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金玉妍回來了 第47章 初立宮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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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啟祥宮正殿的雕花窗欞,斜斜地灑在青磚地麵上,將殿內的紫檀木傢俱染得暖亮。窗欞上的纏枝蓮紋樣在光影中交錯,投下細碎的花影,落在桌案上那盞尚未斟茶的白瓷蓋碗上,添了幾分靜謐的生機。劉忠被送走的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廊下懸掛的繪有“嘉”字的宮燈還未完全熄滅,燈芯殘留著一點橘紅的火星,金玉妍便已起身梳洗。
負責梳妝的是從景仁宮調來的老宮女秦嬤嬤,她手法嫻熟,指尖沾著桂花頭油,為金玉妍挽了個“飛天髻”——這髮髻是後宮嬪位常用的樣式,既不失莊重,又透著幾分靈動。秦嬤嬤小心翼翼地將一支點翠珠釵簪在髮髻一側,釵頭的翠鳥羽毛色澤鮮亮,綴著的三顆東珠圓潤飽滿,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娘娘,這支點翠釵是內務府上月新貢的,說是江南最好的翠料做的,配您今日的藕荷色常服,再合適不過。”秦嬤嬤笑著說道,眼底滿是討好。
金玉妍對著銅鏡瞥了一眼,鏡中的女子眉眼清麗,李朝女子特有的柔和輪廓還在,隻是眼神早已不複前世初入宮時的懵懂怯懦,多了幾分曆經風雨後的沉穩與銳利。她抬手輕輕撫過釵頭的東珠,觸感冰涼,卻讓她的心愈發堅定。“秦嬤嬤手藝好,往後本宮的梳妝,就多勞煩你了。”她淡淡開口,語氣裡聽不出喜怒,卻讓秦嬤嬤連忙躬身道謝:“能伺候娘娘,是奴才的福氣。”
換衣時,貼身宮女捧來一襲藕荷色常服,衣料是江南織造局送來的細軟杭綢,觸手光滑如脂,裙襬處用銀線繡著暗紋纏枝菊,針腳細密,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這是金玉妍特意讓人做的常服,既符合嬪位的體麵,又不會因紋飾太過張揚而招人非議,更重要的是,杭綢質地輕盈,便於日常行事。
“娘娘,宮裡的人都已在正殿外候著了。”瀾翠捧著一方素色錦帕進來,輕聲稟報。她今日依舊是青綠色宮女服,隻是髮髻上多了一支銀質蘭草小簪,簪尾墜著一顆極小的珍珠,是金玉妍昨夜特意從妝奩裡挑出來賞她的。這簪子雖不貴重,卻是金玉妍的心意,更是提前給她的“掌事”體麵——後宮之中,宮女的首飾穿戴也分等級,尋常宮女隻能梳雙丫髻,插木簪,而銀簪子,已是掌事宮女纔能有的規製。
金玉妍接過錦帕,輕輕拭了拭唇角,目光再次落在鏡中自己的倒影上,深吸一口氣:“走吧,該讓啟祥宮的人,認認新規矩了。”
兩人並肩走出內殿,剛到正殿門口,便見宮人們已按品級站好:八個太監站在左側,十二名宮女站在右側,皆是低著頭,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大氣不敢喘。昨日劉忠被悄聲送走的事,雖未明說緣由,但宮人們私下早已議論紛紛——有人說劉忠是偷了宮物被髮現,有人說他是得罪了新主子,還有人說他是被調去了其他宮苑。此刻見新主子一早便召集眾人,更是心頭忐忑,紛紛暗自揣測,這嘉嬪娘娘今日怕是要動真格的了。
金玉妍緩步走上主位,在紫檀木椅上坐下。椅墊是昨夜剛換的明黃色繡絨花軟墊,觸手柔軟,卻讓她坐得筆直,脊背挺得像一根繃緊的弦,冇有半分鬆懈。瀾翠則站在她身側稍後的位置,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神色恭敬卻不怯懦——昨夜金玉妍已與她徹夜長談,把今日的安排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她雖心中有些緊張,怕自己資曆淺鎮不住人,卻更多的是對主子的信服與感激。
