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我點爆對手命脈 第133章 內部的聲音
下工的鈴聲,像是給一座巨大的、正在咆哮的鋼鐵巨獸打了一針鎮定劑。
刺耳的轟鳴聲漸漸平息,隻剩下高溫爐體散熱時發出的輕微嗡嗡聲,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混雜著鐵鏽與機油的獨特氣味。
雷嘯擰緊最後一顆螺絲,用手背抹去額頭的汗珠。
他身邊,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工人,正費力地想把一塊沉重的模具安回卡槽,腳下卻不小心一滑。
“小心!”
眼看那價值不菲的模-具就要砸在地上,一隻布滿老繭的大手,如同鐵鉗般從旁邊伸出,穩穩地托住了模-具的底座。
雷嘯手臂肌肉一繃,輕描淡寫地將那上百斤的鐵疙瘩推進了卡槽。
“哢噠。”
一聲清脆的入位聲。
“謝……謝謝強哥!”
年輕工人驚魂未定,臉漲得通紅。
周圍幾個正在收拾工具的老工人看到了這一幕,都善意地笑了起來。其中一個頭發花白,但身板依舊硬朗的老人走過來,一巴掌拍在雷嘯滿是油汙的肩膀上。
“強子,好身手!”
老人叫張大海,是車間裡年紀最大、資格最老的鉗工,也是少數幾個從聞人語父親那個時代就一直乾到現在的老師傅。
雷嘯,或者說“李強”這個身份,入職還不到半個月。
他沒再像第一天那樣鋒芒畢露,而是選擇了一種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式融入這裡——乾活。
最重的活,他搶著乾。
最難的活,他默不作聲地乾。
誰的機器出了毛病,他過去三兩下就給擺平,連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久而久之,那些原本排外的老油條們,看他的眼神也變了。在工廠這種地方,技術和力氣,就是最硬的通行證。
“強子,晚上有事沒?”
張大海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遞給雷嘯一根。
“沒事。”雷嘯接過煙,點上。
“那成,到我家喝兩杯去。你嫂子今天鹵了豬頭肉,管夠!”
張大海熱情地發出了邀請。
雷嘯吸了一口煙,濃烈的煙霧在他平靜的臉前繚繞。
他點了點頭。
……
張大海的家,就在離工廠不遠的一片老式家屬樓裡。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但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當雷嘯提著兩瓶廉價的高度白酒進門時,屋裡已經坐了四五個人,都是車間裡的老麵孔。
一張小小的圓桌上,擺著幾樣簡單的下酒菜。
一盤花生米,一盤拍黃瓜,還有一大盤醬香四溢的鹵豬頭肉,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喲,強子來了!快坐快坐!”
“大海,你這不夠意思啊,請強子喝酒,怎麼不早說,我也好帶瓶好酒來!”
眾人熱情地打著招呼,氣氛很是熱絡。
雷嘯也不客氣,把酒放在桌上,就在張大海旁邊坐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男人們的話匣子,伴隨著酒精的揮發,徹底打了開來。
一開始,聊的還是車間裡的趣聞,東家長西家短。可聊著聊著,話題就不可避免地轉到了那些讓人憋氣的事情上。
“媽的,說起來就來氣!”
一個叫趙鐵柱的工人,一口喝乾杯中酒,把搪瓷杯重重地頓在桌上。
“上個月的高溫補貼,你們誰拿到了?廠裡的公告貼得老大,一人三百!結果呢?連個響兒都聽不見!”
“拿個屁!”另一個工人啐了一口,“我去找劉工頭問,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說工會統一安排,用這筆錢給咱們買降暑的綠豆湯了!我呸!三百塊的綠豆湯,夠咱們喝到明年冬天了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罵罵咧咧起來。
“他媽的,那綠豆湯,稀得能照出人影兒!我看錢都進了他和他那個工會主席舅舅的腰包了!”
