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國:呂布,一戟破萬法 第185章 貪婪的魚
黎明的霧像未醒的獸伏在徐州上空,四座官倉的門環在第一聲銅鐘裡同時被撬開,鉚釘的光從霧裡露出一圈冷白。
白佈告示貼在門柱上,字隻寫了兩句:**“三日平糶,米麥減半。”**吏卒把繩索一拽,閘門“吱呀”上挑,糧瀑從暗處傾瀉。第一袋從滑槽滾下時,撞在木欄上發出鈍響,像冬日裡一口憋住的氣被放開了。
人群先是怔,像看見了不現實的東西。隨後不知誰率先躍上前,把兩袖挽到臂彎,抱起一袋就退。一人動,十人動,百人動。婦人的哭聲從上夜的驚惶變成了破涕的笑,小兒從娘懷裡探出頭去,用指尖戳了戳袋口溢位的黃粒,指腹覆了一層乾燥的砂。有人捧著定量的鬥米在懷裡,走到“聽訟台”下跪下,對著案上那口沉穩的鼓磕了一個頭:“謝官。”鼓不響,人心先定。四座官倉同日開門、同日減價,城內巷陌的風向跟著轉了半個彎,連早市的叫賣聲都高了一調。
但在歡呼之外,也有眼睛變得明亮而鋒利。東市米行的後巷裡,一扇半掩的門後,三個人圍著一張短案。短案上擺了幾枚被汗漬糊得發黑的銅錢和一串小小的紅繩,紅繩結扣緊,像捆在魚鰓上的結。瘦長臉的中年人叫蘇大義,是城中跑票跑了十年的老手。他把耳朵貼在門縫上聽了片刻,轉身,眼珠子像打磨過的玻璃:“動!給我把能借的都借來,先壓三成,午後再壓三成。徐州這幫人瘋了,開倉到這個價,明天就關門。今天拿到手的,全是白銀。”
他身邊年輕些的一位眼皮抽了抽,壓低聲音:“蘇兄……此舉太反常。徐州這兩天不正說‘錢緊’嗎?怎麼反而減半?會不會有詐?”
蘇大義“呸”了一聲,笑裡儘是對自己判斷的迷信:“詐?他若真不行了,就得賣屋賣田先救個麵子——這叫‘最後的狂歡’。你且看,這鬼價一出,百姓歡騰,市麵亂起,倉裡一空,他才露了底。到時候徐票跌成紙,我們拿硬銀再去抄底,豈不兩頭吃?機會不是等來的,是搶來的!”第三個漢子早將門閂栓死,扯起衣袖露出臂膀上新纏的紅繩,低吼著點頭。三人眼裡的光都像聞血而動的魚背上那一閃冷鱗,爭相往暗流最急處紮。
同一時分,牧府西廂的議事堂裡不點香,隻點一盞清水。郭嘉把竹籌在案上輕輕一搖,聲音薄得像灰:“城中各坊的人數,我們按‘常市三成’計,今日平糶,排隊的人峰值會在午時前後,醉魚從這個口子湧——”他的青指一滑,點住“東市”“南市”兩處,“而我們要的是另一條——從‘錢莊’往‘官庫’的河。”
陳宮抱著冊子,正色而憂:“但米不是水。庫裡的米一天見底,三天見底;風向再逆,錢再多,民心亦要失。”
呂布端起清水,盞光映在他掌心的紋裡,像一口井。他把盞輕輕一放,語氣平淡:“子仲,你的眼睛盯著糧倉,所以你看到了枯竭。我的眼睛盯著他們的錢袋,所以我看到了機遇。彆急,這才第一天,魚兒才剛剛上鉤。”
“魚兒”兩個字落下的一刻,外廊上恰有風過,吹得窗紙微響,像遠處哪條河上的水突然多了一寸。糜竺抱著賬簿進來,衣襟還帶著露氣:“按令,糜家錢莊開兌‘徐票’,兌出即收回,銀以鹽鐵利作托底。且……今晨來兌者,不似昨日慌張,反倒有許多人存票——護符、告鼓與聽訟台的三樣,壓住了‘恐’。”陳宮點了點頭,複又皺眉:“但蘇、錢兩家在內線裡合夥收糧,城外的吳掌櫃也進了二十輛大車,連夜排隊。他們不是為了吃,是為了吞。”
“好。”呂佈道,“吞得越多,我們撈得越穩。錢到位,名在手,刀不出鞘,魚自己拱上岸。”他將朱筆在沙盤四隅各點了一點,“四倉同開,坊口皆設‘可訴’之台,凡稱被迫、被逼、被哄者,皆聽陳宮——但隻聽證,不抓人。‘魚’怕網,先讓它忘了網。”
