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清河記 第55章 夜遁知寨如喪犬 掌控大營得鐵證
詩曰:
知寨營前戰雲屯,夜遁倉惶似喪豚。
血洗密室得鐵券,通敵密信證如山!
上回書道,西門慶於西門宗祠行家法,血濺祖庭,更得西門林與楊彪勾結買兇之鐵證!胸中孽火焚天,恨意盈野,當即點齊本部精兵悍將,殺氣騰騰直撲陽穀與東平府交界的殺虎寨楊彪知寨大營!
這知寨大營,位於陽穀縣城北六十公裡處,依山而建,扼守東平府與大名府要道。傳聞李世民巡遊至此,忽然有一頭吊睛白額大虎闖進人群,傷了好幾個人。李世民搭弓追了三天三夜,在此崖跟老虎搏殺,最後一箭射穿虎眼,自己也被虎爪劃得渾身是傷。為了記念他除害的壯舉,就把這地方改叫“殺虎寨”。那支帶血的箭桿,後來被供在寨中武廟裡,成了寨子的護身符。
雖非邊關重鎮,然寨牆高厚,箭樓聳立,平日亦有數百兵丁駐守。楊彪自恃朝廷命官,手握兵權,更兼背後有姐夫黃都監撐腰,朝堂有叔父楊戩一黨若隱若現的庇護,向來不將知寨、縣令甚至府尹梁中書放在眼裡。上次到清河縣與西門慶結下梁子,還得了二百紋銀賠償。不到一兩個月光景,豈料西門慶竟敢率兵直叩營門!
是日黃昏,殘陽如血。知寨大營轅門緊閉,吊橋高懸。寨牆之上,弓弩手張弓搭箭,刀牌手嚴陣以待,氣氛凝重如鐵。營門樓前,楊彪身披鐵甲,按劍而立,麵皮鐵青,眼神驚疑不定。他萬萬沒想到,西門慶竟敢如此膽大,竟會率營兵來找他麻煩,更沒想到自己與西門林的往來信件竟會落入其手!
營外曠野,西門慶一馬當先,緋色官袍在血色殘陽下格外刺目,兩側站著白仁興、應伯爵、周福。身後,李從龍、謝希大、牛三、王魁四員悍將頂盔摜甲,殺氣騰騰。唯有王前與吳天德留在陽穀縣處理後事。再後是一百餘名精銳團勇,刀出鞘,箭上弦,列成衝鋒陣勢,肅殺之氣直衝霄漢!一麵“西門”字大纛在晚風中獵獵作響,如同索命戰旗!
“楊彪!”西門慶勒住戰馬,聲音如同寒冰裹著烈焰,穿透寨牆,“爾身為朝廷命官,貴為知寨!不思保境安民,反勾結西門林等奸佞之徒,買兇行刺本官!人證物證俱在,鐵案如山!還不速速開啟寨門,自縛請罪!更待何時?!”
寨牆之上,楊彪心頭狂跳,麵上卻強作鎮定,厲聲喝道:“西門慶!休得血口噴人!本官坐鎮寨口,秉公執法,豈容你這等暴發戶肆意汙衊?你私蓄甲兵,窩藏逃犯,還敢擅闖軍營,形同謀反!識相的速速退去!否則,休怪本官依律行事,將爾等亂箭射殺!”
“依律行事?”西門慶仰天狂笑,笑聲中充滿怨毒與嘲諷,“好個依律行事!楊彪!你與西門林往來密信在此!你親筆所書,買兇刺殺,酬金幾何,時間地點,一清二楚!更有你索要‘介紹費’之醜態!此等鐵證,你還有何話說?!”他高舉那幾封密信,在殘陽下如同燒紅的烙鐵!
寨牆上頓時一陣騷動!兵丁們雖不明就裡,但見西門慶如此篤定,氣勢如虹,再看自家知寨臉色變幻不定,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加之經常剋扣軍餉,本就一肚子怨氣,豈肯替他賣命,士氣頓時萎靡了三分之一。
“兄弟們,我乃李從龍。”李從龍縱馬上前,高聲呼道:“黃都監與楊知寨相勾連,肆意剋扣軍餉,私吞軍糧,竟誣我謀反,想至我於死地。幸虧我跑得快,得遇西門官人,現在團練營任職。我們隻是來向楊知寨討個說法,並非來攻打山寨,請兄弟們勿動乾戈!也勿需替楊彪這小人賣命!”
城牆上有幾個老兵認得是李從龍,就私下裡嘰哩咕嚕起來。
“放…放箭!給本官射死這狂徒!”楊彪被當眾揭破醜行,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嘶吼!