“何止是錢!”一個缺了半截小指的老工人,舉起自己的殘手,眼睛通紅。
“我這根指頭,怎麼沒的?就是因為那台破機器的保護裝置壞了半個月,跟劉扒皮報了八遍,他嫌麻煩,一直拖著不修!結果……”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而憤怒。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敢怒不敢言的屈辱。
雷嘯默默地聽著,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他很少說話,但每個人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在了心裡。
這就是聞人語要他找的東西。
藏在鋼鐵堡壘之下的,人心的裂縫。
突然,一直沉默的張大海站了起來。
他重新倒滿一杯酒,沒有喝,而是顫顫巍巍地走到牆角,將杯中酒,一滴不剩地灑在了地上。
“老廠長……”
張大海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要是還在,這廠子,絕不會是現在這個鬼樣子!”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看著地上那攤濕漉漉的酒漬,眼神複雜。
老廠長,聞人語的父親,聞震山。
那是一個屬於這家工廠的,早已逝去的,卻依舊溫暖的時代符號。
“是啊……老廠長在的時候,彆說補貼,逢年過節,誰家有困難,他都是自己掏錢幫襯。”
“那時候的工廠,才叫家啊……”
幾個年紀大的工人,眼圈都紅了。
他們將一杯杯白酒倒在地上,用這種最質樸的方式,祭奠著那個逝去的人,也祭奠著自己被剝奪的尊嚴。
祭奠完畢,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了雷嘯身上。
這個沉默寡言,卻一身本事,渾身都透著一股讓人信服的狠勁的年輕人,給了他們一絲微弱的希望。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終於開了口。
他是廠裡的老會計,姓陳,大家都叫他陳算盤。
陳會計扶了扶眼鏡,壓低了聲音。
“剋扣獎金,那都是小事……我跟你們說個大事,你們聽了,彆往外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振武……他可能在掏空廠子。”
這話如同一顆炸雷,在小屋裡炸響。
陳會計看到所有人都被鎮住了,緊張地嚥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我……我前幾個月,無意中看到幾張單據,是王振武親手處理的。幾筆钜款,都打給了一家外麵的公司。”
“什麼公司?”張大海追問。
“一家……一家叫‘振武諮詢’的公司。”
陳會計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偷偷查過,那家公司,就是個空殼!除了名字,什麼都沒有!那幾筆錢,名義上是技術諮詢費,實際上,就是左手倒右手,全進了他自己的口袋!”
這個訊息,比之前所有的控訴加起來,都更具殺傷力。
這是最直接,最致命的貪腐證據!
陳會計說完,像是虛脫了一樣,癱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臉上滿是恐懼。
“強子……這事……這事要是捅出去,王振武能活剝了我……”
雷嘯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隻是站起身,從自己隨身的包裡,拿出厚厚的一遝現金,放在桌子上,推到陳會計麵前。
“這筆錢,你拿著。”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
“給你家人用。如果出了事,我會安排他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衣食無憂。”
他頓了頓,看著屋子裡所有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向你們保證,王振武,蹦躂不了幾天了。”
他的眼神,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悸,卻又莫名地心安。
……
夜色深沉。
王振武站在自己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煩躁地掐滅了手中的雪茄。
落地窗外,龐大的廠區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匍匐在夜幕之下。
一切看起來,都和他掌控下的過去十年一樣,安靜,且順從。
但他心裡,卻無端地升起一股燥意。
那是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在這片看似平靜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他拿起電話,撥給了心腹李德全。
“最近廠裡,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電話那頭的李德全愣了一下,隨即諂媚地笑道:“王廠長,您放心,一切正常!那些工人,就跟圈裡的羊一樣,老實得很!”
“老實?”
王振武冷笑一聲。
“有時候,太安靜,就是最大的不對勁。”
他結束通話電話,眼神變得陰鷙而狠厲。
他對站在陰影裡的另一個心腹,也是他的外甥劉工頭,沉聲說道。
“去給我查。”
“把所有新進廠的,還有那些跟老家夥們走得近的,都給我仔仔細細地過一遍。”
劉工頭一個激靈,連忙點頭哈腰。
王振武轉過身,重新看向窗外那片黑暗的廠區,聲音如同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
“我總感覺,我的糧倉裡,混進來一隻不安分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