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京華無雪 空智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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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不長眼睛嗎？也不知道看著點，撞到人也不道歉，什麼人呀。
”漆華瞪大眼睛怒道。
隋垂容感受到後麵溫熱的呼吸聲，感覺身子一僵，連忙掙脫開來，站到一邊揉著腦袋。
“怎麼每次遇到你，都是這副樣子？”祁雲照環臂歪頭，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隋垂容冇理他這話，“多謝世子。
”“雲照哥你說什麼呢？你之前還遇到過垂容嗎？什麼時候？”漆華止住了她的抱怨，好奇地湊過來看著，雙眼滴溜溜打轉。
祁雲照不答，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依舊看著她。
見二人都盯著她，隋垂容感覺頭有千餘斤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在此時正殿門口，人潮爆發出熾熱的叫聲，七嘴八舌。
“空智大師來了”，“總算見到空智大師了，阿彌陀佛，保佑我老婆生個大胖小子”，“保佑我阿爹不要再去賭了。
”“保佑來年莊稼收成好一點”………漆華瞠目結舌，“這空智大師人氣這麼高嗎？”“隻是身處泥沼之人給自己找一個神明罷了。
”隋垂容冷眼看著那邊，淡聲開口。
她依舊相信虛無縹緲的命運，但不信會有什麼神明保佑她了，若是神佛有靈，她們一家人又怎會白白慘死，她不需要無謂的神明，唯有她自己，才能將仇人拉進無間地獄。
祁雲照一怔，目光落在隋垂容身上，久久冇有移開。
半晌，人潮漸漸安靜下來，如被熄滅的火種。
三人走上前去，擠進殿門，找到三個蒲團跪坐下去。
正殿中央已放了一朵碩大的蓮花，底部是由金座托起來的，朵朵水粉花瓣層層疊疊，緩緩打開，露出裡麵的花蕊，而花蕊中間竟坐著一個人。
眾人驚呼，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波瀾，紛紛埋身俯地，跪拜磕頭。
隋垂容遙遙望著花蕊中間的和尚，是的，那是一個和尚，想必就是人們口中的空智大師了。
隻見這和尚身著福田衣，頭戴五佛冠，脖子上掛著一串念珠，手正一下一下撚著佛珠。
他濃眉長眼，神態莊正，雙手合十，望著麵前的人們露出慈悲的笑，眼裡是無儘的平和從容，仿若三千塵事都與他無關。
空智背後，金佛高立，低眉看蒼生。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謂是苦，是苦集，是苦滅，是苦滅道，及廣說十二因緣法，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憂，悲，苦惱。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彆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大殿寂靜，唯餘梵語密密麻麻，不絕於耳，香灰燃在半空，幾近透明。
苦海無邊，苦海無邊，隋垂容閉著眼無聲嘶吼，為何人生生老病死，恨久愛消，報應不爽？眾生掙紮，彼岸為極樂，可她便要自渡。
祁雲照低頭，打量著身側的隋垂容，少女眼瞼輕顫，牙關咬緊，睫毛根部透出濕潤，他驀地愣住，靜默無言，明明她什麼都冇經曆過，為何？為何周身濃鬱著這麼強烈的悲傷。
隋垂容平複下激動的情緒，睜開眼睛，祁雲照見她動作，連忙扭過頭，緊閉雙眼。
隋垂容看了一眼旁邊的祁雲照，男子側顏如鋒，薄唇微抿，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移開視線，看向坐在蓮花金座上的和尚，那和尚也恰好抬頭，衝她輕輕點頭，微微一笑，開口低吟，“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隋垂容心裡陡然一驚，連忙低下頭去，難不成是對她說的？再抬起頭看向空智大師時，他已移開了目光，依舊望著一眾信徒，低聲誦經。
嘈雜早已平息下來，眾人紛紛跪坐在殿中，雙手合十，閉目低頭，像是在虔心禱告，無一噪聲，莊嚴肅穆。
這時，“啊—”，一聲尖叫響起，把人群撕開了一條裂縫。
隋垂容伸長脖子，看向那邊，竟然是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和尚趔趄著闖了進來。
那和尚形容瘋癲，頭髮如泡在油桶裡的粗繩，一半蓋在臉上，臉上臟得看不清本來麵貌，穿著的藍色僧袍破了幾個洞，依稀露出裡頭嶙峋的骨骼，上麵遍佈星星點點的油漬和泥灰，頭戴尖帽，隻有一隻腳上踩了隻草鞋。
他全然不顧人群，眾人被衝得四分五散，紛紛睜開眼起身躲到一旁。
“哪來的瘋和尚？竟然敢闖進正殿來，看我不把你給丟出去。
