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慶功宴,我笑著送他們上路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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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我女兒高燒40度,躺在ICU等錢續命。
我丈夫顧淮安,當著我的麵,一榔頭砸碎了女兒存了三年的小豬存錢罐。
他把裡麵皺巴巴的零錢一把抓走,要去給他剛考上編製的妹妹買個名牌包當賀禮。
我發瘋一樣去搶,他一腳把我踹開,滿臉厭惡。
林歲晚!一個破存錢罐你至於嗎我妹的人生大事比你女兒的命重要多了!
婆婆護著小姑子,指著我的鼻子罵:你怎麼這麼惡毒,就見不得我們家好不就是發個燒,至於咒她死嗎
我看著手機上醫院發來的第二張病危通知單,笑了。
我冇有再鬨,隻是平靜地走上醫院頂樓的天台。
縱身一躍。
再次睜眼,耳邊是我丈夫全家推杯換盞的喧鬨.
慶祝知夏考編成功!我們顧家終於要出人頭地了!
而我,正端著一杯酒,站在顧淮安身邊,笑靨如花。
【正文】
1
哥,嫂子,我敬你們一杯!
顧知夏穿著一身嶄新的連衣裙,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她舉著酒杯,眼神輕飄飄地落在我身上,以後我就是國家的人了,可得好好謝謝我哥,要不是他,我哪有今天。
婆婆立刻接話,聲音尖銳得能劃破這包廂裡油膩的空氣:那是!你哥最疼你了!不像有些人,天天待在家裡,一分錢不掙,就知道拖後腿!
我臉上的笑容冇有絲毫變化,甚至還更深了一些,我輕輕晃動著杯中的紅酒,看著那液體在杯壁上掛出漂亮的弧度。
顧淮安攬住我的肩膀,對著他媽和妹妹打圓場:媽,說什麼呢。歲晚把家裡照顧得很好。
他嘴上說著維護的話,手臂上的力道卻帶著警告的意味,彷彿在說,彆在這種場合給我丟人。
顧知夏撇了撇嘴,直接把矛頭對準我:嫂子,我說句你不愛聽的。女人還是得有自己的事業,你這樣天天圍著老公孩子轉,跟個保姆有什麼區彆萬一哪天我哥厭了你,你哭都冇地方哭。
她說完,還捂著嘴笑起來,一副我都是為你好的天真模樣。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婆婆嘴上嗬斥,眼裡的笑意卻快要溢位來,你嫂子哪能跟你比,你可是我們顧家的驕傲!
我冇有理會她們母女的一唱一和,隻是將目光轉向顧淮安,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淮安,知夏說得對,我是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打算了。
顧淮安一愣,似乎冇料到我會如此順從。
他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手:你能這麼想最好。
我繼續笑著,舉起酒杯朝顧知夏示意:知夏,恭喜你。為了慶祝你的大好前程,嫂子必須得送你一份大禮。
顧知夏眼睛一亮:真的嗎嫂子我就知道你最大方了!
我臉上的笑意不減,手腕卻不經意地一歪。
哎呀!
整杯紅酒,一滴不漏地,全都潑在了顧知夏那身嶄新的名牌連衣裙上。
暗紅色的酒液迅速浸透了白色的布料,在她胸前暈開一大片,看上去狼狽又滑稽。
包廂裡的喧鬨瞬間靜止。
顧知夏的尖叫緊隨而至:啊!我的裙子!林歲晚你乾什麼!
我立刻放下酒杯,滿臉驚慌地拿出紙巾,手忙腳亂地去幫她擦拭:對不起,對不起知夏!我手滑了!你這裙子很貴吧是淮安給你買的那個最新款嗎哎呀,這可怎麼辦,肯定要花不少錢吧
我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在座的所有親戚都聽得清清楚楚。
花錢兩個字,我說得尤其重。
顧淮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一把推開我,將顧知夏護在身後:林歲晚!你今天到底發什麼瘋
婆婆也衝了過來,指著我的鼻子: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見不得我們知夏好!一條裙子而已,你至於嗎!
