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金玉妍回來了 第51章 太後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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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的晨光,帶著夏末特有的溫潤,透過紫禁城的紅牆琉璃瓦,灑在啟祥宮的庭院裡。金玉妍已端坐在梳妝檯前,由瀾翠為她梳理髮髻——烏潤的長髮如瀑布般垂落,瀾翠握著一把象牙梳,梳齒輕輕劃過髮絲,每一下都格外輕柔,生怕扯疼了她。
“娘娘,今日穿這身石青色繡玉蘭的宮裝如何?”瀾翠放下梳子,從衣架上取下一件疊得方方正正的宮裝,輕輕展開。衣料是內務府上月新貢的杭綢,觸手冰涼柔滑,石青色的底色上,領口與袖口用銀線繡著舒展的玉蘭花瓣,花瓣邊緣還綴著幾縷極細的金線,在晨光下若隱若現——既符合嬪位“衣色用石青、繡紋不逾四爪”的規製,又不似正紅、明黃那般張揚,恰好襯得金玉妍眉眼間的清麗與沉穩。
金玉妍對著鏡中映出的衣影頷首,指尖拂過袖口的玉蘭紋:“就這件吧。首飾彆太繁複,那支點翠嵌珠釵剛好,再配一對銀鑲珍珠耳墜,頸間戴條細銀鏈,串一顆東珠便可。”她頓了頓,特意叮囑,“彆太素淨,顯得怠慢;也彆過了頭,免得落個‘僭越’的話柄。”
她深知,每月初一向太後請安的日子,從不是簡單的“問安”二字。太後居於慈寧宮,看似不問後宮瑣事,實則是後宮權力的“定海神針”,每一位嬪妃的穿戴、言行、甚至眼神,都會成為她衡量其心思、家世、野心的標尺。尤其是她出身李朝,雖已入大清後宮封嬪,卻始終揹著“外邦女子”的標簽——太後素來重視“滿蒙聯姻”“根正苗紅”,對她這樣的“異域嬪妃”,難免多幾分審視與提防。
梳妝妥當,瀾翠將早已備好的禮盒捧過來。禮盒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盒麵描著金紋纏枝蓮,邊角包著銅皮,既顯貴重,又不失雅緻。“娘娘,李朝進貢的雨前龍井已經裝好了,用的是雙層錫罐,防潮得很。”瀾翠打開盒蓋,裡麵並排放著兩個錫罐,罐身刻著李朝文字,“這是使館的人特意送來的頭春茶,比內務府庫房裡存的李朝茶更鮮嫩,您聞聞。”
金玉妍俯身,輕輕掀開錫罐蓋子,一股清冽的茶香撲麵而來,帶著雨後草木的清新氣息。她滿意地點點頭:“選得好。這茶葉既合了‘家鄉特產’的由頭,又比尋常貢品特彆,送太後最合適——既顯心意,又不至於太過張揚,免得被人說‘刻意炫技,討好太後’。”
正說著,負責灑掃的春紅端著一盆溫水走進來,手裡還捧著一方疊好的素色絹帕:“娘娘,該淨手了。外麵天熱,奴婢特意晾了溫水,不冰手。”金玉妍接過絹帕,擦了擦手,見春紅眼神裡帶著幾分擔憂,便笑著道:“放心,不過是去慈寧宮請安,本宮心裡有數。”
春紅連忙低下頭:“奴才知道娘娘聰慧,隻是……隻是聽說太後孃娘素來嚴厲,怕您受委屈。”金玉妍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太後是皇上的額娘,也是後宮的長輩,隻要本宮守規矩、懂分寸,她不會為難本宮。你在宮裡好好盯著,彆出什麼差錯。”春紅重重點頭:“奴才記下了!定守好啟祥宮,等娘娘回來!”
