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142章 儲秀暗流
儲秀暗流
儲秀宮的朱漆大門緩緩合攏,門軸轉動時發出沉悶的“吱呀”聲,如同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在一重無形的宮牆之外。
原本還帶著幾分鮮活氣的鶯聲燕語,頃刻被教引嬤嬤那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壓製下去,化作一片低眉順目的屏息靜氣。廊下懸掛的宮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將雕花窗欞的影子投在金磚地上,斑駁交錯,添了幾分森嚴。
數十位來自勳貴世家、清流門第的妙齡秀女,身著各色素雅錦繡羅裳,珠翠環佩被刻意收斂了光華,卻依舊難掩初入深宮的忐忑與野心。
她們垂著眸,細碎的腳步踩在光潔的地麵上,幾乎聽不到聲響。教引嬤嬤王氏手持一根烏木戒尺,緩步走在隊伍前列,戒尺偶爾輕敲一下廊柱,發出清脆的“篤”聲,每一聲都像敲在眾人心頭,讓原本就緊繃的氣氛更添幾分凝重。
“記住了,進了這儲秀宮,便要忘了外頭的身份。”王嬤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掃過一位偷偷擡眼打量殿內陳設的秀女,戒尺輕輕點了點她的袖口,“袖口褶皺未理,鬢邊珠花歪斜,這等儀容,若是衝撞了聖駕,便是抄家滅族的罪過!”那秀女嚇得臉色慘白,連忙低下頭整理衣飾,指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人群中,李婉茹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她身著一襲月白色繡玉蘭紋樣的襦裙,身姿窈窕如風中勁竹,麵容姣好如畫中仕女,舉止間天然帶著一股世家千金的矜貴與從容。更兼“前首輔孫女”的光環加持,甫一入宮,便有幾位出身中小官宦家庭的秀女悄悄向她靠攏,試圖攀附幾分人脈。
麵對旁人的示好,李婉茹始終淺笑嫣然,應對得體。王嬤嬤講解宮廷禮儀時,她總能最快領會精髓,無論是屈膝行禮的角度,還是奉茶時手腕的弧度,都做得分毫不差,連素來嚴苛的王嬤嬤都難得對她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可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卻幽深難測,偶爾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與算計——祖父李弘的囑托如同巨石壓在心頭,那封密信裡“務必入主中宮,除林硯而後快”的字眼,幾乎刻進了她的骨血裡。
暖閣內,藥香與沉水香交織彌漫,氤氳出一片安寧。林硯肩臂的傷口已結痂,雖仍不能大動,氣色卻比往日好了許多。
他披著一件素色雲紋外袍,斜倚在鋪了厚厚軟墊的圈椅中,麵前書案上攤開的,是“風聞司”呈報的儲秀宮動向密報,字跡工整,連秀女們每日的飲食起居、言行舉止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蘇宸坐在他對麵的紫檀椅上,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佩——正是當初朔方風雪夜,林硯貼身帶回的那枚刻著“宸”字的玉佩。玉質在指尖的摩挲下愈發瑩潤,映著殿內的燭光,泛著柔和的光暈。
他目光落在密報上“李婉茹”的名字上,指尖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李婉茹,”林硯指尖輕輕點著密報上的字跡,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幾分洞察世事的沉靜,“倒是沉得住氣。入宮三日,循規蹈矩,連王嬤嬤都對她讚不絕口,李家數十年的教養,果然名不虛傳。”他額間那道殷紅的硃砂豎痕,在透過窗欞的天光下,宛如一點凝固的火焰,襯得他蒼白的麵容多了幾分神異的冷冽。
