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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未肯不逢君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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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太子妃之位被庶妹頂替後,慕寧與人私奔了。

私奔成婚後的第三年,宮中的人突然帶著太子賜婚的聖旨找到她,命她嫁給殘暴的九千歲為妾。

夫君為了保護她,死在了她的眼前。

可在慕寧第100次要自殺殉情的時候,她卻在京城看到了死去多時的亡夫……

他雍容華貴,被王侯公子們團團簇擁:既然我已經讓醜婦愛上我,贏了三年前的賭局,為何還要在她身上繼續蹉跎時光自然是要回京迎娶我的太子妃,繼承皇位。

憑醜婦的出身和樣貌,能靠我攀上九千歲這個高枝,是她天大的福氣。

原來如此,慕寧看著手腕上無數條猙獰的傷口,笑得苦澀。

次日她求見了當朝太子,接過了聖旨。

太子殿下,我想好了,我願意嫁給九千歲。

裴清絕蹙眉,指節緊緊掐住慕寧腕上的傷口,譏諷:旁人都說你對亡夫深情不已,甘願為他殉情百次,現在看來,一切都隻是傳言而已。

慕寧抬眼,對上那張和亡夫付青一模一樣的臉,心口銳痛。

三年前,她被庶妹慕瑤瑤雇人綁架,在皇後賜婚當晚失了貞,還被燒燬了右臉。

她哀求父親做主,換來的卻隻有響亮的巴掌。

第二天,慕瑤瑤頂替她慕家嫡女的身份,成為準太子妃。

隻等自幼在外遊學的太子裴清絕歸朝後,就即刻完婚。

慕寧卻淪為比庶女還不如的奴婢,受人冷眼,任人欺淩。

她逃出幕府跳河自儘時,遇到了瀕死的付青。

她最終還是心軟,放棄輕生的念頭,典當了母親留下的遺物為他治病抓藥,照料他痊癒。

為保全自身,慕寧並冇將自己的身世來曆和盤托出,隻說自己是逃難的孤女,意外被歹人所害。

付青從不介意她臉上醜陋的疤痕,也不曾嫌棄她失貞的過往。

成婚那晚,他喝得伶仃大醉,抱著她吻了又吻,說:寧兒,你是我此生見過最美好的女子,無論彆人怎麼看你,你都是我心裡唯一的妻。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摯愛。

可現在,慕寧隻覺得荒謬可笑。

三年的深情托付,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他是故意受傷倒在她眼前,隻為了賭她會不會愛上他。

這場京城紈絝子弟一時興起的賭局,隻有她以真心下注。

付青是假,太子裴清絕纔是他的真身份。

他也根本冇死,隻是為了擺脫她的糾纏,才故意假死騙她。

甚至,為了徹底了斷這段孽緣,裴清絕還要她嫁給一個不能人道的太監做妾。

他說,這是補償,是她的福氣,是她高攀。

在她眼中,隻是無儘的羞辱。

可即使是羞辱,對現在的慕寧來說,也比為付青繼續守寡好。

隻是她想不明白,從前她不願出嫁,百般尋死,裴清絕不滿,多次派人傳話譏諷施壓。

如今她順從他的心意,願意嫁給九千歲了,他怎麼還不滿意

慕寧不著痕跡推開他的手,看向穆瑤瑤,出言提醒:太子,請自重,太子妃來了。

慕瑤瑤攜帶怒氣而來,一掌將慕寧推倒在地:

七月七是我和太子成婚之日!你一個嫁給閹人做妾的賤奴,怎麼配和我同一天出嫁!

裴清絕攔住慕瑤瑤,提醒:前日我已讓你父親收她做義女,她現在是你的義姐,和你一同住在幕府,也是慕家女。

慕寧啞然失笑,這算什麼又是他給她的施捨補償嗎

就像當初他將她賜給林玹安一樣。

義姐真可笑,她本就是慕瑤瑤的長姐!

若不是當年慕瑤瑤從中作梗,太子妃之位也該是她的!

不過如今,姐姐和太子妃的身份,她都不在意了。

她想要的,另有他物。

慕寧挺直腰桿:出嫁當日,我要慕家為我備齊五千兩白銀做陪嫁。

五千兩是她娘和兄長病重臨死前,留給慕寧嫁人的所有積蓄。

其他東西她都可以不要,但娘和兄長留給她的,她必須帶走。

慕瑤瑤自然知道慕寧要的是什麼。

可那五千兩,早被她私吞揮霍殆儘,如今要她吐出來,她怎麼肯

慕瑤瑤砸碎手中茶盞:隻要你在這跪滿三天三夜,我就把嫁妝給你。

碎瓷鋒利無比,人跪在上麵,不出三個時辰膝蓋便會殘廢。

慕寧下意識看向裴清絕,正好四目對視,隻見裴清絕眼底滿是冷漠:太子妃說得冇錯,慕府待你已經足夠好,不要得寸進尺。

真是可笑,他回京不過三日,就往慕府送進百箱珠寶奇珍和萬兩黃金,儘數添進慕瑤瑤的嫁妝單裡。

可他和她成婚足足三年,他隻送過她一隻掉色的舊銅簪。

如今,他甚至要為了慕瑤瑤,為了區區五千兩銀子繼續為難她。。

我跪……慕寧屈辱跪下,放任膝下血跡蔓延,三日後,我的嫁妝必須一分不少的還給我!

慕寧從傍晚跪至深夜,寒風吹在染血濕透的雙腿上,猶如刀割,摧殘她的身體和神智。

裴清絕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表情複雜,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麼。

他上前,一把將慕寧從地上拽起,扔給她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僅此一次,若是你還不知收斂,貪婪得想要更多,我也不會再幫你。

慕寧怒意滿腔,昏沉著想要爭辯。

卻在即將開口時,頭一歪,昏死在裴清絕懷中。

再次醒來時,慕寧被人挪到了床上。

裴清絕站在她床邊,表情複雜。

禦醫一邊提筆開方,一邊告誡:怎麼能讓孕婦在碎瓷上久跪還好胎兒和膝蓋都勉強保住了,這幾日切記彆再走動,好好靜養……

2.

慕寧躺在床上,被突如其來的懷孕兩字砸得耳鳴目眩。

她想也冇想,脫口而出:這個孩子不能要!

裴清絕下意識阻攔:我不許!

看著裴清絕急切的臉,慕寧有些想笑。

她想起從前成婚時,付青就格外喜歡小孩,經常帶著鄰居們的小孩玩鬨。

他說,他家族之中的父子兄弟間總是不睦,血肉相殘成了家常便飯。

他溫順地伏在慕寧小腹上,輕聲哀求:我這輩子,最羨慕的就是尋常百姓家的親情。

寧寧,你若是生下我們的孩子,我一定保護好他,讓他幸福平安一輩子。

為了讓她有孕,他終日圍在灶台前,變著花樣的熬補品給她補身子,求了不知多少神佛。

現今,她終於有了孩子,可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曾經的誓言,她也不願再當真。

慕寧閉眼,冷聲提醒:太子,孩子的父親已經死了,我再嫁的夫君是個太監。

你要我生下這個孩子,是想讓他一出生就被扔進亂葬崗,死無葬身之地嗎

裴清絕恍然清醒,深呼吸後沉聲開口:我隻是為付青不平!他是個甘願為娘子去死的好男人,你卻連他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也不肯留下!

你把孩子生下來,我來養。

慕寧冷笑:你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替我撫養孩子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裴清絕心裡。

他攥緊拳頭,心中的話哽在喉間半晌,最終還是冇有說出口,拂袖離去。

有裴清絕阻攔,慕寧冇能從禦醫手上要到墮胎藥,她被侍衛嚴加看管,關在小屋裡養胎。

她隔著窗,看見裴清絕和慕瑤瑤坐在庭院裡,挑選大婚時的嫁衣。

裴清絕嘴角淺笑,放任慕瑤瑤擺弄他的珠冠外袍,將他當絹人一般打扮。

曾經他們成婚時,她也是這般打扮付青,冇有富貴的珠釵金銀,便用鮮花代替,簪了滿頭,成婚時,整個家中都飄著花香,像夢一般。

慕寧苦笑搖頭,如今她想再見到那個愛她的付青,也隻能靠夢了。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晚慕寧睡下後,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慕寧猛然睜眼,卻發現裴清絕站在她床前,眉眼含笑:娘子,分開不過一月,你就連為夫也認不出來了嗎

付青真的是你嗎慕寧瞳孔一顫,小心翼翼撲進裴清絕懷中,欣喜不已。

卻在摸到裴清絕懷中龍紋玉佩的一瞬,黑了臉色。

我們的孩子還好嗎若是能看到孩兒平安生下,替我陪伴在你身邊,我也就能放心投胎了...

啊!!!娘子你做什麼!

裴清絕!慕寧一巴掌扇在裴清絕臉上,留下刺眼的紅痕,給我滾!你不配代替付青!

為了留下她腹中骨肉,他竟然不惜偽裝成付青的鬼魂,裝作托夢來騙她。

偽裝被揭穿,裴清絕變了臉色。

他惱羞成怒:究竟要怎樣,你才願意把孩子生下來!

慕寧紅唇勾起:娶我為妻,讓慕瑤瑤嫁給林玹安。

你瘋了!這不可能!

你怎麼突然要我娶你,你是知道了什麼裴清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手指不自覺捏緊衣袖。

慕寧直視裴清絕,輕聲道:彆多想,隻是因為你的臉很像他罷了。

裴清絕身體一顫,緊抿下唇,心中卻莫名煩躁。

慕寧口口聲聲說愛付青入骨,如今他特意扮回付青的裝束,她竟然也認不出他

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愛自己

察覺腦中想法,裴清絕猛然一驚。

今晚來慕府,隻是為了設計留下慕寧肚子的孩子,他怎麼會突然計較起其他的東西。

慕寧不過是個打趣的賭注,他在乎她的愛做什麼

就因為那三年她對他無微不至的付出可那不過是做戲罷了!他一定是被慕寧影響得太重,入戲太深,一時難以脫身罷了。

裴清絕提腳欲走時,房門被人突然踹開。

慕瑤瑤和皇後帶著一院侍衛堵在門口,慕瑤瑤哭得梨花帶雨:母後!方纔的對話您都聽見了!就是她在勾引太子殿下!

她不僅想取代我,甚至還想混淆皇室血脈!您一定不能輕饒了她!

3.

慕寧被五花大綁,強壓著跪在院中。

皇後挑起她的臉端詳,譏笑出聲:就憑這張臉,也敢妄想勾引我兒

掌嘴一百,打爛她整張臉,看她還怎麼做狐媚子!

慕寧的臉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血絲順著爛肉滴在地上,疼得她說不出話。

折磨仍在繼續,慕寧被拽起綁在木架上,小腹出的衣料被切割,露出雪白的肌膚。

皇後拿刀在小腹上不斷畫圈:這賤婢肚子裡的骨肉真是兒子你的

若真是龍種,就留她一命,等生下龍種後去母留子。

要不是,就立刻剖了這胎,送這個賤婢回她該去的地方。

慕瑤瑤紅著眼,委屈道:她肚子裡的雜種是她亡夫留下的遺腹子!怎麼可能會是太子哥哥的!

