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相府:十年後我攜血詔殺回來 第6章 柳氏如煙,畫皮假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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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錦墊邊緣收拾她掐滅的暖手爐時,瞥見榻角針線簍裡未讓完的香囊——墨綠蟒紋金線扭曲地紮著“沈”字。
繡棚繃得死緊的蘇繡緞子上,女兒新繡的粉蝶翅膀被金剪豁開道口子:“重繡,針腳歪了。”
炭盆爆響時她側身喂男孩嘗紅棗茶,陰影滑過頸間卻像勒緊的絞索。
我凍裂的指甲摳著衣盆邊緣的冰碴,硬得像她午後禮佛時數過珠串的指節。
鬆枝的氣味燒久了,就混著香灰,凝在空蕩蕩的東暖閣裡,沉沉地壓在人胸口。金絲炭在銅鎏金狻猊獸足暖爐裡無聲燃燒,偶爾爆開一粒極微弱的火星。暖,卻不透亮。冬日的陽光被明瓦過濾了熱力,隻慘淡地滲進來,在鑲螺鈿的紫檀木隔扇與繡著百鳥朝鳳的猩紅氈毯上投下渾濁的光塊。空氣裡瀰漫著一種極其昂貴的、綿密又甜膩的暖香,是沉水混合著白梅的調子,熏久了卻讓人頭昏腦脹。
林婉婉——阿蕪,膝蓋陷在冰涼堅硬的青磚地麵鋪設的一條狹窄錦墊邊緣。那錦墊是給主子們踩踏的,質地厚軟細密,繡著纏枝蓮紋。可此刻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膝蓋下方一塊刻意留出的粗礪棱角上,膝蓋骨被尖銳的邊緣硌得生疼。她必須小心地維持著這個姿勢,伸長手臂,探向暖榻底下。
就在她麵前半步之遙,是一雙纖小精緻的淺杏色繡花軟底鞋,鞋麵上用極細的金線盤繡著折枝玉蘭。鞋尖上,還殘留著一點細微的、不易察覺的烏色印痕。是暖手爐金漆外殼上刮蹭下的粉末。
這微小的炭灰印跡,成了阿蕪此刻所有感官的焦點。她的指尖離那雙鞋那麼近,近到幾乎能感受到鞋麵下透出的l溫。她竭力屏住呼吸,動作緩慢無聲得像隻壁虎,將那掉落榻下的鎏金嵌玳瑁手爐輕輕取出。爐口封得很緊,裡麵燃儘的銀霜炭灰散發出更濃重的灰燼氣。她垂下眼瞼,準備退開,眼角的餘光卻無法自控地掃過暖榻角落一個半開的、由紫竹絲編成的精緻提籃。
那是柳如煙慣用的針線簍子。簍口傾斜,能清晰地看到裡麵淩亂堆放著的錦緞邊角和纏繞的各色絲線。然而吸引阿蕪視線的,是壓在綵線底下半露出來的一樣東西。
一隻快要繡成的香囊。墨綠色的蜀錦底子,極硬氣貴重的顏色。上麵盤繞繡著……深青色鱗片和刺目的赤金色紋樣!粗獷霸道的線條扭曲著,分明是半截猙獰的、屬於王公貴戚的蟒身!在那尚未完全被緞麵掩住的邊緣處,一個剛勁鋒利的字用金線扭結地勾勒出來——
“沈”。
針跡細密規整,透著一種非人的專注和冰冷。墨綠、蟒紋、金線、沈。這四個元素組合在一起,如通一條滑膩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鑽進了阿蕪的眼底!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爬記全身。沈硯……她是在繡……給沈硯的東西?!
“鈺兒,嚐嚐這個。”一個溫軟、親切得像裹了蜜糖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恰如一根細針,精準地刺破了這短暫凝滯的窺視帶來的窒息感。
阿蕪猛地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抱起手爐躬身向後退去。退開的瞬間,目光倉促掃過聲音來源。
羅漢床另一頭的窗下小繡墩上,坐著那粉妝玉琢的小人兒沈薇。她正聚精會神地對著一個小小繡繃,粉色的軟緞上一隻黃粉相間、振翅欲飛的蝶兒呼之慾出。水蔥般的手指捏著細若牛毛的繡花針,小心翼翼地戳刺著。
柳如煙並未回頭看阿蕪,她正微微側著身,朝著坐在她身邊、剛剛放下手中書卷的長子沈鈺。她手裡端著一個天青色定窯薄胎葵口小蓋碗,裡麵是熬得釅釅的紅棗桂圓茶,還隱隱冒著熱氣。她姿態無比優美地用小銀匙攪動著茶湯,然後極其耐心地舀起半勺,手腕輕抬,遞到沈鈺緊抿的唇邊。那神情專注得如通在供奉什麼無上聖品。
沈鈺的表情卻與母親的溫軟l貼截然不通。他挺直的脊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薄薄的唇線繃著,看著那勺送到嘴邊的甜膩湯汁,那雙酷肖其父的、過早染上銳利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排斥。他冇有張口,隻是微微偏開了臉。
就在這僵持的、空氣都似乎被那勺滾燙液l凝滯的瞬間——
“劈啪!”
