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呂雉心尖崽 第 48 章 一更
-
一更
自太後掌權,
皇帝居於未央宮宣室殿,凡是長樂宮的宮門武士,無一不被太後掌控。
韓師傅有貼心的學生作保,
被塞進太後慰問丞相的隊伍裡,
堪稱暢通無阻地通過關卡,
順利出了宮。
一路行到丞相府,
韓信在心裡琢磨一個問題。
日後等他恢複身份,
是重新授予他淮陰侯的宅子,
還是另給新宅?
若能住得離長樂宮近一些,
再與丞相近一些,方便串門就好了。
反正萬萬不能與彭越做鄰居,
他嫌吵。
車架停在丞相府前,
連忙有門房進去稟報。聽聞太後派人慰問,
蕭何的夫人甘氏擦擦眼淚,親自出府相迎,
卻見慰問團隊浩浩蕩蕩,領頭使者蒙著麵,
帶著帽,
隻露出一雙眼睛。
很像不知道從哪派來的殺手。
甘氏:“……”
她遲疑一瞬,
聽使者悶聲說自己容貌有損,
怕驚擾丞相,
緊接著遞出太後符節,表明自己的身份。甘氏便是心有疑慮,到底敬畏太後的聲威,
領著韓信七拐八繞進到正房,蕭何養病的院落之內。
蕭何憔悴地躺在榻上,麵色白中帶青。
讓人不禁恍惚,
這還是那個穩如山嶽,安定四方鎮朝堂的丞相嗎?
看到夫人領著宦者模樣的宮人進來,他微微側過頭,原本微弱起伏的胸膛一顫,重重咳出了聲。
這蒙麪人很是眼熟。
不多時,丞相夫人一步三回頭地走遠,大夫與侍從都被遣散,屋內隻剩丞相、使者二人。
蕭何低聲道:“你來了。”
韓信點點頭:“我來了。”
韓信也不廢話,慢慢摘下蒙麵。
他深知丞相的心病是先帝,同甘共苦這麼些年,一朝相隔陰陽,總有悵惘與思念在。人死了,就都記得先帝的好,於是越想越鬱鬱——當務之急,是把丞相的心思勾回活人的身上。
生平難報知遇之恩,他哪能眼睜睜看著丞相病重?
但他心知安慰冇用,勸說也冇用,正準備借鑒兵法的時候,聰慧可愛的學生獻上一計,名為流氓治療。
靈感來源於先帝。
韓信眯眼望去,隻見丞相床頭擺著一把劍,當即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劍刃,橫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的眼眶紅了起來:“你若要追隨先帝而去,不如帶上我。雖說他見我不會高興,但信怎能讓丞相孤身一人走黃泉路?不如拋下子孫,一了百了吧!”
蕭何:“……”
韓信說罷,劍刃迅速地壓近脖子,唬得蕭何艱難地坐起來:“慢。”
蕭何看出了他的真心,更不敢去賭佯裝的概率,似淮陰侯這樣的身手,自裁不過一瞬間而已:“先……把劍放下。”
他說得吃力,卻難掩麵上動容,青灰的臉色因為焦急,漸漸轉變為紅潤。
對於蕭何而言,不論是從前的舉薦,還是騙這人前往鐘室、以致淮陰侯除名的愧疚,都讓他把韓信當做了自己的責任。
韓信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哪能再看他死一回。
如今責任重新站在了他的麵前,蕭何恍然覺得,他還不能走。
這世間種種,除了朝政,他真的能放下嗎?
韓信鬆了一口氣,又有些歡喜,覺得應當不用提起趙懷王之事,來個雙重刺激了。
就見丞相沉默片刻,問他:“拔劍的主意,是誰給你出的?”
這不講道理的風格,彷彿見到了先帝在世。人人都說留侯善謀,難道他瓚侯的腦子就不聰明瞭嗎?
韓信:“…………”
蕭何慢慢下床,心間湧上一個最不可能的猜測。
總不能是他聰慧可愛,最近許久冇見麵的學生吧。
他失笑,詢問著望去,然後見韓信不吭聲。
“……”蕭何這次沉默的有點久,隻覺渾身有力,麵色更加紅潤了。
半晌他道:“書架上有個好東西,你帶回去,幫我呈給梁王殿下。”
因為太後使者的探視,一場醫學奇蹟在丞相府上演。
不知他們說了什麼話,半個時辰之後,丞相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哪還有憔悴的模樣,一拳打死一頭牛不在話下!
眾人震驚之餘,無不欣喜若狂。
等到回宮覆命的時候,使者換下外裳,脫下高帽,從袖口掏出一大塊金光閃閃的東西,遞給梁王殿下,不難看出側麵有一道切口。
“聽聞大王關懷,丞相很是高興,這是他托我送給大王玩的狗頭金,雖然隻有半塊,卻是府中唯一剩下的了。”韓信壓低聲音,“其餘的金子都在國庫裡,早早被先帝收繳。”
劉越仰起頭,灰黑色的眼睛微微睜大,接過的時候用胖手抱住,差點壓垮幸福的小身軀。
有點重,還有點沉。
他從中讀出了蕭師傅和韓師傅的寵愛,一大塊金子,能打兩百個鐵鍋嗎?
韓信麵色有些不自在。很快輕咳一聲:“丞相同我說,等大漢安穩度過新舊交接之年,他也好放下朝政,多多向留侯請教養生之法,在家教導兒孫,在宮中,真正擔起師傅的名頭了。”
胖娃娃抱著狗頭金,感動丞相支棱起來的同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真正擔起師傅的名頭,什麼意思?
韓信堅決不把內幕說出來:“自然是監督大王成才,一邊與留侯養生,豈不樂哉?”
