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與公主決裂前 第22章 第 22 章 阿螢,我是不是也該叫一…
阿螢,我是不是也該叫一……
“是啊,
朗州是個好地方。”
隻是離開太久,都有些記不得朗州模樣了。元淼自嘲一笑,又問流螢怎麼忽然提起此事。流螢喝完剩下半碗藥,
清苦藥味滿喉,
忍不住肩頭一縮,
笑道:“隨便聊聊。”
天明雪大,
流螢憂心冰嬉諸事安排,
喝完藥就想出門,
還是元淼按住她,
說早起就將事項安排了下去,
也都派人盯著了,
叫她安心休養一天。
要是還未大好就出去受凍受累,病的再重些,那纔是當真誤事。
流螢的確還未好全,
頭重腳輕有些站不起來,聽元淼如此說,才終於安心,乖乖坐了下來。外間落雪未停,翻飛雪花從透氣的窗扇縫隙裡吹進來,有幾瓣落到桌上,
流螢伸手觸了觸雪花,又和元淼閒聊起來,
“朗州距上京千裡,
朗州官員也少有升遷入京的,元主簿這般年輕能被調入禮部任主簿,定是在朗州大有建樹吧。”
流螢這話,既是好奇,
也是試探。
元淼卻有些尷尬,擡手摸了摸眉心,囫圇應付過去:“倒也不是,隻是運氣好一些,才能入上京為官。”
“運氣?我看不是。”
流螢笑了笑,“我倒是覺得,當初舉薦元主簿入京的人,纔是極有眼光。隻是不知道,是何人這般有眼光,能在千裡外找到元主簿這匹千裡馬。”
元淼彆過頭,並沒回答這個問題,搪塞兩句後,反問道:“許少尹的家鄉在何處?”
知道元淼不願提及與大殿下的關係,許是不信自己,也或是不願告與人知。流螢不再追問,聽她問自己,微彎的唇角落下來,輕聲道:“我的家鄉,雲州。”
“雲州?暖冬無雪之地。”
“嗯,是吧,不大記得了。”
她已多年不曾回去過,雲州什麼模樣,流螢已經不大記得了。
“待行宮事畢,少尹也可告假回去看看。”
流螢聞言一愣,點頭,隨即又搖頭,“算了,多年不曾回去,便是回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她沒說謊,如今再回雲州,的確沒什麼意思了。
如今雲州家中空無一人,祖母祖父,阿孃阿父,都已經不在了。回去眼看舊日庭院冷落,徒增傷心,不如不看。
前世,在尚書苑的第六年,冬雪未至時,流螢收到了阿孃的死訊。此事除了裴瓔,她從未告訴任何人,不但衛泠不知,就連府上家仆都不知曉。人人都道許流螢寡情薄愛,性格冷僻,不但人情如此,對親情亦是如此,甚至離家數年不曾歸家,好像入宮富貴後,便將偏遠雲州的家忘了個精光。
人言所謂,實在不足入心,流螢並不為此煩擾。
隻是阿孃經年久病,雖早知終有此日,但隻要有絲毫可能,星
點盼望,流螢都不肯放棄。她拚命讀書,曆經擢選入宮,終於成為公主伴讀,所得俸祿全數寄回雲州供阿孃醫治。
祖母祖父早已過世,阿孃不過雲州小吏,俸祿微薄,自病後,俸祿連病中湯藥都維持不起,更不提一家人吃喝生計。家中困難,就連往日隻知打理內事的阿父也得出門賺錢,去碼頭做苦力,漿洗縫補,什麼活都肯乾。
隻恨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阿父在碼頭意外身死時,流螢不過七八歲。家中情形艱難,幸而流螢爭氣,曆經擢選成功入宮做了公主伴讀,才讓家中困境稍解。再後來與裴瓔親近,阿孃醫病所需錢財,幾乎都被裴瓔一手包辦。
初時流螢覺得羞愧,怎麼也不肯讓她出這份錢。可裴瓔擁著她,一時哄著一時動怒,倒也把她心中自卑疏解開,承了殿下的情。
後來阿孃病逝,是裴瓔陪自己一同回了雲州老家。唯恐嚇到家鄉親人,裴瓔特意換了她最樸素的衣裳,金銀首飾也都去掉,隱藏了公主身份,隻當個隨行朋友,與流螢一起回到雲州,一起操持後事,裡裡外外,無一不用心。
流螢還記得,阿孃出殯前夜,兩人一起在靈堂守夜,裴瓔身著素衣,忽然道,“阿螢,我是不是也該叫一聲阿孃?”
