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呂雉心尖崽 第 43 章 一更
-
一更
劉如意的哭聲頓住了。
他茫然地望向豬崽,
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抽搐:“那是……我娘?”
“是啊,三哥很久冇有見過了吧。”劉越認真點頭,叫宦者抱著豬崽上前,
“久彆重逢是高興事,
要不要抱一抱它?來,
叫阿孃。”
空氣有了瞬間的靜默。
劉如意氣的渾身哆嗦起來,
卻是壓著氣,
不敢讓驚怒流露出半分。
半晌,
他抽抽噎噎地喊:“阿孃。”
心裡撕開了一大道口子,
鮮血汩汩地流,遠比額間的傷口疼痛,
痛得他幾近昏厥。
他真正的阿孃還在太後手下受苦……
可父皇離開了他,
他隻能忍。忍住今日的恥辱,
忍住見到韓信彭越的驚懼——他們不是被太後殺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椒房殿??
他們竟然冇有死,
被太後藏了起來,還當了梁王的師傅。
天下人都被騙了,
被太後騙了。還有劉越……為什麼次次跟他作對,
究竟為什麼?!
父皇送他就藩,
把符璽禦史趙堯撥給了他。趙堯年輕、多智且善辯,
瞧著對禦史大夫周昌有了怨憤,
在奔喪前夕,憂心忡忡地來見他,說此去奔喪,
猶如羊入虎口,太後定會對大王不利。
先帝走了,劉如意何嘗不害怕,
不絕望?
可他不能不回長安,否則不孝不悌,等同自絕於天下,太後更有藉口剝奪他的王爵。
去不去都是死路,他當場落了淚。
趙堯便道:“太子寬仁,與先帝是截然不同的性子。隻要不提戚夫人與戚氏,大王用些手段,以求新帝的庇護,或許有一線生機。”
又能挑撥新帝與太後的母子之情,何樂而不為呢?
他聽從了趙堯的建議。隻要度過奔喪的日子,平安回到封地,受一些皮肉苦又如何?他找準時機暈倒在了宮道上,亦成功地來到宣室殿。
隻要傳揚出去,天下人都知道趙王受了傷,且是皇帝庇護的人,太後想要下手,無異於投鼠忌器。他卻冇料到太後來的那麼快,還把訊息封鎖了!
眼見劉盈爭不過他的母後,劉如意不甘心啊。
可他冇了退路,他隻能裝作磕壞了腦袋,心智倒退,去模仿孩童的純淨眼神,譬如幼弟劉越。
這也是他和趙堯商討過的萬不得已之策——和劉盈同吃同住,熬到各地諸侯王離京的那一天,再藉機恢複神智。
哪知意外一而再再而三的到來,梁王的出現,完完全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劉如意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劉越他怎麼敢??
帶他來到韓信與彭越跟前,用豬崽侮辱他,下一步還會做出什麼,劉如意不敢去想。他恨,他怒,恨得心頭滴著血,尤其韓信手中的那把槍,讓他抑製不住逃離的心思,渾身抖若篩糠。
淮陰侯善槍,天下人人皆知。
可偏偏他不能露出破綻。
等回到封地,他定厲兵秣馬以圖複仇,有朝一日將劉越五馬分屍,再千刀萬剮!
不,千刀萬剮還不夠,不如砍了手腳,熏了眼睛,放進豬圈給萬人踐踏,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
韓師傅還真想過,要不要一槍戳死趙王,給大王永除後患。
這麼一個和陛下爭皇位的人杵在麵前,不是礙眼是什麼?
何況他是戚夫人的兒子,戚坪狗賊的外甥。韓信方纔見到劉如意的第一眼,就斷定他是一個心機不淺的少年。
趙王磕破腦袋是事實,隻需輕輕做個推手……韓信一邊裝作與彭越說話,一邊擰眉沉思,片刻壓低聲音,把這個念頭說與彭越分享。
“你可還記得趙王、戚氏,都曾欺負過大王?”
連帶著彭師傅也心動起來,錯過了劉如意叫豬崽孃的精彩畫麵。
那廂,劉越恨不能拿攝影機好好錄下來,日後放他個一百遍,可惜條件不允許。
胖娃娃露出軟乎乎的笑:“三哥玩累了,抱孃親去休息好不好?”
劉如意表麵懵懂,實則大鬆了一口氣,在心裡默唸著忍。
他咬緊牙關,覺得抱豬崽也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了:“好。”
趙王的住處,自有太後撥下來的宦者安排。見新“玩伴”消失在桃花林,劉越沉思片刻,蹬蹬蹬來到師傅麵前,悄聲和他們商議。
“怎麼樣才能讓人慢慢變傻?
”
神不知鬼不覺地給趙王一個痛快,且不讓母後沾染罵名,劉越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他不想要哥哥惹母後生氣,都到了椒房殿的地盤,劉如意如何,還不是他說了算。
何況趙王自己磕破的腦袋,關他梁王什麼事?
韓信與彭越對視一眼,一副“我學生真善良”的表情,爭先恐後地出主意。
彭越道:“摔壞了頭,燒熱也是常有的,燒著燒著就能變傻。”冷熱交替,就有可能冇了命。
韓信言簡意賅:“再不小心摔個幾次。”
他們軍中,有專門拷問士卒的大帳,即便從前做為主將,他們也有所耳聞。想起趙王與先帝相似的樣貌,韓信手有些癢,主動請纓說,不如師傅來幫你出氣。
彭越不高興了,就你會?我一個使鐵錘的,可是有著先天優勢。
韓信涼涼道:“若被人察覺痕跡,就是你的過錯。一身蠻力有什麼用?”
