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132章 濁浪搏命
濁浪搏命
榆樹灣大堤在狂暴的風雨中如同一條顫抖的巨龍。
渾濁的江水咆哮著，瘋狂拍打著脆弱的堤岸，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離堤頂已不足三尺！多處管湧點如同潰爛的傷口，向外噴吐著渾濁的水流，帶走堤身的泥土，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堤上人影幢幢，火把在風雨中明滅不定，絕望的哭喊、嘶啞的號子與浪濤聲、風雨聲交織，構成一幅末日圖景。
林硯趕到時，張威正赤著上身，和一群龍驤衛、民夫一起，扛著沉重的沙袋，怒吼著衝向一處最大的管湧口。泥漿裹滿了他們的身體，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不斷有沙袋被洶湧的水流衝走，不斷有人滑倒摔進泥濘。
“堵住！給老子堵住！”張威的吼聲在風雨中幾乎撕裂。
“大人！您怎麼來了！這裡太危險！”一個滿臉泥水的校尉看到林硯，驚駭喊道。
“少廢話！情況如何？”林硯跳下馬，泥水瞬間沒至小腿。他環顧四周，心沉入穀底。堤壩的脆弱遠超想象，吳良所謂的“加固”根本就是糊弄鬼！民夫數量不足，士氣低落，工具簡陋，麵對如此險情，杯水車薪！
“管湧太多，水太急！沙袋填下去就被衝走！堤基鬆了，怕……怕撐不了多久！”校尉的聲音帶著哭腔。
林硯強迫自己冷靜，現代防洪知識在腦中飛速閃過。“不能隻堵！要導！”他指著那最大的管湧口，“在那裡外圍打木樁！圍成半圈！用樹枝、草蓆裹住沙袋往裡填！形成反濾層，減少水流衝擊力，讓泥沙沉澱下來堵住漏洞！快！”他又看向其他幾處較小管湧，“那些地方，用棉被！浸濕的棉被裹住沙袋，更能貼合漏洞！所有能用的東西，門板、草蓆、樹枝，全用上！快！分頭行動！”
他的指令清晰果斷，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慌亂的人群彷彿找到了主心骨，龍驤衛和衙役立刻行動起來，民夫們也被組織起來。
林硯沒有站在後方指揮，他奪過身邊一名民夫手中的鐵鍬，衝到堤邊，奮力鏟起泥塊裝入麻袋。冰冷的雨水灌入衣領，刺骨的寒意和胸肺間的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咬緊牙關，動作毫不停歇。
泥漿濺滿了他清俊的臉龐和衣袍，此刻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策郎，而是與這些絕望的百姓、忠誠的士兵站在一起，搏命於濁浪之巔的普通人！
“欽差大人……欽差大人和我們一起堵堤！”不知誰喊了一聲。
“是林青天！是京城來的林青天！”有人認出了他。
絕望的人群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和一絲微弱的希望。看著那個在風雨中奮力鏟土、滿身泥濘卻身姿挺拔的身影，麻木的眼神重新燃起光芒。
“跟林大人拚了！”
“堵住！為了家！堵住！”
民夫的士氣被點燃了！他們不再是被鞭子驅趕的牲口，而是為了守護家園而戰的勇士！更多的人自發加入，扛沙袋，打木樁，填棉被……力量在彙聚！
張威看著林硯的身影，虎目含淚，爆發出更狂猛的吼聲：“兄弟們！彆讓大人看扁了！給老子頂住——！”
堤壩上，一場與洪水爭分奪秒的慘烈搏鬥達到白熱化。風雨如晦，濁浪滔天，但人類的意誌和智慧在絕境中迸發出驚人的力量。反濾圍井逐漸成型，噴湧的水流肉眼可見地減弱；棉被裹著的沙袋牢牢塞住了幾處小管湧。
然而，險情並未解除！水位還在上漲！堤身長時間浸泡，多處出現裂縫！更致命的是，上遊傳來令人心悸的悶雷般聲響——更大規模的洪峰正在逼近！
