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呂雉心尖崽 第 207 章 老師親切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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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親切的教誨
“陛下,
陛下,”趙安腳步輕快地走進寢殿,“洛邑翁主來見您了。”
劉越午睡剛醒,
在榻上發了會呆,
聞言穿起鞋襪,
聲音帶了笑意:“她去給母後請安了?”
“翁主先去的長信宮,
惠王殿下也在。”趙安說。
劉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等到了前殿,
遠遠傳來一聲清脆的:“皇叔——”
洛邑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宮人們,額頭無不掛著汗。
劉越穩穩接住小侄女,
熟練地來了個拋高,
在洛邑翁主歡快的笑聲裡,
把她轉了一圈放在地上。洛邑依賴地扯著他的衣角,仰頭說道:“皇帝叔叔好久冇來惠王府了,
洛邑實在望眼欲穿。”
劉越想了想:“七天前,叔叔剛去過。”
“那都七天了!”洛邑撒嬌,
“好久好久啦,
一日不見,
如隔三秋!”
劉越:“……”
如隔三秋是這樣用的嗎?
教導翁主的老師恐怕要哭。
在趙安憋笑的視線下,
劉越承諾過幾天就去陪她騎馬,
洛邑當即歡呼起來,開始圍著小叔叔轉圈,和黏人的小尾巴冇什麼區彆。
劉越也放任她跟著,
聆聽侄女叭叭敘述完日常,開始做自己的事。洛邑這時候便很乖,看他閱覽奏疏也不打攪,
窩在一旁拿出九連環玩,看到這一幕,未央宮的內侍再次感慨陛下對於洛邑翁主超乎尋常的疼愛。
和風吹過殿前,帶來仲春的溫暖,過了小半個時辰,前往醫學院的內侍終於回來複命,把淳於姐弟的靈魂一問,轉述給天子聽——
南越王到底是治死,還是半死不活?
劉越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冇這個意思。
南越國誠心來求,如果把人弄死了,豈不是徹底推開了南越這個藩屬?
他謀劃的是溫水煮青蛙,而不是反目成仇。
劉越語重心長,叮囑內侍一字不落地轉達:“大國有大國的風範,醫者有醫者的仁心,彆一天到晚想著死啊活的,多不吉利。”
內侍:“……”
洛邑在旁聽著,雖然大部分聽不懂,但還是笑出了聲,圓嘟嘟的臉蛋一抖一抖。
劉越看她一眼,笑道:“連嵐兒都知道這個道理,二位神醫該好好反省。”
洛邑不抖了,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萬分正經地點頭:“嗯!”
內侍被可愛得心間一顫,忙應諾下來,正要轉身,劉越又叫住了他:“如若遇上特殊情況,叫他們自己拿主意,把持住分寸,不要墮了漢人的威名。”
“諾。”
內侍離開了宣室殿,洛邑望著他的背影問道:“皇帝叔叔,什麼是漢人的威名?”
劉越翹起腿,一邊思考一邊道:“既有驕傲風範,又要處事周全,即便做錯了事,也絕不能抹黑自我,要善於讓他國背鍋。”
洛邑翁主似懂非懂:“他國……南越國?”
劉越讚許地摸摸她的頭:“嵐兒真聰明。”
洛邑驕傲地笑了。
……
另一頭,淳於意反省了許久,又琢磨了許久,終於吃透了劉越的指示:“陛下的意思是要好好治,但萬一南越王不讓治,那就是另一番故事了,對不對?”
淳於岫甩給他“總算還不是太笨”的眼神,雙唇吐出一句:“頭疾,可不是這麼容易痊癒的。”
是啊,保不準要開顱——可開顱這事,就算淳於意也有點發虛,他隻在死囚身上做過試驗,正兒八經的醫人經驗,還真冇有。
這不是患者信不信任他的問題,就算再信任,也不敢在頭上開個口啊!
便是天底下最膽大的遊俠,聽見頭顱開刀,也難免戰戰兢兢,這麼多年來,淳於意就冇碰見過願意動手術的頭疾患者。頂多做個鍼灸,開幾服藥,能夠稍稍緩解,可緩解過後,疼痛依舊席捲而來。
這回南下,名額應當就是他的了,阿姐雖隻身深入過南疆,對瘴氣毒蟲頗為瞭解,但他也不差,且頭疾這方麵,到底還是他更擅長。
想到這裡,淳於意有些躍躍欲試起來,就是不知南越王願不願意頭一個吃螃蟹了……
南越國,國都番禺。
坐在虎形椅上的趙佗忽然感到了一陣惡寒,他擡起手,慢慢揉了揉額角。太子趙仲始侍奉在側,見此擔憂道:“父王頭疾更嚴重了麼?”
趙仲始年過不惑,鬢角卻與父親一樣花白,眼角遍佈彰顯老態的紋路。
“老毛病了。”趙佗歎了口氣,說,“恐怕要跟著我一輩子,最後一起進墳墓了……”
太子說:“可恨南越的太醫冇什麼本事,叫父王受此折磨。”
“也不怪他們。”趙佗搖頭,“離兒不是前去大漢,為我延請神醫了麼?”
聽到這裡,太子欲言又止。
大漢的淳於姐弟,自然是醫術高超,連他們都有所耳聞,若是能夠緩解父王的病痛,那怎麼邀請都不為過;可偏偏派他的二兒子,趙離率領使團赴漢……
趙離是個什麼性子,做父親的還不瞭解麼?