我委屈地看著顧淮安,眼眶泛紅:我不是故意的……淮安,我隻是……
夠了!他粗暴地打斷我,一條裙子算什麼!隻要知夏高興,彆說一條,十條我都買得起!
說得真好。我低聲說。
你說什麼他冇聽清。
我抬起頭,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燦爛又無辜:我說,老公你真好。隻要家人高興,花多少錢都值得。
我頓了頓,話鋒一轉,臉上的表情切換成恰到好處的擔憂:對了,淮安,剛纔手機震了一下,好像是醫院來的簡訊,不知道念念怎麼樣了。
顧淮安臉上的怒氣和不耐煩瞬間凝固。
我滿意地看著他陡然變化的臉色,輕輕補上一句:念唸的高燒,還冇退呢。
2
回家的路上,車內氣壓低得可怕。
顧淮安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畢露,他從後視鏡裡看我,眼神裡滿是審視和不悅。
林歲晚,你今晚到底想乾什麼
我冇想乾什麼啊,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語氣輕快,我隻是替知夏高興,也關心我們的女兒,這有錯嗎
關心他冷笑一聲,你那叫關心你是在所有親戚麵前給我難堪!你故意提醫院的事,不就是想讓大家覺得我這個當哥的、當爹的不負責任嗎
我冇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原來在你心裡,你的麵子,比女兒的病情更重要。
你!他被我堵得一時語塞,最終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不可理喻!
車子猛地一個急刹,停在了小區樓下。
他摔門而去,甚至冇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坐在冰冷的車裡,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我們剛認識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顧淮安,還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在我家樓下,抱著一把破吉他,一遍又一遍地彈唱著我最喜歡的那首歌。
他說:歲晚,我現在什麼都冇有,但我有一顆愛你的心,我發誓,以後我掙的每一分錢,都給你和我們的孩子花。
他說:歲晚,嫁給我,我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信了。
我不顧父母的反對,拿著他們給我準備的嫁妝,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陪著他創立了現在這家小有規模的科技公司。
後來,我們有了女兒念念。
念念出生那天,他抱著那個小小的、軟軟的嬰兒,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趴在我的病床前,握著我的手:歲晚,謝謝你,我顧淮安這輩子,一定不會辜負你們母女。
言猶在耳,人卻已非。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從他母親以照顧孫女為名搬進來之後還是從他妹妹大學畢業,三天兩頭找他要錢開始
我記不清了。
我隻記得,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來越陌生,對我和念念也越來越不耐煩。
而我,從一個驕傲的、被捧在手心的公主,變成了一個隻會伸手要錢、麵目可憎的怨婦。
上輩子,我到死都冇想明白。
現在,我也不想去想了。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顧知夏打來的。
我冇有接。
很快,顧淮安的電話追了過來,我剛一接通,他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就從聽筒裡傳來:林歲晚,你為什麼不接知夏的電話她被你弄哭了你知不知道!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顧知夏委屈的哭聲:哥,嫂子是不是討厭我了……都怪我,我不該讓你給我買那麼貴的裙子……
顧淮安的語氣立刻軟了下來,溫柔得能滴出水:傻瓜,這怎麼能怪你是她不懂事。彆哭了,哥明天就帶你去買條新的,買更漂亮的!
掛斷電話前,他還不忘警告我:林歲晚,我警告你,去給知夏道歉。不然這事冇完!
我麵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打開家門,顧淮安正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
我冇有理他,徑直走進臥室,從衣櫃深處拿出一個小包,開始收拾東西。
他跟了進來,靠在門框上,抱著臂,冷眼看著我:怎麼演上離家出走的戲碼了林歲晚,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我拉上拉鍊,轉過身,從包裡拿出一張小小的、邊緣已經磨損的卡通創可貼,舉到他麵前。
不,我不是離家出走。
我的聲音很平靜。
我是去醫院看念念。她上次摔倒,膝蓋破了,一直哭著喊疼。我答應過她,下次去看她的時候,給她帶她最喜歡的草莓創可貼。
這張創可貼,是我從那個被他砸碎的小豬存錢罐的碎片裡,一張一張,撿回來的。
3
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ICU的探視時間早就過了,我隻能隔著厚厚的玻璃,遠遠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念念。
她小小的身體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心電監護儀上跳動的曲線,是我此刻唯一的慰藉。
我的念念,我可憐的女兒。
上輩子,媽媽冇能耐,冇能救你。
這輩子,媽媽一定拚儘所有,讓你好好活下去。
我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顧淮安的母親和顧知夏就找來了。
她們不是來看孫女,也不是來看外甥女的。
她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林歲晚!你這個喪門星!大清早的,淮安說你一夜冇回家,我就知道你肯定躲在這裡裝死!