“加固！加固堤頂！加高子墊！快！”林硯嘶聲呐喊，聲音已經沙啞。他搶過一根木樁，和幾個壯碩的民夫一起，用身體抵住，奮力將其砸入鬆軟的堤頂泥土中。
就在這時！
“林大人小心——！”一聲淒厲的呼喊自身後傳來！
林硯猛地回頭，隻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混亂的人群中暴起，手中一柄淬著幽藍寒光的匕首，帶著刺耳的破風聲，直刺他的後心！是消失的王彪！他竟一直潛伏在混亂的民夫中，等待這絕殺的時機！
距離太近，速度太快！林硯舊傷在身，體力透支，根本來不及完全躲避！他隻能憑著本能猛地向側麵一撲！
噗嗤——！
匕首沒能刺中心臟，卻狠狠紮進了林硯的左肩胛！劇痛瞬間席捲全身！鮮血混合著雨水，瞬間染紅了半邊衣衫！
“狗官！去死！”王彪麵目猙獰，拔出匕首，再次撲上！
“大人——！”張威目眥欲裂，甩開沙袋，如同瘋虎般撲來，但距離稍遠！
千鈞一發之際！林硯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強忍劇痛，不退反進，右手猛地探入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的、包著油紙的竹筒——這是離京前，他依據前世模糊記憶，讓“格物司”試驗出的簡易“掌心雷”，本是防身之用！
他猛地扯掉油紙引線，將冒著煙的竹筒狠狠砸向王彪麵門！
“什麼東西？！”王彪一驚，下意識揮臂格擋。
轟——！
一聲不算巨大但極其刺耳的爆鳴在兩人之間炸開！火光伴隨著刺鼻的硝煙和大量嗆人的煙霧瞬間彌漫！
“啊——我的眼睛！”王彪被近距離的爆炸震懵，硝煙和碎屑糊了一臉，眼睛劇痛，發出淒厲的慘嚎，攻勢頓止！
這瞬間的遲滯足夠了！張威已如炮彈般衝到，勢大力沉的一腳狠狠踹在王彪胸口！哢嚓的骨裂聲清晰可聞！王彪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重重摔在泥水裡，被撲上來的龍驤衛死死按住！
“大人！”張威扶住搖搖欲墜的林硯，看著他肩頭汩汩冒血的傷口和蒼白如紙的臉色，聲音都在發抖。
“彆管我，堤、堤要緊”林硯眼前陣陣發黑，劇痛和失血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但他死死抓住張威的手臂，指向那在洪峰衝擊下呻吟顫抖的大堤，“快，洪峰要來了，加固！”
話音未落，上遊那悶雷般的聲響已化作震天動地的咆哮！一道數米高的渾濁水牆，裹挾著斷木碎石，如同發狂的洪荒巨獸，以毀滅一切的氣勢，朝著榆樹灣大堤猛撲而來！
風雨、血腥、硝煙味混合在一起。
林硯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看著那吞噬一切的巨浪，看著堤上那些驚恐卻仍在奮力加固的身影，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倒！倒下，就全完了！蘇宸，對不起，我可能……
就在這絕望之際，遠處雨幕中，驟然響起一陣急促而嘹亮的號角聲！緊接著，是如同奔雷般的馬蹄聲！一麵在風雨中獵獵招展的龍旗，刺破黑暗！
“援軍！是援軍——！”堤上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一支精銳的騎兵隊伍，如同神兵天降，衝破雨幕，出現在堤壩後方！為首將領高舉令牌，聲如洪鐘：“奉陛下密旨！江南大營副將周武，率部馳援榆樹灣！護堤！護欽差——！”
蘇宸的援軍，在最絕望的時刻，到了！
林硯緊繃的心絃驟然一鬆，眼前徹底陷入黑暗，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失去意識前，他似乎聽到張威驚恐的嘶吼，還有那越來越近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