蘇宸放下玉佩,擡眸看向林硯,目光銳利如鷹隼,彷彿能穿透層層宮牆,看到儲秀宮內那看似平靜的暗流:“她越沉得住氣,越說明李家所圖甚大,也越證明陸炳追查的方向沒錯。那老匹夫經營朝堂數十年,門生故吏遍佈六部地方,如今卻把這唯一的孫女當成最後一搏的棋子,想來是真的急了。”
他起身踱至窗邊,推開半扇窗戶,寒風帶著幾分涼意湧入,吹動了窗紗。遠處儲秀宮的飛簷在暮色中若隱若現,輪廓朦朧。“朕倒要看看,這枚精心打磨的棋子,能在朕的棋盤上攪起多大的浪。”蘇宸的聲音裡帶著掌控一切的沉穩,彷彿早已將後續的棋局瞭然於胸。
“陛下打算何時‘遴選’?”林硯擡眸問道。按宮中規製,秀女入宮後需接受一月禮儀訓導,期間皇帝需親臨儲秀宮或召見秀女,進行初步定奪,這既是規矩,也是各方勢力暗中博弈的關鍵節點。
“不急。”蘇宸回身,走到林硯身邊,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又將他肩上的披風攏緊了些,動作輕柔,眼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讓她們先在這金絲籠裡‘學’著。朕的‘風聞司’和陸炳的緹騎,還需要些時間把網收得更緊。李弘老謀深算,尾巴藏得太深,僅憑西南劇毒和那半封殘信,還不足以將他九族釘死在恥辱柱上。一旦打草驚蛇,反而會讓他狗急跳牆。”
林硯微微頷首,感受著額間那一點微涼的觸感,心底一片澄明。他深知蘇宸的殺伐決斷,也明白這場圍繞選秀的博弈,早已超出了後宮爭寵的範疇,是帝權與盤踞百年的舊勢力之間,最後一場血腥的較量。
儲秀宮內,表麵的平靜下暗流愈發洶湧。李婉茹憑借家世與手腕,很快在秀女中建立起。每日禮儀訓導結束後,總有幾位秀女借著請教規矩的由頭,湊到她的住處閒聊。李婉茹從不主動打探宮闈秘聞,卻總能在閒聊中不動聲色地引導話題,旁敲側擊地打聽著關於那位神秘的天策郎林硯的訊息。
“姐姐,你聽說了嗎?那位天策郎大人,據說深得陛下信任,連暖閣的守衛都由他親自調配呢。”一位姓劉的秀女捧著一盞熱茶,看似無意地說道,眼中帶著幾分好奇。
李婉茹端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茶盞邊緣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表情。她輕輕吹了吹茶湯,聲音溫和:“陛下識人善任,天策郎大人能得此信任,想必是有過人之處。隻是宮闈之事,我們還是少議論為好,免得惹來是非。”話雖如此,她卻悄悄記下了“暖閣守衛”這幾個字,指尖在茶盞外壁輕輕摩挲,心中已有了計較。
當一位曾在禦書房當差的宮女偶然提起“陛下曾親手為天策郎大人額間畫下硃砂破煞”時,李婉茹精心描繪的黛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連指甲陷入皮肉都未曾察覺。她垂下眸,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毒,聲音依舊平靜:“陛下真龍天子,自有雷霆手段,能為臣子驅邪避煞,也是天策郎大人的福氣。”
可無人知曉,她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妖人”竟能得陛下如此回護,連“硃砂破煞”這等近乎私印的舉動都做得出來,若不儘快除之,不僅她的後位會成為鏡花水月,整個李家都可能毀在這“妖人”手中!祖父信中那“不惜一切代價”的叮囑,此刻在她耳邊愈發清晰。
機會很快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到來。這日午後,王嬤嬤突然宣佈,為體察秀女德行,需輪流至禦花園采摘新鮮花卉,供奉佛前,並學習插花之道。
訊息傳來,儲秀宮內一片雀躍,秀女們都盼著能借這個機會走出宮牆,或許還能偶遇聖駕。唯有李婉茹心中一動,一個大膽而毒的計策在腦中迅速成型——她需要製造一個“意外”,一個能將林硯徹底拖入萬劫不複深淵的“意外”。而禦花園通往暖閣的那條宮道,便是最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