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國:呂布,一戟破萬法 第161章 三雄對峙/
夜雪初歇,官渡以南的原野像被一隻無形之手抹平,寒光在霜結的草葉間流竄;一條黑線自南向北推進,黑線儘頭是一麵吞噬光線的狼頭戰旗。
旗下,數萬甲士止步成陣,呼吸在夜色裡起伏,像同一口巨肺的收放。前線行營設在汴水北岸,燈火聯綴成河。呂布披烏貂立於牙帳之外,指尖沿著一麵巨幅九州輿圖的紋路摩挲,指節處的薄繭在紙麵上發出細微的沙響。
輿圖的北方,墨線重重:四世三公袁本初的大軍正自幽並向南壓來,旌旗蔽日,金鼓如雷;再北再東,海風獵獵,黑甲如墨的一支軍團於遼海之濱整飭兵馬,那是敗退幽遼、臥薪嘗膽的曹孟德。兩路之勢,猶如夾鉗,齊指中原。輿圖的天元——官渡——便是夾縫中最鋒利的刀尖。
陳宮自帳內出,衣袍掩風,躬身呈上新到的密報:“袁紹已移營至黎陽,增築三重營壘。其帳下審配、郭圖分守糧道,顏良、文醜整三萬人為前鋒。曹操遣使入冀,言暫置舊怨,共討並州之虎。”
“合則為‘屠虎’。”賈詡隨後啟簾而入,目光細長如針,聲音卻輕柔,“也好,合得越緊,裂痕越清楚。”
呂布未語。夜風自曠野撲來,帶著河水冰涼的腥氣。他的目光越過輿圖,看向黑暗深處——那裡似有銅鼓聲隔夜飄來,隱隱約約,像遠雷前的第一次屏息。他忽然拿起狼毫筆,在官渡以北點下一粒黑星,聲音低沉:“此處,天下的秤砣。”
“主公。”張遼趨前,佩刀未解,覆著薄霜的鞘麵泛著隱光,“斥候回報,袁軍舟車連地,輜重綿延數十裡;曹軍則重修舊城,練卒如彘,營中刑名甚嚴。”他稍頓,壓低聲音,“孟德此來,象是在等一個機會——不是與袁合力衝鋒,而是等我們與袁硬撼之後露出的破綻。”
“孟德慣此。”陳宮淡淡一笑,“他最擅長的,不是用刀,是讓旁人替他出血,再以一記巧勁推倒整座台子。”
“讓兩人都出血。”呂布把狼毫放下,目光靜靜沉入燈影,“然後,我收場。”
他話音未落,一縷冷香入帳。“鴆”的頭目掀簾而入,鬥篷上仍掛著碎雪,單膝跪地奉上一枚黑檀密筒。賈詡接過拆封,眼神像刀飛掠一行行細字,唇角忽地牽起一絲冷意:“袁營內訌漸起。曲義屢諫補步卒之短,被郭圖、辛評斥為‘粗鄙莽勇’。田豐拘囚,未見釋放之日。此乃舊閥氣焰,輕兵家而重門第。”
“曲義……”呂布的指尖在案上輕輕叩了兩下,象是敲在看不見的鎧片上,“步兵之王,先為我用,再由我封。”
陳宮微垂眼睫,笑意更深:“若能截此一人,袁軍之陣勢,將自胸腹空一線。”
帳外號角忽起,冰冷的金聲貫穿夜幕。巡夜將士傳來“前哨已換”的號令,營中燈火次第熄滅,惟牙帳一角仍亮著不肯睡的燭焰。呂布站在火影與風影之間,心念卻安靜得出奇。他清楚地聽見體內“龍血”的低鳴——那是一種從骨髓裡溢位的熱,像臨戰之前被天地托起的錯覺,然而他知道那並非錯覺。他曾以此破城、以此斬將、以此改寫廟堂棋局。力量,是他讀懂世界最簡明的語法。
……
同一夜,千裡之外,袁紹大營。
雪更濃,營門前的火盆壓低在風裡,燭火時明時滅。金甲列立,像兩排無言的銅像。主帳上懸著“本初”鍍金令牌,帳內暖意蒸騰,麝香濃得幾乎掩去血腥。袁紹披九環金甲坐於牙席之上,神色肅冷。審配、郭圖、辛評、許攸分列左右,顏良、文醜跪坐在下。此刻,人聲翻騰——
“當合曹!”郭圖拍案,“並州賊據兩州,鋒銳正盛。曹操雖與我宿怨,卻有幽並舊部,擅奇兵。合之,則以泰山壓頂,一鼓而下。”
“不可。”審配拂袖,“曹操狼子野心,若合之,必窺我輜重與兵權。呂布雖猛,終究是匹夫之勇,熬得過他一陣殺氣,熬不過糧草。此戰當立重營、築險、爭天時,以國力磨之。”
許攸斜睨眾臣,笑如刀鋒:“審公所言是‘王道’。隻是‘王道’需賢主。賢主何在?”他目光意味不明地掠過袁紹。帳中一瞬靜得可怕,連火盆裡爆裂的脂聲都清晰傳來。
