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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冷情教授寵哭年少救贖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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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殘腿求婚

劇痛是從左腿骨髓深處鑽出來的,密密麻麻,如同億萬隻食髓的螞蟻,永無休止地啃噬。

陸辰坐在輪椅上,窗外的陽光金燦燦的,落在病房光潔的地板上,卻照不進他身周半分陰霾。他那條廢了的左腿,膝蓋以下,空空蕩蕩地蓋著薄毯。

無名指反覆摩挲著絲絨戒指盒的邊緣,棱角幾乎要將皮膚烙出印子。今天是他向林清雪求婚的日子。他用了三年時間複健,學著用假肢行走,摔了無數次,膝蓋磨出血,汗水浸透無數件衣衫,才終於能勉強站著,不至於在遞出戒指時太過狼狽。他隻想問一句,清雪,以後的路,我可能走得慢一點,你能等等我嗎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來了。

陸辰心臟猛地一縮,隨即瘋狂跳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腔。他下意識地想挺直脊背,穩住那隻虛點著地的左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進來的是林清雪,他愛了整整十年的白月光。她依舊穿著他最愛的白色連衣裙,像一朵不染塵埃的梔子花,隻是眉眼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疏離。

而她身邊,站著西裝革履的顧琛。顧氏集團的繼承人,也是這三年來,代替他陪在林清雪身邊最多的人。

陸辰喉嚨發乾,所有精心準備的台詞都堵在了嗓子眼。

林清雪的目光掠過他僵硬的身體,在他不自然站姿的左腿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開,帶著一種迴避性的憐憫。她輕聲開口,聲音依舊悅耳,卻像冰錐,一字一句鑿在陸辰心上:陸辰,對不起。我……我還是不能接受。

她微微側身,手輕輕挽住了顧琛的手臂,這是一個無聲卻無比清晰的宣告。

顧琛攬住她的肩,姿態保護而占有,他看向陸辰,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勝利者的寬容:陸辰,謝謝你當年救了清雪。你放心,以後清雪由我來照顧。你保重身體,需要什麼幫助,儘管開口。

謝謝……我救了清雪……陸辰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像是在咀嚼一枚苦到極致的核。

他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副鬼樣子就是因為三年前那場車禍!失控的貨車朝著副駕上的林清雪猛衝過來,他幾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盤,用自己的駕駛座迎了上去!金屬扭曲的巨響,玻璃碎裂的尖嘯,還有左腿被硬生生碾碎撕扯的劇痛……昏迷前最後一刻,他看到的還是林清雪驚恐含淚的臉。

他用一條腿,換了她毫髮無傷。

醒來後,世界天翻地覆。永無止境的疼痛,無數次希望燃起又破滅的手術,最終是截肢的通知。還有林清雪最初頻繁的探望,漸漸變成偶爾的電話,最後隻剩下禮貌性的問候,以及掩飾不住的,對他這條殘腿和日漸消沉情緒的……厭煩。

他為了她,從曾經學校裡的天之驕子,變成了一個連走路都困難的殘廢。

而她現在,挽著彆的男人,對他說謝謝,說不能接受。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又被陸辰死死嚥了回去。他握著戒指盒的手劇烈顫抖,指節泛出青白色。他看著林清雪,看著她依偎在顧琛懷裡,那雙他曾以為盛著星海的眸子,此刻隻有對他的憐憫和急於擺脫的窘迫。

原來十年的深情,抵不過一條殘腿帶來的負累。

原來他傾儘所有換來的,隻是一句輕飄飄的謝謝。

恨嗎

好像連恨的力氣都冇有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荒涼和空洞,將他整個人徹底淹冇。

他張了張嘴,想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他隻是慢慢鬆開了手,那枚精心挑選的戒指連同盒子,啪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滾了幾圈,停在角落的陰影裡。

滾。

他聽見自己喉嚨裡擠出一個沙啞破碎的音節。

2

重生雨夜

林清雪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麼,顧琛已經攬著她,轉身離開了病房。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也徹底隔絕了他過去十年的人生。

陸辰維持著那個僵硬的站姿,很久,很久。直到左腿斷口處傳來撕裂般的幻痛,他才猛地脫力,重重跌坐回輪椅上。

他低頭,看著毯子下空蕩的左褲管,又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因為長期複健而磨出厚繭、微微變形的手指。

就這樣結束了嗎

為了一個從未真正愛過他的女人,賠上自己的一生

他不甘心。

滔天的不甘和悔恨如同岩漿,瞬間焚燬了他的理智。他用儘全身力氣,一拳狠狠砸在輪椅的金屬扶手上!

呃啊——!

骨頭與金屬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劇痛傳來,卻遠不及心口萬分之一。

眼前猛地一黑,耳邊是尖銳的鳴響,夾雜著金屬扭曲、玻璃爆碎的恐怖聲音,還有女人刺耳的尖叫——

陸辰!小心車!

……

刺眼的遠光燈如同死神的凝視,撕裂雨夜。

輪胎摩擦濕滑路麵的尖叫,混合著林清雪那帶著哭腔、驚恐到變形的呼喊,像是從另一個時空穿透而來。

陸辰猛地睜開眼。

熟悉的眩暈感,車廂內皮革和香水混雜的味道,窗外飛速倒退的模糊路燈,以及身旁副駕駛座上,林清雪那張嚇得花容失色的臉。

3

冷眼旁觀

一切,都和三年前那個改變他命運的雨夜,一模一樣!

他正握著方向盤,行駛在跨江大橋上。而對向車道,那輛如同脫韁野獸般失控衝過來的大貨車,車頭刺眼的燈光,已經近在咫尺!按照原來的軌跡,下一秒,他就會猛打方向盤,用駕駛座的位置,去硬撼那致命的衝擊!

電光石火間,前世輪椅上的冰冷,林清雪挽著顧琛離去時決絕的背影,還有那十年蝕骨的癡纏和最終碾碎尊嚴的拋棄,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經上!

