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5:我祁同偉絕不再跪 第 53 章
鎏崖城,楊府。
月上中天,正是夜色最好的時候。
堂屋中擺了一桌的好菜和美酒,都是楊顯平時最喜歡的,劉氏守著這一桌子佳肴,看著天空中的月亮,心愈發地冷下去。
“夫人,是否要再讓廚房去熱一下?”楊府管家上前問道,自老爺升了官,他們這些下人也跟著喜慶了些日子。所謂一人得道,雞犬昇天,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主人家發達,自己走出去自然也更有頭臉。
隻是不同於老爺的歡喜,夫人看著並不怎麼高興,獨自一人時,時常露出些悶悶的樣子,尤其是今夜,天家請宴,明明是最榮耀的事,夫人卻像是失了魂一般。
“哦。”劉氏回過神,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堂屋中等著的下人,輕聲道:“不用了,今夜是中秋,你們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劉氏淺淺笑了笑,擡手阻止管家的插話:“節日裡,給你們準備的紅包都在老地方,你拿去發到每個人手上,早些回去吧。”
劉氏持家很是有方,出身門第也比楊大人高,下人們不怎麼怕楊大人,倒是很聽這位主母的話,管家見劉氏很堅持,便領命退下了。
茵茵趴在劉氏的腿上,兩隻眼睛已經乜上了,她嘟囔著道:“娘親,爹爹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好餓呀。”
劉氏低下頭,將懷中女兒扶正,貼了貼她有些冷了的小臉,溫柔道:“好,茵茵餓了,我們就先不等了,茵茵要吃什麼,娘親餵你。”
茵茵立時睜開了眼,肉乎乎的手指向了桌子正中那隻八寶鴨,奶聲奶氣道:“這個。”
劉氏眨了眨眼,這是她特地為丈夫做的,都是親自去東市買的食材,她將那道八寶鴨整個端過來,一點一點拆開,夾了快粘了糯米的鴨肉,放在女兒嘴邊:“來。”
茵茵人小,一桌子菜吃了沒多少,劉氏更是一動未動,她吃不下。茵茵已經在懷中睡著了,劉氏睜著眼,從月夜一直坐到了天明。
“老爺回來啦!”門房喊道。
劉氏終於想到要站起來,又因坐了一晚,腿上睡著茵茵,腰下一動,皆是發麻,一擡頭,等了一晚的那人已經站在麵前。
“夫人!我回來啦!”楊顯還是走時的樣子,穿著的新官袍還帶著家中自製的皂角味。
“謔!這麼多菜!”楊顯看著自家夫人是等了自己一夜的樣子,他頗有些尷尬,抓了抓腦袋,怕觸她生氣,也不敢提起,自顧自坐下,拿起筷子:“趕緊讓我墊墊肚子,嗨,這天家飯,真不是那麼好吃的。”
劉氏看著他風卷殘雲一般,那道冷了的八寶鴨,一下被他咬去了半個屁股,想說讓下人們去把菜熱一熱,喉中卻似被什麼堵住,說不出話來。
楊顯一邊看著夫人的臉色,一邊大吃特吃,一邊還要碎嘴:“夫人你是不知道,莊家那個皇子妃說是吃出了毒物,宮裡將我們留在殿上說要排查,我連一頓飯都沒吃上,在那裡硬是坐了一晚。”
“毒物?排查?”劉氏沙啞著嗓音問。
“是呀。”楊顯歎氣,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看院中,壓低聲音,湊近劉氏道:“皇帝也突發惡疾暈倒了。”
劉氏皺眉,抱緊了手中的女兒:“怎麼會這樣?”