婆婆一上來就叉著腰,唾沫星子橫飛,你看看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呢念念生病,我們全家都著急,就你在這裡裝好人你要真有心,就趕緊想辦法去湊錢,而不是在這裡哭喪!
顧知夏挽著婆婆的胳膊,怯生生地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像淬了毒的針。
嫂子,你彆怪媽說話直,她也是心疼我哥。我哥為了這個家,為了念唸的醫藥費,壓力真的很大。昨天他給我買裙子的錢,也是他辛辛苦苦掙來的……你昨天那麼做,真的讓他很難堪。
她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三言兩語,就把所有的矛盾都歸結於我的不懂事。
好一朵清新脫俗的白蓮花。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
知夏,你那條裙子,真好看。
顧知夏一愣,冇跟上我的思路。
我慢悠悠地繼續說:是香奈兒今年的新款吧我記得專櫃價是三萬六。不過你哥買的,應該不止這個數。
我頓了頓,看著她和婆婆瞬間變化的臉色,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
畢竟,他還得額外支付三千六百五十二塊五毛錢,不是嗎
這個數字,這個精確到毛的數字,是我上輩子刻在骨子裡的痛。
那是念念存了整整三年的零花錢。
是她每天把早飯錢省下來,一枚一枚硬幣投進去的。
是她抱著小豬存錢罐,奶聲奶氣地對我說:媽媽,等存滿了,我就給媽媽買一條最漂亮的裙子,再給爸爸買一個最好的剃鬚刀。
現在,這些錢,變成了顧知夏身上炫耀的資本。
你……你胡說什麼!顧知夏的臉瞬間白了,眼神躲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婆婆也反應過來,立刻跳腳:林歲晚你血口噴人!什麼三千多塊我們家淮安給妹妹買東西,用得著添那點零錢你就是嫉妒!你就是看不得我們家好!
我胡說
我從包裡,慢慢地掏出手機。
就在這時,顧淮安也趕到了,他剛停好車,一上來就看到我們劍拔弩張的樣子,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又在吵什麼!
他快步走過來,不問青紅皂白地就指責我:林歲晚,你能不能消停一天這裡是醫院!
婆婆立刻惡人先告狀:淮安你快來!這個瘋女人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居然汙衊你拿家裡的零錢去給知夏買東西!還說得有零有整的,她肯定是瘋了!
顧淮安看向我,滿臉的懷疑和不耐:林歲晚,你又在搞什麼鬼為了一條裙子,你至於鬨到現在嗎
我冇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隻是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麵,輕輕按下了手機的播放鍵。
一段錄音,清晰地在安靜的走廊裡響了起來。
先是一陣刺耳的、陶瓷碎裂的聲音。
砰——!
緊接著,是顧淮安暴躁又厭惡的怒吼:
林歲晚!一個破存錢罐你至於嗎我妹的人生大事比你女兒的命重要多了!
我舉著手機,對上他瞬間慘白的臉,輕輕地問:
顧淮安,這個聲音,你熟悉嗎
4
錄音在死寂的走廊裡迴盪,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顧家人的臉上。
顧淮安的臉色從慘白轉為鐵青,最後變成了惱羞成怒的漲紅。
他死死地盯著我手裡的手機,眼神裡迸發出駭人的凶光。
林歲晚,你算計我
婆婆最先反應過來,她像一頭髮了瘋的母獅,尖叫著就朝我撲過來,企圖搶奪手機。
你這個毒婦!你居然還錄音!你想乾什麼你想毀了我們家嗎把手機給我!
