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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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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長信原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多年潛藏的勢力悉數浮出了水麵,誰是薑長信的簡直一目瞭然,一個都沒有逃過,全被薑九懷揪了出來。

薑九懷先整頓了薑家府兵,剔淨了所有薑長信的心腹,然後這支清洗後的隊伍成為最鋒利的兵器,將所有有嫌疑的人抓進了大牢。

審問持續了一天一夜,由薑九懷親自主持,整個江南道所有四品上的官員兼刑名屬官全部陪審,所有人以離開陰冷的大牢時,背心都汗濕了一片。

這麼多年來,薑九懷被薑長信擋在身後,人們對薑九懷的印象,一是來自於傳聞,二是來自於想象,一麵覺得他性情暴戾難測,一麵又覺得,隻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這麼多年若不是薑長信扶持,他能撐得起薑家?

但經此一役,所有人都領教了薑九懷的厲害——娘啊,同樣是腦子,家主大人是的怎麼長的?不論從律法還是從人心,家主大人都是刀刀直命要害,犯人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薑長信受刑那天,陪著他一同受刑的隊伍占據了一整條長街,被流放的尚不在其內。

據說很多年後,那條街的磚縫還是紅色的。

薑九懷能止小兒夜啼的名聲更上一層樓,據說現在是連狗聽到“家主大人”四個字都不敢叫喚了。

薑家幾位大佬委婉地勸薑九懷可以稍示懷柔,以免傷了自己的聲名,失了民心。

薑九懷道:“我隻想要大家知道一件事,這就是犯上作亂的下場。若還有誰敢覬覦家主之位,儘管來試試。”

他神情平淡,眼神也不見得有多鋒利,但大佬們不知為何,後脊背卻一陣發涼,這寒意直衝腦門。

眼前這位年輕的家主,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強大而深不可測,無形威壓無風自動,叫人不得不俯首。

這方是,真正的薑家家主,大央暗處的主人。

“至於民心,江南減賦一年便是。”

“遵家主令。”

眾人低頭行禮,心悅誠服。

這場大清洗空出了不少差事,家主大人既這般雷厲風行,眾人也不眠不休,挑燈夜戰,擬妥了候補名單,第三天一早就送上去。

午後,薑家的快馬疾馳向各衙門。

名單上錄用者用筆圈出,駁回者劃去了名字,另擬了姓名,且有些劃去時還有標注,某人品行不佳,某人能力不足,甚至某人是被靠關係被趁機硬塞進來的,名字不單被劃去,擬名單的上官還被罰了半年月俸,官降一級。

“我懷疑家主大人是天上神仙,開了天眼!”曹方這般道。

元墨聽了微笑。

這句話雖說體顯了曹方渾厚深沉的拍馬屁功力,但元墨覺得並不誇張,她很早就發現薑九懷是火眼金睛了好嗎?

人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薑九懷不是,他隻燒了一把火,不過連燒了三天。

這三天,整個江南道,但凡頭上有官帽的,就沒能睡上一個安穩覺。

到了第三天,來江邊送行的官員一個個臉色青白,眼眶發紅,腳步虛浮,宛如一群活僵屍。

他們原先都覺得家主大人離開得太突然,怕薑長信的勢力會死灰複燃竭力反撲,現在他們隻覺得慶幸,太好了,家主大人隻打算花三天時間。

要是再這麼乾下去,他們就要熬成乾屍了!

反撲是什麼?死灰是什麼?薑長信的勢力根本就已經被清洗得乾乾淨淨,一點渣渣都沒留下!

曹方親切地拉著元墨的手:“二爺啊,在京城可要好好照顧家主大人啊!家主大人身子金貴,你可千萬不要惹他人家氣惱,最好是什麼都順著他老人家,讓他老人家舒舒服服開開心心的,我等就在此多謝二爺了!”

眾人都暗暗點頭,對,最好讓他老人家樂不思江南,千萬要多待些日子,可彆太早回來!

衛子越因此次之功,補了揚州的缺,官也升了兩級,這次能來送行的都是高官,他在其中算是最年輕的,也是人人稱羨的,隻是他神情落寞,同元墨道彆的時候,低聲道:“元兄,托你一件事。等你回了紅館,能不能把當初我常坐的位置留出來?銀子我已經備好了,就在餞行禮裡頭。”

官員送行,當然都有禮物,一份是送給家主大人的,一份就是送給代家主大人來受禮的,這可是一份大大的油差,又實惠,又體麵,要是不能當這份差,都不好意思稱自己是主子跟前的紅人。

元墨收禮收到手軟,隻有衛子越這個請求讓她生出幾分心虛,頓時沒了和眾官員寒暄的心情,含糊著點頭答應,然後向眾人拜彆,在眾人的恭送聲裡,回身就走。

衛子越對著她的背影猶道:“元兄,千萬記得啊!”