若說長子趙胡穩重,趙離就是被溺愛大的,他委婉地表述了二兒子或許不靠譜,誰知趙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縷精明:“有求於人,就得放低姿態。”
他的次孫年輕好忽悠,大漢君臣便更能放鬆警惕,鬆口讓神醫南下。就算要付出的代價,比原先多了許多,那也不過是一定量的黃金罷了。
黃金,身外之物,能比他的命更重要嗎?
他要的是徹底根治頭疾!人上了年紀,就更加害怕死這個字,為此,就算多虧幾斤黃金也在所不惜。
隻要神醫來臨,他將會用儘一切或光明或卑鄙的辦法,將神醫留在南越,留在他的身邊——這纔是趙佗的真正的目的。
番禺離長安這麼遠,大漢皇帝還能為了一個醫者動兵戈不成?
趙佗真正的心思,連太子趙仲始也不知道,等到用完晚膳,太子動身回府,望著天邊的彩霞,忽然有了淡淡的悵惘。
伴隨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憂慮,他想,父王若是真正治好頭疾,那便是顯而易見的長壽,他還不知要做幾年的太子,才能摸到南越王的位置……
回過神,太子麵色一變,羞愧於無法言之於口的心思,沉著臉匆匆走了。
大漢,長安城。
為南越使臣舉辦的接風宴即將開始,陸賈這個接待者,與王孫趙離的關係不知不覺更親近了。
他們坐席挨著,不知不覺探討起“禮”,本就朦朦朧朧對此學說有好感的趙離,猶如被戳破了天窗,渾身一個激靈。
“何為禮?何為仁?”陸賈微笑著問他。
趙離磕巴道:“禮,與其奢也,寧儉……”
陸賈笑容更深了,這分明是《論語·八佾》的語句,南越王孫,實在是天選儒家人哪。
陸賈發揮畢生的功力,開始給年輕的王孫宣講,漸漸的,趙離從禮貌以待化為如癡如醉,等到宴席開始,陸賈驟然中止,他聽得是意猶未儘,恨不能大喊一聲不要停。
往日晦澀的道理,忽然變得分外明晰起來,趙離隻覺被陸賈點撥的自己,此時此刻都能與南越掌管禮儀的大臣辯論幾句了!
典客卿不愧為名震南越的漢臣,趙離都想喊他一句“陸師”,請他繼續為自己講解。南越朝堂上下,一向以擁有淵博的學識為榮,對陸賈這等存在更是尊重,若是讓父親和兄長知道,他們定然羨慕極了,如此機遇,千金也難求!
隻是當下的場合實在不合適,趙離隻好按捺住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宴會上。
大漢君臣還冇告知於他,南越國為請神醫,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既然隨侍提醒了他,那他便不能鬆懈……
等宴席過半,陸賈又朝他敬酒。典客卿好似有些醉了,眯眼看他,醉意熏然地道:“冇曾想王孫對禮見解頗深。我與王孫一見如故,著實有緣……不知能否托大,視王孫為半個弟子,將畢生所學教、教給王孫?”
趙離同樣喝得暈暈乎乎,聞言眼神暴亮,顧及南越王室最後的矜持,這纔沒有立馬答應。
陸賈緊接著又追問了一遍,趙離當即不住點頭:“陸、陸師!嗝,是離之幸……”
因為身份的原因,此時,南越其餘使臣離得較遠,什麼都冇聽見。
他們雖懷揣著心事,卻有一個是一個,全被大漢的美食美酒折服,像冇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將麵前的菜肴一掃而空。
心裡驚歎,不愧是他們南越臣服的宗主國……
宴席結束,南越使團皆有不同程度的醉意,如此情境也不適合商談,於是丞相曹參建議,將真正的談判挪到了五天後,也好讓使團上下,先行逛一逛都城長安。
麵前的醉鬼們眼神發直,說不出什麼反對的意見。
曹參一笑,南越自然是冇有性烈至此的美酒,故而醉得厲害,也是情有可原。
一旁的陸賈也很滿意,望著新出爐的半個弟子,眼神溫和又慈愛。
同樣溫和又慈愛地看向弟子的,還有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北平侯張蒼。
被他注視著的賈誼問道:“老師,弟子非去南越不可麼?”
“讀書不能真正明理,需走遍山河大川。”張蒼眼神深邃,“昔日我為南陽郡守,你隨我一道赴任,纔有了你今日的見識,此番作為儒生南下,將會重塑你的根骨,他日成長為陛下所需的朝臣。”
賈誼思考片刻,尚且青澀的文雅麵龐浮現出堅決:“弟子知曉了。”
張蒼欣慰地點點頭,又說:“彆忘了給為師和小師妹帶點特產。為師偷偷地告訴你,陛下曾經念過什麼一年三熟,糖分充足……雖然為師不認得那是什麼,但你熟讀百卷,想必辨認農家作物,也定不在話下。”
賈誼:“……”
賈誼看向周菱,周菱正啪嗒啪嗒驗證她新發明的珠算。
張蒼:“為師這是為你好。”
賈誼:“若是尋不到特產……”
“為師如何會有你這樣的弟子?”張蒼說,“你尋不到,不還有千百個師兄弟麼?”
賈誼陡然沉默了,半晌,更為堅決道:“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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