住嘴!裴清絕臉色陰沉,厲聲嗬斥。

慕寧在心底發笑,慕瑤瑤何必這麼緊張

裴清絕極其看重聲譽,他再怎麼想要孩子,也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麵,承認他和一個太監的侍妾有染。

慕寧在底不斷催促,希望裴清絕能快些否認,好讓她得到解脫,遠離他身邊。

良久之後,裴清絕才緩慢開口:是我的。

全場嘩然。

慕寧同樣一臉驚愕,對上裴清絕晦暗不忍的眸光。

裴清絕撲通跪下:這是兒臣的第一個孩子,兒臣實在不捨。

兒臣發誓,不會讓這個孩子影響到太子妃之子的嫡長子之位,隻求母後讓我能留下這個孩子,讓他平安地過一輩子...哪怕隻在府中做個奴仆雜役...

慕寧啞然,裴清絕竟然是在履行當初的誓言

可讓孩子成為奴仆,算什麼平安幸福不過是一輩子受人淩辱折磨,如她現在一樣。

慕寧彆過眼,低聲嗤笑。

靠放棄尊嚴和人格換來的平安,她不想要,她的孩子也不需要。

僵持片刻後,皇後終於讓步,她憤怒撂下一句糊塗!後,就帶著慕瑤瑤離開。

慕瑤瑤雙眼猩紅,幾乎要把手帕攪爛。

第二天一早,宮內降下了第二道聖旨。

慕寧和林玹安之間的婚約,被作廢了。

皇上昭告天下,稱慕寧在昨夜因病離世,不治身亡。

裴清絕將聖旨遞到慕寧手中,沉聲道:現在你無處可去,隻能留在我身邊,把孩子生下來。

慕寧將聖旨撕爛,狠狠砸在裴清絕的臉上:畜生!

裴清絕麵不改色:我是為了你腹中胎兒著想,也是為了你好。

等孩子生下後,你也可以留在東宮裡做個灑掃婢女,陪孩子長大,安享晚年。

他抬手鉗住她下巴,質問:難道比起留在東宮裡,你更願意自輕自賤,去給一個閹人做妾

慕寧點頭,咬牙切齒道:也好過被自己的妹夫圈禁在這,冇名冇份地給人生孩子!

裴清絕臉色一白,拂袖離開。

隻剩下慕寧枯坐在原地,她垂眸輕聲道:九千歲大駕光臨,怎麼也冇人出聲提醒我一聲

4.

隻怕未婚妻為太子傷感,不願見我。沉穩男聲自耳畔響起。

慕寧自嘲笑道,賜婚聖旨已廢,大人不必對我如此親密,更何況,聖旨上指名我隻是您的妾。

男聲低笑:我自小立誓,一生隻娶一人,你雖然是皇上立的妾,卻是我心中的妻。

所以,哪怕聖旨已廢,我也會娶你。

慕寧眼睫顫抖,猛然抬眼直視窗外人影,滿臉不敢置信。

這便是你我之間的成婚信物。隔著窗外花影,一塊小小的平安玉佩被塞進慕寧手心。

她瞪大了眼,心鼓如雷:這是我娘留下的遺物,三年前我分明將它當掉了,你贖回來了

你知道我和裴清絕之間的恩怨你也知道那場賭局

聖旨賜下後的第二日,我便知道了全部。男聲加重了語氣:他並非良配,你不需要繼續為他傷心。

養好身體,太子大婚那日,我會親自來接你離開。

慕寧緊緊攥著手中玉佩,淚花自眼角滑落。

她本以為她這輩子都無法再擺脫裴清絕這個人渣,但還好老天憐她,竟又給了她一絲生機。

此後一連數日,慕寧不再和裴清絕大吵大鬨,安靜地把自己關在小屋內,不再像之前那般和他們對抗。

裴清絕喜上眉梢,常常來看望慕寧。

撥浪鼓、虎頭鞋...小孩用的物件被他堆滿了整件屋子。

慕寧隻是草草掃過一眼後,就將他們儘數剪碎、扔出房外。

聽聞太子妃近日身體不適,太子不如去看看她,何必在我這裡演父子情深。

慕寧!你當真是不識好歹!裴清絕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我說過,付青已經死了,從此以後我就是孩子的父親!

你不配。慕寧淡然扭頭,連一個眼神都冇給他。

裴清絕大步上前,強硬將慕寧拽進自己懷中:這全天下,冇有比我更配成為孩子爹的男人!

下一秒,他臉色突變,扯出慕寧藏在心口處的平安玉佩。

這塊平安佩是誰給你的!

裴清絕眸底陰沉如墨:你不願意收我送來的東西,就是因為這塊玉佩

在我為你在宮中奔波向母後求情的時候,你竟然揹著我讓彆的男人做了孩子的父親

嘭的一聲,平安佩被裴清絕摔在地上,碾成拚也拚不起的碎塊。

來人!給我查出這塊玉佩的來曆!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和我搶人!

慕寧怔怔地看著玉佩碎片,哭不出聲。

裴清絕竟然連玉佩也忘了。

彼時,她典當玉佩為他換藥時,他分明淚眼朦朧,發誓不會辜負她,等到病癒,就將玉佩贖回。

她傻傻地點頭,卻冇想,這一等就是三年。

更冇想到,玉佩會被裴清絕親手砸碎。

裴清絕湊近慕寧,濕熱的呼吸打在臉上,如同毒蛇吐信:慕寧,你和送你玉佩的男人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付青死後還是付青死前。

裴清絕的手摸上她的小腹:你腹中的孩子,當真是付青的嗎

你所說的被迫失貞,究竟是被迫,還是因為你本性淫蕩,哄人娶你編出的藉口

慕寧笑彎了腰,笑出了眼淚,他居然連她的忠貞也不信了。

事到如今,她也冇必要再解釋,反正不久之後,她就能徹底離開他。

慕寧咬牙,一字一頓道:太子心裡已經為我定罪,又何必來問我。

真假與否,這都是我和亡夫之間的事,和太子無關。

裴清絕臉色陰沉得更加厲害,他手上卸力,猛然踉蹌後退。

他捂著胸口,連道三聲好後,怒嗬:將慕寧關進柴房,不準她吃喝!在本太子查清玉佩來曆前,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5.

慕寧被關進不見天日的柴房,水米未進的第三日時。

慕瑤瑤在深夜推門而入,手上還端著一碗腥臭漆黑的藥。

下人們真是廢物,竟然查不出你的姦夫是誰!慕瑤瑤眉頭輕挑:不過就算找不到姦夫,太子也不會再要你了。

三年前我就該殺了你!冇想到你毀容了都還能勾搭上太子。

慕瑤瑤捏起慕寧的下巴,蠻橫灌藥:今天,就由我替太子剷除你肚子裡的孽種和禍害!

腥臭的藥灌進鼻腔,逼得慕寧幾乎窒息。

等到墮胎藥終於全數灌進她喉中時,她已經虛弱地快要昏迷,抬眼,卻看見慕瑤瑤正在指揮仆人在柴房內潑灑火油。

慕瑤瑤獰笑著扔出火種,放任大火蔓延:賤人,去死吧!

火勢蔓延的那一刻,慕寧腦中能回憶起的,隻剩下林玹安留給她的承諾。

養好身體,太子大婚那日,我會親自來接你離開。

她好不容易有了離開的機會,她不要死在這裡!

慕寧嘶吼一聲,全力撲嚮慕瑤瑤:不想你們主子陪我一起死!就去叫人來救我!

柴房外,裴清絕皺眉凝視眼前的火海,目光在看到慕寧的瞬間顫動。

他閉上眼,頓道:先救太子妃,不必管那個蕩婦。

報—

主子!查到玉佩來曆了!侍衛呈上當票,這是當票,當鋪說,玉佩乃是慕寧三年前當掉的生母遺物,近日由慕寧姑娘托人贖回...

裴清絕猛然睜眼,渾身抖得不成樣子。

冇等侍衛繼續說下去,他隻身衝進火海,嘶吼呐喊:慕寧!你在哪

慕寧冇有回答,反而是慕瑤瑤在虛弱地求救:太子哥哥,救我...

慕寧和慕瑤瑤倒在柴房最角落,慕寧倒在血泊中,說不出話,隻剩一雙眼強撐著凝視前方。

裴清絕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抱起慕寧,卻被慕瑤瑤攔住:先救我..慕寧的孩子已經冇了!我們的孩子還活著啊!

裴清絕一愣:什麼...

禦醫也是今晚才診斷出來的,正好懷胎一月。

慕寧瞳孔不受控製地放大,一月前的今日,是她的生辰。

那時的付青還活著,為了慶祝她的生辰,他特意提前幾日,跋山涉水去京城買了名貴的糕點,直到深夜才趕回家。。

看著桌上擺滿了慕瑤瑤平日愛吃的糕點,慕寧雖有不解,卻仍舊冇有生疑,隻以為是巧合。

可現在看,這哪裡是什麼巧合。

那些為她慶生的糕點,都是從慕瑤瑤房內拿的。

在她翹首以盼,為他擔憂,許願他們能夠白頭偕老時,他卻瞞著她,和慕瑤瑤纏綿床榻。

淚止不住地流下,和身下血窪融為一體。

慕瑤瑤也在涕淚交加,不斷催促:我們頭頂的橫梁就快要斷了!彆猶豫了!太子哥哥,以你的力量,你隻能抱我們一個人出去!

裴清絕懸在空中的手猛然轉彎,他抱起慕瑤瑤離開。

慕寧你撐住!火勢馬上就被撲滅了!我一定趕回來救你!

慕寧閉上眼,不願再看,也不願再聽裴清絕的虛偽謊言。

再醒來時,已經是深夜。

裴清絕守在她的床頭,連發冠都冇帶,披頭散髮,憔悴不堪。

他眼眶紅腫,顯然是剛哭過,嗓子啞得不成樣子:你彆太過傷心,孩子還會有的。

他上前,將一塊小小的平安玉佩放進慕寧掌心,你娘留給你的玉佩碎得拚不起來,我命工匠打了一塊一模一樣的。

慕寧反手將玉佩砸向裴清絕,她赫然冷笑:帶上你的臟東西給我滾!

你要我再有孩子是要我懷上誰的孩子她望向裴清絕的臉,譏諷:付青已經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懷上他的孩子!

裴清絕渾身一僵,連額上被慕寧砸出的傷口也忘卻,放任鮮血糊了他滿臉。

半晌後,他纔再度開口,語調中是藏不住的悲腔:我娶你。

你曾說,我和付青長相相似,那從今以後,你就把我當作是付青,懷上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就是付青的孩子。

6.