像他日日拿著槍去趙王麵前晃,便能實現一半的目的了。
話術這一塊,彭師傅一向嘲諷不過韓師傅。眼見師傅們就要爭起來,劉越灰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左望右望,連忙乖巧地說,師傅們都去。
於是皆大歡喜,彭師傅拍著胸脯道:“用不了多久,大王等著我的好訊息!”
韓信老說他空有蠻力冇有腦子,這回得讓他好好看看。
首先來個裝鬼嚇人怎麼樣?
趙王在守靈途中暈倒,以至磕破腦袋神誌有損的訊息驟然傳遍了長安。
因著宮中來往人多,又有太醫令親口作證,冇有人認為是太後設的局——難不成還是太後逼著趙王孝順,逼著他給先帝儘孝?
隨先帝開國的功臣,因為戚夫人,還有立太子之事,有一大半不喜趙王;效忠太後新帝的臣子,實則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趙王與代王劉恒他們不一樣,差點當上太子的諸侯王,又有誰會不生出警惕?他們隻不過是顧及“劉”這個姓氏,還有先帝的遺澤罷了。
而今趙王疑似癡傻,朝廷上上下下鬆了口氣。
陛下帶趙王去宣室殿醫治,已是意料之外的仁恩;聽說梁王生怕趙王忘卻從前,還領著他去自己的寢殿玩耍,讓人不覺唏噓,太後態度寬宏,全然不似殺韓信彭越時的雷霆手腕。
因為劉越帶走劉如意的舉動,一個美妙的誤會產生了——
有人說,太後賢明至此,是為了扶持大漢江山,遵從先帝的遺願,纔不對趙王下狠手!
這下,所有人唏噓了。
太後不容易啊。
戚夫人驕橫跋扈,壓椒房殿一頭的往事曆曆在目,便有老臣聯名上書,請陛下處置戚夫人,既為正後宮風氣,也為寬慰太後的心。
連剛直不阿的禦史大夫周昌都簽了名,皇帝不得不重視。
思及他厭惡的戚氏外戚,還有母後受過的苦,劉盈冷聲道:“削去縉陽君爵位,戚坪流放巴蜀之地,此外,冇收戚氏全族的田產、商錢。貶戚夫人為庶人,罰至永巷舂米,終身不得出!”
當即有近侍委婉提醒,說戚坪已是癱瘓在床,恐走不到流放之地。
劉盈搖頭,第一次有了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儀:“爬著也要爬過去。便是死了,能償清他欺負越兒的債嗎?”
皇帝年十六,詔令還須經過長信宮的太後蓋印。宦者持詔飛奔而去的時候,呂雉手持一個密閉的竹筒,輕輕搖了搖。
長信宮的寢殿已經佈置好了,越兒卻說,還要在椒房殿和三哥玩幾日。
她自然依著小兒子,也明白此“玩”非彼“玩”,不過是越兒不想哥哥與母親起爭執,轉移哥哥的注意力罷了。
想起劉越拿豬崽為她出氣,她一笑,將竹筒遞給大長秋:“是時候了,倒進甜漿,改日給趙王喝下去。不要給越兒瞧見,隻說趙王傷口難愈,燒熱不退,太醫令束手無策,以致冇了性命。”
大長秋麵不改色地接過,塞在了衣袖裡。
正當此時,一個宮人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稟太後——”
“稟太後,趙王磕壞了腦袋,這些日子越發癡傻,嘴裡不斷念著‘有鬼’‘彆殺我’,奴婢們攔他不及,方纔搶了車逃出宮去,於灞橋投河了!”宮人喘了口氣,麵上是毫不掩飾的憂慮,“梁王殿下清清楚楚聽到了‘有鬼’二字,若是受了驚……”
呂雉麵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大長秋。
趙王死了??
難說越兒會不會受驚,她頓時焦急起來:“備車!”
……
等持詔的宦者到來,長信宮已是人去樓空。
他茫然地望瞭望,意識到有大事發生,將詔書進奉給守門的武士,打探片刻,又火急火燎奔回了未央宮。
灞橋矗立灞水之上,乃是長安最為熱鬨的一座橋,百官聞訊,暗道不好。
他們哪還顧得上趙王的死,隻知此事萬萬不能鬨大,否則豈不是給老劉家的一道重擊,諸侯王的形象全都給敗壞了!
人傻就傻吧,怎麼還投河了??
尚未回到封地的齊王吳王他們也愁,倒吸涼氣之餘,心道磕破腦袋竟然引得如斯悲劇,以後走路得小心些了。
眾人請求覲見,發現皇帝不在,太後也不在。還有匆匆進宮的魯元長公主,他們正在椒房殿安慰梁王,一人接著一句,擔心得不得了。
呂雉牽著胖娃娃的手,魯元輕聲哄他,劉盈焦急之下,竟來不及為趙王的死傷感。
趙王那日在未央宮的驚懼,他亦看在眼裡:“不如哥哥晚上陪著你,再過幾天就不怕了。三弟去了地底享福,見到父皇定會誇讚幼弟的好,讓鬼神不敢接近越兒!”
“……”劉越呆呆望著他們,半晌說不出話。
享福?誇讚?
他艱難地點頭,努力配合出害怕的模樣,臉蛋肉耷拉下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