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這父子我都不要了 第二章
-
6
陸遠舟和豆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院門口。
豆豆踮著腳尖不停地張望,小手緊緊攥著父親的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陸遠舟的目光始終盯著村口那條黃土路,軍裝下的肩膀繃得筆直,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腳步聲。
林柔柔站在他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看著陸遠舟繃緊的側臉,又低頭瞥見豆豆懷裡抱著的那隻褪色的布老虎——那是蘇倩去年親手縫的。
她不禁有些嫉妒和不甘,她慌忙彆過臉去,卻看見晾衣繩上還掛著蘇倩那件藍底白花的舊襯衫,在晚風裡輕輕搖晃。
“爸爸,媽媽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們了?”豆豆突然帶著哭腔問道,小臉憋得通紅。
陸遠舟渾身一僵,蹲下身正要說什麼,接他們的吉普車已經卷著塵土停在了麵前。
司機按了兩聲喇叭,幾個小戰士跳下來幫忙搬行李。
林柔柔看著陸遠舟頻頻回頭的模樣,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單薄的身子彎成一張弓,咳得眼角都泛出淚花。
“柔柔阿姨!”豆豆嚇得鬆開父親的衣角去扶她,卻被她順勢摟進懷裡。
“遠舟,倩倩怕是還在氣頭上呢。要不還是我留下,你帶她走吧?”林柔柔啞著嗓子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豆豆後頸。
她餘光瞥見小戰士已經把最後一件行李裝上車,“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倩倩,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按照指定時間到達”
吉普車發動機的轟鳴聲裡,陸遠舟最終彎腰抱起了豆豆。
林柔柔看著他將軍帽慢慢戴正,帽簷下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兩口枯井。
直到車子拐過村口的老槐樹,她才發現自己的嘴唇被咬出了血。
三天後,西藏某邊防團團部。
陸遠舟握著電話筒的手青筋暴起,聽筒裡村長的聲音斷斷續續:
“自打上回趕集見過倩丫頭,這都快一個月了”
“對了,前兒個郵差說你們走的那天看見她往縣裡火車站去了”
“郵差還說,他給倩丫頭送過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當時她還不讓郵差聲張出去,那丫頭八成是一個人跑去清華大學讀書去了”
窗外忽然傳來集合哨聲,陸遠舟卻像冇聽見似的。
他盯著牆上那張泛黃的全家福——那是去年春節在縣照相館拍的,蘇倩穿著新做的紅棉襖,豆豆坐在他們中間,他們母子都笑得見牙不見眼。
如今看來卻像上輩子的事。
“團長!”通訊員在門外喊,“師部急電!”陸遠舟緩緩放下電話,軍裝袖口沾上了不知何時溢位的茶水。
他想起離家前那幾天,蘇倩的表現就一直不怎麼對勁,對自己和豆豆都不冷不熱的。
他提出先帶豆豆和林柔柔走,等安頓好一切再回去接她,她也冇有反對。
當時他還以為蘇倩隻是生氣自己把她一個人丟下,在生悶氣。
現在想來,蘇倩應該早就暗自做好決定去清華大學讀書了。
隻是從頭到尾都瞞著他而已。
難道蘇倩是怕告訴他,他會阻止她去上學不成?
7
三年後的一個冬夜,藏區駐地飄著鵝毛大雪。
陸遠舟在作戰室裡盯著那份標著“絕密”的紅頭檔案,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檔案末尾“北京”兩個大字。
窗外呼嘯的風聲中,他似乎又聽見了當年老村長說的話:“那丫頭八成是一個人跑去清華大學讀書去了”
“報告!”通訊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首長批準了您的申請,三天後出發。”
陸遠舟的鋼筆尖在紙上洇開一朵墨花。
這兩年他肩章上的星又多了一顆,可每當夜深人靜,他都會想起那個丟下他們父子一個人跑去讀大學的女人。
起初,他以為蘇倩隻是在賭氣,總歸是會聯絡他們父子的。
第一年春節,他特意讓豆豆寫了賀卡寄去北京。
第二年兒童節,他托人打聽到清華的地址,寄去了豆豆畫的全家福。
第三年第三年他什麼也冇寄,因為寄去的東西都會被原封不動退回,豆豆開始拒絕提起“媽媽”這個詞。
“吱呀!”門被猛地推開。
林柔柔站在風雪裡,羊絨圍巾上結著冰碴,手裡端著的薑湯灑了大半。
她嘴唇顫抖著:“聽說你要去北京?”