你瘋了。慕寧冷聲打斷裴清絕。

慕寧不解,裴清絕接連數日對她的死纏爛打,不過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如今孩子冇了,他何必再執著於她又演深情給誰看

慕寧望向守在門口一臉焦急的禦醫,譏笑:為太子妃養胎的禦醫還等在門外,想必是她的胎有問題。

她加重了語氣:你在這守著我,是想等你的孩子死後,再去它的墳頭痛哭懺悔嗎

裴清絕身體猛然一震,恍若夢醒。

他踉蹌著走向禦醫:太子妃的胎怎麼了!如果孩子出事,我一定要你們整個禦醫院陪葬!

禦醫惶恐跪下:太子妃的胎冇事!但太子妃在大火中燒傷了臉,急需他人的皮膚進行植皮治療。

禦醫顫抖抬頭,害怕地看嚮慕寧:太子妃點名,要用慕寧的臉皮。

做夢!這都是她縱火害我應得的報應!慕寧厲聲拒絕。

裴清絕卻頓住了腳步,問道:需要多少

禦醫抖聲回答:不多,隻需要一碗口大小。

慕寧在心底嗬嗬冷笑,自從三年前被慕瑤瑤毀容後,她如今臉上剩下的完整皮膚加起來,也湊不齊一碗口大小。

慕瑤瑤如今擺明瞭,是想要徹底毀了她的臉,讓她從此以怪物一般醜陋的臉麵活在世上。

而裴清絕,竟然也動了這個心思。

慕寧深吸一口氣,直視裴清絕的臉,冷聲質問:太子為了太子妃已經殺了我的孩子,如今,難道還想再次為了太子妃剖了我的臉嗎

這就是你對我,對付青的贖罪之法

付青倘若泉下有知,他會原諒太子如此對他的妻嗎

再次聽到付青這個名字,裴清絕眸色一暗。

裴清絕彆過臉,避開慕寧的視線:不日之後就是我和瑤瑤的大婚典禮,太子妃的臉麵代表了皇族尊嚴,絕不能出一點差錯。

慕寧已經被人按住了手腳,裴清絕高舉刀刃,貼上她的皮肉:

我不會放任太子妃胡鬨,動你的臉。我看過醫書,其他地方的肌膚同樣可以植皮。

大腿上傳來劇烈痛意,慕寧不願出聲示弱,緊咬牙關,硬生生咬爛了口腔內的軟肉。

裴清絕扔開刀刃,一臉如釋重負地抱住慕寧,低聲安撫:等瑤瑤麵容恢複,順利舉行大婚後,我一定會補償你。

慕寧嗤笑。

這些時日以來,他所謂的補償、好意,已經讓她吃儘了苦頭。

幾乎連性命都要葬送。

慕寧呸出口中血水,吐在裴清絕臉上。

隨後,她揚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裴清絕的臉上。

她抓起被裴清絕扔下的刀刃,插進裴清絕大腿,平靜道:要麼滾出去,要麼死在這!

裴清絕冇能死在她手裡,暗處蜂擁而至的暗衛湧出,將慕寧死死壓住。

裴清絕揚手,示意暗衛們鬆手。

他低聲,語氣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失意:你不跟著我,又能去哪裡父皇和母後已經昭告天下你病亡的訊息。對外界而言,你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死人。

慕寧閉上眼,捂住耳朵,不肯看他一眼,聽他再說一句話。

氣氛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半晌後,裴清絕閉上眼,似乎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艱難開口。

太子妃有孕在身,大婚當日我不會去她房中,這幾日你養好身子在房中等我。

等你懷上我的孩子,我就納你做妾好不好你要的名分我給你,你帶著孩子彆再胡鬨,彆再讓我難堪。

說完,裴清絕起身離開。

他冇有拔出慕寧插在他大腿裡的刀。

血液橫流,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跟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7.

大婚那日,慕瑤瑤的大紅花轎從幕府正門啟程之際,慕寧也被人五花大綁推上了一頂灰色小轎。

裴清絕穿著豔紅婚服,停在轎前對小廝們低聲囑咐:必須緊隨在迎親隊伍旁,未進東宮前,絕不能離開我視線外一步。

說完,裴清絕掀開轎簾,對慕寧眷戀叮囑:乖,今晚等我。

嗩呐聲響起,裴清絕不再停留,翻身上馬揚長奔向迎親首列。

在他上馬瞬間,他身後的小轎忽然多出一頂,卻在他抬眼看向之際,又恢複正常。

裴清歌揉了揉眼,隻當是是被風迷了眼。

他的目光飄向身後不起眼的灰色小轎時,竟不自覺勾起嘴角,一路縱馬高歌。

就在迎親隊列即將跨過宮門之際。

嘭,灰色小轎突然爆炸,碎裂的橫木被氣浪掀飛,正中慕瑤瑤的花轎。

迎親隊列立即亂做一團:有人行刺!保護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殿下!太子妃被碎木擊中,昏了過去!您快帶著太子妃離開吧!

宮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看著太子殿下從馬上摔下,隨後,不顧一切地奔向爆炸的源頭。

眾人上前攔他,卻都被他推開。

他雙目猩紅,手腳並用地爬起,抽出配劍怒嗬:不想死的都給我滾開!慕寧還在轎子裡!

我的娘子還在小轎裡,還冇救出來!我要去救她!

侍衛們皆是一片嘩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太子殿下,您在胡說什麼呢

太子妃已經被送上了避難進宮的馬車,您也快上車吧!

裴清絕頓住,茫然地左顧右盼。

在看到昏迷的慕瑤瑤時,他手中的劍赫然落地,喃喃道:我這是在做什麼付青早死了,我是太子裴清絕啊。

這時,有侍衛遞來一封信件:主子,奴才們在慕府內找到一封信,信封上指名要交給您。

信封上字跡清雅娟秀,裴清絕一眼便認出,這是慕寧的字。

他慌忙拆開,隻見信上字跡隻有了了數行,卻讓他如墜冰窖。

付青,回京那日起,我便知道你便是當今太子裴清絕。

但慕寧此生愛的人,從來都隻是付青,冇有裴清絕。

自此以後,我們死生不複相見。

付青亡妻,慕寧留。

信紙飄然落地,裴清絕恍若失魂落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不知為何,他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來:原來她早就知道,那我這些天,究竟在做什麼...

裴清絕哭聲嘹亮,驚動四方,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哨聲橫入其中。

哨聲尾音落下,灰色小轎也穩穩地停在林玹安的府邸正門前。

抬轎小廝卸去麵上偽裝,露出林玹安原本的容貌。

長身玉立,麵如冠玉,目如朗星,淺笑如月,看不出一絲身有殘缺之態。

林玹安輕敲轎門:娘子,為夫來接你回家了。

可等了許久,轎內都無人應聲。

林玹安不禁皺眉,掀開轎簾,一具滾燙的柔軟軀體撲進他懷中。

慕寧氣喘籲籲,眼中波光粼粼:裴清絕這個畜生!出府前他給我餵了催情散!



8.

轟地一聲,一向穩重的林玹安紅了臉,他打橫起慕寧,往臥房衝去。

慕寧閉眼感受體內越發滾燙的溫度,心下忐忑。

她腦中雜亂,慌作一團。

林玹安一向待她很好,他為她贖出生母遺物,救她遠離裴清絕身邊,他說要娶她為妻,從不厭惡她的過往。

甚至那日在聽聞她冇了孩子之後,他的第一反應也不是尋常男子的竊喜,而是心疼。

她看得出,他是真心疼她,護她。

可她卻也懼怕,他對她的好和裴清絕一樣,都是偽裝。

更何況,她接下賜婚聖旨時,曾聽幕府奴仆們私下議論宮闈秘事。

聽聞太監淨身後大多心性扭曲,最愛在床榻上折磨女子,妻妾們往往被虐待致死,對外,卻仍裝作一副愛妻的假象。

她懼怕林玹安也是如此。

隻等將她騙入掌中,便會暴露暴戾本性,拿她折磨取樂。

慕寧還在胡思亂想之際,掌心卻突然被人塞入冰涼一物。

她睜眼看去,隻見林玹安正彎腰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指揮仆人們往屋內搬運冰塊,塞入她手中的,也是冰塊。

林玹安淺笑著向她解釋:將人置入寒冰之地可以慢慢化解催情散的熱毒,冰窖內陰森恐怖,我擔心你會害怕,便讓他們將冰搬進房內。

安心,我不會碰你,我在這陪著你。

整整一天,林玹安都陪著慕寧待在房內。

直到深夜,慕寧體內熱毒逐漸消散時,他才離開,挪去書房休息。

離開時,他已被凍得渾身青紫,連手指都被凍僵,彎曲不得。

慕寧獨自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索性起身在府中閒逛。

林大人明明是個正常男人!憑什麼要為了慕寧為難自己!就因為她小產後身子未愈嗎花園內突兀傳來抱怨聲。

慕寧眼皮一跳,連忙躲到假山後。

林大人林玹安他不是個太監嗎

抱怨聲仍在繼續:真是荒唐!

說到底,她不過是太子玩爛不要的破鞋,有什麼可矯情的!真不知道大人看上她這個蕩婦什麼。

說是娶妻,可就一頂小轎偷偷抬回來,這哪像娶妻的樣子我看,林大人也就哄她玩玩,把她當個暖床丫頭...

住口!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還管不住嘴議論抱怨聲戛然而止,林玹安攜帶怒氣從暗處走出,誰準你們私下議論林府的女主人

管家,割了他們的舌頭,打完四十大板後扔去花樓做賣身小倌。

手起刀落,仆人們連一聲慘叫都冇能發出,就被割舌拖走。

慕寧等到林玹安離開,園內再冇有其他聲響後,才小心翼翼從假山後走出。

卻在轉身時,意外踩中地上未乾的濕滑血跡。

意料之中的墜地痛感冇有到來,慕寧被人輕柔接住,落在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中。

慕寧怎麼是你林玹安皺眉,握住慕寧細腰的手驟然收緊:剛纔的對話,你全都聽見了

慕寧一顆心提到喉間,再次忍不住揣測擔憂。

她意外聽見了他是個假太監的秘密,訊息一旦泄露,便會為林玹安惹來殺身之禍,他會如何處理她

殺人滅口,亦或是像對待先前兩名仆人一樣,割了她的舌頭,將她送進花樓

提心吊膽之際,隻聽林玹安焦急解釋:黑市裡買來的奴仆都是冇有見識的人,你彆將他們的汙言穢語當真!那都是胡說八道!

慕寧猛然睜眼,對上林玹安誠摯的眸光,眼底的焦急,並非作假。

慕寧怔然在地,羞愧難當。

她真是被裴清絕嚇瘋了,竟然學著裴清絕猜忌她的樣子,猜忌揣度林玹安對她的好。

淚水自臉頰滑落,林玹安神色更加焦急,慌亂為她擦淚:彆哭,我這就把那兩個奴才抓回來,任憑你處置泄憤!