“都抬起頭來。”金玉妍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寂靜,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像初秋的寒霜,瞬間讓殿內的氣氛凝重起來。宮人們齊齊抬頭,目光怯怯地看向她,隻見她指尖搭在扶手上,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眼神深邃,彷彿能看透每個人心底的心思。她的目光最後落在左側最靠前的一個老太監身上——那是昨日暫代劉忠管事的張全,年近四十,雍正初年入宮,一直在啟祥宮管庫房,是除了劉忠之外,資曆最老的先帝舊人。
“昨日劉公公因失職離宮,啟祥宮的宮人管事之位便空了出來。”金玉妍開門見山,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每個字都像落在青石上的錘子,擲地有聲,“本宮思量再三,瀾翠自隨本宮入宮以來,辦事穩妥,心思細緻,無論是潛邸時打理我院中事務,還是入宮後處理雜事,從無半分差錯。即日起,便由她升任啟祥宮掌事宮女,正六品銜,統管啟祥宮所有宮人人役,無論是太監還是宮女,無論是外殿雜役還是內殿伺候,日後皆需聽她調遣,若有違抗,便是違抗本宮的旨意。”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嘩然,宮人們臉上皆是驚色,紛紛交頭接耳,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站在後排的幾個小太監更是忍不住張大了嘴巴——一個剛入宮不到三年的陪嫁宮女,竟一躍成為正六品掌事宮女,統管全宮二十名下人,這在後宮可是極為少見的事!要知道,就算是皇後宮裡的掌事宮女,也得熬個十年八年才能上位,瀾翠這簡直是“一步登天”!
張全的臉色更是難看,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他在啟祥宮待了十幾年,從一個小太監熬到庫房管事,論資曆,論人脈,論對啟祥宮的熟悉程度,都該是他接替劉忠的位置,成為啟祥宮的總管太監。可如今,嘉嬪娘娘不僅冇選他,反而提拔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宮女,這簡直是在打他的臉!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開口辯解,說自己“資曆更深,更能勝任”,可話到嘴邊,又瞥見金玉妍那雙銳利的眼睛,硬生生嚥了回去。
瀾翠也冇想到主子會如此直接地宣佈,還特意提了“正六品銜”——要知道,宮女的品級最高不過五品,六品已是難得的體麵。她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屈膝跪地,聲音清脆而堅定:“奴婢瀾翠,謝嘉嬪娘娘恩典!奴婢定當儘心竭力,管好啟祥宮的宮中人役,上不辜負娘孃的信任,下不辜負宮規的約束,若有半分差池,甘受責罰!”她叩首時,髮髻上的銀簪輕輕晃動,映著晨光,透著幾分鄭重與決心。
金玉妍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再次掃過眾人,尤其是在張全臉上停頓了片刻,語氣帶著幾分明顯的敲打:“本宮知道,有些人或許覺得瀾翠資曆淺,不堪重任。但本宮用人,向來隻看能力,不看資曆。瀾翠辦事,本宮放心;她的能力,也配得上這個位置。日後瀾翠辦事,若有人敢陽奉陰違,或是私下挑撥離間,試圖架空她的權力,休怪本宮不講情麵,按宮規嚴懲不貸。”
張全被她看得心頭一凜,額角滲出一層冷汗,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表露半分不滿——他可是親眼見過劉忠的下場,嘉嬪娘娘看似溫和,實則心狠手辣,若是自己此刻跳出來反對,說不定下一個被送走的就是他!其他宮人見張全都不敢作聲,也紛紛低下頭,齊聲應道:“奴才奴婢遵旨,日後定聽掌事宮女調遣,絕不敢有半分違抗!”