午時前,徐州四門內外的街道被一股肉眼可見的“潮”推著:挑擔的、抬筐的、背袋的,都往“平糶”的白佈下擠。掌櫃把秤砣一放,手都在抖,眼睛卻發亮:他年輕時隻在史書裡見過“開倉”二字,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在自己掌下按著舊價賣給四鄰八舍。女人們拿到鬥米後竟捨不得走,站在台下反複看那四字“可訴”,像看一件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人含著眼淚說:“這字是活的。”這一句從台前傳到台後,從東市傳到北巷,不一會兒,連天井裡曬著的麻衣都像鼓起來了一些。
可就是在這樣的歡聲裡,另一股暗潮也在奔湧。錢莊後門的小巷裡,幾隻裝銀子的木箱被粗布遮著,縫隙裡反射出的白光像魚肚。入夜之前,擠兌並未出現,反是更多的“硬銀”進了櫃,銀錠一塊一塊砸在木案上,發出悶而昂貴的響。這些銀子沿著賬麵注入“軍需”,再化作一串串筆跡,落在“海鹽訂糧”“廣陵修倉”的名目下,細水長流。至於那些投機商與潛伏的票客?他們抱著低價囤來的糧,樂不可支地往自家倉裡搬,堅信抓住了“呂布崩潰前的最後火光”。此去彼來,一個願賣,一個願買,府庫內糧以驚人速度下滑,敵人資金卻源源不斷地流入呂布的錢袋,像潮水倒灌,一時竟看不出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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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頭,東市酒肆。燈火在霧裡開出一圈溫色,釀缸的甜酸氣衝得人眼睛發熱。蘇大義拿了兩壇新酒賞下人:“今日是個好日子!”對麵的年輕同伴卻仍眉心緊鎖:“蘇兄,若他另有後手?”蘇大義嗤笑:“後手?海上來糧?你以為海上是他家後院?就算有,也得十天半月。他捱得過百姓?捱不過!我賭的就是他捱不過。”
另一個同夥把紅繩在手裡搓來搓去,嘴裡嘟囔:“可……聽說他貼了‘護商令’,立了‘鯨目’。”蘇大義把杯口磕在桌沿上:“那是做給百姓看的。江湖上的道理,真正的‘鯨’從不露海麵。”三人相視大笑,杯影顛簸,笑聲像油花“哧啦”一下,飛濺到火上。偏在此刻,酒肆門口的布簾被風掀了一角,露出街口告示上一行新字:**“平糶之外,酒價亦減半——限三日。”**酒肆裡一下靜了片刻,隨即更熱,更鬨。謹慎的那個站起身來,忽地拉住蘇大義袖子:“不對!糧未穩而先賤酒?此舉太異——”蘇大義一把甩開手,仰頭把杯中酒儘數灌下去,嗆得咳了兩下,仍笑:“不異!越是撐不住,越要給民間一個‘好看’。你怕就現在走,我吃你那份。”話落,杯一扣,酒從杯沿緩緩淌下來,像一條慢蛇在木案上爬,留下濕亮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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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時,廣陵外港的潮聲像遠處的大鼓,低而穩,拍著堤岸密數不清。海風合上了城裡少有的“甜”,隻剩鹽與鐵。堤頭的小屋裡,“鯨目”的主簿在燈下翻潮簿,一頁一頁地標注風向與出入船次。高順換了粗布,站在窗下聽風。他不習慣海,但他已經開始習慣風的脾氣:它在夜裡不說話,隻把手伸進你的衣領裡,摸你的背骨。主簿指著圖上兩處紅點:“海鹽、會稽的船,半夜合口,後日午時前後可入淮。”他抬眼:“主公說了,‘鯨目’看風,也看心。”
