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國:呂布,一戟破萬法 第136章 再臨死地赴國難,八百壯士破神話
夜雨未收,北風已緊。
合肥城磚上的焦痂被雨水潤開,像舊傷疤在冷風中重新繃緊的皮。井棚下,淨水手還在換布濾,鹽與礬的白粉攤在木盤裡,被潮意輕輕糊開,像兩道對峙的雪痕。北門裡側的靈堂,白帛被雨壓沉,油燈隻留兩個小火苗,穩穩地喘。更夫的木梆不急不緩,敲出兩個字:穩住。
張遼把臂上的粗布帛帶又勒了一道。狼頭因昨夜的火烤起的焦邊,遇雨服帖,歪歪的,像在咬牙。他低頭看了看袖口被火燎起的毛刺,忽然把手往城磚上一按,讓冰涼透過甲片,貼著筋骨往裡走。副將踏著濕石來報:“都督鉦聲未起,江東示靜。探子言,東南角‘地龍’覆濕氈,連夜逼近;投車兩架移至中軍側;水鬼試門不成,退。”
張遼“嗯”了一聲,目光上移。風旗白麵朝西北再偏半寸,旗杆微顫——雨裡那股乾涼更巨了一絲。他把一疊木牌遞給副將,“照牌行。”
木牌上仍是短令——“淨水手:先沉後濾,鹽礬對半,不可多;火眼:隻報風向,不報人聲;弩手:先灰後纜,先纜後人;城內:禁燈,禁‘渴’字;城外:西便門活門開一線,不出;北門:活門閉,待令。”
“再傳,”張遼又道,“選二十匠,拆舊屋脊瓦,燒泥胎,做‘土雷’。填灰石與鐵屑,火子不必大,隻要崩散。伏於東南角女牆下。等風再北一分,擲。”
副將一怔:“將軍要……以彼之道還之?”
“他磨我手,我磨他眼。”張遼淡淡。
他沒有說“殺”。這幾日他更常唸的是“穩”與“接”。要殺的,還是那幾樣:旗、鼓(或鉦)、繩、纜、梁——以及人心。
晨未破,江東營中終於抬起第一麵旗。不是昨夜那種火旗,是一麵塗了泥的厚布旗,旗麵壓得沉,風過也不亂。三聲低鉦隔水而來,音在雨幕裡滾,像來自湖底。呂蒙白纓盔一抖,刀盾列三行,遮著“地龍”龜車緩緩逼近;甘寧腰間雙刀橫插,小艇貼岸滑行,去尋牆腳的軟處;周瑜仍立在畫舫,羽扇合著,指背抵著扇骨,指尖發白,目光不在城,在風。
“阿蒙。”他輕聲。
“在。”呂蒙隻應一字,目光如一支插在雨裡的釘。
“今日不爭呼吸,隻爭半寸。地龍逼三丈,投車砸兩輪,灰囊三波。若他出,不追。若他不出,我唱。”
“唱?”甘寧在側挑眉。
“江歌。”周瑜笑意淡,“慢,慢到他心裡癢。癢了,再割。”
東南角一聲悶響——“地龍”伏車如龜負甲,抵上了城基。覆著的濕氈被雨打得服帖,木擂錘在龜背下起落,城根土石微顫。投石機的臂在雨裡緩緩揚起,第一輪不是火石,是糙重的“石灰雷”。罐落處,白霧炸開,混著鐵屑與碎土,像一朵死蓮瞬間開到極盛。守城的新卒眼一辣,眼淚湧出,手下一慌,砂盆歪了一角。張遼人已到了,手背一撐,把砂盆按回平。另一邊的“火眼”旗尖一抖——白,朝西北再偏一分。
“就是此刻。”張遼低聲,“擲。”
女牆下,二十枚剛燒成的土胎罐,沿著城沿被一隻隻手送起,借風擲下。泥罐啟處,白灰炸成另一朵花。兩朵花撞在一起,竟彼此纏住,互為裹挾;江東前列的眼角鼻腔齊辣,盾後咳作大片。呂蒙步伐不亂,戟柄輕輕點地,陣腳穩,龜車仍推。周瑜遠遠看見城上也有白霧起,目裡笑意更薄,“他學得快。但灰囊非殺器,隻亂。亂到你手抖那一瞬,我刀再進半寸。”
“投車,第二輪。”江東軍中鼓聲不作,旗線一揮,投石機臂再墜。這回罐裡摻了碎陶與鐵砂,被雨一激,白霧更細,像無數小刺。城上淨水手連夜搭的布棚派上用處,布簾一壓,灰雨被悶住。張遼側首,“鉤上。”長鉤從堞口探出,順著“地龍”覆氈邊緣一挑,鉤頭勾住一處木楔,“哢嚓”一聲,楔鬆半寸。龜車後麵押陣的江東匠人耳尖,立刻補楔。張遼不戀,換下一個,挑處多了,龜背便歪一歪,逼力就弱一分。
“將軍。”副將從北門甬道飛奔而來,雨腳在他肩甲上打出一串碎白,“西便門活門內,土雷已備;破斧隊——整!”