金玉妍滿意地點點頭,對瀾翠道:“把本宮昨夜擬好的宮規手令,念給大家聽聽。這規矩,既是約束他們的,也是保護咱們啟祥宮的,必須讓每個人都記在心裡。”
“是,娘娘。”瀾翠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得整齊的明黃紙箋——這紙箋是用內務府專供的“灑金宣”做的,邊緣燙著細細的金線,透著皇家的威嚴。她展開紙箋,清了清嗓子,朗聲讀道:“啟祥宮新規三條,其一,各司其職,擅離崗位者,初次罰月錢半月,再犯罰月錢一月,屢教不改者,杖責十下後逐出宮外,永不錄用;其二,私語宮闈、搬弄是非者,無論尊卑,一律杖責二十,若牽連外宮嬪妃,或散播謠言影響宮闈安定,加罰禁足三月,月錢全扣;其三,凡宮外送入啟祥宮的物件,無論是皇上、太後的賞賜,還是其他宮苑送來的禮品,亦或是每日的膳食、藥材、雜物,均需先經掌事宮女或其指派之人覈查,登記在冊,確認無誤後方可入內,擅自接收或私藏者,與盜竊宮物同罪,送交內務府慎刑司處置。”
每讀一條,殿內的氣氛便凝重一分,宮人們的頭埋得更低了。尤其是第二條“私語宮闈杖二十”,更是讓不少愛嚼舌根的宮女太監心頭一緊——後宮之中,私下議論嬪妃是非、打探其他宮苑動靜本是常事,像高曦月宮裡的宮女,幾乎每日都在議論各宮的閒事。可嘉嬪娘娘竟把這條寫進宮規,還罰得如此之重,往後是半句話都不敢亂說了!
瀾翠讀完,將手令遞迴給金玉妍。金玉妍接過,輕輕放在桌案上,指尖在紙箋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像在敲打每個人的心絃。她目光如炬地看向眾人:“這三條規矩,從今日起正式生效。規矩立在此處,就像殿外的宮牆,又高又硬,誰也不能越過去半步。本宮醜話說在前麵,日後若是有人破了規矩,無論是誰,不管你是先帝舊人,還是新入宮的,都彆怪本宮無情,按規矩辦事,絕不姑息。”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左側後排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滿和委屈:“這規矩也太嚴了吧,比皇後孃娘宮裡的規矩還多……皇後孃娘宮裡,擅離崗位也隻是罰月錢十日,哪有罰半月的……”
聲音雖小,卻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像一根細針,刺破了剛剛凝聚起來的威嚴氣氛。金玉妍的目光瞬間鎖定聲音來源——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太監,名叫小祿子,是去年乾隆元年剛入宮的,因年紀小,性子跳脫,被分到啟祥宮負責灑掃外殿和庭院。小祿子見嘉嬪娘孃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來,嚇得身子一縮,連忙低下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恨不得把自己藏到地縫裡去。
宮人們也都屏住了呼吸,心想這小祿子真是不知死活,竟敢當眾嘀咕主子定的規矩!張全更是在心裡暗笑,悄悄抬眼看向金玉妍,等著看她如何處置——若是處置輕了,比如隻罰他幾句,那這三條規矩便立不住,往後人人都會效仿小祿子,不把規矩放在眼裡;若是處置重了,比如按規矩杖責,又難免落個“苛待下人”的名聲,傳到皇上或皇後耳朵裡,可不是鬨著玩的。
金玉妍卻冇動怒,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透著幾分冰冷。她緩緩站起身,提起裙襬,一步步走到小祿子麵前。她比小祿子高出大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平靜得像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你剛纔說什麼?本宮冇聽清,你再說一遍,大聲點,讓殿裡所有人都聽聽。”
小祿子嚇得渾身發抖,牙齒打顫,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額頭撞在青磚上,發出“咚咚”的聲響:“娘娘饒命!奴才……奴纔是胡說八道!奴才年輕不懂事,口無遮攔,奴才知錯了!求娘娘大人有大量,彆跟奴才一般見識!求娘娘饒了奴才吧!”
“知錯?”金玉妍冷笑一聲,聲音陡然轉厲,“你不是覺得規矩嚴嗎?你不是覺得皇後孃娘宮裡的規矩鬆嗎?那你怎麼不去皇後孃娘宮裡當差?既然留在啟祥宮,就得守啟祥宮的規矩!本宮今日便讓你好好嚐嚐,不把規矩放在眼裡的滋味。瀾翠,”她轉頭看向瀾翠,語氣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按規矩,私議宮規,雖不算‘私語宮闈’,但也是對主子不敬,對宮規不尊。罰他在正殿門外跪兩個時辰,好好反省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知道自己錯在哪了,什麼時候再起來。若是敢偷懶,或是有人敢給他送水送食,一併按‘違抗宮規’處置。”
“是,娘娘。”瀾翠應聲,當即叫過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太監,架著還在磕頭求饒的小祿子,把他拖到正殿門外,按在冰涼的青磚地上跪下。小祿子不敢反抗,隻能含淚跪著,心裡把自己罵了千百遍——早知道嘉嬪娘娘如此厲害,就算憋死也不敢多嘴啊!現在好了,不僅要跪兩個時辰,還要被全宮的人看笑話,往後在啟祥宮怕是抬不起頭了!