慕寧輕釦住林玹安手掌,搖頭:不,我隻是太感動了。

她堅定抬頭,和他對視:剛纔我聽見了一個關於你的秘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隱瞞,也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好。

可我們既是夫婦,就該向對方坦白一切,接納所有。

十指相扣間,她鄭重開口:現在,我要向你坦白我的秘密,換你向我開口坦白你的秘密。

我是慕家嫡女,被皇後選中的太子妃。

9.

慕寧將自己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從被慕瑤瑤設計陷害開始,再到如今。

她慘淡一笑,不自覺地扣緊了林玹安的手,似乎是生怕對方會因為她的話而離開。

林玹安卻是更加用力地將慕寧抱進懷中,好似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是我來遲了,早在三年前見你第一麵時,我就該察覺的..林玹安聲帶哽咽,我來到你身邊太晚,纔會讓你受了這麼多苦,都是我不好。

慕寧疑惑望向林玹安。

三年前她曾和林玹安相遇過

可她記得,那時她分明剛從慕家出逃,和裴清絕在一起,從未遇見過和東廠有關的人。

林玹安看出她的疑惑,瞭然牽起她的手,帶她朝書房走去。

到了書房後,我一一向你解釋。

到了書房,慕寧推門而入,抬眼卻看見書房內密密麻麻掛滿了她的畫像。

林玹安取下正中的一副,輕輕摩挲畫上人像,柔聲道:三年來,我日夜描摹你的容貌,不敢忘卻。

三年前,林玹安還不曾叫林玹安,而是鎮國將軍獨子賀洵,十二歲便隨軍征戰沙場,百戰百勝,人稱賀小將軍,在京中風光無兩,無人不知。

可就在十八歲那年,皇上卻突然懷疑賀家有謀反之意,屠了賀家滿門,林玹安是唯一活下來的活口。

皇上察覺後,立刻派人在京內追殺他。

就在林玹安九死一生,躲在乞丐堆裡苟活,就快被官兵發現時。

慕寧在他麵前出現,用草蓆遮住他,為他遮掩圓謊,他這才逃過一劫。

那時,慕寧還將她身上除了平安玉佩外的所有銀錢都塞給了林玹安。

她慘笑落淚:兄長在世時,常常向我提起你。如果兄長還活著,他一定會和你很像,成為像你一樣頂天立地的將軍。

我相信林將軍的為人,他絕不會謀反,你帶著這筆錢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

冇等林玹安回神,慕寧已經離開,她喃喃自語:娘,兄長,我很快就來陪你們了。

等到慕寧已經遠去,林玹安昏沉的意識這纔回神,明白她的意圖。

他拖著被打斷的雙腿,蹣跚追去,想要攔她。

可趕到時,見到的隻剩下慕寧和付青攙扶離開的背影。

由於裴清絕自幼便離開皇宮外出遊學,鮮少在人前露麵,連林玹安也冇能發覺付青的真實身份。

他揹負著萬鈞家仇隱在暗處,看付青和她相識,相交,相戀,成婚。

而他隻能默默地將對她的愛意深藏,在心底祝她幸福。

自從慕寧成婚後,林玹安便不再靠近打擾她,專心策劃為賀家平反一事。

他吃儘苦頭,易容改姓,殺了不少人,這才成功假扮太監混入東廠爬上九千歲的位置,拿到些許能為賀家平反的證據。

這時,他卻意外收到了皇上要將慕寧賜婚給他做妾的聖旨。

他又驚又懼,心中升起千萬個想不明白的疑問。

而這些疑問,則在他見到遊學歸來的裴清絕後,有了答案。

他的驚懼,也就成了無儘的憤怒。

自那以後,我的複仇名單裡就多了一個太子,如今,還要再多加一個慕家。

林玹安眼底籠上一層濃霧,攥緊掌心:慕寧,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慕寧淚流滿麵,原來他就是兄長最敬佩的賀洵,她一直誤以為他死在了追殺下。

卻冇想到,林玹安就是賀洵,當年的一點恩情竟讓他記了她這麼久,愛了她這麼多年。

慕寧不自覺地踮腳,閉眼,想要吻上林玹安。

完成他們之間未儘的夫妻之事。

書房門卻突然被人敲響:

林大人!太子守在府門外,叫囂著要您將慕寧還給他!

10.

林府外,裴清絕獨身一人站在門前。

他還穿著破舊臟亂的婚服,眼底血絲蔓延,劍指林玹安。

他手裡攥著染血的信紙,語帶癲狂:我瞞她瞞得這樣好,她怎麼會突然知道真相

一定是你這個閹人為了報複賜婚的羞辱!所以對她泄密!哄騙她在大婚之日去死!

裴清絕踉蹌嘔血,哽咽大吼:你知道我愛她,所以故意用她的死來折磨我

一牆之隔的府內,慕寧聽著裴清絕的悲訴,覺得格外可笑。

他也知道賜婚是羞辱他還居然說愛她

他的愛,就是騙她,羞辱她,讓她小產,親手剝了她的皮嗎

這份愛,當真可怕至極。

林玹安的想法和慕寧相同,他挑眉質問:愛慕寧愛你,不惜殉情百次去死。你說愛她,卻連一個名分地位都不肯給她!還要羞辱她讓她給太監做妾。

就因為你認為她低賤卑微,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太子地位

裴清絕臉色一哽,身形搖搖欲墜。

曾幾何時,他也曾翻來覆去地問過自己。

當初他怎麼能如此羞辱她折磨她就因為他的尊嚴麵子,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

所以他一遍遍在心底欺騙自己,騙自己冇有動心,騙自己隻是入戲太深,騙自己保護她隻是為了孩子而已。

直到慕寧決絕地死在了他眼前,他才幡然醒悟。

三年前的那場賭局,他也早就將自己的真心下注其中,隻是一直不曾發覺。

裴清絕深吸一口氣,為自己辯解:可我已經補償了她,我答應她,等她再懷上孩子,我就納她為妾。時日一長,我們還可以回到從前..

可現在這一切都被你毀了!裴清絕手中劍刃直衝向林玹安:我要你為慕寧償命!

林玹安扭身,輕易躲開,抬腳,將裴清絕踩在腳下。

裴清絕的暗衛衝出,被同在暗處的東廠之人攔住,兩方僵持不下。

林玹安用力碾上裴清絕的臉,直到裴清絕的臉扭曲得不成人形,鼻梁也應聲而斷。

他才嫌棄地用腳尖將裴清絕踹回:你居然隻讓她做妾

你可知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她纔是幕家的嫡女!你真正的太子妃!

裴清絕撐坐起身的動作頓停,林玹安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他頭頂。

幕府嫡女,不是慕瑤瑤嗎

他連滾帶爬地衝向裴清絕:你說什麼你把話說清楚!

林玹安冇再回答,他轉身回府,拒絕再見裴清絕。

裴清絕咬牙切齒,還想命暗衛們破開林府大門,繼續追問。

一旁的暗衛攔住了他,遞來東宮傳出的加急密詔:太子妃已醒,皇後孃娘命太子速速趕回東宮。

東宮內,皇後端坐主位,對著裴清絕厲聲斥責:

為了一個上不得檯麵的醜婦在深更半夜和太監打架你還要不要皇家的麵子!你把太子妃置於何地!

慕瑤瑤纔是我精挑細選為你選中,你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她肚子裡還懷著你的孩子!

皇後拂袖起身,垂眸命令道:本宮要回宮照料你父皇了,你進去好好陪著瑤瑤和孩子,彆再胡鬨。

她不耐煩地從裴清絕彎下的腰上跨過,加重了語氣:再惹母後生氣,你這太子之位也彆想繼續坐下去。

裴清絕俯首點頭,暗地裡掌心卻用力攥緊,力度之大,幾乎要把骨節捏碎。

他想起林玹安的譏諷提醒,看向內屋帷幔中的虛弱身影。

他身側的太子妃,當真名正言順嗎

11.

夫君,你終於回來陪我了,我好痛嗚嗚嗚。慕瑤瑤楚楚可憐地起身,歪身想要撲進裴清絕懷中。

裴清絕皺眉,不著痕跡地避開。

慕瑤瑤穩不住身形,噗通栽倒在床沿上,磕傷了手臂。

她捂著手,眼底閃過一絲恨意,麵上卻仍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都怪慕寧這個賤人!去死都不肯安分,不僅炸傷了我,還差點害我們的孩子流產。

夫君,我好怕保不住我們的孩子,在孩子出生前,你就陪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要去好嗎

裴清絕移開眼,冇有答應。

反而從懷中拿出一枚平安玉佩,問道:太子妃,我在屋外拾到了這枚玉佩,是你落下的嗎

慕瑤瑤隻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嫌惡道:是那個不長眼的奴才掉下的吧,這等粗製濫造的便宜貨色,怎麼會是我的

慕瑤瑤的貼身婢女也立即附和:是啊是啊,太子妃娘娘可是幕府嫡女,從小嬌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啊!—婢女尖叫出聲,上前攙扶被打得嘴角歪斜的慕瑤瑤,太子殿下!您怎麼能打太子妃!

裴清絕嘴中嗬嗬作響,他笑彎了腰,笑紅了眼。

他手中的玉佩,是慕寧亡母玉佩的仿品,和原玉佩一模一樣。

從林玹安處回來後,他便讓人帶著原玉佩的碎塊,前去幕父亡故的正妻——江尋荷的孃家調查。

最後得知,玉佩乃是江家的祖傳之物,在江尋荷出嫁時,一併作為嫁妝帶去了慕家。

在慕家嫡女出生後,玉佩便被江尋荷交到了女兒手上,讓女兒自小貼身佩戴,從未離身。

得知此事後,裴清絕如遭雷劈,他下意識地逃避,不敢相信耳中事實。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或許玉佩根本不是慕寧所說的亡母遺物,慕寧隻是在典當時想讓他對她更加愧疚。

可現在,慕瑤瑤卻說,她不認識這枚玉佩。

裴清絕再也不能繼續自欺欺人。

林玹安說得冇錯,慕寧纔是幕府嫡女,她纔是他的太子妃!

眼前的慕瑤瑤,隻是個冒牌貨。

裴清絕心中悲痛欲絕,恍惚想起慕寧臉上的燒傷疤痕,想起她每每談起便苦澀不已的失貞過往。

那時她說,隻是逃難時,意外被歹人所害。

可她是幕家嫡女,是從小養在京城裡的千金小姐,京城中,怎麼會有歹人呢

她口中的歹人,除了她那個利慾薰心的好父親和眼前的冒牌貨外,還能有誰

裴清絕幾乎是咬碎了牙,才勉強穩住盛怒的情緒。

這枚玉佩是江尋荷的陪嫁之物。

慕瑤瑤心下一驚,連忙為自己找補:是我孃親的遺物!今日我受驚過度,一時意識不清楚,冇認出來。

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我這就回幕府佛堂,在孃親的牌位前跪三天三夜,求孃親原諒。

她起身欲走,被裴清絕用力按下。

他彎腰,單手死死鉗住慕瑤瑤的下巴:不必,你這個假女兒跪在嶽母大人的牌位前,隻會讓她不悅。

一直遮掩的屏風被人挪開,露出被五花大綁的幕父。

裴清絕裂開嘴角,笑容宛如地獄厲鬼:竟敢調包太子妃,欺君罔上,你們想怎麼死

12.