張遼收回鉤,眼裡有一絲光,像刀背上一道被雨濡亮的線。他把將旗往前一壓,“開——西便門。”
“將軍!”副將眼尖,“您要——”
“不出,先響。”張遼聲音極低,“響三次。”
西便門甬道裡,活門落著,隻留一線黑縫。門後,把守的老卒把木柄輕撞門板,“咚——咚——咚——”三聲,空洞且穩。聲音從門縫裡透出去,落在雨裡,又被城上女牆與壕水折回來,竟像城中有千百人腳步將起。江東小將立在“地龍”背後,耳中忽起狐疑,忍不住偏頭看向西便門,旗卻示意“不理”。他咬牙,繼續推龜。
“第三輪。”周瑜在船首,扇骨在指背上劃過,聲音極輕,“阿蒙,慢三步。甘寧,看西便門,不要上鉤。”
“諾。”
雨再大一線。風從西北壓出冷意,像有看不見的大手把火灰全按向江東陣。張遼抬眼看風旗,白麵在雨裡重重地斜著,角度正好。他忽然吐了一口氣,像把胸腔裡按了一整夜的一顆釘,輕輕往下一推。
“備八百。”他說。
副將一怔:“將軍?!”
“再臨死地。”張遼把將旗握得極緊,“國難當前,隻此一刀。”
他沒有回身去看靈堂。他知道那裡每一張帛下的臉。今夜與明日,也還會多。他隻是把盔往下一扣,盔纓被雨打濕,貼在脖頸,像一條冰冷的蛇。他把刀抽出半寸,鞘口留一線亮,像貓的瞳。他回頭看一眼北門女牆上倒掛的江東破旗,那旗嘩啦啦地響,像有人在風裡笑:“去吧。”
“西便門,開活門一線,舟不出,人不出,先放‘土雷’四枚,擲‘地龍’背。”張遼快語,“北門,偽開一尺,活門閉,鼓不作,木梆三聲,待會兒合。弩手兩列,射鉤、射纜。破斧隊五十,隨我。其餘七百五十,排成三行,矛尖朝中軍鉦車。目標——鉦車與旗台,投車與龜背。記住四條:隻斫杆、隻砸梁、隻破楔、避重甲。活著回來,死者屍倒向城裡。”
“諾!”
“還有,”張遼把左臂上的白布扯下一段,係在刀柄上,“誰丟了我這條命,誰去北門跟我說。”
副將咬牙,眼裡起了霧。他知道將軍這句話是笑,是罵,是托付,是把“怕”先自己嚥下去,再丟給八百人去咬。他猛點頭,轉身大吼:“八百隨我——不,不,八百隨——白虎將軍!”
雨聲裡,很多喉嚨裡湧上來的兩個字,被“穩住”的節律壓成一聲沉應:“在!”
