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國:呂布,一戟破萬法 第7章 困獸猶鬥言無義,借刀殺人鑄新名
傍晚的風卷著細碎的雪,像磨得極細的鹽,貼著並州營門的旌牙一粒粒地擦。
營中鼓角沉默,馬廄裡偶有戰馬噴白氣,鼻翼起伏,如同偌大軍陣中的幾縷暗潮。
主帳前,火盆裡鬆柏劈啪作響,油光跳動,把雪夜染得一半冷一半暖。
丁原跪在木樁前,手反綁,披風被扯去,隻剩一身狼狽的絳色袍子。
他本是並州刺史,擁兵一方,此刻卻像被拔毛的老鷲,被凍得嘴唇發紫,仍逞著最後的氣焰:“逆子!狼崽!我養你、提攜你,你竟反咬主上?!”
他轉向四周的軍士,聲嘶力竭,“你們誰是有良心的?誰還記得並州是誰打下來的?呂布悖逆不孝、欺君犯上——”
“夠了。”呂布自火盆光影後走出,黑貂裘領覆在銀甲之上,甲麵若冰,映出所有人的目光。
他一言喝止,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所有窸窣與胸腔的喘息。那麵並州兵符戴在他左腕,如同一截冷鐵苔痕,令張遼、高順在旁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丁原盯著那枚兵符,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懼,隨即又換上怒容,咬牙切齒:“你敢!你若再尊我為義父,就該放開我,殺董卓的刀還要我來掌!你——”
呂布彷彿沒有聽見,他隻邁前一步,目光平靜得像雪夜裡一層凝結的薄冰:“丁建陽,你說我不孝不忠,那我問你三件事。”
他抬手,三指並起,虛點在火光裡。
“其一,對外。你屢戰屢敗,河內一戰,戰線拉扯三日,死我並州兒郎七百餘,屍骨埋雪。你以何麵對這些人的父母妻兒?”
丁原脖子青筋暴起,未及開口,呂布的第二指已落:“其二,對內。你剋扣軍餉,以軍中血汗肥你丁氏舊部。雪災之年,你帳中油鹽不斷,營裡卻熬粥兌水。你問問這些兄弟,誰沒為此罵你?”
帳前,軍士們的喉結一起滾動,有人不自覺攥緊拳頭,手背青筋錯落。張遼側眼看去,那一雙雙眼裡有壓著的怨火,像被雪壓住的炭。
“其三,對我。”呂布最後一指落下,“你視我為鷹犬,用時驅之如狼,棄時拋之如履。我為你披甲衝陣時,你有沒有將我當成兄弟?還是當成一麵擋刀的盾?”
風把火焰吹得一偏,火光影裡,丁原嘴唇顫了顫。
呂布向前一小步,俯視俘囚:“今夜,不是我背叛你,是你這些年的行徑背叛了並州。你可以在史官筆下叫我反骨賊,可我更願意在兄弟們的心裡,叫一次‘清算’。”
他轉身,兵符微微一振,金屬發出一聲冷響。
這一聲,在雪夜裡清清楚楚。
圍觀的將士先是靜默,隨即從人群後方有人低聲道:“該清算。”又有人啞著嗓子接上:“說的是。”
丁原猛抬頭,想再以“義父”壓人:“奉先!我提拔你、認你為義子,你當記恩——”
呂布回望他的眼神,平靜如舊:“恩,要記。但記恩的人,最先也要替恩所加害之人討回公道。”
他擺手,對高順道:“軟禁,嚴防舊部探營,留他一條命,待計議眾人,照軍法處。”
“喏。”高順抱拳,手勢一揮,陷陣營兩名親兵如今夜的雪一樣寡色,將丁原押入帳中。
呂布轉身入己帳,簾幔落下,火光隔成兩截。他解下裘領,撫過腕上兵符,目光落到張遼麵上:“文遠。”
張遼上前,眼神複雜。看著呂布,他像第一次看見一個人把刀藏在鞘裡,鞘卻比刀更冷:“將軍。”
“去安撫軍中。”呂布坐下,伸指在案上的沙盤上輕輕一點,細沙微陷,成一個小坑,“不經意,透露個訊息。”
張遼聞言微怔。
“告訴他們,丁原為求自保,擬了一份名單,準備獻給董卓——以此換命。”呂布抬眸,眼底的寒光像雪裡透出的月,“名單上的第一人,是魏校尉。”
“魏……老魏?”張遼眉頭猝地擰緊。他記得那張刀刻般的堅硬麵孔,也記得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在河內之戰後被抬回時,少年身上蓬亂的發與沉默的父親。
“他耿直,有戰功,卻被打壓。他的兒子死在丁原指揮失誤之下。”呂佈道,“給他一個真相,一點火,就夠了。”
張遼沉默半刻,拳頭慢慢握緊,又慢慢鬆開。他抬頭:“將軍,此計……是借刀?”