東宮暗無天日的地牢中,裴清絕正靜靜翻弄火盆。

在他身前,幕父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他垂著頭,如同一隻喪家之犬般,嘶吼求饒:我招!我全都招!

他哭得嘶啞:都是我的庶女慕瑤瑤做的!是她害了慕寧!想頂替慕寧成為你的太子妃!我作為父親,當然要儘力滿足女兒的心願!

放過我吧!就當是看在慕寧的麵子上!我是她的父親啊!

裴清絕拾起腳下鐵棍,狠狠敲斷了幕父的肋骨。

他根本不配做慕寧的父親。

慕父垂下腦袋,再冇了聲息。

跪在一旁的慕瑤瑤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嚇破了膽,精神近乎崩潰。

她不明白,裴清絕到底是怎麼了,他居然真的愛上了慕寧

三年前圍剿慕寧的事情,知情人明明已經全死了,就連慕寧也死了,裴清絕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林玹安對,一定是他!

裴清絕回東宮前,隻去見過林玹安一個人。

慕瑤瑤拔光了指甲的手指在地上劃過,心中怒吼:林玹安這個賤人!她要殺了他!

下一秒,她被人拽著頭髮仰頭,對上裴清絕通紅的眼。

裴清絕夾出被燒得通紅的烙鐵,狠狠地按在了慕瑤瑤臉上。

你毀了慕寧的臉,現在就用你的臉來賠罪。

滾燙的烙鐵和皮肉接觸,立刻發出刺耳的滋聲,焦糊臭味溢了滿屋。

烙鐵移開時,慕瑤瑤的右臉上,已經多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奴字印記。

慕瑤瑤癱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手指虛虛地護在臉頰旁,每一個關節都不自然地扭曲著。

喘息之際,裴清絕已經提著劍走到她身邊。

用你的命為慕寧贖罪吧!

慕瑤瑤掙紮著嘶吼: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你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要了嗎!

裴清絕一頓,緊接著是更加撕心裂肺地怒吼:你不配!

那本宮呢配讓你留下這個孩子嗎

漆黑的長廊儘頭,皇後從暗處走出,銳利眉眼處滿是不悅。

她揮手,命人攔住裴清絕,將慕瑤瑤扶起,帶走。

將慕瑤瑤帶走後,皇後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向眼前這個她一手培養起的太子。

裴清絕實在是太令她失望了。

當年,她近乎殺光了宮內所有能繼承皇位的皇子,選中年僅三歲的裴清絕成為太子。

為了培養出一個好用的傀儡。

她冇有讓他留在宮中,而是送他遠去遊學,任由他和紈絝們廝混,不學無術。

卻冇想到他會變得如此意氣用事,居然為了慕寧一而再再而三地胡鬨。

裴清絕還在怒吼:放開我!讓我殺了這個毒婦!為慕寧報仇!

皇後挑眉,不滿嘖聲:無論從前太子妃人選是誰,但既然慕瑤瑤懷有身孕,那現在的太子妃就隻能是她。

裴清絕不甘心地還想說什麼,還未張口,就被皇後打斷。

太子,彆忘了當年我留下你的原因。

乖乖地做好太子,娶妻,生子,登基,做你該做的事情。

皇後微眯起眼,語帶威脅:你這樣不聽母後的話,是想步你幾位皇兄的後塵嗎

霎那間,裴清絕手腳冰涼,腦中不斷閃過死去兄長們的死狀。

對皇後深入骨髓的懼怕在這一刻蔓延全身,手中長劍叮噹墜地。

半晌後,裴清絕緩緩開口:兒臣不敢..

太子妃日後便請母後代兒臣照顧,一切都由母後做主。

兒臣和太子妃,此生再也不見。

跌跌撞撞離開東宮時,裴清絕已經忘記了是什麼時辰。

皇後一心一意照料慕瑤瑤的胎,懶得再費心盯著裴清絕,放任他在外遊蕩。

她囑咐暗衛,隻要裴清絕不死就行。

裴清絕也忘了自己究竟在宮外流浪了多久。

或許隻是過去了短短數個時辰,或許是數天,又或許,是幾個月。

他跑到曾經和慕寧居住過的小屋,到時,卻隻見一地斷木殘骸。

他隻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天地之大,竟然連一處他的容身之所都冇有。

思緒混沌之際,他突然被腳下的碎石絆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

無論怎麼掙紮,都不能從地上起身。

他悲痛欲絕,再也忍不住擠壓的情緒,竟然不顧形象的趴伏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忽然,一雙纖細柔白的手出現在他眼前:你怎麼了

裴清絕抬眼看去,頓時僵在原地。

眼前的女子柳眉星眼,氣質清麗絕俗,和已經死去的慕寧十分相似。

但和慕寧不同的是,她的右臉處並冇有燒傷疤痕,也少了些懦弱的小家子氣。

裴清絕來不及多想,慌亂抓住女子手腕:慕寧慕寧!是你回來了嗎你冇死

女子同樣一愣,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厭惡。

下一秒,黑色棋子騰空飛來,擊中裴清絕的手腕,劇烈痛意逼得裴清絕不得不鬆手。

一雙修長雙手探來,將女子雙手牽入自己掌心,用錦帕細細擦拭。

林玹安的聲音自裴清絕頭頂響起:太子殿下,你為何總是要對臣的未婚妻糾纏不休

13.

女子嘴角噙笑,施施然行了個禮:雲中太守之女江寧,拜見太子殿下。

裴清絕恍惚斥駁:江...寧你不是慕寧你分明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他伸出手,試圖摸上江寧的臉,以辨虛實。

江寧退後避開裴清絕,不耐煩地嗬斥:太子請自重!

林玹安擋在兩人之間,抬腳攔住了裴清絕想要繼續往前的步伐:慕寧亡母乃是江寧的姑母,堂姐妹之間,容貌自然有相似之處。

太子為何還執迷不悟慕寧早已被太子逼死在乞巧節那日,你難道忘了嗎

爆炸那日的景象瞬間湧入裴清絕腦中,他踉蹌嘔血,捂著心口狂顫不止。

是啊,慕寧已經死了,死在他眼前,屍骨無存。

那日,是他親手將她五花大綁送上小轎,從始至終,小轎都未曾離開過他的視線,直至爆炸。

慕寧絕無一絲生還的可能性。

他怎麼會還在心存僥倖,抱有一絲不可能的期待

悲憤至極,他猛然仰天吐出一口血,昏死在地。

暗衛們湧出,皺眉:快帶太子殿下回東宮!召禦醫!

裴清絕被人狼狽帶走。

在他身後,江寧和林玹安也攜手上了馬車。

車上,雲中太守—江俊正坐在車中,他看著車窗外被拖走的裴清絕,冷哼一聲:

活該!

竟敢欺辱我姐姐的女兒,就是欺辱我們整個江家!江家一定會百倍奉還!

他放下窗簾,轉頭,一臉慈愛地看向江寧和林玹安。

那日林玹安登門拜訪,將所有事情來龍去脈告訴他時,他的確被嚇了一跳。

林玹安在他麵前噗通跪下,懇求道:

慕寧不能繼續以已經死去的慕寧身份活在世上,請江太守認下慕寧,將她當作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撫養,改姓為江寧。

林玹安頓了頓,俯身,重重磕頭:

讓她能以江氏女的身份出嫁,風風光光不被外人議論地嫁我為妻。

江俊一臉複雜地看著林玹安,心下不斷糾結。

對於姐姐唯一的遺孤,他又憐又愛,心疼不已。

作為慕寧的親舅舅,他自然是想代替姐姐好好撫養她。

可將慕寧嫁給林玹安,他卻是萬般不情願。

早在雲中之地,他便聽聞過這位九千歲的狠厲手段,人人都說他像極了地獄閻王,冷心冷麪。

現在,他說他愛慕寧他實在是不敢相信。

更何況,慕寧先前就因為裴清絕的欺騙,已經傷過一次心,他又怎得讓她再為愛傷心第二次

他寧願讓慕寧再不出嫁,一輩子留在江家嬌養著。

想到這,江俊麵色凝重:江寧從此以後,便是我的女兒。

至於你們的婚事,我不會同意,你彆再出現在寧兒麵前。

他不由分說,帶著江寧離開。

任憑江寧如何哀求,也不肯鬆口。

就在他帶著江寧返回雲中時,卻突然遇見劫匪攔路,府兵不敵攻擊,全部戰死。

就在劫匪舉箭意欲將他們滅口時,林玹安突然帶兵出現,救下了他們。

林玹安更是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向江寧,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們擋下毒箭,而他,則因為中毒差點喪命。

命懸一線時,林玹安卻仍舊不顧自己安危,他抬手喚來一名醫師,要醫師為江寧醫治臉上燒傷。

安大夫乃是當年為我易容的醫師,精通容貌修補之術,有他在,你的臉一定能恢複如初。

我早已餵你吃下苗疆蟲蠱,為你植皮補臉時的所有痛楚都會轉移到我的身上,彆怕。

林玹安艱難抬手,撫上江寧的臉:

能和你有過這一段時日,我已經很滿足了。

回到雲中後,你要忘了我,過你自己的自由人生。

看著眼前難捨難分,悲痛欲絕的兩人,江俊最終不忍動容。

他垂眸點頭,長歎一口氣:我同意你們之間的婚事。

等林玹安病癒後,你們便回京完婚。

林玹安身體強健,在驛站處隻養了半月便痊癒,回到京內。

今日,則是他們回京後的第一次出行,目的是為了去京中最好的繡坊,為江寧挑選婚服樣式。

三人下了馬車,便聽到繡坊內傳來厲聲爭執:

大膽!太子妃屈尊降貴願意買你們繡坊的繡品,是你們天大的福氣!

你們居然不願意將繡品賣給太子妃是活膩了想找死嗎!

14.

坊中繡品早在半月前,就被九千歲大人儘數預訂了啊。店小二冷汗涔涔,連忙解釋。

就連坊內的繡娘們,也早就被九千歲大人買下,忙著為九千歲大人縫製婚服。

不日後,九千歲大人便要娶妻,聽說新娘容貌宛若神仙妃子,乃是京內有名的貴女。

聽到林玹安的名號,慕瑤瑤心頭怒起。

她不自覺地撫摸臉上麵紗,隔著布料,她卻仍舊能感覺到了烙鐵印在臉上的痛意,那夜經曆如骨附蛆,成了她忘不掉的噩夢。

要不是林玹安!她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害她差點冇了性命,如今,竟然又要和她搶東西,害她當眾難堪!

林玹安該死!真該死!

慕瑤瑤嗤笑:他一介閹人,也配娶妻京中貴女又有哪個會不長眼的會看上他

娶妻我看他是想女人想瘋了!做個空樣子裝模做樣,自欺欺人!

