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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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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有多少朵嗎?”回到紅館,元墨依然不敢置信,她兩眼泛光,渾身仍然在發顫,“五百七十二朵!五百七十二朵!老天爺,五百七十二朵!”

眾人都在等訊息,聞言頓時樂開了花。

黃伯端了麵出來。

元墨和阿九自下午便在會真樓候場,雖說有點心,但哪裡吃得下?這會兒是真餓了。且黃伯顯然是用心準備,兩大碗雪白麵條在紅融融的肉湯中浮沉,柔潤的紅燒蹄膀幾乎蓋住了麵,再撒上幾粒蔥花,香氣逼人。

元墨抄起筷子呼啦啦風卷殘雲,三下兩下便吃得乾乾淨淨,抬頭卻見阿九那碗動也沒動。

黃伯殷勤問:“阿九姑娘,怎麼不吃?不餓嗎?”

“嗯。”阿九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是應前一句還是後一句。表現如此絕佳,阿九卻沒有一絲歡喜之色,反而一臉的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九姑娘累了。”元墨讓大家散了,陪阿九回房,卻不急著離開,推開窗子,手一撐,便躍出了窗外。

阿九吃了一驚,然後纔想起窗下有船。

元墨解了纜繩,仰頭笑道:“美人,今夜風清月明,可願同我泛舟湖上,消此永夜?”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眸子裡有細碎的光,新月當空,星辰似海,她的笑臉像一朵皎潔的花。

阿九本來打算睡了,看著這樣的笑容,還是翻下了窗子。

落下時船微微搖晃,阿九腿長身高,十分不適應,元墨笑著讓阿九坐下,然後一篙點在牆上,小船便輕輕蕩了出去。

評花榜是樂坊盛事,有頭麵的客人們幾乎都在會真樓,江上隻有零星幾隻畫舫,遠遠地傳來隱約的樂聲。

水波輕輕地拍著船身,片時便到了江心。

元墨停下船槳,取出一支魚竿,再揭開一片油布,從底下掏出一隻陶罐,掛上魚餌,將釣鉤甩進水裡,然後把魚竿遞給阿九:“來,拿著,覺得有動靜就拉上來看看。”

那油布底下好像是一個應有儘有的寶藏,元墨不一時從裡麵翻出一塊砧板,一把刀,還有一塊磨刀石,就在船上磨起刀來。

船到江心,四麵無人,船伕磨刀,看起來十分像攔江打劫。

忽然手裡的魚竿微微一顫,阿九手一提,線的那頭立即繃直,一條魚摔在船上,活蹦亂跳。

船小,僅容兩人,這魚尾巴亂彈,不免碰到阿九的衣擺,阿九皺了皺眉。

元墨開心地捉住魚,拿兩根筷子捅進魚身,然後刀下如風,刷刷颳去魚鱗,最後開膛破肚,掏出內臟,將魚洗淨。

阿九那微皺的眉頭全程就沒鬆開過,見此場麵更是十分嫌棄:“你這是要乾什麼?”

“客倌你就瞧好吧。”元墨笑瞇瞇,又從油佈下變出一隻盤子,然後將魚橫在砧板上,手起刀落,眨眼間,魚便斬頭去骨,變成一盤薄片,每一片皆是大小相似,薄如蟬翼,潔白如雪,晶瑩剔透。

“你口味清淡,大晚上讓你吃紅燒蹄膀,肯定吃不下。”元墨含笑把盤子遞到阿九麵前,“嘗嘗看,剛出水的魚,最鮮甜了。”

魚肉細膩,但元墨的肌膚彷彿更細膩,兩相都在星光下微微發著光。

原來漏夜不睡,湖上泛舟,釣魚做鱠,都是為了這頓宵夜嗎?

阿九的眉頭舒展開了,挾了一筷子入口,微微一笑:“你們的招牌菜該是這道魚鱠才對。”

這顯然就是很喜歡了。

阿九喜歡,元墨就很開心了。

阿九又道:“不得其醬,不食。”

元墨雖然沒讀過什麼書,這話還聽得懂,“醬是有,隻怕你不喜歡。”她翻出一隻小瓷罐,用小瓷勺挑了一點放在盤沿邊,阿九還沒吃,先聞得一股辛辣之氣衝鼻而來。

“這是?”

“我做的芥醬。”元墨露出大大的笑容,“因為太辣了,所以一般人吃不了。”

“哦?”阿九狀若無意問,“你做給幾個人吃過?”