西便門活門開一線,第一枚土雷出手。罐落龜背邊,“啪”一聲,白灰炸在覆氈與木楔縫裡,雨助它化作糊,糊了楔,也糊了手。第二枚落在龜背輪子旁,泥裡鐵屑四濺,車輪“吱呀”一滯。第三、第四枚連擲,龜車背兩側歪了一歪。江東匠人一咬牙,補楔。後方呂蒙短戟一橫,旗示“穩”。
“就是此刻。”張遼旗一壓,八百在雨裡脫離城影,如一道極窄的黑線,沿著“地龍”側後,斜刺向中軍。雨激在甲麵上“劈啪”,像千百個輕細的鑼同響。最前一列五十人是破斧隊,身形較矮,臂短力猛,腰間掛著鐵錘與短斧;中列最短,如矛尖;左右兩列略長,如刃。
“鉦車!”張遼的聲在雨裡不高,卻像釘了釘子一般紮在人耳朵裡。
江東中軍的鉦車由四牛拖,覆革護之,鉦麵厚沉,鉦舌以鐵。車旁立著兩名老練的擊鉦手,手持粗槌,雨裡仍能敲出直達水底的音。張遼不取人,先取舌。他刀勢不快,第一刀從鉦麵與鉦框之間一抹,“當”的一聲,鉦聲微滯。第二刀從鉦下斜挑,撩住鉦舌與鐵環間的皮繩,“崩”的一聲,皮繩斷。鉦舌一歪,鉦音立散。第三刀回來斫車腿,破斧隊同時齊砸側梁——“咚咚咚”,木聲重悶,鉦車歪在雨裡,像喝醉的人坐倒在泥中。
“護鉦!”江東牙將一聲大吼,盾牆“嘩”地收攏。呂蒙人已至,短戟直壓張遼刀背。兩人昨日已鬥,今又相抵。雨把兩人盔麵糊得一層亮,他們的呼吸在盔簷下變成白氣,撞在一起又碎。呂蒙戟勢不花,力從腳底起,穩穩往前壓;張遼刀脊迎上,肩往下一沉,借雨時滑,刀背滑過戟柄,改斫其手腕。呂蒙腕骨一震,虎口發麻,卻不退,反而斜上一步,戟刃抹向張遼腰肋。張遼左臂猛地撐在一麵盾上,整個人像木楔一樣楔入兩盾之間,肩背一拱,把戟鋒硬生生“磕”開半寸。
“你刀還是快。”呂蒙低聲,雨進嘴裡,鹹。
“你心還是穩。”張遼也低聲,雨裡眼裡都冷。
兩人短促相拒,旁側破斧隊已砸翻第二架小鉦,第三架被繩掛住,張遼後列一把摘了,拖向雨低之處,任其在泥裡啞作一團。中列矛尖繞旗台,專斫旗杆。江東令旗一斷又一斷,旗麵倒掛,壓在鼓棚與小鉦上,像一塊塊被雨澆濕的黑布,把“勢頭”一層一層罩住。
“甘寧!”周瑜在雨幕中一聲輕喚。
“在!”甘寧身影從小艇上躍起,如魚破水,雙刀飛謝雨絲,斜斬一名破斧隊的肩。那人哼也不哼,刀照舊落下,斧頭“咚”的一聲,把投車的側梁砸裂。甘寧一咧嘴,刀花橫卷,往張遼背後掠去。張遼彷彿早有感,他不回頭,刀背忽地向後一頂,“鐺”的一聲,一刀一刀在空中掛住,火星被雨打成一串白點,瞬息儘滅。
“嘿。”甘寧笑,像被雨洗淨的狼,“白虎。”
“江盜。”張遼道,腳下步已換——不是殺步,是出步。他借甘寧橫刀的力,整個人往左一閃,避開呂蒙正鋒,刀尖在地上一點,再斜撲向投石機。他要的是投車那隻“托板”的心。兩斧隨後落下,“哢嚓”連聲,支臂歪斜,投車“吱呀”作響,臂上粗繩失了平衡,下一枚“石灰雷”在半空便逗留一瞬,風把它的白霧扯向江東自家後列。
“退——半——步——整——陣!”周瑜的旗用了五個連擺,慢而堅定。呂蒙戟猛地收,陣如門“哢”的一合,八百人險些被扣在門縫裡。張遼將旗一擺,三列同時斜退,以雨為幌,不與其正碰。他在雨裡看見中軍旗台後那麵“令牌旗”仍在——灰泥塗麵,沉,難斫。