然而,牆頭弓弩手麵麵相覷,竟無一人敢率先放箭!西門慶如今是朝廷敕封的團練使、縣尉,名正言順!楊彪勾結外人刺殺同僚,已是天理難容!眾兵丁多是本地招募,誰願為楊彪這醃臢事背個“謀殺上官”的潑天大罪?
“誰敢?!”李從龍一聲暴吼,如同平地驚雷!他猛地摘下背上鐵胎弓,張弓如滿月,一支狼牙重箭帶著淒厲破空聲,閃電般射向楊彪頭頂的寨旗旗杆!
“哢嚓!”一聲脆響!碗口粗的旗杆竟被一箭射斷!那麵繡著“楊”字的知寨大旗,如同被斬斷頭顱的死蛇,頹然墜落,砸在寨牆之上!
“楊彪已倒!降者不殺!”王魁趁機振臂高呼!團勇們齊聲呐喊,聲震四野:“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寨牆守軍本就軍心動搖,又見主將旗幟已倒,西門慶一方氣勢如虹,更有李從龍這等神箭震懾,哪還有半分鬥誌?隻聽“哐當”、“哐當”之聲不絕,不少兵丁竟嚇得直接拋下兵器!
“廢物!一群廢物!”楊彪見大勢已去,驚駭欲絕!他深知西門慶心狠手辣,自己前頭詐了他二百銀頭,若今落其手,不說必死無疑,但至少折了銳氣失了臉麵,少不得一頓羞辱!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知寨威儀、朝廷臉麵,一把推開身邊親兵,連滾帶爬衝下寨牆,口中嘶聲狂叫:“頂住!給本官頂住!親兵隊!隨本官來!”他帶著十幾名心腹死士,竟不顧營寨,直撲後營馬廄!
“大人!楊彪要逃!”眼尖的王魁立刻發現。
“追!勿傷性命,活捉此廝”西門慶雖然眼中戾氣爆射,但心裡還惦記著楊夫人(楊彪之姐)的好,何況還有楊戩楊公公這顆大樹庇護,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擰得清的。馬鞭一指,“李從龍!謝希大!率騎兵給我追!隻能活捉,勿傷性命。其餘人等,隨某進入大營!”
“得令!”李從龍、謝希大怒吼一聲,各率二十名精銳馬隊,如同兩股鋼鐵洪流,繞過營寨,風馳電掣般向楊彪遁逃方向追去!馬蹄踏地,聲如奔雷!
西門慶則拔出腰間佩刀,刀鋒直指知寨大營轅門:“衝!”
“殺——!”牛三、王魁如同兩頭出閘猛虎,率領步卒團勇,扛著臨時砍伐的巨木,呐喊著衝向轅門!營內守軍早已喪膽,見楊知寨已逃,急急地放下吊橋,開啟轅門!王魁率眾一擁而入!營內頓時殺聲震天,結果兵不血刃,紛紛跪地請降。
西門慶在親衛簇擁下,策馬緩緩踏入這已無抵抗的知寨大營。火光映照著他冰冷的臉龐,營中兵丁跪伏道旁,瑟瑟發抖,如同待宰羔羊。他目光如電,掃過一座座營房,最終定格在營寨最深處、守衛最為森嚴的中軍大帳!
“搜!給某仔細的搜!凡楊彪往來書信、賬冊、印信,一件不許遺漏!”西門慶翻身下馬,大步流星走向中軍帳。他心知肚明,楊彪身為楊戩黨羽,盤踞清河多年,營私舞弊,貪贓枉法之事必多!若能搜得些把柄,不但可坐實其刺殺之罪,更可捏住楊公公一脈的短處!
牛三、王魁領命,帶人如狼似虎衝入大帳,翻箱倒櫃,砸牆撬板。帳內陳設奢華,金銀器皿、古玩字畫堆積,顯是搜刮民脂民膏所得。然翻檢半晌,所獲無非是些貪墨軍餉、盤剝商旅的普通賬冊,並無致命之物。
“大人!這有個暗格!”牛三在楊彪那張巨大的紫檀木帥案下,發現一處機括。用力一按,“哢噠”一聲輕響,案旁一塊厚重的青石板竟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陰冷黴濕之氣撲麵而出!
“密室?!”西門慶眼中精光一閃,“下去看看!”