金玉妍看著小祿子的背影,目光掃過殿內的宮人,語氣再次加重,帶著幾分警告:“你們都看見了,這就是不把規矩放在眼裡的下場。日後誰若是敢像他一樣,私下議論宮規,或是違抗瀾翠的調遣,無論是誰,罰得隻會比他更重。彆以為本宮性子溫和,就好欺負。在這啟祥宮,本宮說的話,就是規矩;瀾翠說的話,也是規矩。誰要是敢破了規矩,就彆怪本宮不講情麵!”
宮人們齊齊跪地,聲音顫抖,比剛纔更顯恭敬:“奴才奴婢不敢!奴才奴婢定當嚴格遵守宮規,絕對聽從掌事宮女調遣,絕不敢有半分違背!”
金玉妍滿意地點點頭,示意眾人起身:“都起來吧。瀾翠,你把這三條規矩寫在桃木牌上,用紅漆寫字,掛在正殿門口最顯眼的地方,讓所有人進出都能看見,時刻提醒自己。另外,你再擬一份詳細的差事分工表,每個太監宮女負責什麼差事,每日從卯時到亥時,每個時辰要做什麼,都寫清楚,不能有半分含糊。明日一早,把分工表交給本宮過目,冇問題的話,就按錶行事。”
“是,奴婢遵命。”瀾翠躬身應道,心裡暗暗佩服主子的心思縝密——分工表一旦定下來,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就不會出現推諉扯皮、擅離崗位的情況,也能讓她這個新掌事宮女更快上手。
“張全,”金玉妍又看向張全,語氣緩和了幾分,卻依舊帶著敲打,“你在啟祥宮待的時間久,熟悉庫房的情況,也知道宮裡的老規矩。日後庫房的管理,就暫時協助瀾翠,幫她覈對賬目、清點物件。你是老人,要多帶帶新人,彆讓本宮失望。若是你能儘心辦事,本宮不會虧待你;若是你敢趁機作亂,或是暗中給瀾翠使絆子,劉公公的下場,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張全心中一凜,連忙躬身行禮,態度比剛纔恭敬了許多:“奴才遵旨!奴才定當儘心協助掌事宮女,管好庫房,絕不敢有半分懈怠,更不敢作亂!若是奴才做錯了什麼,任憑娘娘處置!”他知道,嘉嬪娘娘這是在給他一個台階下,也是在警告他——若是識相,就能保住現在的位置;若是不識相,就隻能步劉忠的後塵。他在宮裡混了十幾年,自然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哪裡還敢有半分不滿。
金玉妍見眾人都已服帖,便揮了揮手:“都散了吧,各司其職,彆誤了今日的差事。張全,你去庫房把昨日未覈對完的賬目繼續覈對,午時前把結果交給瀾翠;春紅,你去內殿打掃,把窗欞、桌椅都擦乾淨,尤其是銅鏡,要擦得能照出人影;其他人,該灑掃的灑掃,該準備膳食的準備膳食,都動起來!”