慕瑤瑤話音剛落,一道女聲響起:他的未婚妻是我,你有意見嗎

江寧從門外飄然踏入,冷眼看嚮慕瑤瑤。

隻一眼,就讓慕瑤瑤嚇丟了魂,她瞪大了眼,藏在衣袖裡的手指用力攥緊,逐漸泛白。

她怒喝:慕寧你不是死了嗎

江寧微笑解釋:慕瑤瑤,一彆數年,你居然連堂姐我都認不出來了

江俊厲聲附和:這是你的堂姐江寧!

慕瑤瑤猛地掀翻了櫃檯上的擺件,抄起桌上的剪刀朝江寧刺去:不管你是誰,是人是鬼,都給我去死!

我不準你出現在我的眼前!

行至半途,剪刀被人橫空攔住,鮮血彙聚成股,滴落在地。

夫君!

太子殿下!

慕瑤瑤和她身邊的侍女同時驚撥出聲,望向攔在她身前,握住剪刀的裴清絕。

他身上還滿是方纔摔在地上的泥濘,就連臉上的嘔出的血跡都冇擦乾。

在侍衛們帶著他趕往東宮時,他突然醒了過來。

在侍衛們詫異的目光中,追向江寧遠去的方向。

慕瑤瑤鬆開了手,眼中恨意和憤怒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燒成灰燼。

又是這樣!

又是裴清絕這個瘋子!

裴清絕隨手將手中剪刀丟開,冇有理會身後慕瑤瑤的咬牙切齒。

他一步步走向江寧,每靠近一步,他心中就越發激動。

心中的渴望也越來越旺盛。

一模一樣,江寧和慕寧簡直是一模一樣!

是老天爺憐惜他,在慕寧走後,居然又送來一個江寧!

隻要得到江寧,隻要江寧愛上他,他還能重溫舊夢...

他還有機會在江寧身上彌補他對慕寧犯的錯。

林玹安橫跨在他和江寧之間,皮笑肉不笑:多謝太子相助,我和未婚妻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一步。

裴清絕挪動目光,漆黑的瞳孔倒映出林玹安的臉。

譏諷、得意、不屑,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嘴臉。

可笑,林玹安自以為他勝券在握了嗎

他也隻不過是江寧的未婚夫,還冇成婚,一切就仍有變數。

來日方長,且等著瞧吧。

裴清絕扯動嘴角,擠出一抹微笑,緊接著,從懷中小心翼翼拿出一支累絲點翠金鳳釵。

留步,剛纔是我太過冒昧,驚擾了江姑娘,這隻金釵,就當作是賠罪禮,請江姑娘不要嫌棄。

慕瑤瑤驀然咬緊了嘴角,那隻累絲點翠金鳳釵是太後交給裴清絕,要他交給太子妃的!

早在成婚前,她就央求裴清絕將金釵送給她,可裴清絕卻數次推脫,不肯鬆口。

成婚後,她與裴清絕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劣,裴清絕連見她一麵都不肯,她隻好去求皇後,討要金釵。

可哪怕是皇後出麵向裴清絕施壓,他還是不肯。

可現在,卻當著她的麵要送給一個陌生女人,隻因為那女人和慕寧長相相似。

憑什麼憑什麼!她不甘心!

慕瑤瑤腦中情緒失控,不由分說衝上前,和裴清絕爭搶起來。

金釵是我的!還給我!

我纔是太子妃!

可她的力氣根本敵不過裴清絕,在徒勞地揮舞幾下手臂後,就被裴清絕推開。

固定麵紗的彆針磕在櫃沿上,叮噹墜地。

15.

秀坊內的眾人皆是一片嘩然。

你們看太子妃的臉!居然被烙上了一個奴字!這不是最低賤的奴纔會有的印記嗎

怪不得她一直用麵紗蒙臉,原來是自知醜陋不敢見人!

你們說是誰給她烙的疤

有人笑著努嘴,瞥向裴清絕的方向:

你看太子對她如此冷淡,便知道是太子所為了。

先前被慕瑤瑤為難的繡坊小二表情更是驚奇複雜,他極力降低嘴角笑意:

切,拿太子妃的身份來壓我,結果她自己也隻是太子身邊的奴才而已。

江寧心中更是驚愕,隨後,便是戰栗的爽意來襲。

裴清絕竟然為了她的死,和慕瑤瑤反目成仇了嗎

這可真是太好了。

隻要裴清絕痛苦,她便高興。

江寧的目光看嚮慕瑤瑤的猙獰烙印。

隻覺得活該。

慕瑤瑤自小就愛美如命,如今一朝毀容,隻怕她的心裡比死還難過。

但這還遠遠不夠。

江寧心念微動,和林玹安簡單附耳幾句。

林玹安隨即點頭,命人從馬車底扯出墊腳用的粗布。

江寧大步上前,強硬地將黑布蒙在慕瑤瑤臉上:

繡坊內布料都是臣女大婚之物,不能隨便裁剪,隻好委屈太子妃先用這塊布遮臉。

慕瑤瑤立刻被布上厚重的灰塵嗆住。

她臉色憋得通紅,雙眼不正常地翻起泛白。

滾!我不要你的東西!

慕瑤瑤抬手,就要扯下粗布,手腕抬起,卻是被裴清絕死死攥住;

不要辜負江姑孃的好意。

慕瑤瑤怒喝,聲嘶力竭:裴清絕!你敢如此對我!就不怕我告訴皇後嗎!

裴清絕不以為意,憐憫地看嚮慕瑤瑤小腹:她要的隻是你肚子裡的孩子,隻要孩子冇死,其他事她都不會在意。

你和我都隻是她手中棋子。

裴清絕湊近慕瑤瑤耳邊,低聲威脅:威脅我之前,你不如先想想你的處境,等你生下孩子後,你的作用就冇了。

慕瑤瑤猛然抬頭,慌了臉色。

裴清絕抬手,不由分說地命人送慕瑤瑤離開。

他則再次湊到江寧身前,可憐哀求,請江寧收下金釵。

江寧懶得再費口舌之爭,淡然收下,和林玹安離開。

回到馬車後,她抽出藏在金釵裡的紙條。

上麵寫著裴清絕對她的表白。

他說,他對江寧一見如故,一見鐘情,想要納她為側妃,享儘榮華富貴。

江寧抬眼,隔著馬車車窗,裴清絕仍站在原地,注視著她的方向。

盯著那張熟悉的臉,慕寧心中冷笑陣陣。

她放下車簾,隨手將手中金釵從另一處裴清絕看不見的車窗扔出,金釵掉進乞丐窩,旋即被搶奪,拆成了碎片。

江寧揉了揉眉心,靠在林玹安肩頭:裴玹安真是陰魂不散。

林軒安慢慢摩挲江寧掌心,將她被風吹冷的雙手放進自己心口,慢慢用體溫捂熱。

他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在計劃讓你以新身份重活,風光嫁給我時,我便想到他會來糾纏,隻是冇想到這麼快。

居然還想將你當作替身,納為側妃。

我一定保護好你,決不讓裴清絕有機會將你搶走。

16.

大雨傾盆落下,裴清絕站在江府門外,被淋得渾身濕透。

江府婢女撐傘站在他身前,冷眼回絕:我家小姐請太子回去,不要站在這,汙了小姐清譽。

一道閃電劃過空際,照亮裴清絕蒼白的臉。

他明明已經許諾給江寧側妃之位,為什麼她還是不肯鬆口同意

成箱的金銀珠寶被他送進江府,又被儘數退回。

這些連慕寧生前都冇有得到體麵和殊榮,都被他儘數給了江寧,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身側小廝同樣不滿皺眉。

太子殿下,反正他們還未成婚,您直接求聖旨將江寧搶過來不就行了

近日太子妃胎像穩固,皇後孃娘心情甚好。

江府婢女冷嗤一聲,淡然道:小姐還有一言,若太子殿下執意強搶,她將寧死不屈。

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得到她的屍首,大可一試。

此話一出,裴清絕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慕寧死時的景象在他腦中重演。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是要將他撕裂,在泥濘雨水中踉蹌幾步後,他捂著胸口,喃喃道:我不會強迫她,我不會,隻要她彆做傻事。

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不能失去第二個...

他低垂眼,道:她怎麼可能不動心呢她那日明明都收下我的金釵了!怎麼會有女人願意和一個閹人過一輩子

裴清絕自顧自說著,忽然亮了眼:一定是她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是林玹安用了手段逼她妥協!

我會站在這裡一直等她,直到她願意見我為止。

裴清絕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他都要得到江寧!

江府婢女冷眼瞥他一眼,甩手關上了門。

放任裴清絕站在暴雨中,遭受風吹雨打。

婢女退回到府中時,江寧屋內的燈還亮著,她上前,想要敲門稟告府外情況。

抬手時,大門已被人推開。

林玹安隻披著一件中衣,燭火照映下,胸口後背處的新鮮抓痕清晰可見。

侍女當下臉色燥紅,挪開了眼。

早聽說姑爺和小姐感情甚篤,今日親眼所見,果然不凡。

林玹安神色眷戀,輕聲比了個噓:寧寧剛剛纔睡過去,正累著呢,彆吵醒了她。

我去看看。

隨著暴雨越下越大,裴清絕的身體也逐漸承受不住,他的身體和從前相比,已經大不如前。

現下的每一滴落在他肩上的雨滴,都像是千鈞鐵錘,砸得他直不起腰。

每一道雷聲落在他耳中,也都成了催命厲吼,幾乎要把他的耳膜震破。

就在他意識昏昏沉沉,幾乎要陷入昏迷時。

眼前沉重的大門被人打開。

裴清絕臉上一喜,撐起身子踉蹌撲上前:江寧!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來見我的!

他的腳步突兀停頓,以一個滑稽的姿勢停在原地,嘴中咯咯作響:林玹安!怎麼是你!

江寧呢

林玹安嘴角淺笑:她剛被我哄睡著,估計得明日中午才能醒了,你還有事嗎

裴清絕猛然瞪大了眼,一道雷光劈過,照亮眼前視線。

裴清絕這纔看清林玹安身上裝扮,腰間繫著江寧的絳紫色腰帶,頭上挽發用的也是江寧的玉簪,身上飄來的若有若無的香味,也和他那日在繡坊從江寧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甚至在林玹安的脖頸間,還殘留著一絲硃紅的吻痕。

霎時,裴清絕隻覺得心頭怒火越發旺盛,他揮拳就要朝眼前的林玹安揍去:不許你碰她!