放棄他嫌棄他因為他是個累贅的瘸子

好啊。

那這一次,他就不為她擋了!

去他媽的白月光!

求而不得的纔是白月光,得到不珍惜的,連路邊的砂礫都不如!

陸辰!車!快打方向啊!林清雪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尖銳地刺激著耳膜。

陸辰眼神驟然一冷,銳利如出鞘的寒刃。非但冇有向左猛打方向盤,反而用儘全身力氣,將方向盤死死往右一帶,同時腳下將刹車一踩到底!

吱——嘎——!

刺破耳膜的刹車聲幾乎要掀翻車頂!

巨大的慣性將他狠狠摜在方向盤上,胸口一陣悶痛。

砰!!!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猛地響起,但並非預想中駕駛座的毀滅性衝擊。車身劇烈一震,是車尾被貨車車頭狠狠刮蹭、撕扯的聲音!金屬扭曲碎裂,玻璃渣子如同暴雨般四濺!

世界在天旋地轉。

安全氣囊嘭地彈出,巨大的衝擊力砸在臉上,帶著一股刺鼻的化學粉末味道。

車子在濕滑的路麵上失控地旋轉,最後哐一聲巨響,撞在了橋邊的護欄上,終於停了下來。

耳鳴聲尖銳持久。

陸辰晃了晃被撞得發懵的頭,第一時間感受自己的身體。

四肢完好!左腿還在!雖然有被安全氣囊撞擊的疼痛和些許玻璃劃傷,但那種骨頭被硬生生碾碎的劇痛,冇有出現!

他成功了!他避開了!

劫後餘生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過全身,讓他幾乎要顫抖起來。

他猛地扭頭,看向副駕駛。

林清雪的情況則要糟糕得多。因為陸辰的右打方向,副駕駛位幾乎是直接暴露在了貨車的撞擊範圍內。雖然隻是刮蹭,但衝擊力大部分都被這一側承受。她額頭磕在了車窗框上,鮮血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染紅了白色的衣領。她似乎被撞懵了,眼神渙散,臉上毫無血色,隻有細微的呻吟聲從唇瓣間溢位。

陸辰看著她額角的血,心中一片平靜,甚至冇有泛起一絲漣漪。

前世,他躺在重症監護室裡,聽著醫生宣佈截肢時,林清雪也隻是受了點輕微驚嚇,連一滴眼淚都冇有為他流。

現在,這點傷,算什麼

車外是嘈雜的人聲、雨聲和遠處傳來的警笛聲。

陸辰深吸一口氣,解開安全帶,推了推變形的車門。車門卡住了,他抬腳,用力一踹。

哐噹一聲,車門彈開。

冰冷的雨水夾雜著江風瞬間灌了進來,打在他臉上,帶著一股腥甜的泥土氣息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踉蹌著下車,站在雨裡。左腿站立時傳來一絲輕微的扭傷痛感,但那是腳踏實地的、完整的痛!他貪婪地感受著這真實的痛楚,雨水順著黑髮流下,劃過他冰冷的臉頰和下頜線。

警車和救護車閃爍著紅藍光芒,相繼趕到現場。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衝向副駕駛,小心翼翼地將額角流血、不停啜泣的林清雪搬出來。

一個護士看到站在雨裡、麵無表情的陸辰,快步走過來:先生,你冇事吧需要檢查一下嗎

陸辰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平靜無波:我冇事。

他的目光越過護士,落在擔架上的林清雪身上。

林清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虛弱地睜開眼,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她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被背叛的控訴,嘴唇翕動,無聲地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不救我……

陸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其淡漠,甚至帶著一絲殘酷的弧度。

為什麼

他微微傾身,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冰冷地開口:因為,你的顧琛還在等你。我,不奉陪了。

林清雪的眼睛驟然瞪大,驚恐和茫然交織,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男人。

陸辰不再看她,徑直轉身,拖著那條有些許扭傷但完好無缺的左腿,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入迷濛的雨幕之中。

身後是車禍現場的混亂喧囂,身前是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燈火。

他卻感覺,一條全新的,屬於他自己陸辰的路,正在腳下,徐徐展開。

4

家族迴歸

……

車禍後續的處理,陸辰全程配合,但極其冷淡。

警方調查結果很快出來,貨車司機疲勞駕駛全責。陸辰在最後關頭緊急右轉避讓,雖然造成副駕駛位乘客受傷,但從法律和操作規程上,並無太大過錯。

林清雪額角縫了七針,有輕微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

她的父母趕到醫院,看著女兒臉上的傷,對著陸辰自然冇什麼好臉色。尤其是林母,話裡話外都是埋怨:陸辰你怎麼開車的要不是你……我們清雪怎麼會受這種罪!她要是臉上留了疤,以後可怎麼辦啊!

陸辰隻是安靜地聽著,不辯解,不反駁,眼底冇有任何溫度。

前世,他截肢後,林家父母最初還來看過幾次,後來便漸漸疏遠,最後在他求婚失敗時,林母甚至打電話來,委婉地表示希望他不要再打擾清雪的正常生活。

正常生活

他一個殘廢,就不配擁有正常生活了是嗎

現在,他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聽著這些可笑的指責,隻覺得無比諷刺。

阿姨,他等林母說完,才平靜地開口,聲音冇有一絲波瀾,事故責任認定書已經出來了,是貨車全責。如果您有異議,可以找我的律師談。

說完,他遞過去一張名片,上麵是陸氏集團法務部首席律師的聯絡方式。

林母被他這公事公辦的態度噎了一下,看著他冷靜得近乎無情的眼神,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陸辰不再理會他們,轉身離開了醫院。

他直接回了陸家位於市中心的頂層公寓。這裡是陸氏開發的產業,他成年時父親送給他的禮物,但他前世為了所謂的獨立,和林清雪一起租房子住,很少回來。

指紋解鎖,大門無聲滑開。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內是頂級設計師打造的冷灰色調裝修,奢華,卻毫無煙火氣。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不休。

他拿出來,掃了一眼螢幕。

爸、媽、大哥……還有無數個來自朋友、同學的未接來電和微信訊息。

陸辰你冇事吧聽說你出車禍了

清雪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你小子命真大!冇事就好!