我早有防備,側身一躲,讓她撲了個空。
顧知夏也徹底慌了神,她抓住顧淮安的胳膊,哭得梨花帶雨: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錢是……是念唸的!你要相信我!嫂子她是在陷害我!
她一邊哭,一邊用怨毒的眼神剜著我,彷彿我纔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顧淮安的理智徹底被他妹妹的哭聲和母親的咒罵給沖垮了。
他血紅著眼睛,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朝我衝了過來。
林歲晚,你把我們家當什麼了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顧淮安是個連女兒救命錢都搶的混蛋嗎你想毀了我妹妹的前途嗎你好狠的心!
他揚起了手,帶著淩厲的風,朝著我的臉狠狠扇了過來。
我冇有躲。
我甚至連眼睛都冇有眨一下,就那麼平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愛了十年,為他生兒育女,為他耗儘青春的男人,是如何將他醜陋的嘴臉暴露無遺。
來吧,打下來。
讓所有人都看看。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冇有落下。
家屬!ICU門口不許大聲喧嘩!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行色匆匆地從病房裡衝了出來,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和凝重。
誰是林唸的家屬
我的心臟驟然一緊。
顧淮安揚起的手僵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醫生身上。
我是!醫生,我女兒她怎麼了我急切地問。
醫生的表情異常嚴肅:病人情況突然惡化,出現急性心力衰竭,必須立刻進行手術!手術風險很高,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他將一份病危通知書和手術同意書遞到我麵前:時間緊急,必須馬上做決定!另外,手術需要立刻繳納二十萬押金,你們趕快去準備!
二十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瞬間壓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整個走廊,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全部轉向了顧淮安。
他是這個家裡唯一的頂梁柱,也是最有能力拿出這筆錢的人。
婆婆死死地抓住了顧淮安的胳膊,聲音都在發抖,但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淮安,你可彆犯傻!這肯定是醫院的騙局!什麼心力衰竭,不就是發個燒嗎他們就是看我們家好不容易出了個有編製的,想合起夥來騙我們錢!
顧知夏也哭著哀求:哥,你彆聽他們的……我……我的工作剛剛穩定,單位最看重家風了,要是……要是這件事鬨大了,我的政治審查……哥,我這輩子就毀了!
一邊,是躺在ICU裡,生命垂危的親生女兒。
另一邊,是苦苦哀求的母親,和前途岌岌可危的寶貝妹妹。
我看著顧淮安。
看著他在母親的拉扯和妹妹的哭求中,那張英俊的臉上,掙紮、猶豫、權衡……
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定格成了對我徹骨的憎恨。
他做出了選擇。
他甩開我的手,甚至冇有再看ICU的門一眼,轉身扶住他搖搖欲墜的母親和妹妹。
我們走。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敲碎了我心底最後一點微光。
林歲晚,這場你跟醫生合夥演的戲,我不會上當的。這錢,我一分都不會出。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帶著他最珍視的家人們,轉身離去。
5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決絕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
冇有哭,也冇有鬨。
心臟的位置空洞洞的,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原來,哀莫大於心死,是這種感覺。
家屬!你到底還簽不簽字再拖下去,孩子就真的冇救了!醫生在一旁催得滿頭大汗。
簽。
我拿起筆,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了我的名字,每一個筆畫都穩定得不像話。
然後,我拿出手機。
醫生以為我要打電話借錢,歎了口氣:快點吧,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冇有打電話。
我隻是打開了一個股票交易軟件。
上一世,在跳下去之前的最後幾天,我活著的唯一念頭,就是替念念找到一線生機。我瘋了一樣研究所有可能快速來錢的途徑,其中就包括金融市場。我清晰地記得,就在今天,一家名不見經傳的生物科技公司,會因為一項突破性的專利公佈,股價在開盤後一飛沖天。
重生後,我第一時間就將父母留給我傍身的最後三萬塊錢,全部投了進去,並且加了最高倍的槓桿。
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念念活。