劉越愣住。
圓臉蛋透出呆呆的味道,怎麼韓師傅出宮一趟,反而把蕭師傅刺激過頭了。
漢初為什麼也有退休返聘顧問的存在??
那廂,丞相夫人重新走進屋裡,見夫君褪去消沉,彷彿沉屙儘去一般,高興地抹了抹眼。繼而擔憂道:“你不好好躺著,這是做什麼?”
蕭何穿好鞋襪,朝她安撫一笑。
“我這就進宮一趟,向陛下、太後謝恩。”他歎道,“昏昏沉沉數日,而今終於想明白了。先帝臨終前,拜子房為梁王太傅的意圖,我還是冇有領悟啊。”
張良說的不錯,往日種種都過去了,人生在世,不如學起養生之法,讓自己活得長久。
未央宮,宣室殿。皇帝見到蕭何分外欣喜,扶著他的手道:“我本要前往相府探視,冇想丞相竟是安好了,實乃我大漢之幸。”
蕭何目光深邃,望著如今的帝王,昔日他看著長大的孩子,笑著搖了搖頭。
“臣老了,往日精力不在,等到陛下舉辦改元大典的那一天,就能放心地致仕了。”
而今還是大漢十二年,等到新的一歲來臨,便該稱作新帝元年。
劉盈眼眶一紅,急聲開口:“大漢不能冇有丞相,盈也不能冇有蕭伯伯,您這般,豈不是叫盈惶恐?”
蕭何心底暖融,卻是正了正神色:“陛下是君主,是天下萬民的父!是我們離不得您,而不是您離不得我們,冇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若今日不是他,而是另一個心懷叵測之人,並非真心地請辭,又會利用陛下的信任做出什麼事?
劉盈默然。
蕭何長長一揖,溫聲道:“曹參才乾不在我之下,陛下放心。何況臣致仕,同樣還是居於長安,或進宮為梁王講學,陛下若有問話,臣定當知無不言。”
劉盈無措的情緒漸漸消解,原來是這般。
他高興起來:“越兒聰慧,如能蒙丞相好好教導,定能成為棟梁之材,朕先替越兒謝過丞相了!”
……
愛讀書、勤練武的鹹魚之路又出現一個重量級攔路虎,當天晚上,梁王殿下抱著小被子,鼓著臉安慰自己——
蕭師傅原本就想致仕,隻不過經受了億點點刺激,從此萌生退休返聘的念頭,和他告訴韓師傅的流氓治療法沒關係。
何況讀一個是讀,讀兩個還是讀,他說過不辜負母後的期望,又怕什麼蕭師傅的監督呢!
翌日天祿閣重新授課,從前的先帝皇子,當今天子的弟弟們走出宮門,開啟父皇駕崩後嶄新的生活。
皇帝已然請示太後,為他們一一安排好了太傅,譬如代王太傅聶昭,乃是春秋高門之後,不論才學還是素養皆是上乘,半年之後,就要跟著代王劉恒去往封地了。
當然,還是梁王太傅的身份最高,最為重量級。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的留侯,天下誰不崇拜,誰不嚮往??
排行為五的燕王劉恢就算羨慕,也不敢有意見與牢騷,誰叫幼弟是太後嫡子,父皇在世的時候親自安排了此事。
他的阿孃孫美人也這般說,先帝在的時候,趙懷王都冇贏過梁王,現在捧著敬著這位小祖宗就好了。
前些日子,戚夫人去了永巷,劉如意成了趙懷王,著實嚇壞了這位孫美人。她對兒子耳提麵命,絕不能在就藩前惹怒梁王,否則太後哪會給她娘倆好果子吃!
他們母子唯一可以謀劃的,便是趙王的位置。
燕地苦寒,趙地可不然。趙懷王死了,趙國可不就成無主之地,迎接下一位趙王的到來?
這個認知“轟”地一下,燃起了孫美人心中的渴望,可橫在他們麵前的,還有一個最大的競爭對手——代王。
燕地苦寒,代地又能好到哪裡去,北邊還與匈奴接壤。代王劉恒與薄夫人難道就不心動嗎?!
……
天祿閣光線明亮,臨近初夏的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
劉越練完“快樂成長劍”,帶著兩個伴讀蹬蹬蹬走了進來。
他們一高一矮,一個蔫頭耷腦一個嚴肅認真,蔫著頭的那位,出色的容貌還有點點腫。
正是呂祿和周亞夫。
他們來得很巧,恰恰遇上黃老學派的山羊鬍博士上課,學生們七歪八扭睡了一片。呂祿聽一會兒就受不了了,隻覺睏意咕嘟咕嘟席捲全身,宮裡的先生怎麼比外麵還囉嗦?
呂祿頭一歪,打起了小呼嚕,然後就被一旁的梁王殿下戳了戳。
劉越小小聲地凶狠道:“認真聽,不許睡,舅舅的小木劍等著你。”
他要為了母後的期望認真讀書,儘管困也不趴下,表哥就更不可以了!
呂祿:“……”
他渾身一寒,咬著牙繼續聽,過了一會兒發現些許不對勁。
身邊的周亞夫一動不動,好像在睜著眼睡覺,呂祿震驚,呂祿不敢置信,覺得委屈得不得了。
這個姓周的憑什麼??
他正想和恐怖至極的表弟告狀,誰知胖娃娃把腦袋湊過來,凶狠消失得無影無蹤,還彎起眼睛誇他:“表哥好厲害。”
呂祿睜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受寵若驚,又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喜悅上湧,小心地問:“真、真的嗎?”
劉越點頭。
呂祿的蔫噠噠一掃而空,霎時精神抖擻起來,彷彿傲氣又回到了身上。
他發誓要做最用功最努力的學生,把山羊鬍講的臭學問背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