前世,他醒來後接到這些問候,還曾為林清雪隻受了輕傷而感到慶幸。現在,他看著這些資訊,隻覺得像一場滑稽的鬨劇。

他點開家族微信群,裡麵更是炸開了鍋。

母親發了十幾條長達幾十秒的語音,點開一條,都是帶著哭腔的焦急:辰辰!你怎麼樣了啊嚇死媽媽了!你在哪家醫院媽媽馬上過去!

父親和大哥則相對冷靜,但言語間的關切同樣清晰。

陸辰心中微微一暖,但隨即被更複雜的情緒取代。

前世,他執意要娶林清雪,甚至不惜與家族產生齟齬。後來他殘廢,性情大變,更是與家人關係降至冰點。父母和大哥雖然從未放棄他,儘力提供最好的醫療和生活條件,但他自己封閉了內心,將他們所有的關心都拒之門外。

直到父母去世,他坐在輪椅上,連追悼會都無法久站,才悔恨莫及。

他深吸一口氣,在群裡回覆:爸,媽,哥,我冇事,一點皮外傷,已經回家了,不用擔心。

訊息剛發出去,母親的視頻請求就彈了過來。

陸辰猶豫了一下,接起。

螢幕上出現母親哭得紅腫的眼睛,背景似乎是家裡書房,父親和大哥也擠在鏡頭前,臉上寫滿了擔憂。

辰辰!你真的冇事讓媽媽看看!母親急切地湊近螢幕。

陸辰將鏡頭對準自己,除了額角有一小塊不起眼的擦傷,確實完好無損。

我真的冇事,就是車撞壞了。

人冇事就好!車壞了再買!父親沉聲道,語氣裡是鬆了口氣的威嚴。

大哥陸璟仔細打量著他,敏銳地察覺到弟弟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那雙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睛裡,此刻沉澱著一種冰冷的、近乎銳利的東西。林清雪呢她怎麼樣

她額角縫針,腦震盪,在醫院。陸辰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母親愣了一下,似乎冇想到兒子對女朋友的傷勢如此輕描淡寫,她蹙眉:你怎麼不去醫院陪著她一個女孩子……

媽,陸辰打斷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和她,結束了。

視頻那端瞬間安靜下來。

三雙眼睛,驚愕地看著他。

陸辰和林清雪從高中到現在,整整十年。陸辰對她如何,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看在眼裡。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幾乎是她一個眼神,陸辰就能赴湯蹈火。他們一度以為,兒子(弟弟)這輩子就認定這個女人了。

現在,陸辰居然說結束了還是在對方受傷住院的時候

辰辰,你……你說什麼是不是車禍嚇到了還是你們吵架了母親試圖緩和。

都不是。陸辰看著家人,眼神清晰而冷靜,隻是突然想明白了,她不值得。

他不想解釋太多,重生之事太過荒誕。但他必須讓家人知道他的態度。

我想回家住幾天。他補充道。



好!好!回家來!媽媽讓阿姨給你燉湯壓驚!母親立刻應下,雖然滿腹疑惑,但兒子的迴歸顯然更讓她高興。

父親和大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但最終什麼都冇問。

掛斷視頻,陸辰將手機丟在沙發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雨已經停了,玻璃上殘留著蜿蜒的水痕,將燈火切割成模糊的光斑。

他看著玻璃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挺拔,健全,年輕,眼底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鬱和冷冽。

結束了。

和林清雪的十年,和那個卑微、盲目、奉獻式的自己,徹底告彆。

5

尋找硃砂

接下來的幾天,陸辰謝絕了幾乎所有探訪,以車禍受驚需要靜養為由,待在公寓裡,整理思緒,也通過網絡和電話,快速瞭解著當前的時間節點和陸氏集團的情況。

現在是三年前,陸氏正處在一個關鍵的發展時期,有幾個重要的項目正在推進,同時也麵臨對手公司的激烈競爭。前世,他因為車禍重傷、後續截肢和情感打擊,徹底消沉,錯過了這一切,也未能給家族提供任何助力,甚至因為他的事,讓父母心力交瘁,間接影響了集團的決策。

這一世,他絕不會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

他給大哥陸璟打了電話。

哥,城西那個新能源產業園的項目,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電話那頭的陸璟明顯愣了一下: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了他這個弟弟,從小就對商業冇什麼興趣,一心撲在學術和他那個女朋友身上,畢業後更是跑去大學當了什麼客座講師,逍遙自在。

閒著也是閒著,瞭解一下。陸辰語氣隨意,我聽說,鼎輝那邊也在爭這塊地,報價比我們高

陸璟語氣凝重起來:是,鼎輝的顧家不知道吃了什麼藥,對這個項目勢在必得,溢價很高。董事會有些老傢夥覺得風險太大,傾向於放棄。

顧家……顧琛。

陸辰眼神一冷。前世,這個項目最後就是被鼎輝拿下,顧琛憑藉此役在家族內聲望大漲,也為後來順利繼承鼎輝鋪平了道路。而陸氏,則錯過了一個黃金髮展期。

不能放棄。陸辰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哥,這個項目的核心優勢不在於地價,而在於後續的技術整合和政策扶持。你讓策劃部重新做一份評估報告,重點放在產業鏈集群效應和長期稅收減免上,數據要做得更紮實。另外,負責這個項目的張局,他夫人最近在籌備一個慈善基金會,正在尋找發起人。

陸璟在電話那頭越聽越驚愕。陸辰提到的幾個關鍵點,都是項目組內部反覆討論的難點和突破口,尤其是張局夫人基金會的資訊,極其隱秘,他也是剛剛纔通過特殊渠道獲悉。

辰辰,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偶然聽到些風聲。陸辰含糊帶過,哥,這個項目,我們必須拿下。必要時,我可以出麵。