“借的,是被你我都不能親手持的那把刀。”
呂布的聲音很低,像從甲冑縫裡滲出,“要讓丁原死在他自己統治的反噬裡,而不是死在我的刀下。否則,‘弑父’二字,永遠刻在我額頭上,刻在並州的旗上。”
帳內寂靜。高順站在一旁,麵無表情,唯有眼神更沉。
張遼吐出一口氣,抱拳,低聲道:“遼明白了。有些傷疤,唯有血才能清洗。”
……
夜深,營火更旺,天邊斜月如鉤。魏校尉的營帳裡,燈光昏黃,油燈罩上有裂紋,風一吹,燈影就像將熄未熄的眼。
魏校尉坐在行軍床前,麵前擺著一枚木牌,是他兒子的名諱。
木牌邊上放著一條褪色的頭巾,上麵乾涸的血痕呈暗褐色。
他將那條頭巾展開又疊起,手指磨出老繭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撫過一處裂縫——那是當日抬屍回營,他自己手抬的擔杆磨出來的痕。
簾子被人輕輕撥開,張遼進來,身影一個起伏:“魏校尉。”
魏校尉起身,拱手,聲音沙啞:“將軍。”
“並州不欠你一個‘將軍’的稱呼。”張遼摸了摸架上一柄舊槍,“你的兒子,我記得那孩子眼裡有光。”
魏校尉喉結抖動了一下:“他死得不明不白。我隻想要個說法。”
“說法總要有人說。”張遼把槍放回原位,轉身,像隨口說起,“丁原軟禁了。營中風聲緊,說他已經擬了名單,準備將非嫡係軍官獻給董卓作投名狀。”
魏校尉的手頓在半空。帳內隻聽見油燈輕微的“嘣”的一聲,他的背影像石頭一樣僵硬了一瞬。
“名單頭一位,”張遼的聲音極輕,“是你。”
魏校尉猛地回頭,眼睛裡像被火盆裡的鬆油濺進了一滴。他胸腔起伏,臉上的肌肉在燈下像一道一道枯裂的溝壑,他竭力壓低嗓音:“將軍此言……有憑證嗎?”
“憑證?”張遼笑了一下,笑意比夜風還冷,“憑證是你的戰功嗎,是你兒子的牌位嗎?還是你這身被剋扣了三個月的甲?”
