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薑九懷同旁邊官員略聊了幾句,藉口更衣,起身離席,從後殿離開。
清涼殿是先帝暮年養老之所,殿外大樹如蓋,一片陰涼,有長風吹過時,陽光才能從碧綠枝葉間篩下來,散成一地碎金。
不一時,元墨拎著衣擺出來。
宮裡時新的夏衣,襦裙用的是層層疊疊的輕紗,行走之間輕盈如夢,元墨這件是樹葉最清亮進的碧綠色,襯著雪白肌膚,彷彿像收納了一泓清水般,入目就讓人覺得心頭一陣清爽。
她梳著雙環髻,兩邊各戴一把碧玉插梳,露出修長白皙的天鵝頸,正扭著頭四下裡張望。
薑九懷從前覺得女子那麼多心思和時間在衣裝發飾上,甚為可笑,現在卻巴不得她們的心思再多一百倍纔好。
世上女子的發式越多,衣裳的款式越多,他便能看到元墨更多不同的模樣了。
“找我?”
就在元墨以為自己跟丟了的時候,薑九懷從大樹後走了出來。
“對!”元墨找準了人,大步流星,氣勢洶洶走過來,全然沒有一般女孩子的嬌俏。
但在薑九懷眼裡,這模樣卻可愛極了,真像一隻直直朝他蹦過來的小兔子。
元墨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見他臉上全是笑意,眸子裡有光輝燦爛,樹葉在他頭頂沙沙作響,風吹動他的發絲衣擺,一瞬間,心中的怒氣陡然一空,殺氣莫名其妙消失了,“我……我就是來問問你……”
醒醒!不能為美色所迷啊元墨!
元墨發現自己聲音都低了下來,連忙甩了甩頭,重新振作:“你花了多少錢收買那些文人?”
“我沒有。”
“你以不我會信?”
“我真的一文錢也沒有給他們。”薑九懷很有耐性地告訴她,“我隻不過告訴他們,不久之後我會在府中舉辦一場詩會,希望他們來參加而已。”
算她誤會那幫文人了,他們並非是純然地見錢眼開,因為薑家的詩會,比錢還要值錢……
“阿墨,彆浪費力氣了。”薑九懷道,“你已經輸了第一場,剩下兩場,你隻得葉守川一個人能用,你覺得你還有幾成勝算?”
“那也不勞你操心。”元墨頓了頓,問,“你……下一場用誰?”
這算是探聽敵情了,但薑九懷不以為意,十分配合:“白一。”
“封大叔……”
“封青第三場。”薑九懷微笑。
元墨閉了閉眼,有點想原地死去。
就算葉守川贏得了白一,也不可能贏得了封青。
難道她真的輸定了?
“二位主子原來在這裡,陛下已經在前麵尋二位了。”平公公走來,道。
元墨隻得垂頭喪氣回席上去,她走在薑九懷身後,忽地,平公公塞了一樣東西給她。
她展開一看,上麵寫著兩個字:“泄藥。”
她不解,向平公公望去,平公公一臉淡然,持著拂塵走在薑九懷身後,隻是左手卻伸到背後,比出三根手指。
第三場的封青已經被平公公下了泄藥!
元墨差點兒跳起來去親平公公一口!
第二場射藝,葉守川對白一。
白一的武功和葉守川當在伯仲之間,相差不多大,但葉守川練的是重刀,而白一練的是匕首,葉守川腕力更渾厚,用了重弓,依然命中靶心,以明顯優勢勝出。
葉守川與白一向彼此抱拳行禮,回到各自的席位。
雖是勝了,但葉守川臉上沒有喜色。在西山,他見識過封青的武功,比師父和煙霞客或許還差上一等,但要勝他綽綽有餘。
元墨正要喜孜孜告訴他封青已經被下了藥,一定不是他的對手,結果,就見對麵席位上,平公公忽然臉色大變,捂著肚子,用一種詭異的步調離開大殿,片時回來,還沒站穩,又苦著臉捂著肚子離開。
平公公第三度離開的時候,臉都快綠了,狠狠瞪了封青一眼。
封青立在薑九懷身後,不動如山。
那什麼,給江湖高手下藥什麼的,其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泄藥沒戲了,隻能靠真功夫。
眼下是一輸一贏,第三局是最關鍵的一局,卻也是最艱難的一局。
元墨沉吟一陣,抬起頭:“師兄,一會兒會摔跤,你扶我下。”
葉守川一時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元墨腦子裡,稀奇古怪的新點子層出不窮,他永遠也跟不上,多年來已經習慣照她的話去做。
元墨起身,忽然踩到裙擺,整個人向前栽去。
好巧不巧,腦袋正對著禦案,紫檀木的桌角堅實無比,硬逾岩石。
“阿墨!”
同時有好聲道驚呼響起,元墨敏銳地分辨出了薑九懷的那一聲,帶著一絲驚恐之意。
很好。
葉守川本就眼疾手快,何況這次早有提防?輕輕鬆鬆便撈住了元墨。
滿座的人都嚇了一跳,和妃急忙過來看視,皇帝也一臉關心。
元墨假做一臉驚魂未定,偷眼向薑九懷看過去,他的臉色煞白,眼中還有一絲驚恐來不及散去。
很好。
“師兄,第三輪我來。”元墨做了決定。
葉守川吃驚:“你要對上封青?”