陸遠舟合上檔案,冇有否認。
燈光下,林柔柔注意到他桌上攤開的相冊——那是豆豆七歲生日時拍的,照片裡孩子倔強地抿著嘴,拒絕看鏡頭,和當年蘇倩生氣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他聲音低沉,“豆豆昨晚說夢話,一直喊著媽媽”
林柔柔聲音突然哽咽,“現在豆豆連‘阿姨’都不肯叫了。”
“她想起上週幫豆豆整理書包時,發現課本裡夾著一張從雜誌上剪下來的照片——清華大學文學係的合影,蘇倩站在最後一排,笑容明亮得刺眼。
自從來了藏區,豆豆都是要抱著蘇倩做的布老虎才能入睡。
那個褪色的布偶被洗得發白,卻始終不肯讓林柔柔碰一下。
林柔柔隱約覺得,他們父子都把蘇倩獨自離開、多年不聯絡的事情怪罪到她頭上了。
三天後,陸遠舟離開的那天,藏區難得放晴。
豆豆破天荒地早起,默默把自己的小書包塞進行李箱夾層——裡麵裝著這三年他所有的獎狀和滿分試卷。
陸遠舟全都看在眼裡,他默默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一趟,他一定會求得蘇倩的原諒。
林柔柔站在送行的人群最後,看著吉普車捲起的雪塵,突然打了個寒顫。
她總覺得,這次北京之行,會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8
清華園的銀杏葉黃得刺眼。
陸遠舟站在文學院的紅磚樓前,軍裝筆挺的身影引來不少學生側目。
他手裡攥著張照片——那是豆豆得知他要來北京後讓他拍的,他手裡舉著剛得的獎狀,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像極了蘇倩倔強時的模樣。
“同學,請問蘇倩是在這裡上課嗎?”他攔住一個抱書的女生。
女生推了推眼鏡:“蘇學姐?她應該在古籍閱覽室。”
突然壓低聲音,“您是她孩子的父親嗎?她有一次說露嘴,說家裡有個愛聽故事的孩子”
陸遠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推開閱覽室厚重的木門時,他一眼就認出背對著他的蘇倩。
“倩倩。”他嗓子發緊。
蘇倩轉過頭來。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剪短的頭髮彆在耳後。
“陸遠舟?”
蘇倩合上厚重的《西方文論》,鋼筆在指尖轉了個圈。
那雙手不再是他記憶裡佈滿繭子的模樣,指甲修剪得圓潤,泛著淡淡的珠光。
他準備好的千言萬語突然哽在喉嚨裡。
眼前這個穿著米色高領毛衣、戴著金絲眼鏡的女人,和三年前那個繫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重疊又分開。
“豆豆他”陸遠舟剛開口,就對上蘇倩平靜無波的眼神,好像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陸遠舟突然就受不了了,他抓住蘇倩的手腕:“你就這麼狠心?三年不聯絡,豆豆半夜哭醒都喊媽媽!”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閱覽室炸開,幾個學生詫異地抬頭。
蘇倩輕輕抽回手,眼神平靜得可怕:“陸遠舟,當年是你帶著林柔柔離開的,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我帶走柔柔是因為——\"陸遠舟聲音被打斷。
“因為救命之恩?”蘇倩突然笑了。
“你說的救命之恩是這個嗎?”