流螢不知如何回答,她可是公主啊!裴瓔卻低了頭,聲音裡帶著些哽咽,“總想來,一直沒來。到底還是遲了些,沒能讓阿孃見我一麵。”
而後好幾年,每逢阿孃忌日,清明,新歲,裴瓔都會遣人前去祭拜。流螢本是不知道的,還是有一回雲瑤說漏嘴,她才知曉。
知曉那日,說不清是感動還是震動,夜裡啟祥宮裡紅燭搖晃時,流螢攀著裴瓔的脖頸,伸手在她頸後摩挲,像是逗貓,逗的裴瓔都破功笑出聲,翻身仰麵躺在床上笑個不停,“你、你這人怎麼這樣,這時候也不正經啊?”
流螢側身托臉看她,“難道殿下覺得,這是很正經的時候嗎?”
裴瓔此人不但很壞,臉皮也是極厚的,正兒八經點頭道:“沒有比這再正經的事了。”
嘴上正色說著,身體卻靠流螢更近,一手按在她脆弱處,揶揄她:“讓你這裡開心,就是我的正經事。”
流螢嚇得一抖,嬉笑著躲她的手,躲不開,乾脆繃緊了腿用力挾製住,困住她的手,讓她一動不能動。裴瓔在床榻上很有分寸,愛逗她,卻也知道歡喜和生氣的邊界,笑著鬆了手,又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怎麼還同我說什麼你我?總歸我比你閒散些,有錢些,代你祭拜阿孃也是應該的。”
裴瓔這話又氣人又感人,流螢抵在她懷裡,嘟囔著:“其實也不用如此的,殿下的心意,我都知道。”
裴瓔眉眼皺皺巴巴團成一團,“你以為我是為讓你感激,纔去做的?”
流螢抱住裴瓔,整張臉埋在她的頸窩裡,終究沒忍住,嗚咽哭出聲:“不是,隻是知道你遣人去祭拜,我阿瓔,我隻是、隻是覺得好難過,阿孃還未真正見過你她還不知道,你待我有多好”
裴瓔笑出聲,出言分明是安撫,聽著卻很討打,“無妨,你可以將我待你的好,一一記下來裝訂成冊。待下回我們一起回雲州,你對著阿孃牌位,一一念給她聽,如何?”
二公主總是這樣,帶著一股讓人咬牙又無奈的邪氣。往昔美好總是那般真切,在前世痛苦煎熬時,讓人無法割捨,也難以再前進。
最後一年,她與裴瓔之間,似乎走到了死局,誰也沒有破局的能力,亦沒有破局的勇氣。於是一步錯,步步錯,相互怨著,恨著,又愛著,想著,痛苦糾纏著。直到最後,雪夜長箭做了了斷。
這些話,這些事,都隻在腦海盤桓,無論如何,都不能說給元淼聽。兩人不鹹不淡聊過幾句,等到黃程來叩門,都如釋重負收了聲,開門讓黃程進來。
黃程記著流螢病情,剛交了值夜的班就趕來,見流螢好了不少也算放心,又囑咐幾句用藥事情就要走,元淼見狀也跟著作彆,“許少尹好生歇息,我也就不打擾了。”
流螢笑著送她們出去,謝過黃程,又轉頭謝元淼,“冰嬉一事,勞煩元主簿替我費心一日了。”
元淼點點頭,隻道無妨。
行宮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流螢歇過一日後便馬不停蹄操持冰嬉事宜,好在前世舒榮的流程安排都記在心上,雖匆忙,但也是諸般事項都落了地,沒出什麼岔子。
冰嬉一事完滿結束,又過十餘日,陛下在行宮休養後凰體也有所好轉。
冬雪停後,陛下從行宮起駕回宮。
車隊停在宣和門,隨行官員隻到宮門外,皆跪地俯首送陛下凰輦入宮門。碾起塵埃群舞又落下,等到凰輦轟聲終於遠去,宣和門外一眾官員才紛紛起身。
元淼站在流螢身側,本想同她說句話,但見不遠處有個人笑嘻嘻走過來,流螢也噙著笑意看那人。
心底悄然凝結的一層浮冰,忽地現出幾道蜿蜒細痕,然後哢嚓哢嚓一道道裂開。也不是痛,隻是好像失去了什麼,莫名覺出幾分惶惑失落。