“走吧。”金玉妍接過瀾翠遞來的禮盒,指尖輕輕摩挲著盒麵的描金花紋,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隨行的除了瀾翠,還有兩個小太監——一個叫小祿子,負責抬禮盒;一個叫小慶子,是啟祥宮的引路太監,熟悉慈寧宮的路徑。一行人沿著宮道緩緩走向慈寧宮,腳步聲在青石板路上輕輕迴響,與遠處傳來的晨鐘交疊在一起,透著幾分肅穆。
沿途的宮苑裡,石榴花已謝,枝頭隻剩零星的青果,被晨光曬得泛著油亮的光澤;廊下的宮人見了金玉妍,皆躬身行禮,目光中帶著敬畏——這幾日啟祥宮整頓的事早已傳遍後宮,人人都知這位嘉嬪娘娘絕非“外邦來的軟柿子”,不好招惹。
慈寧宮離啟祥宮不遠,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宮門口值守的太監姓周,是太後身邊的老人,見了金玉妍,連忙笑著迎上來,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嘉嬪娘娘安好!太後剛起身,在殿內用過早膳,正陪著榮壽公主品茶呢,您快請進!”
金玉妍微微頷首,示意瀾翠遞過一個銀角子,輕聲道:“有勞周公公通報一聲,就說啟祥宮金玉妍前來請安。”周公公接過銀角子,塞進袖中,笑得更歡了:“娘娘客氣了,奴才這就領您進去!”說著,便引著金玉妍一行人往正殿走。
穿過兩道月亮門,便到了慈寧宮正殿。殿外的台階下,擺著兩盆開得正盛的茉莉,白色的花瓣上凝著露水,香氣清雅;殿內懸掛著明黃色的幔帳,幔帳上繡著百壽圖,透著皇家的威嚴。一股濃鬱的茶香撲麵而來,混合著香爐裡燃著的檀香,形成一種獨特的香氣,讓人不自覺地心生敬畏。
殿內陳設古樸雅緻,正中的紫檀木大案上擺著一套汝窯天青釉茶具,釉色溫潤,透著歲月的光澤;大案兩側擺著四把梨花木椅子,椅墊是明黃色的錦緞,繡著團龍紋;牆角的博古架上,擺滿了古玩玉器,件件都是珍品。太後端坐在鋪著明黃軟墊的寶座上,身著醬色繡團龍紋的常服,衣料是江寧織造局特製的雲錦,觸手厚實卻不笨重;頭髮梳成“牡丹頭”,髮髻上簪著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鳳釵,寶石碩大,在燈光下泛著濃鬱的紅色;她身旁坐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穿著粉色宮裝,正是太後最疼愛的榮壽公主,手裡正把玩著一個玉如意,見了金玉妍,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臣妾金玉妍,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金玉妍放下禮盒,走到殿中,屈膝行禮,動作標準流暢。榮壽公主見她行禮,也從椅子上跳下來,學著她的樣子屈膝,奶聲奶氣地喊道:“榮壽見過嘉嬪娘娘!”
太後被女兒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對金玉妍道:“起來吧。榮壽不懂事,你彆見怪。”金玉妍起身,笑著對榮壽公主道:“公主真乖,快回太後身邊坐著,地上涼。”榮壽公主看了看太後,見太後點頭,才蹦蹦跳跳地回到椅子上,繼續把玩玉如意。
太後示意身旁的宮女賜座,宮女連忙搬來一把梨花木椅子,放在大案右側,椅墊是淡紫色的錦緞——按後宮規矩,嬪位隻能坐紫色椅墊,比皇後的明黃、貴妃的正紅低了兩個等級。金玉妍謝過恩,緩緩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姿態端莊,眼神始終不敢與太後直視。
太後的目光落在金玉妍帶來的紫檀木禮盒上,語氣平淡:“這是你帶來的?”
“回太後,是臣妾家鄉李朝產的雨前龍井。”金玉妍垂眸淺笑,語氣愈發恭敬,“這茶葉是李朝南部茶山的頭春茶,每年產量極少,雖不比大清的碧螺春、龍井名貴,卻是臣妾的一片心意,想著給太後解解悶,也讓公主嚐嚐鮮。”她特意提起榮壽公主,既顯周全,又能拉近與太後的距離——天下母親,無一不疼惜子女,提及公主,總能讓太後的態度柔和幾分。
太後果然笑了笑,示意宮女打開禮盒:“哦?李朝的頭春茶?哀家倒要嚐嚐。”宮女小心翼翼地掀開紫檀木盒蓋,取出裡麵的錫罐,打開蓋子,將茶葉倒出少許,放在汝窯茶盞裡。太後拿起茶盞,湊到鼻尖聞了聞,清冽的茶香縈繞鼻尖,她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卻未多誇讚,隻淡淡道:“香氣倒是清雅,有心了。你母族在李朝也是名門望族,姓金,是李朝的世襲貴族吧?想來這茶葉,也是你母族特意為你準備的,讓你帶進宮孝敬哀家和皇上?
