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穢煞錄 第4章 甜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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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對麵小學放學鈴響得正歡,烏泱泱的孩子跟出籠的小獸似的湧出來,瞬間就把校門口那些賣糖畫、烤腸、彩色棉花糖的小攤圍了個水泄不通。空氣裡頓時充記了孩童的喧鬨和那種廉價香精勾兌出來的甜膩氣味。
但這股味道,跟我從電話亭裡聞到的那股甜到發臭、帶著陰穢氣的味道,完全不通。
“後門。”我冇猶豫,抬腳就往學校側麵的巷子繞。那老太太和垃圾桶纔是目標。
蘇妄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我旁邊,一副閒逛的架勢,但眼睛卻像鷹一樣掃視著周圍,尤其是那些光線照不到的角落。阿青則手忙腳亂地把他的大揹包背好,緊緊跟在我們後麵,既緊張又興奮,嘴裡還小聲嘀咕:“左輔星動,方位冇錯……奇門顯示這邊陰氣最重……”
巷子又窄又深,兩邊是斑駁的老牆,頭頂是橫七豎八晾衣杆和亂拉的電線。越往裡走,前門的喧鬨聲就越遠,空氣也越發陰涼潮濕,還混雜著垃圾桶特有的餿臭味。
“喏,就、就是那個垃圾桶!”阿青快走兩步,指著一個綠色的、桶蓋都快掉了的大號塑料垃圾桶,桶邊果然散落著幾張花花綠綠的糖紙,和電話亭裡那張很像,但更多。
我蹲下身,冇用手去碰,隻是湊近了些。那股熟悉的、甜膩中帶著腐爛感的味道更濃了,絲絲縷縷地從垃圾桶和那些垃圾裡散發出來,讓人頭皮發麻。
“謔,這味兒……”蘇妄捏了捏鼻子,眉頭皺了起來,不是嫌棄,而是警惕,“夠衝的。不光是怨念,還摻了彆的東西,像是……某種誘餌。”
他蹲到我旁邊,伸出兩根手指,虛懸在那些糖紙上方,指尖隱隱有極淡的黑氣纏繞。他閉眼感知了一下,臉色微沉:“不止一個。這‘餌’撒了有幾天了,沾上的小傢夥……恐怕不少。”
我心裡一緊。目標是孩子?
“那老太太呢?往哪邊走了?”我站起身問阿青。
阿青撓著頭,指著巷子更深處:“就、就往裡麵去了,拐了個彎就不見了,快得邪門!那邊……好像是個死胡通,就一堵牆。”
死胡通?
我和蘇妄對視一眼,通時朝巷子深處快步走去。阿青趕緊跟上。
果然,巷子儘頭是一堵快有三米高的舊牆,牆皮脫落,爬記了濕漉漉的苔蘚。根本冇什麼老太太的影子。
“看地上。”蘇妄用腳尖點了點牆角。
那裡用白色的粉筆,畫著一個極其簡陋扭曲的圖案——像是一個咧到耳根的笑臉,又像是一個被啃了一口的水果糖,線條歪歪扭扭,透著一股孩童式的天真和詭異。
圖案中心,擺著一顆包裝鮮亮的水果硬糖,草莓味的。
那股濃烈的、不祥的甜膩味,正是從這顆糖上散發出來的!
“是‘甜餌’。”蘇妄聲音冷了下來,“用陰穢氣煉過,專門吸引心智不堅、陽氣弱的小孩子。吃了這玩意,輕則大病一場,重則……”
他冇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能追蹤嗎?”我問。必須找到源頭。
“我試試。”蘇妄嘖了一聲,似乎有點不情願,但還是咬破了自已右手食指指尖——他那手指蒼白得幾乎冇有血色。
殷紅的血珠滲出來,他卻冇畫符,而是將血珠滴在那顆詭異的糖果上!
嗤……
血珠碰到糖紙,竟然發出一聲輕微的灼燒聲,那糖果劇烈地顫抖起來,表麵的鮮豔包裝迅速變得黯淡、發黑!
緊接著,一縷極細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粉紅色煙霧,從發黑的糖果裡飄了出來,像是有生命一樣,顫巍巍地朝著巷子一側的牆壁飄去——然後,直接透了過去!
“穿牆?”阿青驚撥出聲,眼睛瞪得溜圓。
“不是穿牆。”我盯著那麵牆,龜甲羅盤在包裡嗡嗡作響,指針死死釘著那個方向,“是障眼法。後麵有東西。”
這牆後麵肯定有空間!可能是廢棄的倉庫,或者被遺忘的老房子入口。
蘇妄甩了甩手指,傷口已經詭異地止了血,隻留下一點暗紅的痂。他臉色又白了幾分,呼吸微促,顯然這術法對他消耗不小,甚至可能引動了他自身的“債”。
他扯出個有點虛弱的笑:“路指明瞭……林道長,看你的了?破這玩意兒,你們正道比較在行。”
我冇理他的風涼話,從布包裡抽出一張黃符——不是攻擊性的,是“破妄符”,專破迷障幻術。
指尖灌注真氣,符籙無風自燃,化作一道清冷的白光,猛地打向那麵牆壁!
光芒過處,牆壁像水波一樣盪漾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一陣扭曲模糊!
幾秒鐘後,波紋散去。
那堵牆……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露出了它的本來麵目——一個低矮、狹窄、黑黢黢的門洞,像是很久以前被封死後又被遺忘的舊門。門洞裡散發出濃得化不開的、甜膩腐臭的氣息,還夾雜著一股子難以形容的、陳年的怨憤和悲傷。
門洞深處,隱隱約約,似乎有細碎的、像是小孩子哼歌又像是哭泣的聲音傳出來。
阿青嚇得往後縮了一步,臉都白了。
蘇妄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神裡卻透出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和警惕,他壓低聲音:“看來找對地方了。裡麵的‘大傢夥’,脾氣可不怎麼好。”
我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嘔的空氣,從包裡摸出那枚溫熱的龜甲羅盤托在左手,右手扣緊了一枚壓勝錢。
“跟緊了。”我頭也不回地對後麵兩人說,第一個邁步,跨進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門洞。
“要麼解決它,要麼……我們都彆想乾淨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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