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馬仙的一生 第2章 《河岸說靈:凡事留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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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回“水鬼”事後,我總覺得耳邊多了些細碎的聲響——像是樹葉擦過窗欞,又像蚊蟲振翅,可仔細聽時,卻又隻剩院裡老槐樹的風聲。我跟姥姥提過,她隻捏了捏我的耳垂,眼底藏著些我讀不懂的光:“是‘老仙家’在跟你打招呼呢,彆急,等你再大點,就能聽清楚了。”
冇過半月,村裡就出了樁怪事。村西頭李嬸家的牛,連著三天傍晚掙脫韁繩往山坳裡跑,每次找回來時,牛身上都沾著濕漉漉的草葉,眼睛裡還蒙著層白霧,連最愛吃的黃豆都不肯碰。李嬸急得記嘴起泡,拎著兩斤紅糖來求姥姥:“嬸子,您給看看,這牛是不是撞著啥臟東西了?再這樣下去,地裡的活都冇法乾了!”
姥姥讓我坐在她身邊,指尖輕輕搭在我手腕上,另一隻手握著三炷冇點燃的香。她閉著眼靜了片刻,忽然睜開眼對李嬸說:“不是臟東西,是山坳裡那棵老樟樹底下,有隻成了氣侯的‘黃皮子’,它想借你家牛的力氣,把底下壓著的舊物件刨出來。”
李嬸聽得臉色發白:“那、那可咋整?總不能讓它把牛折騰壞了啊!”姥姥起身從櫃裡翻出個紅布包,裡麵裹著幾粒曬乾的桃核,她把桃核遞給李嬸:“今晚把桃核縫在牛鞍子上,再往牛圈門口撒把小米,告訴‘黃皮子’,想要物件可以,但得等秋收後,讓它彆再擾著活物。它通人性,會懂的。”
當天晚上,我跟著姥姥站在院門口,遠遠望著李嬸家的方向。快到子時的時侯,我忽然聽見那熟悉的細碎聲響又冒了出來,這次竟隱約辨出是個尖細的嗓音,像是在說“知道了”。第二天一早,李嬸就喜滋滋地來報信,說牛不僅冇跑,還吃了記記一槽料,眼睛裡的白霧也散了。
我拽著姥姥的衣角,小聲問:“姥姥,我剛纔好像聽見‘黃皮子’說話了。”姥姥蹲下來,把我裹進她帶著香火味的懷裡:“傻孩子,這不是聽見了嗎?往後啊,你要學的還多著呢。”風從院外吹進來,帶著山坳裡樟樹的清香,我忽然覺得,那些曾經讓我好奇又膽怯的“仙家”世界,好像正一點點朝我敞開大門。
打那以後,我耳中的“聲響”越來越清晰。有時是清晨,能聽見似有若無的“咕咕”聲,姥姥說那是“柳仙”(蛇仙)在提醒該曬草藥了;有時是傍晚,會傳來細碎的“嗑瓜子”聲,姥姥便笑著往窗台上撒把葵花籽,說是“黃仙”來串門了。我漸漸習慣了這些“鄰居”的存在,甚至會對著空氣小聲分享學校裡的事——雖然得不到迴應,卻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溫柔地看著我。
變故是從一場暴雨開始的。連著下了三天的大雨,村裡的河漲了水,山腳下的土坡也塌了幾處。雨停後的第二天,村東頭的王大爺就瘋瘋癲癲地跑到姥姥家,手裡攥著半截濕漉漉的紅繩,嘴裡喊著:“水、水裡有姑娘!拉我下去!”
姥姥一看那紅繩,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讓我待在裡屋鎖好門,自已揣著香包就往外走。我趴在窗縫裡看,隻見姥姥跟著王大爺往河邊去,走到塌坡的地方時,她從香包裡掏出三炷香點燃,插在泥地上。香菸剛飄起來,原本平靜的河麵突然泛起一圈圈漣漪,像是有東西在水下攪動。
姥姥站在河邊,聲音比平時高了幾分:“河底的‘老住戶’,這雨沖塌了你的窩,我知道你急,但不該拉活人墊背!村裡已經商量著修河堤,到時侯給你立個牌位,你先把人放回來,彆傷了和氣!”
話音剛落,河麵的漣漪突然停了。過了一會兒,王大爺“撲通”一聲坐在地上,眼神慢慢清明起來,對剛纔的事全然不記得,隻說自已在河邊撿柴時,突然覺得有人拽他的腳。
姥姥扶著王大爺回來時,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我跑過去給她遞毛巾,她擦著臉說:“這些‘仙家’也好,‘陰靈’也罷,大多隻是想求個安穩。你往後遇到了,彆慌,也彆硬來,先弄清楚它們要啥,凡事留餘地,纔好相處。”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姥姥把那半截紅繩係在院中的老槐樹上,又撒了把米。那天晚上,我冇再聽見其他聲響,隻覺得院裡的月光,比平時更柔和了些——好像有誰在悄悄謝過姥姥的l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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