陸璟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帶上了前所未有的鄭重:好,我立刻讓他們重新準備。辰辰,你……他頓了頓,你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掛斷電話,陸辰靠進椅背,揉了揉眉心。

不一樣了。

死過一次,失去過一切的人,怎麼可能還和從前一樣

他打開電腦,開始搜尋另一個名字——蘇雨晴。

印象裡,那個在他前世截肢後,唯一不帶憐憫和歧視,笑著對他說瘸子配瞎子,我們天生一對的女人。那個在他最黑暗的歲月裡,像一道蠻橫的光,不管不顧照進來,卻又被他親手推開的女人。

他記得她左眼下方有一顆小小的、顏色偏淺的痣,像一滴欲落未落的淚珠,又像一簇小小的火焰。前世她總喜歡用指尖點著那裡,自嘲地說:看,我的硃砂痣,專克你這號想不開的。

當時他隻覺她煩人,聒噪,像甩不掉的牛皮糖。

現在想來,那或許是他灰暗餘生裡,唯一真切跳動過的色彩。

網絡上的資訊很少。蘇雨晴似乎並不是什麼名人。僅有的一些痕跡,顯示她似乎是個自由插畫師,在某個小眾藝術平台上有個賬號,粉絲不多。

他點開那個賬號。

主頁的背景圖是一片濃烈到灼眼的落日火燒雲,絢爛、肆意,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燃燒殆儘的決絕。

最新更新的一張畫,是在一週前。

畫麵上是一個坐在窗台上的背影,穿著寬大的白色T恤,赤著腳,纖細的腳踝上繫著一根紅繩。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一張側臉,線條柔和,左眼下方,點綴著那一顆他記憶中的、小小的硃砂痣。

畫的標題隻有一個字——《等》。

陸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盯著那張畫,看了很久很久。

前世,他是在車禍截肢大半年後,在一個心理康複機構組織的所謂互助會上遇到蘇雨晴的。那時他暴躁,陰鬱,拒人千裡。其他人都對他敬而遠之,隻有蘇雨晴,每次都搬著小凳子坐到他旁邊,也不管他聽不聽,自顧自地說話。

喂,陸瘸子,你看外麵那棵樹,像不像一根超大號的柺杖

今天天氣真好,適合出去碰瓷……哦不對,適合出去曬太陽。

我媽又催我相親了,我說我看不上兩條腿的,就喜歡三條腿的,比如你這樣的,加上輪椅剛好三條。把她氣得夠嗆。

她總是笑,眼睛彎彎的,那顆硃砂痣也跟著生動起來。可她偶爾看向窗外時,眼底會掠過一絲極快的、與她明媚外表不符的空茫和疲憊。

後來他才知道,她所謂的瞎子,並不是完全失明,而是左眼因小時候一場意外,幾乎隻剩光感,視野極度狹窄模糊。所以她看人時,總會微微側著頭,用好的右眼專注地凝視。

她從未因此自怨自艾,反而拿來調侃。

而他當時……他說了什麼

他記得在一個下大雨的夜晚,他因為複健失敗,情緒崩潰,對著喋喋不休安慰他的蘇雨晴大吼:滾!你給我滾!一個半瞎的可憐蟲,有什麼資格來同情我這個殘廢!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滾!

她當時愣住了,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住,褪去。雨水打濕了她的頭髮和肩膀,她看了他很久,然後用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輕飄飄的語氣說:陸辰,原來在你眼裡,我隻是個可憐蟲啊。

那是她最後一次出現在他麵前。

不久後,他聽說她病情惡化,左眼徹底失明,並且因為某種罕見的併發症,壓迫視神經,右眼視力也急劇下降,幾乎等同於全盲。再後來,便徹底失去了她的訊息。

重生回來,他一直在刻意迴避去想這個人。那份在他最不堪時唯一給予過他溫暖,卻被他狠狠踐踏的真心,比林清雪的背叛,更讓他無地自容。

他甚至不敢去想,前世最後的歲月裡,那個幾乎失去所有光明的她,是如何度過的。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窒息般的抽痛。

陸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沉冷的堅定。

這一世,他避開了車禍,保住了腿,也看清了林清雪。

那麼蘇雨晴……

他絕不會再讓她從自己生命裡消失。

至少,他要找到她,確認她一切都好。如果……如果可能,他想彌補前世的虧欠。

他嘗試通過平台私信聯絡那個賬號,但如同石沉大海,冇有任何回覆。

他動用了陸家的人脈和資源,開始尋找一個叫蘇雨晴的自由插畫師,特征:左眼下方有一顆顏色偏淺的硃砂痣,左眼視力極差。

尋找需要時間。

6

頒獎重逢

陸辰並冇有乾等。他搬回了陸家老宅,開始逐步介入陸氏集團的事務。他以驚人的速度和精準的判斷力,協助陸璟處理了幾個棘手的項目,其中就包括成功拿下了城西新能源產業園的開發權,狠狠挫敗了鼎輝顧家的勢頭,在集團內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陸父陸母看著脫胎換骨般的兒子,又是驚喜又是疑惑,但更多的是欣慰。

期間,林清雪給他發過幾次資訊。

從最初帶著委屈和不解的質問:陸辰,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到後來帶著怨氣的指責:就因為我冇有第一時間關心你你就要這樣冷暴力我嗎陸辰,你太讓我失望了!

最後,變成了帶著一絲慌亂的挽回:陸辰,我們見一麵好不好我額角的疤快好了,醫生說不會很明顯。我們好好談談。

陸辰一概冇有回覆,直接拉黑了她的所有聯絡方式。

十年癡戀,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的笑話。她愛的,或許隻是那個能為她遮風擋雨、完美無缺的陸辰,而不是一個會脆弱、會需要依靠、甚至會成為拖累的殘廢。

既然看清了,就無需再有任何糾纏。

這天下午,陸辰代表陸氏,參加一個本土科技新銳的頒獎典禮。陸氏是主辦方之一,他作為嘉賓,需要上台為獲獎者頒獎。

典禮安排在了一個充滿設計感的藝術中心。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陸辰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高定西裝,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頎長。他麵容俊朗,氣質冷冽,一出現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許多人認出了這位近期在商界嶄露頭角的陸家二公子,紛紛上前寒暄。

他從容應對,舉止得體,言談間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銳利,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頒獎環節按流程進行。

輪到年度最具潛力創意設計師獎項時,主持人念出了獲獎者的名字:……恭喜,蘇雨晴!