賭輸了,我陪她一起走。
現在,是開盤的時間了。
我點開持倉頁麵,一串鮮紅的數字映入眼簾。
三十一萬。
我將手機螢幕轉向醫生,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錢夠了。醫生,請立刻安排手術,用最好的藥,請最好的專家。
醫生看著那個數字,驚得目瞪口呆。
就在我轉身去繳費視窗的時候,一個低沉的男聲在我身後響起。
在走廊裡能麵不改色地做出那種判斷,在股市裡還能有如此精準的眼光。這位女士,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我回頭,看到一個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的男人。他身形高大,氣質矜貴,正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我。
我認得他。
沈彥。
上一世,在財經新聞上,我無數次見過這張臉。他是商業界的奇才,也是顧淮安公司最大的競爭對手。
沈先生,我禮貌地點了點頭,見笑了。
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認識他。
我母親也在這家醫院休養,剛纔的事,我無意中都看到了。他的目光裡帶著一絲不易察可的同情,你的家人……確實與眾不同。如果你資金上還有困難,沈氏集團有專門的慈善基金,我可以……
不必了。我打斷他,謝謝你的好意,沈先生。但這是我的戰爭,我自己能處理。
說完,我便轉身走向繳費處。
身後,沈彥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繳完費,我拿著單據回到ICU門口,將它交給翹首以盼的護士。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瘋狂地響了起來。
是顧淮安。
我劃開接聽,他氣急敗壞的聲音立刻從裡麵炸開:林歲晚!你從哪裡弄來的二十萬你是不是去借高利貸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在外麵給我惹一身債,彆想讓我給你還一分錢!你是不是想拖垮我們全家!
他關心的,從來都不是念唸的死活。
他關心的,永遠隻有他自己,和他家的那些拖油瓶。
6
醫院樓下的咖啡館裡,冷氣開得很足。
顧淮安坐在我的對麵,麵容憔悴,眼下是濃重的黑青。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公司老闆,更像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
說!錢到底是從哪來的他死死盯著我,彷彿要在我臉上盯出一個洞,是那個男人給你的就是剛纔在醫院走廊的那個林歲晚,你為了錢,什麼都肯做是嗎你是不是出軌了!
他把出軌兩個字咬得極重,好像已經給我定了罪。
我慢條斯理地用小勺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冇有回答他的問題。
錢的來源重要嗎我抬眼看他,眼神平靜無波,重要的是,念唸的手術很成功,她現在脫離危險了。
當然重要!他一拍桌子,引來周圍人側目,我是你丈夫!我們是一個家庭!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揹著我在外麵欠了那麼大一筆錢,你想過後果嗎
我看著他義正言辭的樣子,覺得無比諷刺。
家庭我輕輕重複著這個詞,然後笑了,顧淮安,在你帶著你媽和你妹,從ICU門口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我們之間,就不存在‘家庭’這個詞了。
他的臉色一白,氣焰瞬間矮了半截。
他開始打感情牌,語氣也軟了下來,試圖用PUA那套來控製我:歲晚,你彆這樣說。我知道你當時在氣頭上。但你也要理解我,我媽年紀大了,知夏的前途又在關鍵時刻,我……我當時也是冇辦法。要不是你非要把事情鬨大,非要用那個錄音刺激大家,我們怎麼會走到那一步
看,他又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是我太計較,是我太惡毒,是我不懂事。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他顧淮安,永遠是那個被逼無奈的、最無辜的受害者。
可惜,這套說辭,對我已經冇用了。
我從包裡拿出一份檔案,推到他麵前。
你說的對,我看著他,無比讚同地點點頭,我們不該走到這一步的。所以,我們結束吧。
檔案最上方,是四個加粗的黑體字——離婚協議書。
顧淮安的瞳孔猛地一縮,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看看那份協議,聲音都變了調:離婚林歲晚,你瘋了就因為這點事我不同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身體微微前傾,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是在通知你。
協議內容很簡單。女兒念唸的撫養權歸我,你必須放棄。作為補償,婚後財產,我什麼都不要。車子,房子,存款,都歸你。
聽到這裡,顧淮安的神色明顯鬆動了一下。
他似乎覺得,我隻是在鬨脾氣,用離婚來威脅他,最終還是會因為離了他無法生活而妥協。
他甚至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林歲晚,你彆鬨了。你一個脫離社會這麼多年的家庭主婦,冇有我,你怎麼養活你自己和念念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我打斷他的自我感覺良好,房子車子我雖然不要,但有一件東西,你必須給我。
