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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九次,暴君總想囚我 第54章 拒他千裡 為何要拿孩子來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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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他千裡
為何要拿孩子來撒氣?……

他的眼神暗沉如夜,
裡麵翻湧著難以名狀的痛楚。

那些在戰場上受過的傷,在朝堂上經曆的明槍暗箭,都不及此刻她這句輕飄飄的話來得傷人。

“每次朕以為靠近了你一點,
”他的聲音低沉得幾乎破碎,
“你總要這樣,
用最冷漠的方式,
將朕拒之千裡之外。”

燭火劈啪一聲,在他眼底跳動,
映照出幾分罕見的脆弱。

這一刻,
他不再是那個執掌生殺的帝王,隻是個在她一次又一次的疏離中,
嘗儘失望的普通男子。

芳如因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微微一怔,卻依舊挺直背脊,語氣平淡:“臣妾隻是謹守本分。”

“本分?”
周淩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他逼近一步,
目光銳利如刀,
“你的本分就是像個木頭人一樣,對一切都無動於衷?還是在太液池時那般,將朕於千裡之外,纔是你的本分?!”

“陛下!”
芳如終於被他話語中的尖銳刺得擡高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隱忍的痛楚,
“在鳳儀宮是臣妾不識擡舉,如今謹言慎行,
恪守宮規,難道又錯了嗎?陛下究竟想要臣妾如何?”

“朕想要你如何?”
周淩重複著她的話,眼底情緒翻湧,似有千言萬語,
最終卻化作一聲冷笑,帶著幾分自嘲,“朕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期待什麼。”

他看著她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那強裝鎮定卻難掩波動的眼眸,心中的怒火與失望交織,竟讓他生出一股想要摧毀她這層麵具的衝動。

他再次靠近,氣息危險地籠罩下來,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或許,朕隻是想看看,你這副冷靜自持的模樣,究竟能維持到幾時?”

周淩眼底翻湧的情緒驟然變得深沉而危險。

他看著眼前這張清冷自持的臉,看著她那雙彷彿永遠波瀾不驚的眸子,一個近乎偏執的念頭猛地攫住了他,或許言語終究蒼白,唯有最親密的接觸,才能撕開她層層包裹的偽裝,觸碰到那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她。

他猛地伸手,攫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纖細的骨節微微發痛。

他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氣息灼熱地拂過她的額發,聲音喑啞,帶著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既然不知如何是好,那便……讓朕來告訴你,朕究竟想要什麼。”

芳如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心跳驟停,掙紮著想要脫離他的禁錮,卻撼動不了分毫。情急之下,她仰起頭,眼底閃過一絲清晰的抗拒,脫口而出:“陛下難道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您金口玉言,親口說過……不會再踏足漪蘭殿,不會再……碰臣妾一下!”

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周淩所有強撐的強勢與怒火。

他攫住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鬆,像是被燙到一般,整個人僵在原地。

原來……她記得。

她記得如此清晰,一字不差。

原來她此刻的抗拒,並非源於羞澀或矜持,而是因為他曾經那句在盛怒與失望之下脫口而出的氣話。

她是在用他自己的話,將他拒之千裡。

洶湧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澆熄,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寒意與鈍痛從心底蔓延開來,瞬間席捲四肢百骸。

他緩緩鬆開了手,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過於貼近的距離。

方纔那逼人的侵略性蕩然無存,他深邃的眸子裡,翻湧的慾念被一種更深沉、更刺骨的傷心所取代。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抹慣常的嘲諷,卻最終隻化作一絲苦澀的弧度。

“好……很好。”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疲憊與自嘲,“你果然……是厭極了朕的觸碰。”

他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她心頭莫名一緊,有失望,有傷心,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落寞。

不再多言,他驀然轉身,帶著一身尚未散儘的龍涎香與更濃鬱的孤寂,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將她獨自留在這空曠冰冷的偏殿之中。

芳如怔怔地看著他消失在殿門外的背影,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方纔用力的觸感,而心底某個角落,卻因為他最後那個眼神,泛起一絲細密的……疼痛。