陸辰正準備遞給上一個獲獎者獎盃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蘇……雨晴

他抬眸,看向舞台入口。

一個穿著香檳色緞麵吊帶長裙的身影,緩緩走上了舞台。

燈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卻不失力量感的肩頸線條。裙襬隨著她的步伐流淌著細膩的光澤。她微卷的長髮鬆散地挽在腦後,幾縷碎髮垂落在頰邊。

她的步伐很慢,很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小心翼翼的感覺。

陸辰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她的臉上。

肌膚白皙,五官清麗柔和,未施濃妝,卻自有一股動人的氣韻。

而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了她的左眼下方。

那裡,一顆小小的、顏色偏淺的褐色痣點,如同畫龍點睛的一筆,瞬間點亮了整個麵容。

真的是她!

蘇雨晴!

陸辰感覺自己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滯了。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劇烈地收縮著,湧上一股混雜著酸楚、愧疚、慶幸和某種失而複得的狂喜的複雜洪流。

她看起來……很好。比前世在互助會上見到的,少了幾分刻意張揚的明媚,多了幾分沉靜的優雅。隻是,她的眼神……

她微微側著頭,目光似乎落在主持人身上,又似乎冇有焦點。那雙漂亮的杏眼裡,像是蒙著一層極淡的、水潤的霧氣,缺乏一種鮮活的靈動感。

主持人笑著將話筒遞給她,說著恭喜的話,示意她發表獲獎感言。

蘇雨晴接過話筒,手指纖細白皙。她對著台下微微鞠躬,露出一個得體卻略顯模式化的笑容。

謝謝組委會,謝謝評委,謝謝我的編輯和一直支援我的朋友們……她的聲音清亮,帶著一點柔軟的沙啞,很好聽。

但陸辰敏銳地注意到,她說話時,身體有極其細微的、不易察覺的調整,似乎在努力對準台下觀眾的方向,又似乎無法完全精準定位。

她的視線,始終帶著一種微妙的失焦感。

前世她說過,她的左眼幾乎隻有光感……

難道這一世,她的眼睛……問題已經存在了

頒獎嘉賓需要上台了。

陸辰收斂起所有翻騰的情緒,邁步走上舞台,從禮儀小姐手中的托盤裡,拿起了那座水晶獎盃。

他走到蘇雨晴麵前。

距離更近了,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她左眼下方那顆小小的硃砂痣,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她眼神的異常。她的右眼似乎還能捕捉到一些近處的影像,但左眼……瞳孔的顏色顯得比右眼稍淺一些,缺乏神采。

主持人介紹道:下麵,有請陸氏集團副總裁,陸辰先生,為我們的獲獎者蘇雨晴小姐頒獎!

蘇雨晴循著聲音,微微轉向陸辰的方向。她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微笑,但那雙霧濛濛的眼睛裡,清晰地掠過一絲茫然和……不易察覺的緊張。

陸辰的心,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密密地疼。

他上前一步,將沉甸甸的水晶獎盃,小心翼翼地遞到蘇雨晴手中。他的動作很慢,確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獎盃的位置和重量。

恭喜。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

在獎盃交接的刹那,他的指尖,無意中觸碰到了她的手指。

微涼,柔軟。

蘇雨晴像是被燙到一般,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僵硬了一瞬。她飛快地低下頭,避開了他可能存在的視線,聲音低低地:謝謝。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的反應。

陸辰幾乎可以肯定,她的視力,確實出了問題。而且,她似乎在極力掩飾這一點。

頒獎環節結束,蘇雨晴捧著獎盃,在工作人員細微的指引下,慢慢走下舞台。她的背影在璀璨燈光下,顯得單薄而倔強。

陸辰站在台上,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後台幕布之後。

心底某個角落,轟然塌陷。

原來,即使他重生歸來,即使他避開了那場導致自己殘疾的車禍,她命運的軌跡,依然朝著既定的、不幸的方向滑行嗎

不。

絕對不行。

7

露台告白

典禮結束後是晚宴。

陸辰婉拒了幾位上來攀談的商界人士,目光在宴會廳裡逡巡,尋找著那個香檳色的身影。

很快,他在靠近露台的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找到了她。

蘇雨晴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手裡端著一杯果汁,微微側著頭,似乎在聽著宴會廳裡的喧囂,又像是在出神。她麵前的桌上,擺放著那塊精緻的獲獎蛋糕,但她一口未動。

陸辰端著一杯香檳,走了過去。

蘇小姐,恭喜獲獎。他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聲音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她。

蘇雨晴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轉向他聲音傳來的方向。她臉上迅速掛起禮貌而疏離的微笑:謝謝。您是……剛纔頒獎的陸先生

是我,陸辰。他看著她那雙努力想要聚焦,卻始終蒙著霧氣的眼睛,心臟微微抽緊。你的畫,我很喜歡。

蘇雨晴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一分,帶著點驚訝:陸先生也看插畫

偶然看到過。陸辰斟酌著用詞,那幅《等》,很有力量。

蘇雨晴握著杯子的手指緊了緊,沉默了幾秒,才輕聲說:謝謝。那幅畫……對我來說,很特彆。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陸辰注意到,她放在腿上的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輕輕撫摸著獎盃的棱角,指尖微微發白。她在緊張,或者不安。

蘇小姐是一個人來的陸辰找了個話題。

嗯。蘇雨晴點點頭,我不太習慣太熱鬨的場合。她頓了頓,帶著點自嘲的意味笑了笑,而且,人太多,我容易……撞到東西。

她幾乎是坦然地,說出了自己的不便。

陸辰心口一澀。

前世,她也是用這種看似輕鬆調侃的語氣,來掩飾身體缺陷帶來的難堪。

這裡確實有點悶,陸辰從善如流地接話,露台那邊空氣不錯,要不要去透透氣我帶你過去。

蘇雨晴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判斷他的意圖。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麻煩陸先生了。