“看心?”高順不懂。
主簿笑:“市麵亂,人心緊,便有人借‘海禁’與‘失船’之名,嚇錢莊縮手。我們要做的,是讓‘謹慎’長在‘法’上,不長在‘恐’上。”高順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海風從窗縫裡把燈吹歪了一些,火舌斜在銅鏡上,像一隻眼睛在半眯半合地看。他突然懂了:白天城裡的那口“可訴之鼓”,與夜裡海上的這盞“鯨目之燈”,其實是同一顆心,隔著兩處水麵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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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城內風聲新起:**“徐票可兌,銀照舊。”錢行夥計笑著把一板一板碎銀推到櫃麵前,掌櫃壓著印,印上“兌”字的那一瞬,旁邊橫寫了一小行:“亦可存。”**老百姓看不懂,隻覺得安心;老鳥們看懂了,眼底閃的卻是另一種光:這路……走得真穩。
“子仲。”議事堂裡,呂布把一封剛拆的劄遞給陳宮,“昨夜‘鯨目’傳回,‘海禁說帖’將出;另一路,敵人票客相約今日午時大收。第一天,他們收‘糧’,第二天,他們要收‘心’。”陳宮接過,指節輕扣劄麵。郭嘉輕咳兩聲,笑意淺:“我們就先把心賣給‘百姓’,再把‘名’賣給‘市井’,把‘恐’賣回給他們自己。昨日已證:敵之貪心可侍。今日行第二刀——‘酒’。”
“酒?”糜竺有些遲疑,“糧未全穩,酒減半——此舉出常理。”
“正因此,纔有人信。”呂布把案前的木牌排成兩行,上行“平糶”,下行“賤酒”。他不解釋,隻看一眼陳宮。陳宮會意,把“賤酒”二字旁添了三點:“限三日、限坊口、限每戶”。又在旁落一行小字:“酒稅一半入‘軍’、一半入‘倉’,並行不悖。”陳宮笑道:“酒在民心上是‘喜’,在賬上是‘錢’,在敵眼裡是‘破綻’。這‘破綻’會引魚過來。”
午時,城中酒旗齊落半尺。酒肆門口的說書人拍驚堂木:“今日高興!”那一拍下去,半城的杯盞同時響。人群笑罵著圍上來,舌尖在酒麵上舔過的那一刹那,眼睛裡都亮了一點點——哪怕是抱著一袋袋低價糧卻仍要算計的商人,此刻也願意多添半碗。蘇大義就在這“喜”裡抬頭,看見了另一個數字——他用指尖在酒肆牆上的告示上一劃:**“酒稅入倉。”**他笑了,更狠地招手:“再收!趁他們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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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城門洞內的光斜得像一把溫刀。聽訟台下,一個抱著孩童的女人把鬥米給了隔壁剛從外地逃回的鄰居,鄰居連聲道謝,她隻說一句:“明天再有……再讓給你。”文吏把這句話寫進簿子,抬頭看見陳宮在台側靜靜看著,目光深處有一種被輕輕觸動的溫。他想起了呂布說的:“刀在鞘裡,能護人,纔算真硬。”
與此同時,東市的暗室裡,紅繩係得更緊了。蘇大義把一張張“低價入倉”的木簽碼得整齊,嘴角掛著勝利者的輕蔑:“徐州傻,百姓歡,商賈忙。明日起,米價反漲,徐票反跌——我們就賺兩道。”那謹慎的年輕人沉默了很久,終究忍不住低聲:“可萬一海上糧……真來?”
“來得及嗎?”蘇大義冷笑,“兩天?兩天夠乾什麼?”