他皺起眉:什麼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我的要求。
我要你公司,‘淮安科技’,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7
哈哈哈哈……
顧淮安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他靠在咖啡館的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林歲晚,你是不是看小說看傻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你一個連財報都看不懂的家庭主婦,你要我公司的股份乾什麼拿去疊紙飛機嗎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和輕蔑。
在他眼裡,我永遠是那個需要依附他才能生存的菟絲花。
我冇有因為他的嘲笑而動怒,隻是靜靜地等他笑完。
顧淮安,我開口,聲音平穩而有力,你是不是忘了,‘淮安科技’的啟動資金,是誰給你的
顧淮安的笑聲戛然而止。
當年我嫁給你的時候,我爸媽給我的那筆嫁妝,一共五十萬。我一分冇留,全都給了你,讓你去創業。我們當時簽過一份協議,白紙黑字寫著,那五十萬是我的婚前財產,以技術入股的形式,投入到你未來的公司。這份協議,我一直都好好地儲存著。
我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按照法律,我不僅是你的妻子,更是你公司的原始股東,是創始合夥人。這些年公司所有的盈利,我都有權分紅。隻不過,我一直冇跟你要而已。
現在,我要離婚,拿回本就屬於我的東西,有問題嗎
顧淮安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大概從未想過,那個一直被他踩在腳下,逆來順受的女人,會把十幾年前的舊賬翻出來,還記得如此清晰。
你……你這是敲詐!他憋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隨便你怎麼說。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兩條路。第一,和平離婚,協議轉讓股份給我。第二,我們法庭見。我會請最好的律師,清算公司從成立至今所有的賬目。當然,開庭之前,我會順便把那段有趣的錄音,連同你在醫院拋棄親生女兒的壯舉,一起發給你的投資人,還有……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轉向窗外。
婆婆和顧知夏的身影,正急匆匆地朝咖啡館走來。
……還有,發給你妹妹單位的紀律檢查委員會。你說,一個品行如此敗壞的家庭裡出來的公務員,她的政治審查,還能過關嗎
你敢!顧淮安猛地站起來,雙目赤紅。
恰在此時,婆婆和顧知夏推門而入。
淮安!你彆聽這個瘋女人的!她就是想嚇唬你!股份她也配!婆婆衝上來,一把將我麵前的離婚協議撕得粉碎。
顧知夏也紅著眼圈,扮演著她最擅長的受害者角色:嫂子,你為什麼要這麼逼我們家和萬事興啊!你把這個家拆散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我哥他那麼辛苦,你就不能體諒他一下嗎
我看著眼前這三個我曾經視作家人的人,隻覺得無比滑稽。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顧淮安。
我的律師,二十四小時內會聯絡你。你好自為之。
說完,我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時,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麵如死灰的顧知夏,嘴角勾起一抹冰涼的弧度。
對了,知夏。希望你的鐵飯碗,足夠結實。
畢竟,不結實的東西,總是很容易碎掉。
就像,某個小豬存錢罐一樣。
8
幾周後,淮安科技的股東大會上,我以最大股東的身份,坐上了主位。
顧淮安被迫履行了協議。
他坐在我的下手邊,臉色比鍋底還黑。他大概以為,我拿到股份也隻是個擺設,公司最終還是他說了算。
念念已經出院了,我給她找了最好的私立康複中心,聘請了專業的護工二十四小時照料。我們搬進了市中心的高檔公寓,徹底告彆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今天的會議,是關於公司A輪融資的關鍵一輪。
顧淮安清了清嗓子,開始向幾位遠道而來的投資人闡述他雄心勃勃的擴張計劃。他講得慷慨激昂,PPT也做得花裡胡哨,但內裡空洞無物,全都是畫大餅。
他講完後,得意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看到了嗎這纔是商業,你一個女人懂什麼。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投資人們禮貌性地鼓了鼓掌,表情卻冇什麼波瀾。
我反對。
清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片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顧淮安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林歲晚,這裡是董事會,不是你家廚房,你搗什麼亂!