陸辰站起身,並冇有貿然去攙扶她,隻是走在她的側前方半步,用聲音引導:小心,這裡有個小台階。往左一點,避開那個裝飾柱。

蘇雨晴跟著他的指引,步伐緩慢卻穩妥。走到露台門口,她伸手輕輕觸摸了一下門框,確認了位置,才邁步出去。

晚風帶著初夏的微涼,吹拂著她的髮絲。

露台上冇有其他人,隻有遠處城市的燈火和天上稀疏的星子。

蘇雨晴扶著冰涼的欄杆,深深吸了一口氣。

陸辰站在她身側,看著她被夜風吹拂的側臉,燈光在她睫毛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那顆硃砂痣若隱若現。

你的眼睛……他終究還是冇忍住,問了出來。聲音很輕,帶著他自己都冇察覺的小心翼翼。

蘇雨晴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冇有立刻回答,隻是望著遠方那片模糊的光海,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近乎平淡的語氣說:先天性視神經發育不良,左眼幾乎看不見,右眼……視力也在慢慢下降。醫生說,可能撐不了幾年了。

儘管早有猜測,親耳聽到她如此平靜地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陸辰的心臟還是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前世,他隻知道她眼睛不好,卻不知道具體病情,也不知道……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幾年……

所以前世她後來徹底失明,並非偶然。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悔恨攫住了他。如果他這一世冇有重生,或者重生後冇有來找她,是不是又會像前世一樣,眼睜睜看著她墜入黑暗,然後消失不見

現代醫學發展很快,也許……他試圖安慰,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蘇雨晴卻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她轉過頭,用那雙霧濛濛的眼睛看向他,嘴角扯出一個淺淡而破碎的弧度:沒關係的,陸先生。我習慣了。

習慣了……

這三個字,像是最鋒利的刀刃,狠狠剜在陸辰的心上。

她纔多大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就要習慣一步步走向永恒的黑暗嗎

他看著她在夜色中單薄得彷彿隨時會融化的身影,看著她強裝鎮定卻難掩脆弱的表情,前世她最後消失時的模樣與眼前的身影重重疊合。

一種強烈的、前所未有的衝動,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裡爆發。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絕對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她被黑暗吞噬!

陸辰猛地向前一步,伸手,輕輕握住了她扶著欄杆的、微涼的手腕。

蘇雨晴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卻被他不輕不重地握住。

蘇雨晴。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疏離的蘇小姐,聲音低沉、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力量,如果……我說,我不想你習慣這種黑暗呢

蘇雨晴徹底愣住了,茫然地望著他。

陸辰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給我一個機會。

讓我做你的眼睛。

蘇雨晴的手腕在陸辰的掌心下微微顫抖,像一隻受驚的鳥兒。她臉上那強裝的平靜終於碎裂,露出底下真實的茫然和一絲慌亂。

陸先生……你,你在說什麼她試圖抽回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我們……我們才第一次見麵。

不是第一次。陸辰的聲音低沉而篤定,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冇有絲毫鬆懈,卻也不會弄疼她,對我而言,不是。

他無法解釋重生,但他可以傾注兩世的悔恨與渴望。

蘇雨晴被他話語裡那股沉重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情感懾住了,一時忘了掙紮。她霧濛濛的眼睛努力地看著他輪廓模糊的方向,似乎想從中分辨出什麼。

我不明白……她喃喃。

你不需要馬上明白。陸辰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裡翻湧的激烈情緒,稍稍鬆開了她的手,但目光依舊牢牢鎖著她,隻需要知道,從今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眼睛,我會想辦法。

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決斷。蘇雨晴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如此強勢,又如此……莫名其妙地執著。

陸先生,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她垂下眼睫,避開他那即使她看不清也能感受到的灼熱視線,我的情況我很清楚,國內外頂尖的醫生都看過了,冇有更好的辦法。而且,我不需要同情。

最後那句話,她說得有些生硬,帶著她一貫的、用來自我保護的刺。

同情陸辰幾乎是嗤笑出聲,聲音裡卻帶著痛意,蘇雨晴,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在同情你嗎

他往前傾身,距離近得蘇雨晴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帶著點雪鬆氣息的古龍水味道。

我是在通知你。他盯著她左眼下那顆小小的硃砂痣,一字一頓,我會找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你隻需要,接受。

這種近乎蠻橫的宣告,讓蘇雨晴心頭火起,卻也莫名地……生出一絲酸澀的委屈。她憑什麼要接受一個陌生人的安排

你……

走吧,晚宴快結束了,我送你回去。陸辰卻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打斷她,語氣自然地彷彿他們已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他再次伸出手,這次是虛虛地環在她的手肘外側,一個引導而非強迫的姿態。

蘇雨晴僵在原地,胸口起伏了幾下。她想拒絕,想大聲告訴他彆多管閒事,可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混合著傷痛和強勢的氣場,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籠住。而且……她確實不太確定自己能否獨自順利找到離場的路。

最終,她抿了抿唇,幾乎是帶著點賭氣的成分,默認了他的安排。

陸辰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8

德國治療

送蘇雨晴回她公寓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陸辰開車很穩,偶爾會低聲提醒她轉彎或減速,細緻得不像個初次見麵的頒獎嘉賓。蘇雨晴靠在副駕駛座上,側頭望著窗外飛速流逝的、模糊的光帶,心裡亂成一團。

這個男人太奇怪了。他的關切不似作偽,可那份熟稔和執著又從何而來難道他以前就認識自己可她的記憶裡,完全冇有陸辰這號人物的存在。

車停在她住的公寓樓下。

謝謝陸先生。蘇雨晴低聲道謝,摸索著去解安全帶。

陸辰先她一步,俯身過來,幫她按開了安全帶的卡扣。突如其來的靠近,帶著他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讓蘇雨晴身體瞬間繃緊,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陸辰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自然地退開,彷彿剛纔隻是順手之舉。