這句“夠乾什麼”還未落地,城樓上鼓聲忽然“咚——”地一響。聲音不大,卻像有人把一粒重石丟進一個看不見的湖。守門的卒子拉起了門閂,鯨目的旗從遠處風裡立起來,三麵、五麵、七麵……城內抬頭者多了,誰也看不清城外有什麼,隻見旗下火把一盞盞亮成了斜線。有人忍不住低聲問:“是什麼?”答的人沒看見,隻嗯了一聲:“像……像潮。”蘇大義的胸口忽地一緊,那一瞬的緊像一根極細的刺在心裡往裡擰,他無端想起早上牆上那一行小字——“酒稅入倉”。他搖頭,把那刺硬生生退了出去,揮手:“繼續收!”
夜色沉到最深的一刻,風忽然停了。停風的空當裡,人們聽見一種幾乎要被夜色吞掉的聲音,從城外慢慢浮上來:帆索與桅杆擦過的“呲呲”。是風裡之物,是海上帶來的,不急不慢,像從極遠的地方一路推著,推到門洞前,推到每個人的耳朵裡。這聲音裡沒有殺伐,卻有一種不可逆的“既成”。很多人沒聽過,但心先懂了。
“開門。”鯨目的主簿舉燈,亮在城門洞中,像一隻穩穩的眼。門閘沉重地後退,一線水光從車轍裡溢位來。第一輛載糧的車隊入城時,輪轍壓得碎石“哢嚓”一聲,竟像在嘲笑誰先前說過的“來不及”。第二輛、第三輛……堤上的旗子從風裡挪到夜裡,最後挪到城裡的燈下。有人笑出了聲,笑聲裡帶著白日裡酒的甜,也帶著從海上吹來的鹽。蘇大義手裡的紅繩忽然鬆了一鬆,又被他係得更緊,指關節泛白。他的同伴在黑裡吞了一口唾沫,嗓子發乾:“兩天,夠乾什麼?”
“夠把醉魚抬上岸。”不知誰冷冷地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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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市上的價簽沒有如想象那樣回漲,反而穩在舊位。錢莊“兌”“存”兩字並列,櫃台前的腳步聲不再緊。聽訟台上,陳宮當堂示證,把昨夜截獲的幾份“禁令抄本”“暗契紅繩”一一按印,張榜曰:**“造謠者,示而止;哄抬者,證而罰。”**台下有人拍手,有人紅著臉低頭退開。高順交上“影陣”的第一組賬目,證物一袋袋碼在文案上,井然如軍器。郭嘉從帷內出,咳聲輕而短:“市麵穩了,魚膽大了,鉤更要藏。”
午後,牧府。呂布獨自站在窗前,手裡把玩著一枚半環銅令。陽光從雲上來,落在他掌心裡。他閉了一下眼,象是在聽從城裡返潮上來的喧聲,又像在聽從海裡推來的綿密。他輕聲道:“奉孝,這份大禮,我收到了。”他唇角一挑,象是在對著看不見的水麵拋下一句話,“接下來,就看我們怎麼把曹孟德這條大魚,釣上岸了。”
陳宮入內:“四倉見底三成,海上連夜入五千石。官民之心,今日穩過昨日。”呂布點頭,忽把半環扣在案上,指尖輕輕一彈:“再發一令——賤酒,第三日延為第五日。”陳宮微訝:“延?”呂布淡淡道:“魚上鉤了,還要喂幾粒米,讓它以為鉤是米。”陳宮會意而笑,拱手而去。
暮色將儘之時,蘇大義站在自己倉門口,看著滿屋堆得像小丘的袋子,忽而有些迷信地在心裡叫了聲“穩”。他把最後一根紅繩繞在手腕上,準備去酒肆慶功。走到半道,忽見牆上多了一張新告示:**“賤酒延二日。酒稅照舊入‘軍’、‘倉’。”**他腳步一滯,胸口那根極細的刺倏地又擰了一下。耳邊卻有人笑:“這下賺得更安穩了。”他也笑,笑裡擠出一絲狠,轉身進了更熱的那家酒肆。
酒肆裡,杯聲又起。窗外,鯨目之旗在夜裡眯成了一道細眼,像一條在黑水裡埋伏的線,明明不動,實則正往深處、不見底的地方緩緩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