……

絲竹管絃之音縈繞於涵虛堂內,觥籌交錯間,一派和樂融融。

刑部郎中鄭禹坐在靠後的席位,心不在焉地抿著杯中酒。

目光偶爾掃過禦座方向,隻見太後正滿麵慈愛地逗弄著懷中的承皇子,稚子天真爛漫的笑聲為這莊嚴的宴會添了幾分鮮活。

這本該是一幅含飴弄孫的和樂景象,卻在鄭禹看清那孩子麵容的瞬間,化作了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死死盯著那張小臉,手中的白玉酒杯險些滑落。

這孩子……這眉眼……

一股寒意自腳底竄起,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將視線轉向妃嬪席列首位,那位新晉的芷貴妃正含笑望著太後與皇子,姿態雍容,光彩照人。

宮中皆傳,陛下對這位芷貴妃寵愛非常,更在三年前便誕下皇長子,這才母憑子貴,一躍成為後宮第一人。

可是……鄭禹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陛下自民間歸朝至今,不近女色的名聲朝野皆知,甚至不乏“龍陽之好”的隱秘傳聞,後宮形同虛設,怎會憑空多出一個三歲孩兒?

朝中私下早有猜測,這孩子怕是陛下為了平息物議,不知從何處抱養來的。

但鄭禹卻清楚知道,事情遠比這更可怕!

他不僅認得那位“芷貴妃”的真實身份,更確切無比地知道,那孩子的生父,絕無可能是當今天子!

這是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統的滅族大罪!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中衣,黏膩地貼在背脊上,帶來一陣陣戰栗。

他僵坐在席位上,周遭的喧鬨彷彿隔了一層厚厚的琉璃,變得模糊不清。

此事千係太大,他恨不能立時化作塵埃,消失在這大殿之上。

舉報,是死;不舉報,來日東窗事發,他這個曾參與查辦案件的刑部郎中,知情不報,便是同謀,屆時滿門抄斬亦不為過!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他木然地舉起酒杯,試圖借酒液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卻隻覺得那瓊漿玉液苦澀難當。

時間彷彿被拉長了,每一息都像是在油鍋中煎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承皇子的身影,那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卻如同催命符一般刺眼。

就在他心神俱顫,幾乎要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時,太後似乎逗弄孫子累了,微笑著將承皇子遞給了身旁垂手侍立的乳母,低聲吩咐了幾句,看口型應是讓乳母將皇子送回其生母芷貴妃身邊。

機會!或者說,是最後通牒!

眼見乳母抱著孩子轉身欲走,鄭禹腦中那根緊繃的弦“錚”地一聲斷了!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險些帶翻了麵前的案幾,引來旁側幾位官員詫異的目光。他已顧不得這許多,幾乎是踉蹌著衝出席位,在通往側殿的廊柱旁,攔住了正要去替太後取手爐的老嬤嬤。

“嬤嬤!嬤嬤留步!”他的聲音因極度緊張而顯得乾澀嘶啞。

老嬤嬤停下腳步,皺起眉頭,麵露不悅地看著這位失儀的官員:“鄭大人,何事如此驚慌?太後娘娘正在飲宴,有何事容後再說。”她的語氣帶著慣常的倨傲與淡漠。

鄭禹豁出去了!

他迅速環顧四周,確認無人注意這邊,猛地將一枚隨身攜帶、成色極好的祖傳玉佩塞入嬤嬤手中,身體前傾,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急促而又清晰地低語:“嬤嬤!下官鄭禹,有塌天之禍要即刻麵稟太後!此事關乎皇子真實血統,關乎大夏國本安危!遲則生變!太後……聞此,一定會見!”