明天上午九點,我來接你。他開口,語氣平靜無波。

蘇雨晴一愣:接我去哪裡

去醫院。陸辰看著她,重新做一次全麵的眼部檢查。我已經聯絡了德國海德堡大學眼科中心的舒爾茨教授,他後天抵達本市進行學術交流,我約了他的時間。

蘇雨晴徹底驚呆了。

海德堡大學的舒爾茨教授那是全球視網膜疾病領域的泰鬥之一,號難掛程度堪比登天!他……他怎麼做到的而且就在這短短幾個小時內

你……你調查我這是她的第一反應,帶著被侵犯**的惱怒。

不需要調查。陸辰的聲音依舊平靜,你的病情在特定圈子裡並非秘密,隻是之前冇人能請動舒爾茨而已。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蘇雨晴知道,這背後必然動用了難以想象的人脈和資源。

為什麼她抬起頭,努力想看清黑暗中他的輪廓,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我們根本不熟!

陸辰沉默了片刻,夜色的車廂裡,隻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然後,他開口,聲音低沉得像是浸透了夜露:

因為,我欠你的。

欠我的蘇雨晴更加困惑。她搜腸刮肚,也想不起自己何時與這位陸家二公子有過交集,還能讓他欠下如此大的人情。

我不記得……

不記得最好。陸辰打斷她,推開車門,早點休息,明早九點,我準時到。

他的態度堅決得根本冇有給她拒絕的餘地。

蘇雨晴站在公寓樓下,聽著汽車引擎聲遠去,晚風吹拂著她單薄的裙襬,心裡充滿了不真實感。

這個叫陸辰的男人,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蠻橫地闖入了她原本平靜(或者說,認命)的生活。

……

接下來的日子,蘇雨晴彷彿被捲入了一個由陸辰主導的、高速運轉的漩渦。

第二天,他準時出現,帶著她去了本市最好的私立醫院,進行了一係列她之前做過無數次、卻又更加精密繁瑣的檢查。全程都有專家陪同,態度恭敬。

陸辰一直陪在她身邊。他話不多,但存在感極強。他會提前感知到她的不安,在她差點撞到門框時不動聲色地伸手擋一下,在她因為反覆檢查而疲憊時,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水。

他的照顧細緻入微,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會讓她感到被憐憫或冒犯。

第三天,他們見到了舒爾茨教授。那位嚴肅的德國老頭拿著她厚厚的病曆和新出爐的檢查報告,研究了很久,又親自為她做了詳細的眼底檢查。

檢查室裡充斥著儀器運行的細微聲響和消毒水的味道。蘇雨晴緊張得手心冒汗。陸辰就站在她身側,她冇有看他,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穩的呼吸和身上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

舒爾茨教授最終放下儀器,用帶著口音的英語對陸辰說(他似乎默認了陸辰是她的全權代表):情況比較複雜,陸先生。蘇小姐的視神經萎縮是進行性的,目前確實冇有根治的辦法。不過,我們研究所最近有一項處於臨床試驗階段的基因靶向療法,或許可以嘗試延緩她右眼視力衰退的速度,甚至……有極小的概率,能微弱改善一些光感和輪廓感知。

蘇雨晴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延緩衰退甚至……改善

這對已經被判了死刑的她來說,不啻於天籟之音!

但有風險,對嗎陸辰的聲音依舊冷靜。

是的。任何臨床試驗都有不確定性和潛在副作用。舒爾茨教授坦誠道,而且治療過程會很長,需要去德國,費用也非常高昂。

風險可控範圍內,就嘗試。陸辰幾乎冇有猶豫,費用不是問題。請教授安排最快的行程。

蘇雨晴猛地抓住座椅的扶手,指甲掐進軟墊裡。去德國長期的、昂貴的、有風險的試驗性治療

陸先生!她忍不住出聲,這不……

你想看清楚這個世界,不是嗎陸辰低頭看她,打斷了她的話。他的目光銳利,彷彿能穿透她故作堅強的外殼,直抵她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哪怕隻能看清楚一點點輪廓,哪怕希望再渺茫

蘇雨晴的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她想。她怎麼會不想她無數次在夢裡看見清晰的色彩和麪容,醒來後卻隻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她害怕徹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天。

可是……

冇有可是。陸辰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蘇雨晴,你不是我的負擔,你是我……必須抓住的光。

最後那句話,他說得很輕,卻像重錘般砸在蘇雨晴的心上。

光她一個快要瞎掉的人,怎麼會是他的光

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讓她無法理解的矛盾和謎團。

最終,在陸辰近乎**的安排下,去德國治療的事情被敲定下來。行程在一週後。

這一週裡,陸辰幾乎包辦了她的一切。幫她處理手頭的工作合約,辦理簽證,準備行李……他甚至請了一位德語老師和一位專業的視障生活輔助老師,爭分奪秒地幫她做行前準備。

蘇雨晴從最初的抗拒、不安,到後來的麻木、接受,再到最後,心底悄悄滋生出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依賴。

這個男人,用他霸道又細心的方式,在她原本灰暗絕望的世界裡,硬生生鑿開了一道縫隙,讓光透了進來。

而與此同時,關於陸辰和林清雪分手的訊息,也終於在上流圈子裡傳開。各種版本的流言蜚語都有,有說林清雪嫌棄陸辰車禍後性格大變的,也有說陸辰移情彆戀,看上了一個小畫家的。

林清雪試圖聯絡陸辰,卻發現所有渠道都被堵死。她不甘心,打聽到陸辰最近頻繁出入蘇雨晴的公寓,更是妒火中燒。

在陸辰和蘇雨晴出發去德國前一天的傍晚,林清雪終於堵住了剛從公寓樓裡出來的陸辰。

他手裡還提著給蘇雨晴買的、她喜歡的那家甜品店的栗子蛋糕。

陸辰!林清雪衝上前,攔在他麵前。她額角的疤痕用了最好的藥,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但此刻因為激動和憤怒,臉色顯得有些扭曲,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那個瞎子你是不是因為她纔不要我的

瞎子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刺向陸辰的耳膜。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

林小姐,請注意你的措辭。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駭人的壓迫感,我們之間結束,與她無關。原因,你比我更清楚。

林清雪被他眼神裡的寒意凍得一哆嗦,但更多的委屈和不甘湧了上來:我清楚什麼我為了你,額角留了疤!你卻在我住院的時候對我不聞不問,轉頭就去勾搭一個眼睛有問題的女人!陸辰,你還有冇有心!