她翻開筆記本,裡麵夾著張泛黃的《解放軍報》,標題是《村醫林柔柔洪水中勇救人民子弟兵》。
蘇倩直到在某次偶然看到這份報紙,纔想清楚陸遠舟口裡的林柔柔救過他的命是什麼意思。
原來上一世,陸遠舟竟然為了一個假的救命恩人把她扔在那個小鄉村幾十年。
電光火石間,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突然在陸遠舟的腦海裡清晰起來——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蘇倩辮梢繫著的紅頭繩,不是林柔柔說的藍髮卡。
“當年是你?”他的聲音開始發抖。
蘇倩已經走到門口,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
看清他眼裡快要溢位來的悔恨,蘇倩突然索然無趣。
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陸遠舟,如果你想報答我的話,答應我,彆再出現在我的世界了。”
陸遠舟呆愣在原地,看著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突然意識到,那個會為他熬夜納鞋底的蘇倩,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
9
陸遠舟的軍靴在圖書館的大理石地麵上碾了半圈,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攥住蘇倩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輕輕“嘶”了一聲。
“倩倩,我錯了”
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砂紙般的粗糲,“我和豆豆可以等你畢業,以後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蘇倩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冷漠。
她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不必了!如果你真想報答我,就請消失在我的生命裡。”
陸遠舟踉蹌後退,撞翻了身後的書架。
“我們是夫妻!”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引得管理員朝這邊張望,“我們還有豆豆,我絕不會”
蘇倩彎腰撿起一本書,指尖在書脊上輕輕摩挲,“陸遠舟你忘了嗎?我們從來冇領過結婚證。”她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你打結婚報告那天,正好遇上緊急任務。”
陸遠舟的嘴唇開始發抖。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年他確實把填好的申請表塞進了抽屜,後來被洪水泡得字跡模糊。再後來再後來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們已經是夫妻。
“豆豆的撫養權”他艱難地開口。
“歸你!”蘇倩脫口而出。
陸遠舟聲音祈求,這個在戰場上負傷都不曾皺眉的鐵血軍人,此刻聲音哽咽:“求你再給”
蘇倩打斷他,聲音輕得像歎息,“陸遠舟,當年那個愛你的蘇倩早死了。”
死在了上輩子!
圖書館的銅門緩緩合上,將兩個世界徹底隔絕。
陸遠舟站在走廊上,眼眶濕潤。
10
藏區的風裹挾著沙礫拍打窗戶,陸遠舟回駐紮地的第一時間去了林柔柔的住處。
她抬頭看見他陰沉的臉色,心裡“咯噔”一下。
“當年救我的人,是蘇倩。”陸遠舟的聲音像是淬了冰,每個字都砸在林柔柔心上。
林柔柔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指節泛白。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我”她的嘴唇顫抖著。
陸遠舟從大衣口袋裡取出一個牛皮紙袋。
裡麵是調查組剛送來的檔案,裡麵寫著據走訪調查當年醫院目擊證人,有人看到送他到醫院的是蘇倩。
隻是,當時她淋雨暈過去了,暈倒前把他拜托給林柔柔照顧。
林柔柔突然笑出聲來,聲音嘶啞難聽,“既然你都調查清楚了,還問我乾嗎?”
三天後,吉普車卷著塵土駛離駐地。
林柔柔坐在後排,懷裡抱著來時帶的那個藍布包袱。
後視鏡裡,陸遠舟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藏區蒼茫的天地間。
費儘心機謀劃多年,她還是回到了原點。
11
十幾年後
新書釋出會上,已經成為著名作家的蘇倩正在回答記者提問。
她無名指上的鋼筆繭在鏡頭下格外明顯,那是二十年伏案寫作留下的印記。
“蘇老師,《未完成的童話》創作靈感是什麼?”年輕記者遞過話筒。
蘇倩陷入了回憶,她的聲音像從遠方飄來:
“當年有人纏著我給他講睡前故事,我就想,等學會寫更好的故事講給他聽。”
“可是後來他找了彆的人給他講故事”
藏區駐紮地,正在守在電視機前的豆豆聽到後,眼圈迅速泛紅。
他再也聽不進母親之後還說了什麼。
隻是依稀回憶起,當他每次誇獎林柔柔講的故事好聽時,記憶裡的母親總是會露出失落的表情,隻是當時的他並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