那老嬤嬤先是因他塞東西的動作愈發不悅,但指尖觸碰到那玉佩溫潤的質地,又聽他口中吐出“皇子血統”、“國本安危”等字眼,神色驟然一凝。

她擡起眼皮,仔細審視著鄭禹,隻見他麵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眼神中交織著巨大的恐懼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絕非作偽。

沉默僅僅持續了片刻,老嬤嬤迅速將玉佩收入袖中,臉上恢複了古井無波的表情,微微頷首,低聲道:“鄭大人在此稍候。”

隨即,她轉身,邁著與平常無異的沉穩步伐,悄無聲息地回到太後身邊,借著斟酒的機會,俯身在太後耳邊低語了許久。

太後臉上那雍容閒適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斂去,眼神驟然變得銳利無比。

她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正被乳母抱往妃嬪席的承皇子,又似不經意般掃過芷貴妃那張豔光四射的臉,隨即,她不動聲色地擡手揉了揉太陽xue,對身旁的皇帝柔聲道:“皇帝,哀家略有些乏了,先去更衣歇息片刻。”

周淩正與身旁的宗親說話,聞言轉頭,關切道:“母後可是不適?可需傳太醫?”

“無妨,年紀大了,貪杯幾杯便有些上頭,歇歇就好。”太後微笑著擺擺手,在宮人的攙扶下起身離席。

太後這一離席,堂內歌舞稍頓,眾人目光微妙交錯,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談笑,隻是那絲竹聲,似乎比先前更顯急促了些。

芳如獨自坐在妃嬪席中較為偏僻的位置,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敏銳地察覺到太後離席時那一閃而過的凝重神色,以及席間某些官員交換的意味深長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約莫一炷香後,那名老嬤嬤便再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妃嬪席前,這一次,她徑直走到了芷貴妃麵前,躬身低語了幾句。

芷貴妃臉上那完美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下,雖然很快恢複,但離得稍近的芳如,還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隻見芷貴妃眼波急速流轉,似乎在急切地思考著對策,她的目光掃過席間,最終,落在了獨自一人、看似與世無爭的芳如身上。

一絲算計的精光掠過她的美眸。

她立刻重新堆起溫婉親和的笑容,抱著承皇子,步履從容地走向芳如,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附近幾位妃嬪聽見:

“沈妹妹。”她親熱地喚道,將懷中正玩著自己衣帶的孩子往前送了送,“太後突然傳召,姐姐帶著皇子前去恐有不便。妹妹心思細膩,又沉靜穩妥,有勞妹妹暫且看顧承兒片刻,姐姐去去就回,定當重謝。”

這話說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給芳如反應和拒絕的機會。

話音未落,芷貴妃竟已不由分說地將那柔軟幼小、還帶著奶香的孩子塞進了芳如懷中,隨即立刻轉身,扶著宮女的手,步履略顯急促地跟著那老嬤嬤離去。

芳如被這突如其來的“重托”弄得怔在原地,雙臂下意識地環住懷裡這溫軟的小身子。

承皇子似乎有些不適應陌生的懷抱,扭動了一下,仰起小臉,用一雙酷似其“母妃”的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她。

孩子純淨無邪的目光,與她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她抱著孩子的動作,不由得變得有些僵硬。

這哪裡是“重托”,分明是個“燙手山芋”!

與此同時,偏殿之內,氣氛與外麵的歌舞昇平截然不同。

太後端坐上位,手中捧著一盞新沏的熱茶,卻並未飲用,隻是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浮葉,目光如冰冷的刀鋒,刮過下方強作鎮定的芷貴妃。

“芷貴妃,”太後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積威已久的壓迫感,“哀家方纔聽聞了一些……關於承皇子身世的閒言碎語。刑部郎中鄭禹,你可認得?鄭禹方纔向哀家稟報,說承皇子的身世另有隱情。你,可知此事?”

芷貴妃袖中的手微微顫抖,麵上卻努力綻開一抹無辜而又委屈的淺笑,彷彿受到了天大的汙衊:“太後娘娘明鑒!承兒是陛下的親生骨肉,此事天地可鑒!不知是何等小人,竟敢編造惡毒的謠言,汙衊皇嗣,離間天家親情?還請太後娘娘為臣妾和承兒做主啊!”她說著,眼眶竟微微泛紅,演技逼真。

太後冷眼看著她表演,並不為所動,隻是淡淡道:“既如此,為了堵住悠悠眾口,還你與皇子一個清白,便讓那鄭禹前來,當麵對質一番。傳鄭禹!”