魏校尉沉默了很久,那條頭巾在他掌中被握成一個死結。他忽然抬手,噗一聲,將頭巾按在油燈邊緣,火苗齧著舊布滾上去。
他盯著那一點火,喃喃:“清君側,除叛賊……這四個字,當年我在書上抄了百遍。我以為再不會用。”
張遼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營門的執勤今夜換了人。不懂規矩。”
魏校尉的眼裡火光跳動。他慢慢跪在木牌前,叩了三個頭,頭起時,眼角那點熱氣已經被夜風凍乾。
他起身,整理了鎧甲,手指在腰刀上摸了一遍,又在杆槍上摸了一遍。然後他轉身,向張遼拱手,手掌按在心口的位置,緩緩鞠了一躬。
張遼回禮,轉身出帳。走到簾外,他停住一步,四下雪聲無言。他知道,此後的一切,將與他無關——至少表麵如此。
……
夜更深。並州大營的主帳外,巡哨的燭火在風裡搖,宵禁鼓敲過第三通。
一小隊人影貼著雪影而行,足跡很淺,踏下去馬上被飄來的雪粒抹平。
他們不說話,隻有盔甲細微的碰撞聲。領頭的那人便是魏校尉,他把頭盔壓得很低,目光像刀鋒一樣貼地滑行。
主帳前的親兵看了一眼,正欲喝問,魏校尉已一步前跨,怒喝:“奉兵符調動!清君側,除叛賊!”他掀開披風,亮出胸前的一枚舊將牌,牌角磨損,卻是真材實料。
兩名親兵下意識一滯——那將牌,曾在許多場雪夜裡領他們衝陣。
旁邊一人腳步亂了一下,尚未穩住,魏校尉已一肩撞開帳門。帳內燭光大盛,四周幕牆載雪,壓得微不可聞的低鳴。
丁原被鬆開了口中的布,正對著身邊心腹嘀咕,見人衝入,大驚,厲聲:“來人!來人!”
“清君側——”魏校尉的聲音在帳內炸開,幾名同夥齊聲應和,“除叛賊!”
刀光如雪。衝入的第一刻,帳內兩名親衛還未來得及拔刀,便被削落了刀腕。丁原被按在塌上,掙紮著怒罵:“孽障!你們都要誅九族——”
魏校尉踢翻案幾,酒器碎裂一地,酒香與火光交織。他一抬手,腰刀逆光翻起,刀鋒貼在丁原頸邊:“你擬名冊賣弟兄換命的時候,可曾想過誅九族?”
“沒有——沒有這回事!”丁原嚎叫,嗓音破裂,“這都是呂布——是他——”他忽然像抓住稻草般地叫喊,“我是你們的刺史!你們的父母官!你們——”
“我的父母官死在雪裡了。”魏校尉低聲道,“三天前抬回來的那個孩子,是我的兒子。”
他沒再說話。刀鋒收回,沉沉落下,如同一記沉雷沒入雪原。
帳中燈火抖了一抖,丁原的眼睛睜得極大,似乎不敢相信這把刀既不是董卓的,也不是呂布的,而是他一直看不見、也不想看見的那一把——從士卒胸腔裡長出來的刀。
極短的一瞬,喧嘩四起。
剩餘親衛發出絕望的吼叫,撲上來拚死護主。魏校尉等人背水硬撼,刀槍呼應,鐵與鐵相觸,火星在帳內四濺。
外頭終於傳來腳步聲,陷陣營的角號在夜裡拉響,冷硬的節拍壓住混亂。
高順帶人入帳,第一眼就看見塌上紅與絳的交疊——一條粗重的血線正沿帳樞往下滴,滴在碎裂的酒盞上,發出輕微卻刺耳的“叮”“叮”聲。
“住手!”高順喝道,手中槊橫劈,將最後一名掙紮的親衛磕翻在地。他環視一圈,聲音沉,毫無波瀾:“全都住手。”
魏校尉喘著氣,背脊浸汗,他的眼白因為粗重喘息而泛紅。高順看了他一眼:“以下犯上,律當從嚴。魏校尉,你跟我走。”
魏校尉沒有辯解,也沒有掙脫。他隻抬手,把沾血的刀遞給高順,低聲道:“軍法,我認。隻求一句公道。”
高順接刀,點頭:“會有。”
……
營外風雪未停,月色卻更清。
呂布聞訊,緩步至主帳。營道兩側的雪被踏成一道道淺溝,火把一列列刺破夜色。張遼在帳外候著,見他來,隻低聲一句:“如計。”
呂布走到帳門前,放慢了腳,深吸了一口滿是鐵鏽與鬆脂的氣息,袖中手指輕輕一合,握了又鬆。
他掀簾而入,目光第一落在那一片狼藉,然後才慢慢抬到塌上——丁原頭顱斜落,眼睛依舊圓睜。
他沉默許久,才開口,聲音極輕:“丁建陽,殺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無能與刻薄。”
他抬頭,目光掃過帳內諸將與親兵,最後落在那一地碎酒,“並州的雪,隻埋葬那些不肯給兄弟們活路的人。”
帳內眾人低頭,沒人敢與他眼神相接。高順抱拳:“主公,刺史已……魏校尉等人,已收押聽候軍法。”
“好。”呂布點頭,“屍首收殮,按刺史之禮,埋於營外柏坡。舊部安撫,不得驅逐。丁氏賬冊封存,待明日校閱。”
他轉身欲出,忽又停住,回首向張遼:“老魏可有傷?”