金玉妍心中一凜——來了。太後看似在說茶葉的來曆,實則是在不動聲色地試探她與李朝母族的聯絡。自她入宮以來,最忌諱的便是“與外邦母族過從甚密”,若是讓太後覺得她“心向李朝”,輕則失寵,重則可能被冠上“通敵”的罪名,後果不堪設想。
她垂眸,指尖輕輕摩挲著衣袖上的玉蘭紋,語氣依舊恭敬,卻多了幾分審慎:“太後說笑了。臣妾母族雖是李朝貴族,但臣妾入宮時,母族隻送了些尋常衣物,並未準備茶葉。這茶葉是臣妾上月聽聞太後喜歡喝茶,特意托李朝駐京使館的人捎來的,與母族並無乾係。”
太後冇接話,隻端起桌上的茶盞,指尖摩挲著溫潤的瓷壁,目光透過氤氳的茶霧,牢牢鎖在金玉妍臉上。那目光銳利如鷹,彷彿能穿透她的衣物,看清她心底的想法。殿內寂靜無聲,隻有香爐裡的檀香緩緩燃燒,發出細微的“劈啪”聲,空氣彷彿都凝固了幾分,連榮壽公主都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停下了把玩玉如意的手,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不敢說話。
金玉妍能清晰地感覺到太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發頂、肩頭、手背,像是在審視一件需要反覆查驗的玉器,稍有瑕疵,便會被棄之不用。她暗自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手帕,指尖微微泛白,卻依舊保持著平穩的呼吸——她知道,此刻稍有慌亂,便會讓太後疑心更重;唯有保持鎮定,才能讓太後相信她的“坦誠”。
半晌,太後才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淡,卻字字帶著試探,像一把軟刀,慢慢割向金玉妍的防線:“你能這麼說,哀家自然是信你。隻是你母族在李朝地位不低,當年送你入大清,想來也是盼著你能得皇上恩寵,為家族爭光,甚至……為李朝謀些好處。如今你在大清封嬪,皇上待你不薄,你倒像是忘了老家了?”
她頓了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前幾日李朝使者來京,給皇上送了不少貢品,還特意在哀家麵前提起你,問你要不要給家裡捎些東西,比如你小時候愛吃的打糕、穿慣了的韓服。哀家瞧你這幾日也冇向內務府提這事,還當你是不想認這門親了,或是覺得母族給你丟臉了?”
這話如同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千層浪。金玉妍心中警鈴大作——太後竟特意把李朝使者的話搬出來,還把“不認親”“嫌母族丟臉”的話頭拋出來,分明是在設局:若是她回答“想捎東西”,便是“心向李朝,念及母族”,會被疑心“私通外邦”;若是回答“不想捎東西”,便是“忘本負義,嫌貧愛富”,會落下“不孝”的名聲,被後宮非議。
她連忙起身,再次屈膝行禮,膝蓋幾乎觸到地麵,語氣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急切與恭敬,卻又不失分寸:“太後多慮了!臣妾絕無此意!臣妾雖生於李朝,長於李朝,卻是大清的淑嬪,自入宮那日起,便已在佛前起誓,將身心都托付給了大清,托付給了皇上。李朝雖為臣妾的生身之地,母族雖為臣妾的親人,但臣妾深知,如今臣妾的根在紫禁城,在皇上身邊,而非千裡之外的李朝——臣妾的榮辱、安危,都繫於大清,繫於皇上,怎敢有半分‘心向李朝’的念頭?”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地看向太後,眼中冇有半分閃躲——她知道,此刻不能一味低頭,一味低頭隻會顯得心虛;唯有直視太後的眼睛,讓她看到自己的“坦誠”與“堅定”,才能打消她的疑慮。
聲音帶著幾分委屈與鄭重:“臣妾雖出身李朝,卻也懂得‘家國大義’——大清是臣妾的‘家’,皇上與太後是臣妾的‘長輩’,邦交是‘大義’,個人私念怎能淩駕於家國大義之上?故而臣妾並未向內務府提及此事,並非‘不認親’,而是不敢因私廢公,還請太後恕罪!”
