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太子掌心書 第31章 西線烽痕
西線烽痕
手腕上那微涼而有力的觸感消失了。蘇宸緩緩收回了手,並未回頭,隻是低沉地吩咐了一句:“下去歇著吧。”
林硯如蒙大赦,僵硬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巨大的虛脫感幾乎讓他站立不穩。他不敢有絲毫停留,甚至不敢去看蘇宸的背影,深深地躬下身,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是……奴才告退。”
然後,他幾乎是踉蹌著,腳步虛浮地退出了暖閣,逃離了那令人窒息的壓力中心。
回到養傷的偏殿,林硯靠在冰冷的門板上,才發覺自己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左臂痠痛得擡不起來,右手傷處傳來陣陣麻木的刺痛,但更讓他心緒難平的,是手腕上那殘留的、屬於蘇宸的微涼觸感,以及暖閣內那死寂而微妙的氣氛。
那不僅僅是僭越後的赦免,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默許?一種建立在極端痛苦和極端信任之上的、脆弱而危險的連線。
接下來的幾日,林硯依舊在東暖閣整理文書圖檔。蘇宸再未出現,福安也未曾提及那晚之事。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原點,隻有送來的密報圖檔更加核心,分量更重。
這天,福安親自送來一個密封的銅匣,臉色異常凝重:“這是西線剛到的八百裡加急密報,殿下吩咐,讓你先看,用你的‘腦子’,圈出最緊要的關節和可能的……陷阱。”
西線密報?陷阱?
林硯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開啟銅匣,取出裡麵的密文奏報。展開一看,內容是關於西戎一支名為“黑狼部”的精銳騎兵,近日頻繁在邊境“打草穀”(小規模劫掠),行蹤飄忽,似有異動。奏報由鎮守西線咽喉——玉門關的守將章邯所發。
文字看似尋常的邊患報告,但林硯憑借曆史學者的敏銳和這些日子接觸核心情報的曆練,立刻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黑狼部是西戎王庭最鋒利的爪牙,向來隻執行重大軍事行動,豈會滿足於小股“打草穀”?更可疑的是奏報中一句輕描淡寫的“其遊弋軌跡,似有意避開我烽燧巡防間隙”。
避開巡防間隙?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對方對玉門關的防禦體係極其熟悉!這意味著關內有內鬼,泄露了邊防部署圖!或者……更可怕的是,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小股劫掠,而是在反複試探,尋找防禦鏈條上最薄弱的突破口,為一次真正的、雷霆萬鈞的破關奇襲做準備!
冷汗瞬間浸透了林硯的後背!西戎!玉門關!一旦有失,西線門戶洞開,後果不堪設想!而這份奏報,表麵上是示警,但字裡行間透出的“一切儘在掌握”的輕慢,卻像是一種麻痹!章邯將軍……是否也被矇蔽?或者……他本身就有問題?
巨大的危機感讓林硯顧不上右手的疼痛和左手的笨拙。他立刻撲到西線輿圖前,用左手顫抖著拿起朱筆(蘇宸特許他使用朱筆標注),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玉門關附近的地形!
玉門關依山而建,雄踞險要。但任何雄關都有弱點!他回憶著看過的曆代邊防檔案,結合輿圖上山川走勢,目光死死鎖定在玉門關西北方約五十裡處——那裡有一條極其隱蔽、幾乎被遺忘的古商道遺跡,名為“鬼見愁”!峽穀狹窄崎嶇,大軍難行,但精銳小股部隊,卻可攀援而過!一旦穿過“鬼見愁”,便可繞到玉門關防禦相對薄弱的側後方!
黑狼部“打草穀”的軌跡,看似雜亂,但若連成線……其最終指向,似乎正是“鬼見愁”方向的無人區!他們在反複確認這條秘徑是否暢通!在麻痹守軍的同時,為奇襲鋪路!
這個發現讓林硯遍體生寒!他毫不猶豫地用朱筆,在西線輿圖上,“鬼見愁”峽穀的位置,畫上了一個巨大的、極其刺目的紅圈!又在旁邊用左手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地寫下一行警告:
“疑‘打草穀’為障眼法!黑狼部意在‘鬼見愁’秘徑!奇襲玉門關側後!速查秘徑佈防!嚴查內鬼泄密!——硯”
寫完,他幾乎虛脫,左臂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但他不敢耽擱,立刻將標注好的輿圖和密報原封不動地裝回銅匣,交給守候在旁的福安。
福安接過銅匣,深深看了一眼輿圖上那個刺目的紅圈和旁邊潦草的硃批,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沒有多問一個字,隻是極其凝重地對林硯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林硯癱坐在椅中,大口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他知道,自己這基於推測的警告,一旦成真,便是潑天大功;一旦失誤,便是擾亂軍心、動搖邊防的重罪!他將自己再次推到了懸崖邊緣。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每一刻都無比漫長。
直到深夜,東宮深處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和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數匹快馬帶著蘇宸的緊急軍令,蹄聲如雷,衝破東宮大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方向直指西線!
林硯站在偏殿的窗邊,望著快馬消失的方向和遠處玉門關所在的西方夜空,緊握的掌心滿是冷汗。他知道,風暴的引線,已被他親手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