我冇有理他,隻是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將我的U盤插進了電腦。
各位投資人,我環視一週,聲音自信而從容,剛纔顧總的計劃,聽上去很美好,但恕我直言,完全是空中樓閣。他忽略了市場下沉的可能性,也高估了現有技術的壁壘。
我按動遙控器,螢幕上出現了一份全新的計劃書。
我的計劃很簡單,放棄一線城市的高成本競爭,主攻二三線城市的藍海市場。同時,將公司一半的研發力量,投入到‘智慧家居物聯網’這個新興領域。我已經做過詳細的市場調研和數據分析,未來五年,這纔是真正的風口。
我的方案,條理清晰,數據詳實,每一個論點都有紮實的依據支撐。
這是我上一世,看著顧淮安的公司一步步走向衰敗後,覆盤了無數次才得出的最優解。
投資人們的眼睛亮了,他們開始頻頻點頭,交頭接耳,原本對顧淮安的客氣,變成了對我的真正欣賞。
林女士,您這個關於物聯網的切入點,非常新穎,能詳細說說嗎
顧淮安被晾在一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拳頭握得死緊。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一個所有人都冇料到的人,走了進來。
是沈彥。
他徑直走到會議桌前,所有投資人竟然都站了起來,恭敬地喊了一聲:沈總。
原來,他纔是這次A輪融資的幕後主導者。
沈彥衝我微微一笑,然後轉向目瞪口呆的顧淮安,宣佈了他的決定。
顧總,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我決定,向‘淮安科技’注資三千萬。但我投資的,是林歲晚女士的未來,和她的計劃。
那一刻,顧淮安臉上的表情,精彩至極。
會議結束後,他失魂落魄地堵在走廊上,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雙眼通紅,像一頭困獸。
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對不對從醫院開始,你就在算計我,一步一步,就是為了奪走我的公司!林歲晚,你的心怎麼能這麼狠!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感情,你……
夫妻感情我打斷他,覺得可笑。
我看著他,平靜地開口:顧淮安,你和我之間,從來冇有什麼‘我們’。
過去那些年,你活在你的世界裡,享受著我的付出,心安理得。
而我,隻是你那段輝煌人生裡,一段可以隨時被犧牲、被替換的背景板。
9
我最後一次回到那個所謂的家,是去拿念念剩下的幾件玩具。
一進門,就感受到了滿屋的低氣壓。
婆婆坐在沙發上,雙眼紅腫,頭髮散亂,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
顧知夏的鐵飯碗,終究還是碎了。
那段錄音,被我用匿名郵件發給了她單位的領導和市紀委的公開郵箱。對於一個剛入職、還在考察期的公務員來說,這種品行汙點是致命的。
她被單位勸退了。
看到我,婆婆積攢了多日的怨氣和怒火瞬間爆發,她從沙發上彈起來,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
你這個掃把星!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毀了我女兒一輩子!我跟你拚了!
我隻是輕輕往旁邊一站,她就因為衝勢太猛,一頭栽倒在地毯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顧知夏從房間裡衝出來,她穿著睡衣,臉色蠟黃,再也冇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她扶起她媽,然後用一種怨毒到極點的眼神看著我。
林歲晚,你滿意了為了一個破存錢罐,為了那幾千塊錢,你把我們家搞得天翻地覆!你毀了我哥的公司,毀了我的工作!你就那麼容不下我們嗎!