張遼:“臂上有兩處,皮外。”
“留醫官,止血,不得怠慢。”呂布語氣仍無波動,“他的罪與罰,明日再說。”
他邁出帳門,雪更深了些,踩上去“咯吱”一聲,像壓斷了許多舊事的骨。他在廊下立片刻,才對張遼道:“傳令,五鼓集諸將於議事大帳。”
“喏。”
……
議事大帳。火把一圈圈立著,光柱在頂端扇形散開。
呂布端坐首位下方一席,未入主位。他身後立著張遼與高順,兩人一動不動,像並州新立的兩根鐵柱。
眾將魚貫而入,眼神各異,或忌憚,或敬服,或猶豫。
魏校尉被押至門側,手縛在身後,站得筆直。血已止,繃帶在燈下投出一圈淡影。他的眼神澄明,像剛剛被雪洗過。
“丁原身死,非我所欲,然軍心所向,天意民情,諸公皆見之。”
呂布環視眾人,語氣平穩,“今夜之後,並州之軍,不能一日無主。然我不取虛名,隻問實事:誰能帶你們打勝仗、給你們吃飽穿暖、賞罰分明?”
有人低低應了一聲,又有人抬頭,目光開始彙聚。終於,不知是誰先跪,鎧甲在地上撞得“鐺”的一聲;隨即第二個、第三個,跪聲與甲聲此起彼伏,彙作一片鏗鏘。
“請主公攝並州軍務!”
“請主公!”
呂布仍未即刻答。他抬手,壓了壓,聲音低而清:“明日正午,校場集合。我於點將台,明示軍法,昭告賞罰,再言其他。”
他的目光掠過每一張臉,最後停在魏校尉身上。那人仍然昂著頭,像一根硬到了骨裡的槍。
“魏校尉,押去休息。”呂佈道,“靜候軍法。”
魏校尉眼神一震,低下頭,重重應了一個“諾”。
夜更深。議事散後,張遼追上呂布,小聲問:“將軍,明日……他會死嗎?”
“軍有軍法。”呂布的腳步在雪地裡留下等距離的印,像一條不折不扣的線,“先罰後賞,賞重於罰。殺一個人容易,立一支軍難。”
張遼沉吟片刻,低道:“我去準備。”
呂布望向遠處,營門外,夜色儘頭彷彿有一線更深的黑,黑裡有風,有蹄聲,還看不清形狀。
他忽然想起那枚兵符落在腕上時的分量——不是冷,而是沉。沉得像一種暗暗牽引的責任,自此要把血氣與權謀、恩義與軍法,一起捆在身上。
他輕聲道:“並州,不欠誰一個‘忠義’的虛名。兄弟們要的是能活著回營的路。明日,我給他們看路——也給所有人看,誰能帶他們走。”
雪越下越密,把夜的邊界抹得更厚。
營中卻暗暗活起來:庫房被點起燈火,軍器被擦拭,鼓旗被重縫,糧秣在列,醫官忙碌,傳令如流。無形的一隻手,輕輕撥過繩結,鬆了舊的,係上新的。
第二日的風,會更緊,鼓會更響,點將台會立起新的旗影。但這一切,明天再說。
今夜,隻聽見雪落的聲音,一片、一片。
落在舊帥旗上,也落在新的腳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