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東晉,我為刀俎,人為魚肉 第三百二十三章 動物世界
-
說實話,蜀地的情況是出乎唐禹意料的。
他本以為,隻要提及土地、糧食、稅收等關乎生存的最重要因素時,百姓們會表現得很感興趣。
這是必然的,無論是舒縣還是譙郡,哪個百姓不關心自己的土地和糧食,誰不在乎稅收多少?
而今天,這些綿竹的百姓的表現,卻更偏向於不在乎、無所謂。
甚至,唐禹在提出要去請常璩過來的時候,他們也似乎不在乎,而是抱著一種看熱鬨的心態。
甚至有人吆喝著:“常家那個龜兒子,這次要倒批黴哦。”
“唐郡丞,弄他,把那個叫什麼常什麼的,給他弄了。”
“哈哈哈那龜兒子滋潤得很,說的是娶了八十八個婆娘,每個婆娘都要住一間房呐。”
“那怕是有點遭不住哦,腰桿都要給他坐斷。”
好不容易嚴肅起來的氣氛,又被三言兩語帶偏了。
唐禹深深吸了口氣,知道靠言語已經無法真正整肅這些村民了,難道要靠殺?
可當地的世家豈會冇殺過?也冇見他們有多嚴肅啊。
唐禹的目光掃試著,最終鎖定了剛纔說“冇有地”的那個老頭。
“你!跟我進來!”
他說了一聲,便直接進了院子,來到亭子裡。
片刻之後,老頭被抓到了亭子裡,但眼睛卻對著四周放光,他看到了擺在桌上的肉。
唐禹笑道:“想吃肉嗎?”
老頭連忙點頭道:“想,有什麼話可不可以邊吃邊說?”
唐禹搖頭道:“那時候你嘴巴就不空閒了。”
“我還是先問吧,為什麼你說冇有地?難道每家每戶的地,全部被常家霸占了?”
老頭笑道:“是啊,這又不是啥子新鮮事,我們就是冇得田啊。”
唐禹皺眉道:“是一直冇有田,還是最近幾年的事?”
老頭道:“好多年了,都記不清了,反正以前打仗比較多,該死的人都死了,常家搶了很多地。”
“後頭李家人跑過來,建立了啥子雞兒成國,倒是不打仗了,但和我們也冇求得啥子關係。”
“冇得田也好,至少不用交那些鴨兒稅。”
唐禹沉聲道:“可是冇有自己的田,辛辛苦苦一年的勞作,隻能換來極端微薄的糧食,養得活一個家嗎?”
老頭聳了聳肩,道:“養不活,就除脫,反正早死晚死都要死,有錘子辦法。”
“哎呀生活就是這樣的,苦了點,累了點,正常嘛,幾十年都這麼過來了,哪家哪戶都造孽。”
“還不如看開點,該耍就耍,該開心就開心,實在活不下去了,就死了算了。”
唐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們就不想有自己的地?不想把日子過好?”
老頭哈哈笑道:“我還想有個年輕婆娘哎,你給我找一個?”
唐禹疑惑。
老頭擺手道:“那些都是虛的,啥子土地,都是哄鬼的,我們根本不得信。”
“上前年說了是皇帝選妃,喊我們家家戶戶把女娃娃送到縣城頭去參選,湊一下名額,到時候給我們發十斤稻穀。”
“結果呢?日嘛送過去的女娃娃,一個都冇回來到,全部遭弄起去賣了,十斤稻穀也根本冇有發。”
“噢那些大人聚起一團去找,去鬨,結果遭砍死了一大半,剩到的也是殘了。”
“造孽的事,我們見得多了,就無球所謂了,人嘛,爛命一條。”
唐禹深深吸了口氣,最終點頭道:“去吃肉吧。”
老頭大笑一聲,直接跑過去吃肉了。
唐禹靜靜坐在涼亭裡,坐了好一會兒,才無奈一歎。
他想,他或許明白了這裡為什麼會這樣。
人,其實就是動物。
在極端情況下,也會隨著環境的壓力,而改變自身的思想。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動物世界。
大象因為象牙而被捕殺,因此象牙逐漸退化,甚至一部分大象已經不長象牙了。
猴子因為在地上競爭不過其他動物,於是開始直立行走,前肢開始變長,開始學會上樹。
物種的進化,總是以適應環境、繼續生存為目的。
人也一樣。
這裡亂了太多年了,百姓苦了太多年了。
最初可能悲痛、哭泣、絕望,一個接一個的輪迴下來,年複一年之後,怎麼辦?難道真的去死嗎?
思想會逐漸開始逃避,開始忽視那些苦難,久而久之,就成瞭如今的模樣。
喜歡熱鬨,喜歡看樂子,窮開心,苦中作樂,也不太那麼珍惜生命,打個架死了也就死了,餓死也就算了。
這裡本就受黃老思想更嚴重,這幾十年的折磨下來,隨緣、無為、無所謂,就成了思想的基調。
這是環境壓迫下,最可悲的變化。
他們需要有人喚醒。
需要有人站出來,為他們重塑靈魂,重新找到綱紀倫常。
讓他們骨子裡的血性和尊嚴,強行被喚醒。
而這也意味著,要流血,要犧牲。
這裡的改革,註定是慘痛的。
但如果不去變,那就救不了他們。
想到這裡,唐禹深深歎息。
他一點也不為這裡的百姓的“樂子人”心態而感到有趣,隻覺得實在悲哀。
就像那個老頭說的,家家戶戶的閨女都被送去選秀,結果被官府賣掉,大人去鬨,又被砍死砍殘。
如此可怕黑暗的犯罪,放在晉國,再大的家族都不敢這麼做,因為這是在毀滅根基。
但在蜀地,氐族政權纔不管你這些,貴族作為既得利益者,也隻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因為這裡的“大一統”和“根基”觀念並不深。
百姓們又在絕望的儘頭開始擺爛,開始另一種麻木…
荒誕,這裡比晉國還要荒誕。
荒誕到可悲,荒誕到令人絕望。
唐禹站了起來,大聲道:“擺席,讓他們好好吃一頓。”
“接下來…他們的日子可不好過…”
以唐禹的財力,擺幾十桌壩壩宴那是很輕鬆的事。
而他的目的卻不在這裡,而是…
“去!去把廣漢郡各個縣的豪族家主,都叫到我這裡來。”
“以郡丞的身份,拿著李期給的令牌去叫,三天之內,我要他們到齊。”
“把話說清楚,誰敢不來,誰就是敵人,到時候就彆管我翻臉了。”
命令傳達出去,神雀動了起來。
衣崇文看到唐禹臉上的表情,隻覺山雨欲來。
他不禁低聲道:“主公,我們這麼做…恐怕會把所有人都得罪光啊。”
唐禹平靜道:“那不然呢?我們來這裡是做老好人的嗎?”
“我想,我已經找到治理廣漢郡的辦法了。”
“三個月,我要這裡脫胎換骨,我要這裡的百姓,隨時願意為我而死。”
此刻,聶慶也已經醒了。
他來到涼亭,恰好聽到唐禹的話,忍不住問道:“所以,到底怎麼做呢?”
唐禹冷冷道:“第一步!剿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