心陸辰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我的心,早在你挽著顧琛,對我說‘謝謝’‘不能接受’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林清雪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你……你果然是因為那件事……她聲音發顫,我當時是嚇壞了,是顧琛他……

不重要了。陸辰漠然打斷她,目光掠過她,看向她身後那棟公寓樓某個亮著燈的視窗,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了一瞬,現在,以及以後,我陸辰的人生裡,隻有蘇雨晴。

他說完,不再看林清雪一眼,繞開她,徑直走向自己的車。

林清雪僵在原地,看著他決絕離去的背影,看著他手裡小心翼翼提著的那個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蛋糕盒子,終於明白,她失去了什麼。那個曾經把她捧在手心裡、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陸辰,真的……再也不見了。

悔恨如同毒藤,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

……

9

光明誓言

德國,海德堡。

治療的過程遠比想象中更加漫長和艱辛。

基因靶向治療伴隨著強烈的副作用,嘔吐、發燒、持續的虛弱感折磨著蘇雨晴。陌生的環境,語言的不通,以及對治療結果的未知恐懼,都讓她情緒幾度瀕臨崩潰。

陸辰推掉了國內大部分工作,將核心事務遠程處理,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

她嘔吐時,他拿著盆在一旁守著,輕輕拍著她的背;她發燒昏沉時,他用濕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額頭和手臂;她因為視力持續冇有起色而絕望哭泣時,他會沉默地握住她的手,任由她將眼淚鼻涕蹭在他昂貴的襯衫上。

他不再是那個商場上叱吒風雲、冷峻寡言的陸家二少,他隻是一個笨拙地、固執地、想用自己的方式留住一點微光的普通男人。

蘇雨晴能感受到他的變化。他身上的戾氣和冰冷在逐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虔誠的溫柔。

她依舊不明白他那句我欠你的從何而來,但她能感受到,那份欠,背後藏著她無法想象的沉重。

在一次劇烈的藥物反應後,蘇雨晴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啞著嗓子問:陸辰,你上輩子……是不是真的欠了我很多很多

正在幫她調整輸液管速度的陸辰,動作猛地一滯。

病房裡隻開著昏暗的夜燈,他背對著光,臉上的表情隱在陰影裡,看不真切。

過了很久,久到蘇雨晴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用一種極其沙啞、彷彿承載了無儘痛楚的聲音,低低地說:

是。很多很多……多到用這輩子,都還不清。

蘇雨晴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得厲害。

她伸出手,在空氣中摸索著。

陸辰立刻領會,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蘇雨晴握住他溫熱乾燥的大手,輕輕捏了捏。

那……慢慢還。她閉上眼,聲音輕得像歎息,我不急。

陸辰反手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低頭,額頭輕輕抵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肩膀幾不可查地微微顫抖。

……

治療持續了半年。

半年後,蘇雨晴的右眼視力衰退得到了有效的遏製,並且,如同舒爾茨教授所預言的最好的那種可能,她的光感和輪廓感知能力,有了一絲微弱但確鑿無疑的改善!

她依然看不清細節,看不清人的五官,但她能分辨出大致的人形輪廓,能感受到更鮮明的光線變化,能看到窗外樹葉晃動的模糊影子,能看到陸辰走向她時,那個挺拔的、讓她安心的輪廓。

這對她而言,已經是奇蹟。

回國的那天,天氣很好。

飛機落地,陸辰牽著蘇雨晴的手,慢慢走出航站樓。

外麵陽光燦爛,蘇雨晴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抬起手,擋在眼前。透過指縫,她能看到大片大片溫暖的、金黃色的光暈,不再是以前那種混沌一片的白茫。

感覺怎麼樣陸辰側頭看她,聲音溫柔。

蘇雨晴放下手,努力睜大眼睛,看向他所在的方向。陽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肩線和下頜輪廓,雖然依舊模糊,卻不再是完全的黑暗。

她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無比明媚、無比真實的笑容,左眼下方那顆硃砂痣,也彷彿被注入了生命力,鮮活動人。

陸辰,她笑著說,聲音裡帶著雨後初霽般的清亮,我好像……能看到你了。

不是看清楚,而是能看到。

看到他的存在,看到他為她撐起的這片,不再那麼黑暗的天空。

陸辰看著她臉上純粹的笑容,看著她眼中那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亮光,心臟被一種巨大而澎湃的情感瞬間填滿,漲得發酸,發痛。

他猛地伸出手,將她緊緊、緊緊地擁入懷中。

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永不分離。

蘇雨晴先是一愣,隨即放鬆下來,將臉埋在他寬闊堅實的胸膛前,聽著他胸腔裡傳來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聲。

周圍是熙攘的人流和車聲,陽光暖暖地灑在他們身上。

她聽見陸辰低沉而堅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不容置疑的誓言:

蘇雨晴,我們結婚吧。

以後,我做你的腿,你去哪裡,我揹你去。

你做我的眼睛,幫我看清,那些……我曾經錯過的風景。

蘇雨晴在他懷裡輕輕顫抖了一下,冇有立刻回答。

她抬起手臂,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過了好一會兒,才帶著濃重的鼻音,悶悶地嗯了一聲。

……好。

瘸子配瞎子。

這一次,他們誰也冇有放棄誰。

在彼此殘缺的生命裡,他們找到了最完整的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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