宮人們如蒙大赦,紛紛躬身退下。走出正殿時,不少人都偷偷看向跪在門外的小祿子,眼神裡滿是敬畏和幸災樂禍——敬畏的是嘉嬪娘孃的威嚴,幸災樂禍的是,幸好剛纔亂說話的不是自己。
殿內隻剩下金玉妍和瀾翠兩人。瀾翠走到金玉妍身邊,輕聲道:“娘娘,您今日這一安排,既提拔了奴婢,又立下了宮規,還借小祿子的事殺雞儆猴,宮裡的人定能安分不少。隻是張全那人,老奸巨猾,奴婢怕他表麵順從,暗地裡會搞小動作,比如在庫房賬目中動手腳,或是私下挑撥其他宮人跟奴婢作對。”
金玉妍走到桌案前,拿起那紙宮規手令,指尖輕輕拂過上麵的字跡,語氣平靜:“他若敢搞小動作,本宮有的是辦法收拾他。你不用怕他,隻管放手去管。他協助你管理庫房,你每日都要去庫房覈對賬目,讓他把每一筆出入都寫清楚,附上單據,不能有半分模糊。若是發現賬目不對,或是他有什麼可疑的舉動,不用跟他廢話,直接來告訴本宮。本宮倒要看看,他是有多大的膽子,敢在啟祥宮的地盤上耍花招。”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殿外那棵剛抽新芽的石榴樹上,語氣多了幾分深意:“張全是先帝舊人,在宮裡待得久,知道哪些人能動,哪些人不能動。他若是聰明,就該明白,乖乖聽話比什麼都強。你是本宮提拔的人,你的背後是本宮,他若是敢針對你,就是針對本宮,後果他承擔不起。”
瀾翠聽著這話,心裡頓時踏實了不少,連忙躬身道:“奴婢明白了,謝娘娘為奴婢撐腰。奴婢定不會讓張全有機會作亂,定會把庫房和宮人的事都管得妥妥帖帖。”
金玉妍點點頭,轉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清晨的風帶著庭院裡草木的清香吹進來,拂過她的髮梢,將藕荷色常服的衣角吹得微微晃動。她看著殿外跪得筆直的小祿子,又看向遠處紅牆內錯落有致的宮殿屋頂,眼神深邃——她知道,光靠這三條規矩和提拔瀾翠,還不足以讓啟祥宮完全安穩。後宮之中,人心叵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鑽了空子。但這是第一步,是她在這後宮立足的根基。隻有先把自己的宮苑管好,讓身邊的人都服服帖帖,她纔能有精力去應對外麵的風風雨雨。
“對了,”金玉妍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對瀾翠道,“昨日清點庫房,除了少了三匹雲錦,還有冇有其他短缺的物件?劉忠負責采買多年,說不定還私藏了其他東西,隻是咱們冇發現而已。”
瀾翠連忙回道:“回娘娘,昨日奴婢讓人把庫房裡的綾羅綢緞、金銀器皿、瓷器玉器都仔細覈對了一遍,賬目都對得上,冇有短缺。隻有劉忠負責采買的一些零碎物件,比如日常用的燈油、蠟燭、針線,還有廚房裡的米麪糧油,賬目有些模糊,數額不大,但幾筆賬對不上。奴婢已經讓張全今日重新覈對了,午時前就能出結果。”
“好,”金玉妍道,“讓張全仔細覈對,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哪怕是少了一盞燈油,也要查清楚去向。劉忠能偷雲錦,就敢偷其他東西,這些小事看似不起眼,卻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行。另外,你讓人盯著張全覈對賬目時的舉動,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負責庫房這麼久,劉忠偷雲錦的事,他未必一無所知,說不定還幫著隱瞞了。”
“是,奴婢記住了。奴婢已經讓小福子盯著張全了,小福子是去年新入宮的,性子老實,嘴也嚴,不會被張全收買。”瀾翠應道。
兩人正說著話,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金玉妍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小宮女端著一個黑漆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盞剛泡好的雨前龍井,正是昨日被盤問過的灑掃宮女春紅。春紅低著頭,不敢看金玉妍,腳步輕得像貓一樣,將托盤輕輕放在桌案上,聲音細若蚊蚋:“娘娘,您的茶水。”
金玉妍看著她,忽然開口:“春紅,昨日劉忠被送走,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春紅身子猛地一顫,手裡的托盤差點掉在地上,她連忙穩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回娘娘,奴才……奴纔不知道。奴才昨日一直在外殿灑掃,冇敢靠近內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金玉妍語氣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目光銳利地盯著她,“昨日清點劉忠住處時,搜出了一枚刻著‘月’字的白玉佩,玉佩邊緣還鑲著銀線,你可認識那玉佩?”
春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雙手緊緊抓著地麵的青磚,指節泛白:“娘娘……奴才……奴纔不認識。奴才從未見過那樣的玉佩,真的不認識!”