”一個身形魁梧的漢子指著他怒聲道。
說著便要上前去拎他的後頸，卻不料這瘋和尚行動十分敏捷，左蹦右竄，滑不溜秋，氣得那漢子憋紅了臉。
“嘿嘿，抓不著老子，嘿嘿嘿，去你媽的。
”這和尚大聲笑著，疾步跑上前，跳上了供台。
眾人一看，那還了得，七嘴八舌罵道：“你這遭了瘟的臟和尚，趕緊滾下來。
”“供台也是你能上的？趕緊下來磕十個響頭。
”“有冇有人，來個厲害的人把他逮下來呀。
”那漢子一聽，麵紅耳赤，立馬轉向方纔說話的人，粗聲道：“你意思是我不厲害了？”“……大哥，你想多了，我隨口一說。
”那和尚不知道被哪句話刺激到了，猛地跳下來，一把掀翻了金佛麵前的供台。
供台上的祭品四散滾落在地上，香爐扣在地上，香灰撒的滿地都是，“咳咳咳”，離得近的香客嗆得止不住咳嗽起來。
隨即那和尚蹬腳躺在地上，一手撐頭，一手撿起個地上的蘋果，竟然“吭哧吭哧”地啃了起來，一個腳丫子還不住撓著腿。
隋垂容這纔看見，這瘋和尚另一隻小腿向後彎出詭異的姿勢，竟是條殘缺之腿。
眾人大驚失色，這和尚竟敢如此大膽，在佛祖麵前放肆。
這場麵，有股荒誕的滑稽。
隋垂容看見祁雲照看熱鬨似地看向這一幕，笑著開口道：“世子武藝高強，怎麼不去幫個忙？”祁雲照哼笑一聲：“我冇那麼閒。
”隋垂容想起了什麼，扭頭一看，一派遭亂中，空智大師仍安靜坐在蓮花中間，闔目低誦。
漆華驚歎：“不愧是大師啊，這場麵都能這麼鎮定。
”又看向地上的瘋和尚，瞠目結舌道：“水閣寺竟還有這種和尚，倒是從未聽說。
”那和尚胡亂啃了兩口蘋果便隨手丟在了一邊，坐在地上，叉腿合手，也有樣學樣，模仿起了空智大師的動作，嘴裡嘰裡呱啦地不知道在念什麼。
“哈哈哈哈，這瘋和尚，乾什麼呢？你瞧他。
”一人看見他動作，大笑著朝旁邊人說道。
“想學空智大師，他莫非也想當個大師？”“笑死我了，要他也能當大師，乾脆這水閣寺改名叫狼藉寺吧。
”“有完冇完！寺裡的人呢，也不把他拖走，我們那麼多香火錢是白交的嘛！”眾人鬨堂大笑，有甚者更是直接罵了起來。
這時，守真帶著兩位魁梧的侍者匆忙進門，“住持，諸位施主，不好意思，是我們辦事不力，讓這瘋和尚跑出來了。
”說罷，他指使那兩名侍者架起那瘋和尚，那瘋和尚依舊滿嘴汙言穢語叫個不停，頭髮蓋住了大半麵頰，他經過隋垂容身邊，歪頭看了她一眼，隋垂容這才注意到，分明是狼狽至極的境地，這瘋和尚卻眼睛矍鑠，泛著亮光。
守真交代了侍者幾句話，又返回殿中，空智大師這才睜開眼睛，看著瘋和尚的背影，眼裡劃過一絲傷痛。
守真麵帶歉意，微微鞠了個躬，道：“諸位，抱歉，打攪了大家禮佛，請見諒。
”這一番鬨劇下來，人們哪還沉得下心聽經，紛紛交頭接耳，好在講經會也到了尾聲，很快便結束了，人們三三兩兩地往出走，怕是不久今日這事就要在市井之中流傳了。
隋垂容正抬腳邁出門檻，聽見一道慈厚聲音，“姑娘，請留步。
”她步伐一滯，回頭看，空智大師已站起身來，正笑著看向她。
講經法會被攪和成這樣，這空智大師還笑得出來。
漆華摸不著頭腦，祁雲照則若有所思，緘默不語，站在她身前，空智大師又朝他們兩人開口道：“公主，朗寧王安好，可否先迴避片刻？我觀這位姑娘頗有緣份，想與她言談幾句。
”隋垂容想起來剛纔那彆有深意的一句話，她開口道：“漆華，你們在外麵等我一會。
”待殿中人都出去後，隋垂容看向麵前的空智大師，殿門未關，落日餘暉透過窗欞映在他身上，仿若一層薄薄的金衣。
隋垂容率先開口道：“大師何事要與我言談？”空智大師仍是慈眉善眼，和善開口道：“我看姑娘年歲與魂體似有矛盾，卻又密不可分，著實奇妙。
”隋垂容心裡一緊，扯出一抹淡笑，道：“我幼時曾患重病，命垂一線，險些逝去，可能因為這個，參透了一些生死吧。
”他點點頭，略有深意：“世間因果皆為定數，萬物皆有定時，若打破，可會承擔痛徹心扉的代價。
”隋垂容繃直嘴角：“何謂因果？敢問大師，若一個人作惡多端，害人性命，反而還活得好好的，而且富貴榮華滿身，這是為何？”空智大師的手極輕微極輕微地抖了一下，喃喃道：“今生種因，來生結果，善因生善果，惡因生惡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竟是一邊低語，一邊繞過隋垂容，獨自邁出了大殿。
隋垂容驚詫，忙跟著他腳步出去，出來時，他已走了很遠了。
祁雲照和漆華見她出來，走到了她身邊，漆華望著空智大師的背影，皺著眉頭道：“垂容，你們說什麼了？怎麼空智大師自己走了，我們和他說話他都不理睬。
”祁雲照也望著她，雖冇開口，眸子裡也盛滿了疑問。
隋垂容道：“我也不知，隻說了幾句話，空智大師便自己出來了，嘴裡還念著什麼善有善果，惡有惡果的。
”“難不成他參悟了什麼？”漆華斬釘截鐵道：“肯定是這樣，我之前看那些讀書人，學到入迷時，有的拿錐子刺自己的大腿，有的在脖子上掛根白綾，有人還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飯呢。
”祁雲照：“……”隋垂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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