說錯了。
我走進念唸的房間,將她最喜歡的那個布娃娃抱在懷裡,然後轉身,看著客廳裡抱頭痛哭的母女。
第一,那不是幾千塊錢,那是你哥從你親外甥女的ICU病床前,搶走的救命錢。
第二,我不是容不下你們。我隻是拿回了本就屬於我和我女兒的一切,順便,讓你們也嚐嚐,自己最珍視的東西被一榔頭砸碎,是什麼滋味。
你的工作,你哥的公司,那就是你們的命,對嗎我笑了笑,現在,你們的‘命’,也冇了。公不公平
顧知夏被我堵得啞口無言,隻能用哭聲來掩飾她的狼狽。
就在這時,顧淮安回來了。
他看上去憔悴不堪,短短幾周,他彷彿老了十歲。被踢出董事會後,他手裡的股份被稀釋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徹底失去了對公司的掌控。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恨,有悔,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力的頹敗。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麵前。
然後,在我的注視下,這個曾經高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噗通一聲,雙膝跪地。
歲晚……
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充滿了哀求。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鬼迷心竅,不該聽我媽和妹妹的……我不該砸了念唸的存錢罐,更不該在醫院丟下你們……
他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歲晚,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看在念唸的份上,我們複婚吧……我不能冇有你,不能冇有這個家……
他哭得涕泗橫流,狼狽不堪。
我低頭看著他。
看著這個曾經一腳將我踹開,滿臉厭惡地說他妹妹的人生大事比我女兒的命還重要的男人。
我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張一直帶在身上的,邊緣已經捲起的草莓創可貼。
我鬆開手。
那張小小的、廉價的創可貼,輕飄飄地,落在了他麵前光潔的地板上。
你懷唸的,是那個被你親手砸碎的家。
而我,我抱著布娃娃,轉身走向門口,隻是回來,收拾一下殘骸。
10
初秋的午後,陽光正好。
公園的草坪上,念念像一隻快活的蝴蝶,追著一隻斑斕的鳳蝶奔跑,銀鈴般的笑聲灑了一路。
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臉上是健康活潑的紅暈。
我坐在長椅上,含笑看著她。
這,就是我拚儘所有,換來的世界。
淮安科技在我接手後,更名為遠航科技。在沈彥的資金支援和我的前瞻性規劃下,公司發展得順風順水,已經成為智慧家居領域一匹不容小覷的黑馬。
至於顧淮安,他在被董事會徹底驅逐後,背上了钜額的個人債務。他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都在快速離他而去。
婆婆大病了一場,終日以淚洗麵,咒罵著我的狠心。
顧知夏丟了工作後,心高氣傲的她根本找不到其他滿意的工作,又受不了苦,隻能靠著信用卡度日,成了圈子裡的笑柄。
他們一家人,依舊整整齊齊地,在那個冇有了經濟來源的房子裡,互相埋怨,互相憎恨。
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拿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長長的簡訊。
是顧淮安。
【歲晚,我真的知道錯了。這幾個月,我冇有一天不在想你和念念。我每天晚上都夢到我們以前的日子,夢到念念剛出生時我抱著她的樣子。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隻要你肯回頭。歲晚,我現在就在市一醫院的樓頂,就是你那天……你如果還不肯原諒我,我就從這裡跳下去,把命還給你。】
拙劣的、充滿威脅的感情綁架。
我看著那段文字,內心毫無波瀾。
冇有憤怒,冇有快意,甚至冇有一絲憐憫。
就像在看一個與我無關的陌生人的獨白。
我想了想,編輯了一條簡訊。
【風景不錯吧。】
然後,我冇有發送,而是直接將這條簡訊連同那個號碼,一起拉黑,刪除。
有些人,有些事,連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都是一種汙染。
媽媽!媽媽!快看!
念念舉著一棵蒲公英,邁著小短腿跑到我麵前,小臉蛋上滿是期待,快許個願,然後吹掉它!
我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那裡麵,是全世界最乾淨的星辰。
我笑了。
接過蒲公英,輕輕一吹。
無數白色的小傘,載著希望,飛向了湛藍高遠的天空。
我的願望,不是早就實現了嗎
一隻手遞過來一個草莓味的冰淇淋。
我抬頭,沈彥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邊,他逆著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他冇有說話,隻是又把另一隻巧克力味的冰淇淋遞給了饞嘴的念念。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下斑駁的光影。
微風拂麵,帶來了青草和花朵的芬芳。
我的新人生,纔剛剛開始。
而這一次,執筆者,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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