袁紹眉心微蹙,正欲開口,一人自側帳趨出,衣冠整飭,眉宇間隱著戰場出的冷氣。“將軍曲義叩見。”他躬身到底,聲音裡沒有半分錦繡詞色,隻有砂礫般的直硬,“步卒不足,以騎彌之非策。應招募關中老兵,以短兵整‘盾牆矛林’,與呂布之狼騎相持,再以弓床陷馬。此法雖拙,卻穩。”
郭圖冷笑,袖中羽扇輕擺:“粗人之言,汙主聽。”
曲義眼睛裡一瞬亮得像刀背的光,但最終仍按兵不動,隻重重一揖,退下。袁紹的指節在案上無意識地擊了擊,擊在鍍金的“容與”紋上,發出空虛的嗡響。他忽而抬首,沉聲道:“傳檄曹操,暫合兵事。明日,文醜為前軍,顏良為左翼。審配守輜,郭圖督諸營。告天下,此役為‘剪並州賊’。”
諸將齊聲拜令。帳外雪風掠過旗陣,千百根旗杆在黑夜中發出細碎的合鳴。無人聽見,在更遠處的陰影裡,有一隻烏鴉落在營帳邊的木樁上,咯的一聲,轉頭、振翅,飛向北方的夜。
……
同一夜,更北的海風之地,曹軍營。
此處無麝香,隻有鹽風與鐵鏽。皮鼓蒙著薄雪,鼓麵凍得起了細紋。曹操站在營門石階上,披一條舊狐裘,視線沿著漆黑的海沿伸出去。浪聲拍在石岸,發悶的響,像連夜兵器擦磨的低語。
“袁本初終究還是合我。”他側首,目光落在身邊的人。那人麵色病白,眼窩深陷,卻笑意微微,如月光穿過冰,“奉孝,你言何?”
郭嘉微咳兩聲,指尖掐在袖口裡止住寒意,眼眸卻清亮得驚人:“彼此合,是借勢;非合心,是借死。袁軍最險處不在軍陣,在帳中。其舊閥與寒門互相嫌隙,其謀臣與勇將互相輕賤。呂布善破陣,但更善破心。我們當促其相攻。”
“如何促?”曹操眯起眼睛,風在他眼角刻下幾道更深的紋路。
“送一份看似真摯的‘忠告’給袁紹,勸其以騎兵快戰,以‘顯門第之勇’奪人耳目。”郭嘉笑得有些虛弱,卻鋒利,“此舉最能俘獲本初的虛榮,也最會激怒曲義這等搏命者;再由我們暗送信於曲義,言其所諫已動並州之心,讓他知其言有‘知音’於外。營中之裂,當自此起。至於呂布……他要的是‘決戰’,此心,遲早將壓倒陳宮的謹慎。我們隻需在兩者將合未合之際,推一把。”
曹操長歎一聲,忽地笑了,笑意如刀,冰冷而清:“好一座棋局。隻是——奉孝,你的身子骨不像棋子那樣硬。”
“棋子壞了,棋手自可再執新子。”郭嘉咳得更厲,咳後抬手掩唇,指間一抹紅,轉瞬被風擦去。他望向南方,淡淡道:“呂布,會以為天下隻是他一人的棋盤。”
……
天將明未明,官渡前線行營的將鼓一聲震裂夜幕。營門大開,騎陣如潮。呂布披鱗甲,跨赤兔,赤兔鼻端噴霧,在黎明灰白的天幕中化作兩縷銀線。他自軍陣前徐行而過,每到一處,隻一垂目,便有人下意識挺直脊背,握緊兵器。那不是怒喝,不是煽動,而像一種無形的重量落在每個人的肩頭,自肩入骨,自骨入心——這重量叫“勝”。
整軍畢,他收馬登牙帳。帳內已坐滿諸將:張遼、高順、臧霸、魏延各據其位,陳宮與賈詡分列左右,另有二人新客,其中一人麵相清峻、眉有憂色,正起身出列,長揖至地:“並州文臣沮授,叩見主公。”
“沮元舅之才,早有所聞。”陳宮微笑頷首,“願聞高見。”
沮授目光在圖上淺淺一轉,開門見山:“袁軍外強中乾,曹軍韌而險詐,二者合則兵勢盛而心不齊。此時當堅守官渡,結三重壕塹、四重鹿角,以步卒為骨、弓弩為齒,構‘拒馬陣’,斷袁軍銳氣——王道也。以我二州之地力,折其三月之鋒。其後,趁袁軍糧道漸遠、內訌漸顯,再以奇兵側擊;曹軍觀勢多疑,見勢不成,必先自退。凡此,皆以‘持久’製‘妄勇’。”
他話音未落,魏延已抬聲:“久守則氣散!並州鐵騎從不以蛀木自固,宜以夜半奇襲,直搗袁營中軍,斬其旗鼓;再遣斥候穿梭曹營,引其誤判主力所在。霸道之用,在於一把刀插進要害,哪怕淌血,也要先叫敵人失聲!”