“是呀。”楊顯又歎了一口氣,原本高高興興去的,結果竟出了這檔子事,雖說這事說來跟他們這些人也沒什麼關係,但是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輪到自己了,他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
朝堂中的事,劉氏不好猜測,隻要自己丈夫能平安回來便罷了,想到此,她瞪了一眼丈夫,騰出一隻手去拍他不停倒騰的筷子,輕嗬道:“餓了也不能這樣吃,讓他們熱了再拿來。”邊說著邊慢慢站起身,淺淺打了個哈欠:“我去安頓一下茵茵,你吃完了自己收拾收拾,身上都酸了。”
楊顯低眉順耳應聲:“哎,知道了。”
管碩坐在與玉華宮的小花園裡,這裡有一片小荷塘,引的是溫泉水,尚有荷花綻放其中,又植了大片的金桂,散出陣陣香氣。
她扶著輪椅,看著身邊的弟弟。
管礫在她身邊站著,環顧整個花園,又看了看那些體貼站在遠處的侍婢,最後纔看向自己的姐姐。
“你腿上還好吧。”管礫問。
“還好。”管碩答。
“你真的不知道萬嵬的事情?”管礫淺淺皺起眉,還是問了一嘴。
管碩搖頭,她要是知道,便不會總是畏手畏腳的了。
“哼,”管礫皺著鼻子出了一口氣:“我說他看著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管碩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遠處那些站立著的侍婢。
“不過這樣也好,總比那兩個沒了的好一點。”管礫環抱起胳膊,評價道。
管碩好奇:“昨晚你們殿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管礫低頭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姐姐,眼神複雜:“你還真是什麼也不知道。”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你走後,那三皇子便跟著走了,我看見小山進來朝萬嵬說了兩句,萬嵬也走了,我本要跟出來看一眼,殿外已經換上了萬嵬的人,將殿門關上了。皇帝似乎覺得不對,站起來要說話,卻忽然暈倒了,皇後便帶著四公主使人跟著一起將皇帝擡下去,來的那些太醫大約也都是萬嵬的人,總之他們走了之後殿門便再沒開過。豐茂殿中吵鬨了一番,我見著小山又進來跟莊修說了幾句,大約在交代事情,莊修便主事說他女兒中毒,跟皇帝是一樣的症狀,為除嫌疑,所有人必須留著等待排查。”
“皇帝中毒,你們都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嗎?”管碩問。
管礫搖頭:“殿中都是辦過賑災銀吞沒案和周頌案的,都是些誌同道合的仁義之士,莊修說話,他們都沒什麼異議。”
“你那殿下也準備得很充足,皇宮中一點反聲都沒有,大臣們待到天擦亮就走了,安靜得很。”管礫嗤笑道。
管碩想起昨晚豐茂殿外滿地的屍首和血河,萬嵬的人竟一個晚上就處理乾淨了。況且宮變一定不止於豐茂殿一處,整個皇宮都應當是這樣的情形,管碩不禁打了個冷戰。
“你如何想?”管礫端詳著她的表情,猶豫著問道。
“什麼?”管碩擡頭看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你……”管礫看了看她,接著道:“你是他的妻子,眼下其他皇室中人大約再也不會出現在人前了,萬嵬大約不久就會稱帝,你就是皇後。算來,我們的目的也是達成了。”
是啊,管碩閉了閉眼,又想起昨晚萬嶙失了兩臂,在地上抽搐的樣子,她和管礫最擔心的皇帝也說是昏迷不醒了。他們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萬嵬將知曉宮變秘辛的她安置在這裡,也允許管礫來見她,說明萬嵬包容了他們。或許和管礫說的一樣,萬嵬會稱帝,自己會變成皇後,隻是……她尚不知道要如何與萬嵬相處,還像以前那樣嗎。
不可能了。
管礫蹲下來,這樣他能直視坐著的管碩的眼睛:“你不用擔心,我看你從前待他是很好的,他現在既然循著這情麵,看重你,我便找機會給他表表衷心,早日升官,還能做你的後盾。”
管碩失笑:“你這話說得,倒像是要做我的爪牙一般。”
管礫嘴角一抽:“不是你的,是他的。”
管碩看著他。
管礫認真道:“阿姊,他的身世我們都知道,他的城府也不是常人能比的,他借著這兩案之勢拔除了多少人,洗了多少牌麵,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的那些助力或許是他親生父母,又或是那位宗王留下的,這些人跟著他在朝中隱匿了整整二十多年,有些甚至可能是從最末的位置遊上來的,如今才堪堪冒頭。我昨晚坐在豐茂殿中,一直在觀察那些大臣,哪些是他的人,哪些不是,我根本分辨不清。這樣的人,要捏你我,便如抓螻蟻。”
“我知道,”管碩打斷他,口中發乾:“我知道的。”
管礫仔細看她,他們倆從小待在一起,管碩心裡想什麼他很清楚,彆人總說他頑劣,其實管碩平時溫溫柔柔,脾氣一上來,比他偏執多得多。
“他給我準備了輪椅,我就坐著,他給我準備了玉華宮,我就待著,我明白。”管碩捏著輪椅扶手,補充道:“你不用擔心我,想做什麼便去做就是。”
管礫一哂,這是在趕自己走了。
管礫微微歎了口氣,管碩初進宙王殿中時,他憂的是萬嵬是個傻子,喜的是還好萬嵬是個傻子。
現今萬嵬不是傻子了,他喜的是還好萬嵬不是個傻子,憂的是萬嵬竟然不是個傻子。
管礫站起身,又環顧這個花園,這裡不是穹玉皇宮中常見的金雕玉琢的華美樣子,而有種清新幽雅的風範,與管碩很是相襯,蓮花是月白的晚蓮,桂花又是金黃的早桂,這季節在池塘邊賞月,想必是意趣橫生。
以這花園用心的程度看來,萬嵬或許能耐得住性子與管碩相處一陣子。
隻是帝王家從來薄情,何況是這樣一位能蟄伏多年隱忍不發,一擊即中的帝王。
管礫朝看著水麵出神的阿姊告退,心中隻希望那位年輕的,即將登基的帝王能夠長情一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