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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我先找到了少年的他 第5章 強按捺,再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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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蕪回到秦府時,日頭已過未時。春桃見她從馬車上下來,裙角沾了些巷陌間的塵土,鬢邊也鬆了半縷碎髮,忙迎上來接過她手中的素色帕子:“小姐怎麼去了這許久?太太方纔還問起呢。”

綠蕪“嗯”了一聲,腳步有些虛浮。方纔在柳樹巷看到的那一幕,像枚生澀的刺,紮在她心口。沈驍說要把城西彆院押去賭馬時,眼底的漫不經心絕非作偽,而他身邊那兩個少年的驚呼聲,也不似演出來的。

那城西彆院……綠蕪指尖微微發涼。前世她嫁入安國公府時,沈驍曾帶她看過京中幾處產業,城西那處彆院因靠近皇家園林,景緻最好,他說那是祖父早為他備下的,“原想等你進門,便修葺一番作消暑用”。那時他說這話時,眼尾的笑紋裡都浸著溫和,哪裡有半分如今這副視若敝履的模樣?

“小姐,您臉色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春桃伸手想探她額頭,被綠蕪輕輕避開。

“無事,許是日頭太烈了。”她攏了攏鬢髮,聲音有些啞,“母親那邊,我去回話便是。”

王氏正在正廳翻看著賬冊,見綠蕪進來,放下筆笑道:“可算回來了,慈安寺的香火可還旺?”

綠蕪依著禮數福了福身,編了套上香許願的說辭,話到末尾,終究還是忍不住,狀似無意地提了句:“女兒回來時,聽街上人說,安國公府的沈小爺今日又在城外賽馬了?”

王氏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擱下筆的動作重了半分:“你聽這些讓什麼?那沈小爺是京裡出了名的混不吝,上個月才把禮部尚書家的硯台砸了,這個月又傷了李禦史的公子,老安國公怕是頭髮都要愁白了。”她抬眼看向綠蕪,眼神裡多了幾分叮囑,“咱們秦家雖是官宦人家,卻也犯不上攀附那等勳貴,更不必與那等紈絝子弟扯上乾係,聽見了?”

綠蕪垂著眼,指尖攥緊了袖角。母親的話,與春桃說的、名錄上寫的、她親眼看到的,絲絲縷縷纏在一起,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記憶裡那個沈驍困得快要喘不過氣。

她記得前世沈驍總說,他少年時性子是急了些,卻絕不是傳言那般不堪。那時她隻當是男子好麵子,隨口應和著,從未細究。如今想來,他那時語氣裡的悵然,倒像是藏著許多未說出口的話。

“女兒曉得了。”綠蕪低聲應著,心裡卻像壓了塊濕棉絮,沉甸甸的發悶。

回了閨房,她遣退了春桃,獨自坐在窗前。桌上的青瓷瓶裡插著幾枝新折的紫薇,花瓣被日頭曬得微微發蔫,像極了她此刻的心境。

她不信。

不是不信那些傳言,而是不信記憶裡那個會在寒夜為她暖手爐、會在她生辰親手拓印詩集的沈驍,少年時會是這般模樣。可柳樹巷裡他那副桀驁浪蕩的樣子,又分明真真切切,絕非她眼花。

或許……或許是有什麼隱情?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按了下去。哪有那麼多隱情?京中貴胄子弟裡,因家世顯赫便放縱無度的,原也不在少數。沈驍是安國公府嫡長孫,自小冇了母親,祖父嚴苛,二叔虎視眈眈,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倒也說得通。

可那枚銀鐲……綠蕪抬手撫上腕間。鐲子是素麵的,打磨得光滑溫潤,是前世沈驍在她及笄那年送的。他說:“這是我母親的陪嫁,她臨終前說,要留給我未來的妻子。”那時他眼神鄭重,絕非戲言。

今日在柳樹巷,她轉身跑開時,分明見沈驍的目光落在了這鐲子上,那瞬間的凝眸,不似看一件尋常飾物。

到底哪個纔是真的?

綠蕪站起身,在房間裡踱了兩圈。窗外傳來一陣孩童的笑鬨聲,是弟弟秦明朗帶著丫鬟在院子裡玩彈弓。

秦明朗今年十二歲,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性子活泛,在京中少年裡也算訊息靈通。綠蕪心裡一動,推門走了出去。

“姐姐!”秦明朗正舉著彈弓瞄準廊下的麻雀,見她出來,立刻放下手,臉上沾著點泥灰,像隻剛偷吃完米的小狸貓。

綠蕪招手讓他過來,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臉:“明朗,姐姐問你件事。”

“姐姐儘管問!”秦明朗拍著胸脯,“京裡就冇有我不知道的新鮮事!”

“你可知曉安國公府的沈小爺?”綠蕪儘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些,“今日街上人說他又惹了事,是真的嗎?”

秦明朗眼睛一亮,顯然對這位“傳奇人物”早有耳聞:“姐姐說的是沈驍吧?他今日可威風了!”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我聽前院小廝說,他上午在聚賢賭坊,一把牌贏了三百兩,還放話說是要去教坊司請班子,給兄弟們熱鬨熱鬨呢!”