太後看著她的眼睛,見她神色懇切,眼底冇有半分虛浮,甚至還帶著一絲因被誤解而產生的委屈,指尖摩挲茶盞的動作漸漸放緩。她知道,金玉妍這番話,雖有“避重就輕”之嫌,卻也句句在理——後宮嬪妃,尤其是外邦嬪妃,最忌諱的便是“私通外邦”,金玉妍能想到這一層,說明她心思縝密,懂得權衡利弊,也懂得“以大清為重”。
太後放下茶盞,對身旁的宮女道:“給嘉嬪娘娘倒杯茶,瞧這孩子,說幾句話就急成這樣,額頭都冒汗了。”宮女連忙應聲,取過一個乾淨的汝窯茶盞,泡了一杯剛沏好的雨前龍井,遞到金玉妍手中。金玉妍接過茶盞,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水透過瓷壁傳到指尖,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她知道,太後的語氣緩和,便是“試探過關”的信號。
“你也彆太緊張。”太後的語氣終於緩和了幾分,伸手摸了摸榮壽公主的頭,目光也柔和了些,“哀家也不是故意刁難你,隻是見你年輕,又是外邦女子,怕你在宮裡走了彎路,被人利用。你能有這份‘以大清為重’的心,哀家很欣慰。”她指了指桌上的點心碟,“這是禦膳房剛做的綠豆糕,加了些薄荷,解暑,你嚐嚐,應該會喜歡。”
金玉妍心中一動——太後竟連她愛吃薄荷都知道,想來是平日裡對她的行蹤、喜好都頗為關注。她連忙拿起一塊綠豆糕,小口咬了一口——糕體細膩鬆軟,入口即化,薄荷的清涼與綠豆的香甜交織在一起,正是她平日愛吃的口味。她放下茶盞,再次屈膝謝恩:“多謝太後體恤!這綠豆糕味道極好,臣妾很喜歡。”
“喜歡就多吃幾塊。”太後笑了笑,榮壽公主見金玉妍吃得香甜,也伸手拿起一塊,小口咬著,含糊地說道:“皇額娘,好吃!榮壽也要多吃!”太後被女兒逗笑了,殿內的氣氛終於輕鬆了些。
“對了,”太後忽然又開口,目光落在金玉妍的髮髻上,那支點翠嵌珠釵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你這釵子倒是別緻,翠色鮮亮,珠子圓潤,是內務府新給的?”
金玉妍摸了摸頭上的點翠嵌珠釵,笑著回道:“回太後,不是內務府給的,是臣妾封嬪那日,皇上賞的。這釵子的翠羽是用南海的點翠,色澤鮮亮不易褪色,珠子是鬆花江產的東珠,圓潤光潔,樣式也不算張揚,臣妾覺得適合日常佩戴,便常戴著。”她特意提及“皇上賞賜”,既是不著痕跡地彰顯皇上對自己的恩寵——太後雖掌後宮禮製,卻也需顧及皇上的心意;也是在暗示自己“謹守本分”都隻選素雅款,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
太後聞言,目光在釵子上停留片刻,又轉向金玉妍,嘴角笑意深了些:“皇上倒是有心,這東珠配點翠,雖不張揚,卻也看得出用了心思。你能這般愛惜,不隨意閒置,也是懂分寸的。”她說著,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話鋒卻悄然一轉,“隻是這後宮之中,恩寵最是無常。皇上今日疼你,明日或許便疼了旁人。你年輕貌美,又聰慧,可彆把心思都放在爭寵上,忘了‘本分’二字。”
金玉妍心中一凜,這話聽著是勸誡,實則是敲打——太後是在提醒她,彆仗著皇上恩寵便忘乎所以,更彆藉著恩寵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綠豆糕,再次起身屈膝:“臣妾謹記太後教誨!臣妾從未敢將‘爭寵’放在心上,隻想著如何好好侍奉皇上與太後,不給皇上添堵,不給太後添麻煩。至於恩寵,皇上賞,臣妾便受著;皇上不賞,臣妾也不會怨懟,隻當是自己做得不夠好,需加倍努力。”
“你能這麼想,便再好不過。”太後抬手示意她坐下,目光掃過她身上的石青色宮裝,“你這身衣裳也合規矩,石青色襯得你膚色白,銀線玉蘭紋也繡得精緻,是誰給你做的?”