“破鉦!”他忽然斷喝一聲,聲音破雨而出,直奔那麵令牌旗的擊手。不是殺,是嚇——擊手手腕一抖,木槌偏了半寸,鉦聲頓作“咚咚”兩聲不齊。陣中人心一凜。張遼趁勢逼近旗台,刀背一磕旗腿,旗身傾斜。旁旁兩名吳兵撲來抱旗,破斧隊兩斧下去,旗腿“哢嚓”斷。旗麵倒掛在雨裡,像一條濕透的魚。
“退!”張遼第三次下令。這一次,他真的退——退向北門。江東前列剛欲追,周瑜的旗一橫,“止”。他知道北門有牙。他要慢慢把白虎的腿磨酸,而不是把自己的頭頂上去給他“活門”咬。
然而並非人人皆能止。雨裡有血,有怒,有“神話”。江東軍中不知誰吼:“白匪退了!”數十騎不受旗製,脫隊疾追。張遼回頭,眼角一收——風更北一分。將旗輕輕往左一拂,八百不入北門,反而朝著昨日火攻退潮後留下的一片泥地繞。追兵踩在軟泥裡,馬腿一插,泥水濺到盔簷上,視線一霧。城上連弩陣“嗡嗡”作響,短矢雨般落下,打在泥裡“撲撲”作泥花,打在胸甲“嗡嗡”作悶聲。追兵前排人馬相撞,“活門”尚未咬,他們自己先亂成一團。
“開一尺!”張遼遠遠一指。北門木梆“咚——”一聲,門板微啟一縫,黑,靜,像狼的嘴。追兵心裡一緊,把韁繩往後一勒,半個佇列同時停步,後隊不知,撞上來,擠成疙瘩。城上銃機(強弩)三張齊響,“噗噗噗”,洞裡響聲壓過去,把雨聲也壓下去一瞬。
“合!”張遼又一擺手。門閂“坎”的一聲落下。追兵明白自己被戲弄,怒發衝冠,然陣後旗一擺:“止”。呂蒙拳心一緊——再追,必中;不追,恨在胸中久壓,刀會抖。他一咬牙,穩住陣腳。張遼這邊,八百退入城下的遮影裡,沒有入門,反而沿城根一繞,直奔東南角“地龍”。
“再破楔!”張遼喝。
破斧隊像雨裡的獾,一窩蜂堵上龜背側線。斧不劈人,隻砸楔。楔斷兩處,龜背歪得像被踩了一腳的龜。後方江東匠人吼一聲去補,被弩矢“嗖”的一聲釘住袖口,手一抖,楔沒進,反撐出一線縫。張遼長鉤插入,往上一撬,楔整個飛出。龜背“咯吱”一聲,背甲塌了半邊。雨水趁勢灌入,木背浮起一縷白泡。
“退!”他第四次下令。八百像一線在雨裡收緊,順著城根滑,兜回北門。尾隊的五十人把兩張被繳的小鉦上的鉦舌卸下,連同一根被斬斷的令旗旗腿,扛在肩上。不是炫耀,是要給全城看——江東之鉦,可卸;江東之令,可斷。
城上,守卒把這兩件“戰利”接入,倒掛在北門女牆邊。雨打在斷舌與斷旗上,發出一種空空的聲,像舊神像掉下來的空骨頭。城下江東軍一片低喘,周瑜遠遠瞧見,扇骨微敲船舷,聲音如常:“收。”
“都督!”一名偏將忍不住,“白匪八百,竟——”
“八百,八千,八萬,無異。”周瑜輕聲,“關鍵在於他取的不是人,是我軍之‘耳目’與‘四肢’。今日止此。退二裡,整營。午後唱‘江歌’於壕外。”
“遵令。”
呂蒙長吸一口氣,望向雨裡的北門。那裡黑、沉、靜。他知道白虎此刻也在看他,隔著雨,隔著黑。兩人的目光像兩柄藏鋒的刀,輕輕一搭,又各自收回。
城內,八百歸營。盔上、甲上、帕上,全是雨水與泥星。張遼把盔摘下,伸出手接了一把雨,抹過刀背,把刀上纏著的白布條挪了挪。白布條濕透,更加緊。副將遞來水袋,袋裡僅餘半口。張遼喝一小口,也遞給他,“你也。”
副將沒接,“將軍——”
“你也。”張遼目光壓過去,“我不多。你也不許多。”