“傳鄭禹。”內侍尖細的嗓音在殿內回蕩。

殿內空氣瞬間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芷貴妃垂眸,用錦帕輕輕按壓眼角,這個動作恰到好處地掩飾了她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然而,在那慌亂之下,更深層的是某種難以察覺的篤定,方纔離席來見太後之前,她已暗中命心腹宮女速去稟報陛下。

這個念頭讓她慌亂的心緒稍稍安定了幾分。

她瞭解陛下,無論出於何種考量,他都絕不會允許鄭禹在太後麵前胡言亂語,將事情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刻,她隻需要耐心等待,等待那個必然會前來解圍的身影。

如她所料,片刻之後,殿外傳來的卻不是鄭禹應召而來的腳步聲,而是一陣壓抑的騷動與幾句模糊的低語,緊接著,是沉重而急促的步履聲由遠及近。

殿門被推開,進來的不是鄭禹,而是身著甲冑、麵色肅穆的禦林軍統領李佐。

他快步上前,向太後單膝行禮,沉聲稟報,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絲刻意:“啟稟太後,鄭禹鄭大人方纔在席間突發急症,麵色慘白,冷汗淋漓,腹痛如絞,已無法行走,由其家仆緊急護送回府延醫診治,實在無法前來對質。臣已查驗過,確是如此。”

芷貴妃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挺直了些背脊。

太後眉頭緊蹙,目光銳利地看向李佐,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李佐垂著頭,神情恭敬如常。

就在這僵持的時刻,又一個沉穩而熟悉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由遠及近,清晰地傳入殿內每一個人耳中。

皇帝周淩掀簾而入,玄色龍袍在跳躍的燭光下泛著威嚴而冰冷的光澤。

他目光沉靜地掃過殿內情形,先在看似柔弱無助的芷貴妃身上停留一瞬,隨即轉向太後,躬身行禮,語氣從容:

“驚擾母後飲宴雅興,是兒臣之過。母後為何事煩憂?”他彷彿全然不知先前發生的一切。

太後冷哼一聲,將事情簡短告知。

周淩聽罷,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無奈與堅定,他上前一步,目光直視太後,語氣斬釘截鐵:“母後!承兒的身世,沒有人比朕更清楚。他千真萬確是朕之骨血,毋庸置疑。”

他頓了頓,聲音緩和下來,卻依舊清晰無比地響徹偏殿:

“朕與貴妃情深意重,承兒更是朕期盼已久的孩子。些許宵小之輩的無稽讒言,不過是嫉妒作祟,意圖擾亂宮闈安寧。還請母後明察秋毫,勿要聽信這些謠言,徒增煩惱,也寒了貴妃與朕的心。”

他一番話擲地有聲,將鄭禹的舉報定性為“嫉妒作祟”、“無稽讒言”,徹底堵住了太後的追問。

太後看著眼前並肩而立的帝妃二人,一個威嚴維護,一個楚楚可憐,配合得天衣無縫。

又想到那“突發急症”、已然離宮的鄭禹,哪裡還不明白這其中關竅?皇帝這是鐵了心要維護到底,甚至不惜動用禦林軍的力量截走人證!

她臉色沉鬱,胸口微微起伏,一股怒火夾雜著失望湧上心頭。

她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有憤怒,有探究,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最終,她什麼也沒再說,隻是猛地將手中的茶盞頓在身旁的案幾上,隨即拂袖而起,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偏殿。

殿內,隻剩下週淩與芷貴妃,以及幾名噤若寒蟬的宮人。

……

芳如抱著承皇子坐在宴會上,孩子在她懷中把玩著一枚羊脂玉佩,發出咿呀軟語。

“乖,一會兒母妃就回來了。”

芳如輕聲哼著江南小調,指尖輕柔地梳理著孩子細軟的發絲。

約莫一炷香後,芷貴妃款款歸來。

許是方纔在太後處有驚無險,她此刻神色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她踏入宴會,目光牢牢鎖定了芳如,以及她懷中的孩子。

芷貴妃來到芳如麵前,笑容溫婉親和,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鄰近幾桌聽清:

“有勞沈妹妹了,真是幫了姐姐大忙。”

她笑吟吟地說著,便伸出保養得宜、塗著鮮豔蔻丹的雙手,姿態自然地去接孩子。

芳如心中鬆了口氣,正欲將這“燙手山芋”安然歸還。

然而,就在孩子脫離她懷抱,即將投入生母懷抱的那個瞬間,芳如的眼角餘光清晰地捕捉到,芷貴妃的右手,在看似要托住孩子後頸的姿勢下,那長長的、鋒利的指甲尖端,極其迅速而又隱蔽地在承皇子細嫩的脖頸後側,用力一掐!