元墨點頭:“嗯。”
“不行,太危險了。”葉守川道。
“而且必輸無疑啊。”坐在旁邊的薑其昀道,“你還不如直接認輸呢。”
元墨一翻白眼:“小昀,你能不能配合一點?我們是一對有情人你知不知道?現在你馬上就要輸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兒喝酒吃菜?”
薑其昀放下筷子,肅容:“我錯了。”換上一臉哀慼,“那現在彼辦?那個封青真的很厲害了,厲害了好幾十的了,我們真的是輸定了。”
“烏鴉嘴。”元墨活動活動手腕,盯著已經下場的封青,咬牙,“且看你二爺的手段!”
元墨換了一身短打,手裡拿著一把刀,一把劍,站在封青麵前,道:“封大叔,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我用兵器你不用,顯得我有點欺負人,不公平,刀還是劍,你隨便選一個吧。”
封青一臉疑惑,他什麼也不用,就能打十個元墨,不,二十個,三十個,都不在話下,要不要武器根本不重要。
但人都發話了,為著公主的麵子好看,封青還是接過一把劍。
和妃有點擔心:“這刀劍無眼,阿墨會不會有事?”
皇帝道:“既然是九懷的人,應當知道輕重。”
元墨有幾斤幾兩,封青自然是一清二楚,他打算給這位新晉公主一點麵子,十招過後再奪下她的刀。
“啊!”元墨揮起刀,劈頭就朝他斬下。
這一招大開大合,沒有一點防守,全身上下空門大開,到處都是漏洞。
封青忍不住有點不忍直視,隻要用劍身一拍元墨的手腕,元墨手裡的刀非落地不可,這已是他能想到的、殺傷力最小的法子。
“封青!”一身低喝響至身後席位,聲音發緊,全是擔憂,來自薑九懷。
因為元墨中途竟然變招,看起來手腕像是迎著劍身揮過去,封青若不收手,她的手腕當場就要斷成兩截。
封青反應極快,立即將劍撤了回來,但這時刀已經砍到,饒是他閃得快,衣袖上也多了一道口子。
“好!”薑其昀大叫。
葉守川手心裡早捏了一把汗,眼看著元墨再一次揮刀砍向封青,再一次露出全身的破綻,再一次奇跡般地逼得封青不得不回劍撤招,衣袖上又留下一道口子。
薑其昀一時看得忘形:“哇哦,二爺厲害啊!”
葉守川的手心緩緩鬆開。
他現在知道元墨為什麼要親自下場了。
因為她在賭薑九懷不捨得傷她。
果然,元墨越是不要命地往前衝,封青便越是退得厲害,最後竟險險被逼到台下,封青忍無可忍,棄劍用掌。
他的掌法已臻化境,掌力綿長柔和,收放自如,元墨的刀還沒劈到他麵前就歪了,竟倒回去砍向自己的脖頸。
“小心!”薑九懷猛地站了起來。
封青立即去救元墨,哪知剛握住元墨的手腕,那把刀忽然拐了個彎,落在封青的脖頸上。
跟封青過了這麼多招,元墨的額頭上全是汗水,氣喘籲籲,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封大叔,承讓了。”
薑其昀興奮地拍案而起:“我們贏了!”
葉守川眉頭皺起:“不。”
“公主,彆高興得太早。”封青示意元墨低頭,“隻要我內力一吐,公主這條胳膊可就廢了。”
元墨的視線往下一看,就見封青的手扣住了自己的脈門。
元墨咬牙,“那就看是我的胳膊先廢掉,還我的刀先砍下去!”
“住手!”皇帝發話,“比試而已,點到為止,切不可傷人。此局就算作平手吧。”
和妃也忙道:“快,彆傷了公主。”
平局雖然有點遺憾,但總好過三局兩輸,元墨和封青各自鬆開手,退到兩旁,抬眼就看到薑九懷瞪著她,眼中是火冒三丈。
元墨鼓起勇氣瞪回去。哼,雖然她不是憑真本事贏的,但掐中了他的弱點,也是一種能耐。
薑九懷氣結。
隻是現在是一勝一負一平,要分出勝負,還是得加試一場才行,就在皇帝和眾人商議是加試棋琴書畫還是加試禦術占陣的時候,元墨朗聲道:“父皇,這次選是我的駙馬,說到底還是得合我的心意。不如第四場就讓他們兩人各選擇一件禮物,誰送的討我喜歡,誰便勝出。”
眾人心說這不是明擺的作弊麼?你喜歡十七公子,十七公子哪怕送一張白紙你都說喜歡,薑家家主豈不是輸定了?
皇帝也覺得不妥,正要開口,薑九懷已道:“就依公主。”
皇帝勸道:“九懷啊,此事還是再斟酌斟酌得好。”
“不必了。”薑九懷看向元墨,“我既然要娶公主為妻,討公主的喜歡便是此生最重要的事,無論公主要什麼,都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