副將鼻子一酸,一口吞下,咳了兩聲,壓住了。他掏出木牌,蘸黑記功:“斷鉦三,倒旗四,破投車一,損‘地龍’一,斷楔八。死……四十三。重傷九十七。”
“刻名。”張遼道,“城磚背,第三層。刻錯,重刻。入靈,不哭。哭回去靈堂哭。”
他轉身,走到北門女牆下。斷舌、斷旗在雨裡倒掛。張遼抬手,指沉沉按在斷鉦舌上,像按在某個舊日的夢——“江東神話”。他想起這些日子裡江東營裡的呼與歌、火與灰,想起周瑜的冷與呂蒙的穩、甘寧的笑。他把下一口氣輕輕吐出:神話,不是天寫的,是人唱出來的。人唱出來,便能被人打斷。
“將軍。”火眼舉旗而至,旗尖白得更冷,朝西北斜得更實,“風再北。”
“好。”張遼笑了一下,笑在雨裡被衝得看不清,隻是嘴角輕揚那一瞬,“傳令:午後整械,夜前休半更。淨水手,鹽湯加一碗給傷兵。更夫梆子,慢一拍——跟江歌對著敲。”
“諾。”
很快,壕外響起了江東人的歌。不是戰歌,是慢歌。江上的調子長,長得像水,像雨,像把一個人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輕輕撥著。城上有人眼皮變重,刀尖也輕了半分。更夫木梆“咚——咚——咚——”地壓著,節拍不緊不慢,與歌不合,偏偏硬生生把幾雙要閉的眼掰了回來。淨水手把鹽湯遞到傷兵唇邊,有人嘗一口,眼裡起了一點亮:不是甜,卻熱。
“將軍。”副將低聲,“城中謠又起,說‘神將每出必歸’,說‘白虎不死,城不破’。”
張遼斜他一眼:“讓他們說。把‘白虎’三個字貼在我刀背上,貼緊。”他頓了頓,“但記住——不是‘神’守住了城,是你們。是‘穩’。”
他走向靈堂。白帛在雨裡細細地喘,像在做夢。張遼把刀橫在靈案前,刃側挨著每一個新刻下的名字,輕輕一推——把今日雨與鉦與歌全壓進那一寸冷鋼裡。然後,他抬起頭,朝北方深深一躬。
“主公。”他在心裡說,“我再走了一次死地。八百壯士,破了他們的神話。合肥……還在。”
風答他:“呼——”
雨答他:“滴答。”
江歌在壕外轉成了更長的一段,又被木梆一點一點拆散。城上許多眼睛紅著,卻亮。張遼把盔重新扣上,鞘口留半寸光。他沒有關上。他要讓這半寸一直亮著,亮到西北風完全壓成一麵旗。那時,他會再抽一寸——不是為殺,而為“守”。
雨到傍晚漸住,雲被風壓得低低地卷向南去。江東營撤二裡,歌也遠了。周瑜在艙內對著圖,把扇骨輕輕敲在“東南角”的一處鉛墨上,唇邊笑意如舊,眼裡陰影很淡:“阿蒙,明日再磨——不爭‘神話’,爭‘人’。”
“諾。”呂蒙躬身,目光卻在圖外,透過雨後的涼意,看向北門那片黑。他知道,那黑裡站著一個人,刀未合。他也知道——從今日起,江東的一個舊話,要換了:不是“江東水戰無敵”,而是“合肥有白虎,八百可破萬軍心”。
夜更,張遼巡至城角。帛帶在臂上緊緊纏著,他伸手摸了摸結——在。風又北了半寸——穩。他看了看手心裡那道被火燙出的淺疤,笑了一下,笑意薄,薄得像刀背上被雨擦過的一道亮。
“再臨死地赴國難,”他在心裡把標題咬了一遍,“八百壯士破神話。”
他說完,便把這句話丟進雨後的風裡,讓它貼著城磚、貼著井繩、貼著每一口呼吸,悄悄地,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