金玉妍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瞭然——這春紅定是知道些什麼,隻是膽子小,不敢說。她昨日在劉忠被帶走後,就偷偷躲在廊柱後偷看,眼神躲閃,神色慌張,顯然是怕被牽連。金玉妍冇有再追問,隻是道:“起來吧。本宮知道你是個聰明的,有些事,不該問的彆問,不該說的彆說。好好當差,把內殿的灑掃差事做好,本宮不會虧待你;若是敢學劉忠,私藏東西,或是跟外人通風報信,後果你應該清楚。”
春紅連忙磕頭,額頭磕得通紅:“奴才明白!奴才定當好好當差,忠心耿耿伺候娘娘,絕不敢有半分二心!求娘娘相信奴才!”說完,便起身快步退了出去,走出殿門時,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連腳步都有些虛浮。
瀾翠看著春紅的背影,對金玉妍道:“娘娘,這春紅昨日就神色慌張,今日被您一問,更是嚇得魂不守舍,說不定真和劉忠有勾結,要不要讓小福子再審問一下?說不定能問出些關於高曦月的訊息。”
金玉妍搖搖頭,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吹了吹浮沫:“不必。她隻是個小宮女,膽子小,就算知道些什麼,也隻是些皮毛,掀不起什麼風浪。而且,她若是真和劉忠有勾結,劉忠被送走後,她心裡定然害怕,不敢再胡來。留著她,比審問她更有用。她知道劉忠的下場,定會心生敬畏,往後做事隻會更加小心謹慎。更重要的是,通過她,咱們還能看看,高曦月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動靜。若是高曦月想再安插眼線,說不定會找她,到時候,咱們就能將計就計。”
瀾翠恍然大悟,連忙點頭:“娘娘英明,奴婢冇想到這一層。還是娘娘考慮得周全。”
金玉妍笑了笑,冇再說話,隻是端著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水溫熱,入口微苦,卻帶著一絲回甘——就像她如今的處境,看似步步為營,順風順水,實則暗藏凶險。但她不怕,重活一世,她早已學會了在苦中尋甜,在險中求生。她知道,這後宮就像一個巨大的棋局,每一步都不能錯,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棋子,也可能是對手。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才能在這棋局中站穩腳跟。
正殿門外,小祿子依舊跪著。陽光漸漸升高,從東邊的宮牆移到庭院中央,曬得他額頭冒汗,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滴在青磚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濕痕。他的膝蓋跪得生疼,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可他不敢動一下——他知道,若是敢偷懶,定會被罰得更重。他看著來來往往的宮人,每個人都低著頭匆匆走過,冇人敢多看他一眼,更冇人敢過來求情。他心裡又悔又怕,終於明白,這啟祥宮的天,已經變了。從今往後,嘉嬪娘娘說的話,就是規矩,誰也不能違背。
臨近午時,瀾翠按照金玉妍的吩咐,讓人把寫好的宮規木牌掛在了正殿門口。木牌是用上好的桃木做的,有三尺高,一尺寬,上麵的字用紅漆寫就,筆畫遒勁,醒目刺眼。第一條“擅離崗位罰月錢”,第二條“私語宮闈杖二十”,第三條“私收物件送慎刑司”,每一條都寫得清清楚楚,讓人一眼就能看見。宮人們路過時,都會不由自主地看上幾眼,心裡默默把規矩記在心裡,不敢有半分懈怠。
金玉妍站在殿內,透過窗欞看著門外的木牌,又看向遠處忙碌的宮人——張全正在庫房裡拿著賬本和實物一一覈對,時不時皺著眉頭,像是在思索什麼;春紅在仔細地擦拭廊柱,連柱上的雕花縫隙都擦得乾乾淨淨;小福子則站在庫房門口,看似在曬太陽,實則在盯著張全的一舉一動;其他太監宮女也都各司其職,冇有一個人敢偷懶。她知道,經過今日這一番整頓,啟祥宮的規矩算是立住了。但這隻是開始,後宮的風浪還在後麵,高曦月不會善罷甘休,皇後也不會讓她安安穩穩地執掌啟祥宮,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可她不怕,重活一世,她早已不是那個天真懵懂的李朝貢女,她有足夠的耐心和智慧,在這紅牆內步步為營,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瀾翠走到她身邊,手裡拿著一張紙,輕聲道:“娘娘,差事分工表已經擬好了,您要不要過目?”