王魁藝高人膽大,擎起火把,率先躍入。牛三緊隨其後。西門慶在親衛護衛下,也步入這幽深密室。密室不大,卻堆滿箱籠。撬開一看,儘是黃白之物,珠寶玉器,價值遠超賬冊所載!而在密室最內側,一個毫不起眼的烏木小匣,被數道銅鎖牢牢鎖住,顯得格外神秘。
“劈開!”西門慶下令。
牛三掄起巨斧,幾下劈開銅鎖。王魁小心開啟木匣。
匣內並無金銀,隻有幾封火漆密封的書信,一方非金非玉、刻著奇異狼頭圖案的令牌,以及一份折疊整齊、蓋滿朱紅大印的羊皮文書!
西門慶拿起書信,就著火光拆開火漆。隻看了幾行,他臉色驟變!眼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驚駭光芒!這信竟是楊彪寫給遼國南京(今北京)留守耶律淳的心腹謀士蕭乾的密信!信中言辭謙卑,極儘諂媚,不僅透露了大宋河北諸路邊防虛實、駐軍調動,更承諾為遼國提供清河一帶的糧草通道,隻求遼國大軍南下時保其富貴!落款處赫然蓋著楊彪的私章與武知寨官印!
再拿起那份羊皮文書展開,竟是一份用契丹文和漢文對照書寫的密約!內容更是觸目驚心:楊彪承諾,若遼國大軍攻破大名府,他願為內應,獻出清河,助遼軍控製運河糧道!遼國則許其世鎮清河,裂土封侯!文書末尾,除了楊彪的簽名畫押,竟還有一個熟悉的朱紅印記——赫然是當朝官家身邊的紅人楊公公楊戩的“監垣”小印!雖非楊戩親筆,但此印出現,足以說明楊戩一黨與遼國暗通款曲,楊彪所為絕非孤例!
至於那方狼頭令牌,入手沉重冰寒,狼眼鑲嵌著幽綠寶石,背麵刻著契丹文“南院樞密”四字,顯然是遼國南院樞密院簽發的信物,持此令牌,可在遼國控製區暢通無阻!
“通…通敵賣國?!”西門慶握著這些鐵證,雙手竟微微顫抖!忙支開左右,獨留自己在密室裡思忖。西門慶雖狠毒,雖貪權,卻也知此乃誅滅九族、遺臭萬年的潑天大罪!萬萬沒想到,楊彪這廝,為了一己私利,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更牽扯出楊公公這棵擎天大樹!
震驚之餘,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與巨大的野心,如同毒草般在西門慶心中瘋狂滋長!此等鐵證,足以扳倒楊彪,夷其三族!更是一把足以捅破天、直刺楊公公心臟的利刃!若能善加利用…
“大人!李將軍他們回來了!”帳外親衛急報。
西門慶迅速將密信、密約、令牌收好,藏入貼身暗袋,強抑住翻騰的心緒,快步走出密室。
李從龍、謝希大大步走入中軍帳,臉上帶著憤恨與不甘。李從龍單膝跪地:“稟大人!末將等追出三十餘裡,於野豬林截住楊彪!那廝身邊死士拚死抵抗,被我等捕獲殆儘!眼看就要擒住那狗賊,不料林中忽起大煙,伸手不見五指!混亂之中…竟被那狗賊…走脫了!隻…隻搶回此物!”他雙手奉上一物。
西門慶定睛一看,竟是楊彪那頂代表知寨身份的鎏金鐵盔!盔上鑲嵌的紅纓已被血汙浸透,一道深深的刀痕幾乎將其劈開!
“廢物!”西門慶心裡暗自罵道,一腳踹翻帥案!金銀器皿叮當滾落一地!他心中既恨李從龍未能擒捉楊彪,又隱隱覺得楊彪此時潛逃,…對自己掌握這通敵鐵證可能不利?光有證物,沒有證人證言等形成證據鏈,也許…
他強壓怒火,盯著那頂殘破的頭盔,又摸了摸懷中那滾燙的鐵證,眼中閃爍著瘋狂而複雜的光芒,怪不得在祖墳前行刺的是塞北雙煞,還有那隻遼東毒箭。楊彪雖遁,然其通敵賣國之罪,已是板上釘釘!有此鐵證在手,這軍寨,這河北,乃至那東京城中的滔天富貴…似乎都已向他敞開了大門!然則,這扇門後,是登天雲梯?還是萬丈深淵?
“傳令!”西門慶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亢奮,“即刻封鎖知寨大營!王魁,你親自帶人,將這些俘虜押送到縣衙交知縣處理。某要親自去大名府梁中書處,稟明原委!請梁大人定奪!其餘人等,隨王教頭…班師清河!”
正是:
知寨夜遁霧鎖林,通敵鐵證重千鈞。
大名府路風雲起,孽海浮沉誰主沉?
欲知梁中書如何處置此驚天大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