元墨走得更快了。

回到船上,先把眾人的獻禮給薑九懷過目。

薑九懷頭也沒抬:“你收著就好。”

書案前堆著山一樣高的文書,他開啟一本,迅速掃過,疾書幾筆,扔到一旁。

平公公帶著兩三個侍女收拾文書,先攤著晾開筆記,再一一裝進信匣,分門彆類,再送出去。

一層甲板上隨時有信使待命,趁著船還沒有開拔,送信更方便,文書幾乎是流水一般從三層送下去。

薑九懷本就睡得少,這三天加起來還沒睡到三個時辰,雖不像岸上眾官員那般麵無人色,眼下也有一片淡淡的青黑了。

元墨斟了一杯茶,放到他手邊。

薑九懷原沒打算喝,眼角餘光瞥見一截衣袖,是元墨的,方擱下手裡的文書,端起茶杯。

元墨忍不住問道:“既這麼忙,為什麼這麼急著去京城呢?”

薑九懷看了她一眼:“這不是你的心願麼?”

他他他這麼不眠不休雷厲風行鏖戰,就是為了送她回京?

她立馬道:“我我我可以自己回的,家主大人你還是忙你的吧!”

“我說過,隻要是你的心願,我都可以為你實現。”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可以搭小昀的船回!”

薑九懷就擱下杯子,看著她。

元墨頓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果然薑九懷淡淡道:“我不走,安寧便不會走,安寧不走,薑其昀會走?你還想搭他的船?”

元墨心說隻要有錢,難道還怕搭不到回京的船?

但家主大人這語氣已經不大對頭,平公公更是在旁邊殺雞抹脖子使眼色,叫她少說兩句,她隻得低關道:“是是是,其實能有家主大人護送,小人實在是求之不得,隻是怕耽誤了家主大人的正事,所以有點惶恐……”

話沒說完,腦袋上捱了一下,拿文書拍的,輕輕的並不疼,薑九懷道:“再不好好說人話,那堆禮物還想不想要了?”

薑九懷對“說人話”的要求很簡單,像當初流落山洞時那樣說話就行。

但這對元墨來說,萬萬不行。

旁的不說,單是想象一下,尊貴的家主大人睥睨眾生,她走過去來一句“阿九吃了沒”,讓眾生們怎麼想。

再說了,馬上就要劃清界限了,還是保持一點尊卑有彆的距離好。

元墨捂著腦袋,迅速找了個藉口:“我去看看言嫵來了沒有!”

然後也不等薑九懷再發話,飛快地遁了。

三天前她就知會了言嫵,今天出發。

這會兒樓船泊在水中央,已經是整裝待發,就等言嫵一個了。

但元墨在甲板上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言嫵的影子。

明明一早就讓小七去接人了。

好容易,岸邊終於有了小七的影子,元墨扒在船舷邊,看著小七乘小船靠近,上船,急忙問:“怎麼隻有你一個?言嫵呢?”

小七哭喪著臉:“二爺,言嫵姑娘不見了!”

元墨大驚:“什麼?”

“小人先去月心庭,月心庭的坊主說這兩天言嫵都在城東桃林,小人便去桃林,可桃林已經是人去屋空,桌上隻留了這隻匣子。”

小七說著,捧出一隻小木匣。

“上麵貼了張字條說是給二爺的。”

元墨急忙開啟匣子,入目首先就看到一封信,寫著“元二爺親啟”。

信隻得一封,信紙卻有好幾張,分彆出於季雲安和言嫵。

兩個人的信都是統一地字跡好看,文采斐然,完全不知道元墨肚子裡沒有半點墨水,文縐縐寫得洋洋灑灑,元墨竟找不出幾個自己認得的字。

就在元墨頭疼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把信拿走了。

元墨回身,看到了薑九懷。

他不知什麼時候下來的,春衫輕薄,風吹水麵來,袍袖當風,整個人像是會隨著風飄然而去。

薑九懷一目十行,看過多了信,道:“你去點點銀票。”

元墨這才發現匣子裡還有一疊銀票,點了點,心裡一沉。

這數目,是言嫵的身價

不、不會吧?

“言嫵為自己贖了身,和季雲安走了。”薑九懷把信還給元墨,“他們說無顏見你,不敢麵辭,希望你能原諒。”

元墨眼前發墨,兩眼發直,整個人搖搖欲墜。

天呐,這是什麼世道?

難道就沒有一個女伎能逃過這個詛咒嗎?

為什麼一定要在一個男人身上吊死,風風光光地當一個花魁不好嗎?

不好嗎?

言嫵,你是言嫵啊,你是能揮慧劍斬情絲的言嫵啊!

“她、她不是早就拒絕了他麼……”元墨顫巍巍道,“她明明說了不讓他來找她啊……”

難道就是因為去城東那一晚,他們倆假戲真做、舊情複燃,言嫵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

還是因為他們雙雙回到了桃林,重新回到了少年時代的美好回憶,讓他們不想離開?

“阿墨,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是你拒絕不了的?”

風吹過薑九懷的衣擺,他看上去很輕逸,臉上的表情也很清淡,隻有眼神深深,比瘦西湖深,比運河深,比海深,甚至比天空還深。

這有什麼拒絕不了?做人就要說話算話,說到做到,說了跟她去京城,就要跟她去京城啊嗚嗚!

薑九懷看她哭喪著臉,歎了一口氣。

這蠢貨,還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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