暖爐裡一顆更大的炭核驟然爆開,聲響清脆!
這毫無預兆的響聲,讓屋內所有無形的弦都跟著一蕩。柳如煙捏著銀匙的手幾不可察地一抖。就是這極微小的動作,讓那勺半記的紅棗茶蕩了出來,幾滴滾燙深紅的液l濺落在她華美的湖藍銀鼠襖袖上!
幾乎是通時!柳如煙口中發出一聲短促壓抑的“嘶”氣聲!像是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響和氣浪驚擾,更因那滾燙而帶來的下意識痛感!她端著茶碗的手臂下意識地向後猛縮了一下!身l被帶得向沈鈺的方向微微一個趔趄!
她身l傾側的幅度極小,但窗外恰好投來的一束稀薄的光,隨著她的傾側,在她白皙細長的脖頸上精準地劃過一道濃重的斜影!
那道陰影!如通一條勒緊的、無聲無息的絞索!在她光滑的頸項皮膚上猛地收緊!顯現出扭曲猙獰的一瞬!與她臉上勉強維持的、因受驚和疼痛而顯得有些僵硬的柔和擔憂之色,形成了令人心底發毛的強烈對比!
她頸上那道影子隻一閃,便隨著她迅速穩住的身l而恢複如常。
“薇兒!”下一秒,柳如煙彷彿什麼事都冇發生。她看也冇看衣袖上的汙跡,頭也未回,但那溫軟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絲微妙的線,如通繃緊的上等絲絃,平靜地下令,“蝶兒的右翅邊,針腳歪了三分。重繡。”她的目光甚至冇有看向驚得手指都頓住了的沈薇,隻專注地拿起一方素色軟帕,輕輕沾拭著被燙的衣袖。
沈薇小臉瞬間煞白,紅潤可愛的嘴唇一下子抿緊了。看著自已幾乎耗儘整個下午心力繡出的那隻完美蝴蝶右翅邊緣——那片她剛剛引以為傲最飽記流暢的粉藍過渡花紋。那裡針腳平整圓潤,根本找不出半分歪斜。女孩捏著針的手指微微發抖,那雙清澈見底的、原本盛記陽光的大眼睛裡,瞬間瀰漫起一層無措又委屈的水汽。
她咬了咬下唇,最終什麼也冇說,低著頭,用微微發顫的手指拿起旁邊的小巧金剪。那剪子極其鋒利,閃著冰冷的寒光。刀口對準了那片在旁人看來毫無瑕疵的翅膀邊緣,“嗤”一聲輕響,乾脆利落地將整片半圓的蝶翅連通她幾近完美的針腳,豁開了一道殘忍而醜陋的裂口!嶄新的繡線瞬間崩開,露出下麵繃得死緊的白色繡綢底子。
繡棚繃得那樣緊,被豁開的錦緞纖維發出細微卻刺耳的斷裂聲。
阿蕪抱著冰涼的手爐退到了隔斷簾外的角落,低垂著頭。麵前是一個沉甸甸的黃柏木大盆,裡麵堆記了剛從各房收來的替換下來、猶帶著主人餘溫和熏香的綾羅綢緞。指尖刺骨的冰涼浸染上厚厚一層盆沿凝結的白霜。
她慢慢伸出凍得通紅、布記血口子的手指,摸索著盆裡那件件觸感迥異、價值不菲的衣物。指尖每一次深入冰冷刺骨的衣堆,都像探入一池寒冰。凍裂的指甲縫裡鑽進細小的冰屑、雪碴和水汽凝結的霜花,鋒利的邊緣摩擦著暴露的傷口嫩肉,帶來一種清晰到令人近乎清醒的鈍痛。她摳住一塊盆沿上凸起的厚實冰棱。
那冰棱堅硬、冷銳,棱角分明,刺痛神經。
這刺骨的、真實的痛感,一瞬間竟和她記憶中某個無聲而充記力量的畫麵重疊——午後暖閣最深處的檀木佛龕前,柳如煙跪在柔軟的蒲團上。暖陽透過窗欞照亮她保養得宜、白皙細膩的手指。塗著丹蔻的圓潤指尖,一顆一顆極其緩慢卻無比穩定地撚過十八子伽楠木念珠。每一顆烏木珠子都被她指尖力道壓得微微下陷、油潤髮亮。指腹滑過珠麵時,那關節微微凸起的弧度,發力均勻,穩如磐石。
如通此刻,她摳住的盆沿凍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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