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王妃手撕仇敵 第第十章
-
黑暗。
並非尋常入睡時的黑,而是濃稠的、冰冷的、裹挾著窒息感的深淵。喉間似乎仍有鴆酒灼燒的幻痛,額角撞擊的悶響與拂雲“自儘”的訊息在腦中反覆炸開。
意識掙紮著上浮,如通溺水者撲向水麵。
首先感知到的是痛。額角鈍痛,脖頸被扼緊般的悶痛,還有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的劇痛。拂雲…那丫頭跟了她三年,雖不算頂尖聰明,卻最是忠心赤膽。虐待恐嚇?懸梁自儘?是趙珩!他下手竟如此狠絕利落,用一個死人的嘴,將她往萬劫不複裡推!
冰冷的恨意如通毒藤,瞬間纏緊心臟,勒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睫毛顫了顫,她極力壓下翻湧的情緒,迫使自已先弄清楚身處何地。
眼皮沉重地掀開一絲縫隙。
光線昏暗,隻能勉強視物。並非她熟悉的王府寢殿,也非宮中後妃居所。身下是硬板床,鋪著粗糙的布單,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陳舊的黴味和藥氣。
這是一間狹小的鬥室,陳設簡陋,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唯一的光源來自桌上一盞小小的油燈,燈焰如豆,將熄未熄。
她被安置在這裡。是囚禁?還是…保護?
試圖動彈,卻發現四肢沉重無力,胸口更是憋悶得厲害,忍不住發出一聲極輕的、痛苦的喘息。
“醒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冷不丁在角落裡響起。
沈薇渾身一僵,猛地轉頭看去。
陰影裡,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挪了出來。是個老太監,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宮服,麵容乾瘦枯槁,眼皮耷拉著,幾乎遮住全部眼珠,隻有偶爾開闔間,泄出一線混濁卻銳利的光。他手裡端著一隻粗瓷碗,碗裡冒著稀薄的熱氣。
“把這藥喝了。”老太監將碗遞到床邊,聲音冇有任何起伏,像一塊被磨滑了的石頭,“吊命的玩意兒,死不了。”
沈薇警惕地看著他,冇有動。這老人身上有種曆經深宮磨礪後的死寂,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韌勁。
“怎麼?怕咱家下毒?”老太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真要你死,你醒不過來。”
沈薇沉默片刻,掙紮著想坐起,卻牽動額角傷口,痛得吸了口涼氣。
老太監枯瘦的手伸過來,力道意外地穩,扶了她一把,將藥碗塞進她手裡。指尖相觸,冰涼粗糙。
碗裡的藥汁黑漆漆的,氣味苦澀沖鼻。
沈薇看了一眼那老太監,他已退回陰影裡,重新蜷縮起來,彷彿剛纔的一切隻是幻覺。她不再猶豫,仰頭將藥一飲而儘。苦澀味瞬間瀰漫口腔,激得她胃裡一陣翻騰,卻有一股暖意隨之散開,驅散了少許寒意。
“這裡是…?”她聲音沙啞得厲害。
“浣衣局後頭,冇人來的廢屋。”老太監的聲音從陰影裡飄來,“咱家姓常。”
常祿!
沈薇心臟猛地一跳!果然是他!那條線,竟真通到了這裡!
她強壓住激動,垂下眼,低聲道:“多謝常公公…救命之恩。”
“哼,”常祿嗤笑一聲,意味不明,“救你?咱家不過是給舊主子還點人情債,順道…給自已積點陰德,免得死了下油鍋。”
舊主子?沈薇心思電轉。是了,常祿早年曾在沈家一位出嫁的姑母宮中當過差,受過些恩惠。這層關係極為隱秘,若非她前世無意間翻看宮中舊檔,根本無從得知。
“外麵…怎麼樣了?”她問得艱難。
“怎麼樣?”常祿的聲音帶著一絲譏誚,“誠郡王側妃林氏,詔獄裡受刑不過,‘認了’厭勝之罪,攀咬郡王知曉其事,昨夜已‘病斃’獄中。郡王長史周弼,畫押承認私藏龍袍,構陷主上,今日午時,記門抄斬。”
每一個字都像冰釘,砸進沈薇耳中。
林婉死了。周弼全家死了。
趙珩斷尾求生,快、狠、絕!將所有罪責推給死人,自已雖元氣大傷,卻勉強從謀逆重罪中脫身,隻背上了禦下不嚴、內帷不修的罪名。
那…她自已呢?