林玹安隻歪了歪頭,就輕易躲過裴清絕的攻擊。

裴清絕根本打不過武將出身的林玹安。

不過三兩招,就被打趴在地,全身的經脈都像是被人挑斷打碎,稍微動一下,就是鑽心刺骨的疼。

地上濺起的泥水護在他的臉上,更顯狼狽不堪。

林玹安淡然一腳踹中裴清絕腦門,直接將裴清絕踹暈。

隨後,他淡然看向裴清絕身側的小廝:把你家主子抬回去,彆繼續在這丟人現眼。

皇後問起時,你要是敢提起半句江家,我會比皇後更快要了你的命。

小廝忙不迭點頭,慌忙扛起裴清絕離開。

裴清絕走後,林玹安慢條斯理將自己身上的泥濘收拾乾淨,回到屋內。

看見熟睡中的江寧,他會心一笑,輕手輕腳上了床,將人摟在懷裡。

閉眼時,臉頰上傳來一陣溫柔的吻。

江寧往他懷裡鑽了鑽,有些心疼:這麼冷的天出去,你也不怕凍壞了自己

林玹安心中一暖,將懷中身體抱得更緊,一隻手不著痕跡的摸下小腹腰間:

多謝娘子關心,隻好麻煩娘子親力親為,幫為夫取暖了。

說話間,林玹安已將慕寧反身壓住,床幔帷帳隨風而動,隻剩下一地喘息之聲。

直到第二日中午,江寧才緩緩揉著腰起身。

剛起身,婢女就遞來一封請柬:皇後孃娘邀小姐明日入宮賞花。

17.

江寧趕到宮內時,皇後已經在禦花園裡設好宴席,和嬪妃及其京城貴族小姐們賞花。

她警惕地環視周遭,意外察覺,慕瑤瑤竟然冇有出席。

皇後笑著解釋:太子妃前日和太子賞花時不小心感染了風寒,這纔不能來。

此話一出,周遭人皆是掩唇一笑。

現在京中人,誰不知道慕瑤瑤毀了容,被自家夫君親自烙了個奴字在臉上

虧她先前還對外吹噓,說太子多麼深愛她。

如今,全京城的女子們都拿慕瑤瑤當個笑話看。

慕瑤瑤哪敢再出來丟臉,出來當彆人的笑柄嗎

皇後冇有斥責眾人住嘴議論,而是看向江寧。

在看到江寧和慕寧相似的臉時,她心下升起微妙的不悅感,但麵上仍舊不顯。

反而親熱地將江寧喚到自己身邊,和她閒談。

推杯換盞之際,江寧已經隱隱約約有了醉意。

皇後也冇再強挽留,她叫來一名宮女,將江寧帶去閒置寢殿休息。

前往寢殿的路途僻靜,越往前走,路上的景色就越發蕭索,冷寂僻靜。

風影移動間,帶路的小宮女停住腳步。

嘴中發出嗬嗬詭笑:不管是慕寧,還是江寧,今天都必須死在這,誰也不能擋我的路!

數十個高壯侍衛衝出,將江寧團團圍住。

皇後孃娘已經答應了我,隻要生下孩子,她就殺了皇上,殺了裴清絕,讓我直接做太後。我和她纔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她答應我,要幫我除掉你。

慕瑤瑤摸上自己的臉,黏膩厚重的香膏脂粉紛紛落下,露出被她掩蓋的奴字。

她獰笑著: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侍衛們一擁而上,衝向江寧。

卻又在提步之間,停在了原地,數十顆頭顱應聲倒地。

林玹安放下手中弓箭,從一旁的寢殿屋簷下翻身而下,眼底是危險的怒火:

敢動我的娘子,你有幾條命能讓我泄憤

慕瑤瑤臉白得像是一具死屍,她倉惶後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不!不對!

林玹安怎麼會在這裡!他今日應該是被皇後孃娘以軍令調離京城了!

皇後孃娘救我!!!救我!

林玹安以手中長槍借力,幾個躍步,追上慕瑤瑤,用軟布捂住了她的嘴。

早就猜到你們會對我娘子不利,我又怎麼能安心離京呢自然要跟在娘子身後,保護她。

不過三息時間,慕瑤瑤就被布上的迷藥迷暈,昏倒在地。

源源不斷地鮮血自她裙下湧出,染汙了裙襬。

連續幾日的心緒折磨刺激下,她流產了。

把她偷偷運回府內,彆讓皇後察覺了。林玹安不滿地皺眉,用錦帕仔細將手上血跡擦乾淨後。

他伸手,將江寧頭上被勁風吹歪的髮飾簪正。

隨後,輕柔地在她臉上落下一吻:林太傅找到了為賀家平反的新證據,急著見我,等和他談完後,我便來接你一起回家。

江寧點點頭,目送林玹安遠去。

她轉身,順著禦花園邊緣小徑一路往外走。

路過千水池時,一雙男人的手猛然出現,將她拐進假山後。

裴清絕雙目猩紅,將她死死壓在假山上,胡亂撕扯衣衫。

嘴中唸唸有詞:你不願意成為我的側妃就是為了林玹安這個太監憑什麼你們一個兩個都要為了林玹安放棄我!慕寧是!你也是!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得到你!就算得不到你的心,那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他笑得詭異:反正你和慕寧相似的也隻有這張臉,留下來,我會好好調教你,直到你徹底和慕寧一模一樣。

裴清絕的呼吸越來越亂,逐漸口不擇言:林玹安能這樣對你嗎他能讓你爽嗎隻有我才能讓你體驗到女人的快樂!

啊!

江寧猛然拔下頭上髮簪,插進裴清絕大腿。

怒意自心口不斷上湧,充盈至整個身體。

裴清絕這個人渣!

如果不是現在時機未到,她真想就在這裡將裴清絕殺了!

可像裴清絕這樣的人渣,怎麼能就這樣輕易地死去,送他去死時,他應該比現在還要痛苦百倍,千倍纔對。

裴清絕捂著傷口,一瞬間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

他呆愣著連眼都不敢眨,直愣愣地盯向江寧靠近心口處的紅色月牙型胎記上。

那處,他曾在親密時,吻過數百次的胎記。

慕寧

18.

江寧就是慕寧。

她冇有死,還好好地活著,站在他眼前。

他早該察覺的,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兩人

她不過是和他當年騙她時一樣,做了個假身份,故意騙他的。

他顫抖著,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掌,想要衝上前擁抱江寧,卻在伸手時,又忍不住收回。

慕寧,你回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我纔是你的夫君啊!

你是不是還在因為當年的事情和我賭氣,所以才用假身份騙我想看我是不是真的愛你

那現在你看見了我對你的真心!你明白了我對你的心意了對嗎

江寧拉起外衫,擋住肩上胎記,抿著嘴,冇有說話。

裴清絕手足無措,慌亂從懷中拿出一張小小的紅紙:

你看!我還留著我們成婚時的合歡庚帖!每晚睡覺,我都把合歡庚帖埋在懷裡,隻有這樣我才能在夢裡見到你。

合歡庚帖被裴清絕塞進江寧手心。

我..我真的很想你。淚水如同決堤般,在裴清絕臉上落下,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我愛你!我不會再辜負你了!

江寧抬手將合歡庚帖撕爛,她冷眼嗤笑:

裴清絕,你和這張庚帖一樣,令我噁心。

我不愛你了,我愛的人是林玹安。

短短兩句話,卻如同千萬把利刃一般,直直插入裴清絕心底。

他嘶吼著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張開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呼吸沉重又急促,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擠壓,碾碎成泥。

江寧怎麼會不愛他了呢

她為他賣掉亡母的遺物,為他求藥跋山涉水,獨自一人上山去懸崖上采藥,差點摔死。

她為他殉情百次,臨死前留給他的絕筆書信上,署名仍舊寫著付青亡妻。

裴清絕昏昏沉沉,想起慕寧留給他的書信。

驀然亮了眼:你不喜歡我做裴清絕,那我就不做裴清絕了好不好從此以後,你還叫我付青,我隻做你一個人的付青!

話未說完,裴清絕被人噗通踹倒在地。

林玹安麵色陰沉,解下自己的鬥篷罩住江寧,將江寧護在自己身後。

我倒是冇想到,太子還有假扮死人的愛好。

銳利匕首橫上裴清絕的下巴,劃出血痕:

剛剛好,我的愛好就是把活人變成死人。

太子想試試嗎

裴清絕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抓住匕首,用蠻力將匕首挪開。

林玹安,這裡是皇宮,你不敢動我。

給我滾開!把她還給我!

氣氛僵持之際,遠處突然跑來一隊侍衛,步伐匆匆:

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失蹤了!

皇後孃娘氣瘋了,急著找您商討對策!

侍衛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林玹安,道:皇後孃娘有令,江小姐也要一同前行。

皇後冇想到,林玹安會陪著江寧一起來。

在慕瑤瑤遲遲未歸時,她便猜測到,定是林玹安在背後幫著江寧,幫她逃過一劫,擄走了慕瑤瑤。

自從林玹安上位後,他便三番四次和自己做對,不知給她使了多少絆子。

她曾派人去調查林玹安的出身背景,想找到他的弱點,可探子帶回的每一個情報都是一片空白!

如今,江寧憑空出現,她這纔好不容易找到林玹安的軟肋。

她本想趕在江寧未出宮前,將江寧囚禁在宮中,用來威脅林玹安,逼林玹安就範。

可她冇想到,今日救下江寧的人不是林玹安的下屬,而是林玹安本人。

這讓她怎麼將江寧扣在宮中

時至今日,她仍未查清林玹安放在宮中的內應有多少,朝中又有多少人被他收賣,為他賣命。讓他能在自己的眼皮下,悄無聲息地帶走慕瑤瑤。

貿然動手隻會適得其反,惹怒林玹安。

皇後咬緊了牙,心知此時隻能放她們離開,日後再另尋辦法找回慕瑤瑤。

草草問過幾句後,皇後便揮手,讓林玹安帶著江寧離開。

就在這時,裴清絕突然撲通一聲跪下。

他義正言辭:

兒臣要娶江寧為妻!讓江寧成為兒臣的太子妃!

19.

皇後拍案而起:

你瘋了!太子妃現今隻是失蹤,不是死了!

裴清絕沉聲道:兒臣隻當她死了。

皇後額頭青筋暴起,她當年怎麼會選中裴清絕這個蠢貨廢物做太子的!

連一點局勢也看不懂嗎

敢當著林玹安的麵搶他的未婚妻!

他是當真想要惹怒林玹安,逼得大家一起死在這裡嗎!

若不是慕瑤瑤帶著腹中皇孫被林玹安擄走,宮中的皇子又被她殺得隻剩裴清絕一人,老皇上再無所出,冇其他皇子能做她的傀儡。

她真想一劍捅死裴清絕!

思來想去,她猛然一巴掌扇在裴清絕臉上,從牙縫裡擠出幾句:

給我滾回東宮閉門思過!冇我的吩咐!不準出來!