金玉妍接過分工表,仔細看了起來。表上把每個太監宮女的差事都寫得清清楚楚:張全協助掌事宮女管理庫房,每日卯時到午時覈對賬目,午時到申時清點庫房物件;春紅負責內殿灑掃,每日卯時到辰時打掃正殿,辰時到巳時打掃內寢,巳時到午時擦拭傢俱;小祿子罰跪結束後,負責外殿采買,每日午時到未時出宮采買所需物件,未時到申時回來交賬;小福子負責宮門值守,每日卯時到酉時守在啟祥宮正門,登記出入人員和物件;其他太監宮女也都有明確的分工,從灑掃庭院到準備膳食,從伺候起居到傳遞訊息,每一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冇有絲毫疏漏。
“很好,”金玉妍滿意地合上分工表,遞給瀾翠,“就按這個安排。你去通知大家,從今日起,就按這個分工辦事。若是有人覺得不合適,或是有什麼困難,讓他親自來跟本宮說。但若是冇人提意見,就必須嚴格按照分工錶行事,若是敢推諉扯皮,就按宮規第一條處置。”
“是,奴婢這就去。”瀾翠接過分工表,轉身離去。她的腳步比剛纔更顯沉穩,神色也多了幾分自信——有主子的支援,有明確的分工,還有嚴格的宮規,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管好啟祥宮的宮人。
殿內隻剩下金玉妍一人。她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支點翠珠釵,放在手心輕輕摩挲。釵頭的翠鳥羽毛依舊鮮亮,東珠也依舊圓潤,可她的心境,卻早已不是昨日的她。前世,她就是因為太過輕信他人,纔會被高曦月和繼後聯手算計,落得個身敗名裂、慘死冷宮的下場。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她要讓所有傷害過她的人,都付出代價;她要在這後宮之中,為自己、為未來的孩子,掙出一條生路。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小福子匆匆跑進來,躬身稟報道:“娘娘,張全覈對完賬目了,讓奴婢把賬目呈給您過目。”
金玉妍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讓他進來。”
不多時,張全捧著賬本走進來,躬身道:“娘娘,庫房的賬目都覈對完了。除了劉忠偷拿的三匹雲錦,其他物件都覈對無誤。隻是劉忠負責采買的燈油、蠟燭,有幾筆賬對不上,差額不大,隻有二兩銀子左右。奴才已經把差額補上了,還請娘娘過目。”
金玉妍接過賬本,翻到采買那一頁,仔細看了看。果然,有幾筆采買記錄隻有賬目,冇有單據,差額加起來正好二兩銀子。她抬起頭,看向張全:“這差額,你確定是劉忠私吞了?”
張全連忙點頭:“回娘娘,是。劉忠負責采買時,經常以‘價格上漲’為由,多報賬目,奴才之前就覺得不對勁,隻是冇敢多問。如今覈對下來,這差額定是被劉忠私吞了。奴才已經把差額補上了,絕不讓庫房有半分虧損。”
金玉妍看著他,忽然笑了:“張全,你倒是會做人。隻是這差額,不用你補。劉忠私吞的,自然要讓他自己還。瀾翠,”她對剛走進來的瀾翠道,“讓人去通州碼頭給劉忠帶個話,讓他把私吞的二兩銀子還回來,若是不還,就把他的保證書送到山東知府那裡,讓他好好管教管教劉忠的侄子。”
張全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了,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說話。他冇想到,嘉嬪娘娘連二兩銀子都要追究,連劉忠離宮了都不肯放過。
瀾翠應聲:“是,奴婢這就去辦。”
金玉妍看著張全慌亂的模樣,心中冷笑——這隻是個開始。她要讓啟祥宮的每個人都知道,她金玉妍,不是好欺負的;她定的規矩,也不是擺設。隻有這樣,才能讓啟祥宮真正成為她的避風港,成為她在後宮爭鬥中的堅固後盾。
窗外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吹得宮燈輕輕晃動,光影在殿內交錯。金玉妍知道,後宮的爭鬥還很長,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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