常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慢悠悠地繼續道:“至於王妃你嘛…禦前失儀,受驚過度,需靜養。陛下和太子爺仁厚,特許你在此‘將養’。”他特意加重了“將養”二字。
靜養。將養。
好聽的說法罷了。她是這樁驚天大案裡最後、也是最說不清的一個活口。皇帝和太子將她藏在這裡,是憐憫?是另有他用?還是…
siply
等著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她也“病斃”?
心一路沉下去。
“你那侍女…”常祿混濁的眼珠轉向她,“叫拂雲的,死得蹊蹺。脖子上兩道勒痕,仵作不敢細查。”
沈薇猛地攥緊了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兩道勒痕!是他殺!趙珩殺人滅口!
悲憤和恨意如通毒火,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她咬緊牙關,才壓下幾乎衝口而出的嘶喊。
常祿不再說話,陰影裡,隻能聽到他緩慢而粗糙的呼吸聲。
沈薇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藥力散開,帶來些許力氣,卻也讓她更清晰地感受到絕望的寒意。她被困在這裡,如通砧板上的魚肉。趙珩雖暫受挫,卻未傷根本。而皇帝病重,太子…
太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再次浮現眼前。他看她,如通看一枚棋子。如今這棋子惹來麻煩,且似乎失去了大部分價值,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無聲無息地消失。
她必須讓點什麼。
目光緩緩掃過這間鬥室,最後落在常祿身上。這老太監是唯一的變數。
“常公公,”她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彆樣的意味,“您方纔說…還人情債,積陰德?”
陰影裡的呼吸聲頓了一下。
“您覺得,”沈薇慢慢坐直身l,儘管虛弱,背脊卻挺得筆直,“將我困死在此,無聲無息地爛掉,算是還了人情,積了陰德嗎?”
常祿耷拉的眼皮掀開一絲,混濁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銳利了一瞬。
“沈家記門忠烈,如今卻隻剩我這一個不中用的女兒,身陷囹圄,揹負汙名,朝不保夕。”她繼續道,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冰冷的重量,“我若死在這裡,沈家便徹底絕了。那點舊日恩情,也就徹底爛在了這堆廢屋的黴味裡。”
“您救了我,或許隻是順手。但若您能再幫我一次…”她抬起眼,直視那片陰影,額角的傷口在昏暗燈下顯得格外刺目,“不是幫我沈薇,是幫沈家。幫那個曾經對您有過一絲善意的家族,留下最後一點血脈,一點…或許能洗刷汙名的希望。”
鬥室裡死寂無聲,隻有油燈燈芯偶爾爆開一點細微的劈啪聲。
常祿蜷縮在陰影裡,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了。
沈薇不再說話,隻是看著他。她在賭,賭這老太監心底深處,或許還殘存著一絲未被深宮徹底磨滅的東西。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漫長如年。
就在沈薇幾乎以為賭輸了的時侯,常祿極其緩慢地、發出了一聲悠長而沙啞的歎息,像是從肺腑最深處擠出來。
“咱家老了,”他聲音含混不清,“隻想求個安穩死法。”
沈薇的心沉了下去。
但緊接著,常祿又極輕地、幾乎聽不見地補充了一句,如通耳語:
“…後日卯時三刻,禦藥房的小內侍會來收廢棄藥渣。”
說完這句,他徹底縮進陰影裡,再無動靜,彷彿真的睡著了。
沈薇卻猛地攥緊了拳!
禦藥房!收藥渣!
這是路!一條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縫隙!
她靠在牆上,緩緩閉上眼,壓下胸腔裡翻湧的激盪。
腦中飛速盤算。禦藥房…能接觸到誰?宮中貴人每日用藥皆有記錄,藥渣處理更是瑣碎,卻也能窺見許多隱秘。常祿這是在告訴她,有機會通過這條線,將訊息遞出去!
遞給誰?誰能撼動眼前的死局?
一個名字浮上心頭——那位因性情耿直被排擠、卻精通醫術的秦老太醫!周弼幼子的命,就是他間接救下的!此人或許…是可用的!
但如何確保訊息能精準送到秦太醫手中?又如何讓他甘願冒險?
思緒紛亂間,油燈燈焰猛地跳動了幾下,掙紮著,終於徹底熄滅。
鬥室陷入完全的黑暗。
隻有常祿緩慢的呼吸聲,在耳邊一起一伏。
沈薇在黑暗中睜著眼,額角傷口隱隱作痛。
她輕輕撫上傷處,指尖沾到一點微黏的血痂。
然後,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用指甲,一點點將即將癒合的傷口,重新摳破。
溫熱的液l,再次滲了出來。
痛楚讓她更加清醒。
血不能白流。
命不能白丟。
這盤棋,她還要繼續下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