“嗚……”孩子嬌嫩的麵板哪經得起這樣的力道,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小臉猛地皺成一團,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發出了一聲委屈又吃痛的嗚咽。

這聲嗚咽如同一個訊號。

芷貴妃立刻順勢將孩子緊緊摟入自己懷中,右手看似在溫柔地、有節奏地拍撫著孩子的後背,實則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的拇指正精準而又狠重地按壓在孩子背部某個特定的xue位上。

芳如的心猛地一沉,她曾在太醫院珍藏的典籍中偶然見過這個手法的圖示與說明,那是宮中秘傳用於安撫受驚幼兒的推拿術之一,講究力道輕柔,順氣安神;但若是反其道而行,刻意加重力道按壓,便會強烈刺激幼兒經絡,引發劇烈的不適與啼哭!

果然!

“哇!”

承皇子彷彿被無形的針紮透,猛地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那哭聲尖銳而急促,完全不似平常的撒嬌耍賴。

小小的身子在芷貴妃懷中劇烈地顫抖著,因為哭得太急太猛,甚至開始打起嗝,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彷彿隨時都要喘不過氣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像一塊巨石砸破了宴席表麵平靜的水麵!

鄰近幾桌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正在演奏的樂師們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絲竹管絃之音漸漸變得稀疏、走調,最終完全停歇。

一道道或驚詫、或疑惑、或帶著看好戲意味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齊刷刷地聚焦在這抱孩子的貴妃和呆立原地的芳如身上。

整個宴會,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隻剩下承皇子那一聲高過一聲、令人揪心的痛哭。

芷貴妃適時地擡起頭,方纔還笑意盈盈的美眸中,此刻已盈滿了搖搖欲墜的淚水,長長的睫毛被淚珠濡濕,更顯得楚楚可憐。

她抱著哭得幾乎抽搐的孩子,快步走向禦座方向的皇帝,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與不敢置信:

“陛下!陛下您看看承兒!”

她將孩子哭得通紅的小臉和微微汗濕的額發展示給周淩,也展示給席間所有能看清的人,“臣妾……臣妾才離開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不知沈采女究竟對承兒做了什麼,孩子怎麼會……怎麼會哭成這樣啊……!”

說到此處,她恰到好處地哽嚥了一下,聲音破碎,彷彿心痛得難以自持。她微微側過身,讓孩子轉向更多人的視線,在他因掙紮而歪斜的衣領下,那脖頸後方一道新鮮的、細微卻清晰可見的紅痕,在明亮的燭光下無所遁形。

“臣妾知道……”芷貴妃的淚水終於滑落,沿著光潔的臉頰滾下,她看向芳如的方向,眼神裡充滿了痛苦與不解,“臣妾知道沈采女或許因為往日一些瑣事,對臣妾心存芥蒂,可……可承兒他還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啊!他是陛下的骨血,是大夏的皇長子,他有什麼錯?為何要拿孩子來撒氣……”

她字字泣血,句句含冤,將一個受儘委屈、愛子心切的母親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席間頓時一片嘩然!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眾目睽睽之下,哭鬨不止、脖頸帶傷的孩子,加上貴妃聲淚俱下的指控,幾乎將芳如推向了百口莫辯的絕境。

芳如站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自己身上,有懷疑,有鄙夷,有幸災樂禍。

她看著貴妃那雙淚眼後一閃而過的得意與狠厲,看著承皇子因被按壓xue位而痛苦扭曲的小臉,一股冰冷的怒意與強烈的無力感交織著湧上心頭。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禦座之上。

周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俊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那深邃的眼眸,正沉沉地望著她,裡麵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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