻像雕塑一般靜止不動,甚至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輕柔,生怕發出一絲聲響。
他不禁想起上輩子的經曆,就在這個距離上,他因為沉不住氣,驚跑過不下十頭鹿。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就在這時,風突然轉向,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曹大林毫不猶豫地發出訊號,黑豹如離弦之箭一般,風馳電掣地衝了出去。
鹿群受到驚嚇,瞬間像炸了窩似的四散奔逃。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頭領頭的青牤子卻並沒有跟著鹿群逃跑,而是反常地朝著曹大林這邊直衝過來。
原來,這頭青牤子聞到了同類的氣味,誤以為曹大林是它的同伴,所以才會如此反常地衝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砰”的一聲,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槍聲在山穀中回蕩,打破了這片寂靜。
青牤子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一樣,應聲倒地,它的前腿抽搐了兩下,然後就像失去了生命一般,一動不動了。那顆致命的子彈從青牤子的耳後射入,精準地穿透了它的大腦,卻沒有傷到它的皮毛半點。
劉二愣子見狀,興奮地歡呼了半聲,但他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完全釋放出來,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哢嚓哢嚓”巨響打斷了。這聲音彷彿是從密林深處傳來的,而且越來越近,彷彿有什麼巨大的動物正在急速地朝他們逼近!
“上樹!”曹大林的反應極快,他一把抓住劉二愣子的胳膊,大聲喊道。兩人像兩隻敏捷的猴子一樣,迅速躥上了離他們最近的一棵鬆樹。
就在他們剛剛爬上樹的瞬間,一團黑影如閃電般從灌木叢中衝了出來。定睛一看,竟然是那頭三趾棕熊!這頭巨獸人立著,用它那敏銳的鼻子嗅了嗅青牤子的屍體,然後突然一掌拍斷了旁邊的一棵小樹,發出“哢嚓”一聲巨響。
黑豹看到棕熊出現,立刻狂吠著衝了上去,但它的攻擊卻被棕熊輕易地用熊掌掃到了一邊。棕熊低下頭,瞅了瞅那隻勇敢的獵狗,然後竟然出人意料地扭頭轉身,慢慢地走開了。
“邪了門……”劉二愣子緊緊地抱著樹乾,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這畜生咋跟來了?”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
曹大林的目光一直緊盯著棕熊離去的方向,突然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迅速從皮囊裡倒出一些鹿茸血粉,小心翼翼地撒在青牤子的傷口處。
“它是追著血腥味來的。”曹大林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彷彿他已經預見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上輩子,他曾聽老獵人講過,有些聰明的熊會在獵人捕殺獵物後,悄悄地跟在後麵,等待著撿漏的機會。
回屯的路上,劉二愣子拖著爬犁,上麵放著已經處理好的青牤子。黑豹則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地回頭張望,似乎對周圍的環境充滿了警惕。曹大林走在最前麵,手中緊握著那個木雕平安符,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也是他在山林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就像兩條延伸進山裡的獵蹤。屯口的炊煙已經升起老高,遠遠地就能聞到飯菜的香氣。曹曉雲站在場院邊的老榆樹下,手中拿著新做的彈弓,正興奮地等待著哥哥們的歸來。
當她看到哥哥們的身影出現在屯口時,小丫頭像隻歡快的小鹿一樣,蹦得比誰都高,嘴裡還不停地喊著:“哥!哥!趙金鎖他爹被三趾熊堵在自家倉房裡了!”
聽到這個訊息,曹大林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重生後的這一冬,他不僅找回了作為獵人的尊嚴,還讓屯裡的人明白了一個道理——山林裡的恩怨,從來都是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