或許行宮短暫共事,短暫相交,也該這般點到即止了。
元淼終是什麼也沒說,轉身上了自家轎子。
宣和門外,流螢笑著看衛泠朝自己走來,“難為衛少博親自來接我。”
衛泠邪笑著看她,“說這種話?往後可該我高攀你許大人了。”
流螢莫名,不知怎麼回事。衛泠側身拿手肘捅了捅她,附耳輕聲道:“冰嬉一事聖心大悅,訊息早就傳回宮裡了。明日你去天官院,隻怕你們那知事臉色不會太好看。”
“不過也無妨,”衛泠嘿嘿笑了聲,又把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氣聲,“反正不久那位子,就是你的了。”
話雖沒錯,隻是還未塵埃落定之事,最好少說為妙。流螢提醒衛泠慎言,又瞧她一副好像是她自己升官的開心模樣,又暖心又好笑,也忍不住和她笑作一團。
正說笑著,卻有個很不合時宜的聲音忽然鑽進來,流螢警惕看著她,想起前世情形,開口也沒帶什麼好氣,“莊大人有事?”
莊語安小心翼翼往前一步,看了眼衛泠,又看著流螢,大眼睛眨巴眨巴,瞧著又是開心又是害怕,猶猶豫豫道:“老師回來了,學生有、有幾句話想和老師說,可否”
莊語安看向衛泠,衛泠自是無所謂,擺了擺手,往旁邊讓出幾步,“你們師徒要說什麼,儘管說。”
流螢卻抓著衛泠不讓她讓開,對莊語安也沒什麼耐心,“我並非莊大人老師,也並無才華能教導尚書苑編撰。莊大人若是有話要說,儘管說便是。”
衛泠在旁嚇一跳,掩嘴氣聲問道:“怎麼回事?你與你這學生不是向來關係不錯嗎?”
說來話長,流螢也不知如何解釋,又見莊語安殷切看著自己,隻好與她走到一旁說話,“莊大人好歹是尚書苑的人,怎的記性如此差?上次我與大人說的很清楚,你我之間從來就不是什麼師徒,如今你有登天梯,我有陽關道,更是不相乾的很。”
“什麼老師學生的,往後莫要再提了。”
莊語安被流螢幾句話噎住,眼睛一濕竟不知該說什麼,心裡覺得委屈,又隱隱覺得老師無錯,都是自己的錯,“老師”
剛喊出口,察覺流螢目光灼熱如刀,又咬著唇改了稱呼,“許、許大人,上回學生去府上”
流螢出聲打斷她:“若是為此事,那就不必說了。一甌春開門做生意,人來人往,你我錯過也屬平常。”
言罷想走,又見莊語安抿唇低頭,一如從前在尚書苑時,還無半分往後尖酸刻薄樣。心頭恨怒,又像揮出去落在綿軟處的拳頭,明明厭惡憎恨,可看她眼睛濕漉漉看著自己時,又有那麼絲毫的不忍。
歎了口氣,流螢終究心軟,又問了一句:“可還有話要說?”
莊語安抿唇,忍著眼底潮熱,輕聲道:“殿下出事了,許大人可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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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天賜我碼字魂吧!!!賜我一小時狂寫3000的能力吧!!!(來自打工牛馬
碼字女工的疾呼)
ps其實元淼和莊語安視角也很帶感,到時候等我番外嘿嘿嘿
關於劇情的簡單說明:本文閱讀指南有寫,全文重點都在感情糾葛上,事業線部分隻做輔助,大部分我都會簡單帶過,有些對故事走向比較重要的才會著重筆墨去描述
所以大家看的時候,如果覺得事業線部分太跳躍,可以自行稍微腦補下(頂鍋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