“回太後,是啟祥宮小廚房的王媽。”金玉妍回道,“”臣妾入宮後,貼身衣物便多是她做的。她知道臣妾不喜太過花哨的紋樣,便常繡些玉蘭、蘭草這類素雅的圖案。”
“王媽?”太後沉吟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麼,“是那個山東來的老宮女?聽說她在啟祥宮待了快三十年,伺候過三任主子,性子倒也算沉穩。”
金玉妍知道,太後這話看似在點評“其他嬪妃”,實則是在肯定她“恩威並施”的手段,連忙躬身道:太後執掌後宮多年,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臣妾不過是依葫蘆畫瓢,還差得遠呢。往後臣妾定多向太後請教,學好如何治宮、如何做人。”
這話既捧了太後,又顯了自己的謙遜,太後聽著滿意,笑著道:“你倒是嘴甜。不過哀家說的也是實話,你入宮時日不長,能把啟祥宮打理得這般規矩,已是難得。前幾日哀家聽內務府劉總管說,啟祥宮如今出入登記比從前嚴了十倍,連內務府送東西的小太監都要按規矩登記,半點含糊不得,這便是好事。”
金玉妍心中暗自驚訝——連內務府總管都向太後稟報啟祥宮的事,可見太後雖深居簡出,卻對後宮各宮的動靜瞭如指掌。她連忙回道:“都是臣妾該做的。啟祥宮是皇上的後宮,也是太後做主的地方,若是連出入都管不好,豈不是讓太後和皇上操心?臣妾隻是按宮規辦事,不敢有半分懈怠。”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從啟祥宮的宮人近況,聊到禦膳房的夏日菜單,再到榮壽公主近日的功課。金玉妍始終保持著恭順的姿態,太後問什麼便答什麼,既不添油加醋,也不刻意隱瞞,偶爾還會順著太後的話,誇幾句榮壽公主乖巧懂事,逗得太後連連發笑,連榮壽公主都對金玉妍多了幾分親近,時不時拿著點心遞到她麵前,奶聲奶氣地說:“嘉嬪娘娘,你吃這個,甜!”
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一個時辰。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太後,皇後孃娘、貴妃娘娘、嫻妃娘娘前來請安!”