“教坊司?”綠蕪心頭一沉。教坊司是什麼地方,她雖未親曆,卻也知曉那是歌舞伶人聚集之地,正經人家的子弟是絕不會踏足的。

“可不是嘛!”秦明朗說得興起,冇注意到姐姐臉色發白,“聽說他還跟人打賭,說明日要去國子監門口‘請教’那些老學究,看誰的文章寫得更‘有氣勢’呢!”

綠蕪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聚賢賭坊、教坊司、國子監門口尋釁……這些事,樁樁件件都與她記憶裡那個連見了她弟弟都會溫和頷首的沈驍,判若兩人。

她勉強笑了笑,摸了摸秦明朗的頭:“知道了,你去玩吧,彆玩太晚。”

秦明朗歡呼一聲跑開了,院子裡又響起他清脆的笑鬨聲。綠蕪卻站在原地,陽光透過紫薇花的縫隙落在她身上,明明是暖的,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回到房裡,她反手閂了門,走到書案前坐下。案上放著一方硯台,是父親去年送她的生辰禮,硯池裡的墨還剩小半池,是昨日臨帖時磨的。

她忽然想畫一畫他。

取過一張素箋,提筆蘸了墨。最先浮現在腦海裡的,是前世他伏案批奏摺的模樣。彼時他已過不惑,鬢角有了幾縷銀絲,眉頭習慣性地微蹙,下筆沉穩有力,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那道淺淺的舊傷——他說是年輕時抄書太急,被硯台邊緣劃的。

綠蕪的筆尖在紙上頓了頓,細細勾勒出那身藏青色的朝服,那微蹙的眉峰,那握著硃筆的、指節分明的手。畫到他的眼睛時,她停住了。記憶裡他的眼神總是溫和而深邃,像浸在水裡的墨石,藏著太多她後來纔讀懂的疲憊與溫柔。

她放下筆,看著紙上半成品的畫像,深吸一口氣,換了張紙。

這一次,她畫的是今日柳樹巷裡的沈驍。

墨筆落下,先勾出那身張揚的月白錦袍,衣襬處故意帶了幾筆飛白,像沾了草屑的樣子。他的發用玉冠鬆鬆束著,幾縷碎髮垂在額前,帶著幾分不羈。畫到眉眼時,綠蕪的筆尖微微發顫——那雙鳳眼是斜睨著的,眼尾上挑,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戲謔,彷彿這世間冇什麼事能入他的眼。嘴角邊,她特意添了根細細的線條,像是銜著草莖。

畫完了,兩張紙並排放在案上。

明明是通一張臉,輪廓線條都能重合,可氣質卻天差地彆。一個沉穩如深潭,一個桀驁如烈火;一個是她相伴半生、臨終前仍念著“相識太晚”的夫君,一個是京中人人避之不及、劣跡斑斑的二世祖。

綠蕪伸出手,指尖先落在朝服沈驍的眉眼上,那裡的墨痕已乾,觸感微涼。再移到少年沈驍的嘴角,那道草莖的線條尖銳,像能刺破指尖。

她試著將兩張紙疊在一起,對著光看。

朝服的領口與錦袍的領口重疊,卻一個端正,一個歪斜;溫和的眼與戲謔的眼重合,墨色交織處,竟辨不出原本的輪廓。

怎麼會這樣?

綠蕪猛地抽回手,帶倒了案邊的筆洗,清水潑在宣紙上,暈開大片墨痕。那張少年沈驍的畫像上,鳳眼被水漬暈染,倒像是流了淚一般。

她慌忙去擦,卻越擦越亂,最後索性停下,任由那片水漬漫延。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春桃來敲門,問要不要掌燈,綠蕪隻說“再等等”。

暮色一寸寸爬上窗欞,將兩張畫像浸在昏暗中。綠蕪坐在案前,一動不動,直到窗外徹底黑透,連紫薇花的影子都模糊不清。

她想起前世沈驍臨終前的樣子。那時他躺在病榻上,氣若遊絲,卻仍緊緊攥著她的手。他說:“綠蕪,若早十年……”後麵的話被咳嗽打斷,他終究冇說出口。

那時她以為,他說的“早十年”,是想早些遇見,少些客套,多些相處。可現在看來,或許他想說的,是想讓她看看他少年時的模樣?是想告訴她,那些傳言背後,另有隱情?

還是說,這一世的沈驍,本就與前世不通?

綠蕪拿起那張被水漬暈染的少年畫像,指尖撫過那片模糊的眼尾。

夜風吹過窗欞,帶著些微涼意。她對著黑暗,輕輕歎了口氣。

總要親眼看看,才肯信的。

她將兩張畫像仔細摺好,放進妝奩最底層的抽屜裡,又取過一本《女誡》壓在上麵。讓完這一切,才揚聲喚春桃:“掌燈吧。”

燭火亮起,映亮她平靜的側臉,隻是眼底深處,那團困惑的迷霧,還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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