臧霸拊膝大笑:“說我心裡去了!我等跟主公多年,風裡來雨裡去,哪次是打泥裡掘牙齒的仗?一鼓而下,纔是並州人的性子!”
陳宮不動聲色,隻將袖口微收,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王道可保萬無一失,卻失於萬無一勝;霸道可搏一擊奪魁,卻險在一失千裡。賈詡,你以為何如?”
賈詡把玩著指間細木簽,眼尾帶著笑意:“‘王道’與‘霸道’,皆道也。問題不在道,在‘人’。主公之心,往何處去?”
帳內的風忽地安靜。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望向牙座。呂布坐在上首,畫戟橫膝,戟刃在燭火裡吞吐寒芒。他緩緩起身,向前一步,指尖從輿圖南端的徐州輕按,沿汴水、清河一路北撫,停在官渡,與袁軍重營相對的地方。
“你等都知我。”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在每個人耳邊單獨說話,“我不喜把命交給溝壑與木樁,也不習慣等敵人自己死在雪裡。但——”他頓了頓,眼神越過眾人,落向帳門外的風,“此戰之大,非一城一隅之爭,非一人之勇能儘決。天下在此一搏,棋盤一擺,我既欲掀台,便也要讓台子立得更穩。”
陳宮與沮授的眼裡同時掠過一道極輕極快的光:那是久旱得雨的預兆,也是險隘見橋的安定。魏延卻已拱身待命,臧霸更是握拳在膝,幾乎要躍起。
呂布轉身回座,伸手扶起畫戟。戟尾輕點在官渡之南的一處空白,發出“篤”的一聲,像釘子按進木板。他收了戟,淡淡一笑:“諸將,給我兩套兵法——一套,為城為壕,為弩為牆;一套,為夜為火,為刃為血。今夜,諸營連夜操練,明日再定。”
帳中人心絃同時繃緊又同時放鬆。張遼低聲應“諾”,高順如石,眉心不動。沮授與陳宮對視一眼,俱各微頷。賈詡掩唇輕笑,木簽在指間一旋,落入袖中。
呂布收戟而坐,忽地抬目,望向帳頂墨色的梁。梁外是天。天際的灰色正在一點點發亮,像有一支看不見的大筆,在黑紙上畫出薄白的第一道痕。
“傳令。”他終究隻說了兩個字。
“傳——令——!”校尉的長聲自牙帳外拔地而起,一層又一層,滾過營門,滾過壕塹,滾進整座軍城。戰鼓應聲,皮麵被霜凍得發脆,每一槌都像敲在人的胸骨上。奔走的腳步串聯成連綿不絕的節律,旗幟在灰白天光裡展開,像一條條將要吞噬寒風的黑龍。
風,吹過輿圖。墨線不動,燭火微顫。棋盤既擺,棋手未落子。
而在這未落子的空隙裡,三方的氣息,已將整片中原繃成一張薄到極致的弓。誰先放箭?箭會穿誰的喉?無人知曉。
隻有呂布在牙座上緩緩合目,指尖以極穩的頻律輕點膝上戟柄,像在數一個屬於他的節拍——
一,二,三。
“明日再議。”他低聲道。
燈火忽地一亮。整座營城同時吸了一口冷氣,等待下一次吐出時,天地也許已經改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