太後笑著對金玉妍道:“你先坐著,等她們來了,咱們一起說說話。正好讓她們也嚐嚐你帶來的龍井,味道確實不錯。”
金玉妍連忙應道:“是,太後。”她起身站到一旁,將主位旁的椅子空出來——按後宮規製,皇後、貴妃需坐在太後近旁,她這個嬪位,隻能坐在稍遠些的位置。
不多時,富察皇後、高曦月與如懿便走進殿內。皇後身著明黃色繡五爪龍紋的宮裝,頭戴累絲嵌寶鳳釵,氣度雍容華貴,行走間裙襬搖曳,儘顯中宮威儀;高曦月穿著粉色繡海棠花的宮裝,妝容精緻,頭上簪著一支赤金海棠珠花釵,珠花隨腳步晃動,顯得嬌俏卻也帶著幾分張揚;如懿則穿著淡藍色繡蘭草紋的宮裝,首飾簡單,隻一支碧玉簪綰髮,氣質清冷,眉眼間帶著幾分疏離。
三人見到金玉妍,神色各異——皇後溫和一笑,高曦月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如懿則隻是淡淡頷首。
“臣妾富察氏高曦月烏拉那拉氏,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三人齊齊屈膝行禮,聲音恭敬。
“起來吧。”太後笑著擺手,示意宮女賜座,“今日倒是巧,你們一來,人就齊了。快坐,嚐嚐這新沏的龍井,是玉妍帶來的李朝特產,味道清雅,解暑正好。”
宮女們連忙為三人倒上茶。高曦月端起茶盞,湊到鼻尖聞了聞,隨即笑著道:“果然是好茶,香氣比內務府的碧螺春還濃幾分。妹妹有心了,竟把家鄉的珍品都拿來孝敬太後,這份心意,真是難得。”
這話看似誇讚,實則是在刻意強調金玉妍的“李朝出身”——在後宮之中,“外邦嬪妃”始終是金玉妍的軟肋,高曦月這話,便是想提醒皇後與如懿,金玉妍與她們“非我族類”,也想讓太後記起金玉妍的“特殊身份”。
金玉妍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笑著回道:“姐姐過獎了。不過是些尋常茶葉,哪裡算得上珍品?能讓太後喜歡,讓姐姐們嚐嚐鮮,便是臣妾的福氣。”她刻意淡化“家鄉珍品”的說法,隻說是“尋常茶葉”,既化解了高曦月的暗諷,又不失禮數。
皇後端著茶盞,目光溫和地看向金玉妍:“妹妹剛入宮便能這般懂事,真是難得。前幾日聽聞妹妹整頓啟祥宮,處置了幾個不安分的下人,還賞罰分明,連內務府都誇你治宮有方。往後在宮中,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跟本宮說,本宮定會幫你。”
這話聽著是體恤,實則是在彰顯自己的“中宮權威”——皇後是後宮之主,金玉妍整頓宮苑,她若是不表態,便顯得失了掌控;如今主動“關照”,既是拉攏,也是在提醒金玉妍“誰是後宮的主子”。
金玉妍連忙屈膝道謝:“多謝皇後孃娘體恤!臣妾能有今日,全靠太後與皇後孃孃的教導,還有皇上的恩寵。往後臣妾定會更加謹守本分,好好侍奉太後與皇上,聽從皇後孃孃的安排,絕不敢給娘娘添麻煩。”
如懿坐在一旁,自始至終冇怎麼說話,隻是端著茶盞,偶爾抿一口,目光落在殿外的茉莉花盆上,彷彿對殿內的對話毫不在意。但金玉妍知道,如懿看似冷淡,實則心思縝密,殿內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色,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前世如懿能從一個不起眼的嫻妃,一步步走到皇後之位,靠的便是這份“冷眼旁觀,暗中佈局”的本事。
太後看著三人之間的互動,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緩緩開口道:“你們姐妹幾個能和睦相處,哀家便放心了。後宮之中,最要緊的便是‘和睦’二字,若是你們姐妹之間爭風吃醋、勾心鬥角,不僅會讓皇上心煩,也會亂了後宮的規矩。尤其是你,曦月。”
太後忽然看向高曦月,語氣帶著幾分嚴肅:“前幾日哀家聽說,你宮裡的太監去啟祥宮送東西,被守宮門的小福子攔了下來,還與小福子吵了一架?可有此事?”
高曦月臉色一變,連忙起身屈膝:“回太後,是臣妾宮裡的小太監不懂事,見小福子非要登記,便說了幾句氣話,並非有意吵架。臣妾事後已經罰了那小太監,還讓他去啟祥宮給小福子賠了罪。”
太後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些:“你知道罰就好。啟祥宮按規矩登記出入,是好事,也是宮規所在。彆說你宮裡的太監,就是朕宮裡的人,去各宮送東西,也得按規矩來。往後你可要管好宮裡的人,彆讓他們仗著你的身份,在外頭惹事,丟了你的臉麵,也亂了後宮的規矩。”
“臣妾謹記太後教誨!”高曦月連忙應道,額頭上已冒出細密的汗珠——她冇想到,不過是個小太監吵架的小事,竟也傳到了太後耳朵裡,看來往後在宮中行事,更要謹慎。
金玉妍坐在一旁,心中暗自暢快——高曦月素來仗著貴妃身份,縱容下人囂張跋扈,如今被太後敲打,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但她並未表露半分,隻是端著茶盞,裝作認真聽訓的樣子,免得被人說“幸災樂禍”。
太後又訓誡了高曦月幾句,便轉而說起其他事:“今日天氣熱,禦膳房做了冰鎮西瓜,你們也嚐嚐。榮壽,快給你皇後姐姐、貴妃姐姐和嫻妃姐姐遞一塊。”
榮壽公主連忙應道:“好!”她拿起桌上的銀叉,叉起一塊冰鎮西瓜,先遞給皇後,再遞給高曦月和如懿,最後還不忘給金玉妍遞了一塊,笑著說:“嘉嬪娘娘,你也吃!甜!”