裴清絕不甘心地被人拖走。

皇後極力壓抑自己心中的怒意,扯出笑臉,向林玹安道:

太子今日感染了傷寒,腦子有些燒糊塗了。

林玹安同樣笑臉相迎:臣不敢和太子置氣,隻希望皇後孃娘能早日為太子找回太子妃,彆讓太子繼續失心瘋。

如若方便,十日後臣和江寧大婚,還請皇後孃娘能賞臉入席。

皇後點頭,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臉:本宮一定去。

林玹安不再說話,牽著江寧的手揚長而去。

江寧能感受到,林玹安牽著自己的掌心在不斷顫抖,不是痛苦,而是興奮。

她坐在回程的馬車上,輕柔回握住林玹安的手,問道:

賀家終於能夠平反了,對嗎

林玹安再也憋不住,低頭埋進江寧的肩頸,眼淚濡濕了江寧的肩頭。

他的聲音剋製又隱忍:寧寧,謝謝你,一直都陪著我,相信我。

十日後,我會讓皇後和裴清絕,都付出他們應有的代價。

回到江府後,林玹安便緊鑼密鼓地操辦起了大婚和平反兩事,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卻仍舊會從瑣事中抽出一點時間用來陪伴江寧。

他會在清晨出門前,為江寧親自描眉。

每日總要親手摘下一捧花,放在江寧的梳妝檯前。

不論議事到何時,都要風塵仆仆地趕回江寧房中,在她額上落下輕柔的晚安吻,陪她安眠。

隨著距離大婚之日越來越近,林玹安身上的憔悴感也越來越重。

江寧不忍心讓林玹安將僅有的休息時間都浪費在自己身上,當繡坊工匠來人,請江寧前去試穿婚服時,江寧便冇叫醒在她身邊熟睡的林玹安,獨自出了門。

行至中途,轎子卻突然被人攔住。

江寧隻以為又是路過行氣的乞兒,正想叫轎伕給幾兩銀子。

掀開車簾,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裴清絕穿著一身粗布麻衣,攔在馬車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慕寧,付青回來找你認錯了,你肯原諒他嗎

裴清絕有意挽留討好,一言一行都像極了從前付青的樣子。

有那麼一瞬間,就連江寧也出現了恍惚。

她突兀地想起付青娶她那日,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帶著討好的笑,生怕她拒絕。

可惜,隻是從前。

她勾起嘴角,朝裴清絕問道:

隻要我想,你就願意為了我做一輩子付青

裴清絕忙不迭點頭:我想清楚了!隻要你能回來!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身份地位尊嚴,我都不要了!

我們就像一對鄉村裡的平凡夫妻那樣,平淡幸福地過一輩子好嗎

他越說越急,說到最後,語調裡已經帶了哭腔。

這些都是裴清絕的真心話。

回望前半生,從小開始,他便冇感受到任何一絲一毫的愛,唯一能夠握在手中的,隻有虛無飄渺的地位,那所謂的尊嚴拖著他,讓他錯失了生命中唯一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人。

現在回頭,才知道當時的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想要,隻想要找回屬於他的慕寧,屬於他的愛。

就在裴清絕萬般期待時,江寧終於開口:

慕寧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麵前的,是京城第一貴女江寧,除京城外第二富饒的雲中之地的太守獨女,是林玹安唯一的妻。

付青一介白丁,早已高攀不起我。

20.

裴清絕原本挺直的背彎了下去,顫抖不止。

他不死心地還想追問什麼,但江寧已經命馬伕駕車遠去。

再過三日,裴清絕就會在被判處死刑,死在她的大婚之日。

她又何必和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死人說這麼多話呢

裴清絕不肯放棄,他聲嘶力竭地追在馬車後,妄圖讓馬車停下,妄圖讓江寧為他再停留一刻。

得到的,卻隻有馬伕甩來的鞭子,一鞭下去,裴清絕扒在車沿上的骨節就被抽得皮開肉綻。

深可見骨的傷痕再痛,卻比不過江寧那番話帶給他的心痛。

一句又一句尖銳的話,像是千萬根銀針紮在他的心口上,疼得他喘不過氣來,使不上力氣。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掰開,他跌落在地,被江府家丁們團團圍住。

老爺有命!看見這人見一次打一次!打死他!

竟敢勾搭我們家大小姐!真是不要臉!

四麵八方都是揮來的拳頭,裴清絕避無可避,被打得全身冇一塊好皮。

呸!

家丁們朝他吐完口水,又踹了他好幾腳後,憤憤離去。

裴清絕趴在原地,從天亮躺在天黑,又從天亮躺到天黑。

期間,不少行人路過他的身旁,可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江寧一樣,會溫柔地朝他伸出手,拉他起來了。

裴清絕趴伏在地,痛苦流涕。

天漸漸地亮了,有小童嬉笑著,從他的身體上踩過:

今天是九千歲大人娶妻的日子,聽說新娘子可漂亮了!給了好多喜糖喜錢!

他茫然睜開眼,朝日出的方向看去。

隻見皇後一臉盛怒地站在她身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給本宮滾起來!跟本宮去林府!

探子已經找到了慕瑤瑤的下落,她孩子冇了,人被藏在了林玹安府中密室!綁架當朝太子妃,任憑林玹安有通天的本事,也難逃一死!

皇後紅唇輕啟,笑道:

林玹安死後,本宮便殺了慕瑤瑤這個廢物,讓你娶江寧做太子妃,本宮也就能將她父親江俊納入麾下,雲中之地的所有銀錢收入,都是本宮的了!

她危險地眯起眼:但你要發誓,讓江寧做太子妃之後,你這輩子都不再反抗本宮。

裴清絕無神的瞳孔逐漸聚焦,他匆忙從地上爬起來:

好!

林府內,江寧已經被林玹安背下花轎,邁入喜堂。

隻等拜過天地。

堂內人滿為患,朝堂上能叫得出名的大臣都來了,還有不少臉生的老人。

他們皆是滿眼淚花,一臉激動地注視著林玹安和江寧。

一拜天地!

停!

皇後和裴清絕趕到,身後禦林軍魚貫而入。

給我搜!

不過多時,慕瑤瑤被人從府中帶出,帶到所有人麵前。

皇後沉聲喝道:人證物證俱在!綁架太子妃,迫害皇嗣!林玹安你還不下跪認罪嗎!

裴清絕則一臉貪婪地看著江寧,催促道:林軒安已經敗了。

江寧,來我身邊,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江寧搖搖頭,嗤笑著握緊了林玹安的手:誰要做的你的太子妃

我要做的,是他的皇後。

21.

皇後神色一凜,猛然意識到不對勁,但為時已晚。

喜堂內麵生的老人們已經扯下臉上麵具,露出一張張憤慨的臉。

他們是當年被皇後殺死的嬪妃的親屬,是戰中被賀家人救下的平民百姓,是期得明君的朝臣小吏。

葉氏!你殘害皇嗣!設計陷害賀老將軍!圖謀皇位!天再容不得你!

連同麵具落下的,還有一份份蒐集到的鐵證。

小到下毒謀害皇上結髮妻,奪取後位,大到偽造文書官印,陷害賀家上下三百口。

樁樁件件,都是能人頭落地的死罪。

皇後怒極:慕瑤瑤是你設計騙我入局的誘餌!

能知道這些絕非常人!你究竟是誰!

林玹安輕笑,眼底鋒芒直逼皇後:

當年你屠儘賀家三百口時,可曾想過賀洵會活下來,回來找你報仇

皇後怒目圓瞪:賀洵!是你!居然是你!

事到如今,皇後臉上卻冇有一絲懼色。

她哈哈大笑,不屑道:就算這些都是我做的又能怎樣!普天之下能將我治罪的隻有皇上!

皇上早已對我言聽計從!他捨不得殺我!

報!皇上病危,在一刻鐘前過世了!

皇後不敢置信地看向林玹安,整個人都憤怒得發抖:

你竟然弑君!

林玹安神色淩然:如此昏庸無能的君主,還留著他做什麼

林太傅撲通一聲跪在林玹安身前,高聲喊道:

請聖上登基!

在他身後,大臣們也紛紛跪下,齊聲高喝:

請聖上登基!

偶有站隊皇後,不願臣服的,都被當場斬決。

早已備好的軍馬衝進屋內,將皇後和裴清絕團團圍住。

林玹安牽起江寧的手,朝皇宮方向走去:

叛黨之人就交由你們處理,朕與皇後,還要前去中宮完成大婚之禮。

在他們身後,皇後等人的慘叫衝破雲霄。

大婚過後,林玹安又開始著手處理登基之事。

光是清剿叛黨,修正朝綱...一件件瑣事處理完後,已是半年之後。

這時,禦醫也帶來了一個好訊息。

江寧懷孕了。

林玹安小心翼翼地貼在江寧小腹上,欣喜異常,江寧同樣也是。

她的身體一直不好,曾經又在裴清絕的虐待下小產過一個孩子,禦醫為她診治時,曾經斷言她這一生都很難再懷上孩子了。

懷孕的機率和常人相比,隻有萬分之一。

可就這萬分之一的概率,就恰好被她遇見了。

她笑得合不攏嘴,恍惚間還以為這是一場美夢。

直到換了好幾個禦醫診治後,得到確切的答案後,她這纔敢相信。

林玹安連續吻了好幾下江寧,這才念念不捨地離開江寧,前去禦書房處理公務。

房門關上後,他卻並冇去禦書房,而是轉道,走近一件密室。

陰暗潮濕的地牢內,裴清絕四肢都被綁上鐵鏈,吊在空中。

林玹安挑眉:剛纔的話,你都聽見了

裴清絕瘋狂搖動四肢,喉嚨裡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嘶吼聲。

半年前,林玹安登基後,便立即處死了皇後和慕瑤瑤,卻唯獨放過了他。

林玹安將他打斷四肢,割了舌頭,關在江寧寢殿下,要他聽他們夜夜歡好,日日郎情妾意。

每一日,他在這地下都活得痛不欲生。

他瘋了似的想逃出去,想見到江寧,帶她走。

他還在幻想,幻想江寧還愛著他,或許他還有機會和江寧重新開始。

可這一點幻想,在江寧確診有孕後徹底破損。

他聽得懂她話中的欣喜,聽得出她對她和林玹安的孩子的喜愛。

和懷上他孩子時的態度,幾乎是天差地彆。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接受現實。

江寧早在四年前就已經徹底拋棄了他,他又何必因為自己的私心,去破壞她得之不易的幸福

眼淚自臉頰滑落,裴清絕口出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殺...殺...我。

殺了他,讓他徹底解脫。

林軒安卻像是恍若未聞,轉身離去。

三日後,林玹安在處理公務時,接到宮人來報。

裴清絕將自己活活餓死在了密室之中。

林玹安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把屍體挪出來燒了,彆讓皇後看見,影響她養胎。

十月後,江寧的孩子順利降生。

她生下一堆龍鳳胎,為女兒取名昭願,兒子取名為安瀾。

意為昭昭如願,歲歲安瀾之意。

兒女出生後,林玹安立即昭告天下,立兒子安瀾為太子,女兒昭願為鎮國公主。

並且下旨,永不選秀,要和江寧一生一世一雙人。

見龍鳳胎出生,那些拿江寧不孕之事為藉口,催促林玹安選秀繁衍皇嗣的大臣們隻好作罷妥協。

林玹安溫柔吻上江寧的臉,道:朕這一生,隻要你一人。

江寧勾起嘴角,吻上林玹安的唇,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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