金玉妍接過西瓜,笑著道:“多謝公主。”
殿內的氣氛再次緩和下來,皇後與如懿偶爾說幾句話,高曦月則顯得有些拘謹,金玉妍則始終保持著低調,不多言,不多語,隻在太後問話時纔開口。
又過了半個時辰,請安的時辰已過。皇後率先起身,對太後道:“皇額娘,時辰不早了,臣妾等也該回宮了,免得耽誤太後歇息。明日臣妾再來看您。”
高曦月與如懿也跟著起身行禮:“臣妾等告退。”
金玉妍也連忙起身,對太後道:“太後,臣妾也該回啟祥宮了。這龍井若是太後喜歡,臣妾明日再讓瀾翠送些來。”
太後點點頭:“去吧。路上小心些。玉妍,你留步,哀家還有句話要對你說。”
皇後、高曦月與如懿聞言,皆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行禮告退。高曦月走過金玉妍身邊時,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警惕,似乎想知道太後要單獨對金玉妍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冇敢多問,轉身離開了。
殿內隻剩下金玉妍、太後與榮壽公主。太後示意宮女將榮壽公主帶到偏殿玩,待殿內隻剩兩人,太後才緩緩開口,語氣比先前嚴肅了幾分:“玉妍,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也是個懂規矩的孩子。但你要記住,你身份特殊,在後宮之中,比旁人更要謹慎。皇第疼你,是你的福氣,但也可能是你的禍根——樹大招風,你若是太過張揚,不僅會惹來其他嬪妃的嫉妒,還可能讓皇上對你生厭。”
金玉妍連忙躬身:“臣妾謹記太後教誨!臣妾定不會張揚,凡事都按規矩來,絕不惹是生非。”
“你能記住就好。”太後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感慨,“哀家也是過來人,知道後宮的難處。你一個外邦女子,在這紫禁城裡立足不易,哀家不希望你走彎路。往後若是遇到什麼難處,或是被人欺負了,儘管來告訴哀家,哀家會為你做主。
這話既是敲打,也是安撫,金玉妍心中一暖,連忙屈膝行禮,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多謝太後體恤!臣妾……臣妾無以為報,定好好侍奉太後,絕不辜負太後的信任!”
金玉妍再次行禮,轉身走出殿外。
廊下的陽光依舊溫暖,卻比來時多了幾分柔和。瀾翠正站在廊下等候,見她出來,連忙迎上去:“娘娘,冇事吧?太後留您單獨說話,奴婢還擔心您受委屈呢。”
金玉妍搖搖頭,笑著道:“冇事,太後是關心我,叮囑我幾句。走吧,回啟祥宮。”
金玉妍走在青石板路上,指尖輕輕摩挲著袖中的手帕。她知道,今日的請安雖暫時過關,但太後的試探絕不會就此結束,她若是守規矩,太後便會庇護她;若是逾矩,太後便會第一個處置她。
回到啟祥宮時,已是午時。春紅早已在宮門口等候,見她回來,連忙迎上去:“娘娘,您可算回來了!李嬤嬤剛把庫房的新賬冊送來,說內務府補送的蜀錦已經入庫,賬目都對得上;張全也來報,今日宮門出入一切正常,冇有異常情況。”
金玉妍點點頭,走進內殿,接過瀾翠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讓她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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