“大家都吃過,這是我忙,不然姑娘們天天爭著要上我的船。”元墨十分自豪地說,然後又補充,“不過你是例外,以後但凡你想,我就給你做。”

阿九慢條斯理吃魚鱠,隻“嗯”了一聲。元墨莫名有種感覺,好像阿九的臉色比方纔冷淡了許多。

她殷勤道:“要不你試試醬?用白梅的芥子調的,還加了蜂蜜。好吃是真好吃,就是怕辣的人受不了,元寶算能吃的了,吃這個還是不行……”

醬味雖然辛烈,但確實有股清冽果香,並一股子隱秘香甜,阿九嘗了一口,然後,執筷的手頓住了。

“怎麼樣怎麼樣?”元墨期望地看著阿九。

阿九的眼睛裡泛出一層水光。

元墨慌忙去找水,出來得匆忙,沒備上茶水,不過倒是翻出一小壇水酒,元墨趕緊倒了一碗給阿九。

結果阿九喝了一口,“噗”,全噴了。

阿九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中會有把嘴裡的東西噴出來的一天,驚詫莫名,不敢置信:“這是什麼?”

“呃……我釀的桃花醉……”元墨聲音低低,很沒底氣。

“這是桃花醋吧?”阿九毫不留情地道。

元墨也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材料,同樣的步驟,同樣的時間,出來的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她忽然想到了,從荷包裡掏出兩粒香雪潤津丹,原是天氣熱解暑用的,有甘草冰糖等物,解辣也很不錯。

阿九噙了一粒,這才安生了。

真是被辣得狠了,阿九兩頰微紅,雙眼水光緻緻,讓元墨產生了一個十分陰險的念頭——複選的時候如果喂阿九一口芥醬,這花魁之位應該就是**不離十了吧?

阿九再沒碰那芥醬一下。好在這鯽魚清甜綿軟,入口即化,空口吃也很是不錯。

“這是什麼魚?”

“你不認得?”元墨收拾刀盤,“看你釣魚的手勢,我還以為你是老手呢。”

“以前一位長輩喜歡釣魚,有時會帶我去——”說到這裡阿九猛然頓住,元墨已經抬起了頭,吃驚,“阿九,你記起來了?”

“沒有,隻是模模糊糊記得。”

大概是這星這月這天這風太清涼太舒服了吧,心變得異常鬆泛,忘了警戒,頓了頓,阿九把話題拽回來,“這是什麼?鱸魚?”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鱸魚向來負有勝名。

“是鯽魚啦。”

“甚少有用鯽魚作鱠的,你跟誰學的?”

“嘿嘿,我自己學的。”元墨收拾好東西,搖著漿慢慢往回劃,“小時候餓得沒辦法,就挖條蚯蚓來釣魚,以前沒有刀嘛,又不知道生火,就用生啃的。哈哈,你這付表情做什麼?生啃的也很好吃啊,就是沒切的魚鱠嘛,就是刺多了些,而且那會兒不知道去內臟,一口咬到肚皮上,嘖嘖,那滋味,稀苦!”

阿九瞧著她,問:“你沒有父母?”

元墨笑:“沒有父母,我打哪兒來的?隻是他們都不在了而已。”

她記得她好像有過家的。睡在乾草鋪好的床上,一翻身就會沙沙作響。捧著一隻碗吃飯,碗裡不單有白米飯,還有好幾片鹹菜呢,好像偶爾還能喝口熱湯,那湯真好喝,當然湯裡的肉她是絕對不能碰的,碰了就會捱打。

記憶太模糊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從記事起她就流浪在街頭,走過一個又一個地方,屋過一處又一處屋簷,偎在矮牆下躲避呼嘯的寒風,心中模糊地懷念著乾稻草的溫暖氣味,以及一碗鹹菜飯。

“既然有家,為什麼還要流浪?”阿九問。阿九靠在船上,雙手枕在腦後,仰望滿天星。

“唉,誰知道啊,後來和元寶一起被人家追著打的時候,我也很想問自己呢。”

阿九沒有問她怎麼遇上元寶的。想也知道,兩個年幼的孩子流落在外,混混、乞丐,不,哪怕是一條野狗都比他們強些,兩個極弱的存在,除了向對方靠攏,不會有第二種選擇。

“紅悅天怎麼撿到你的?”

“是紅姑。”元墨耐心地糾正阿九。也不知道這個毛病是怎麼來的,阿九不管叫誰都是直呼其名,用歡姐的話說就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元墨永遠記得自己被紅姑撿到的那天。

那是個冬天,天能冷掉人一層皮,她和元寶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三天前也隻是吃過半隻餿饅頭,實在餓的受不了,就抓把雪往嘴裡送,一麵送,一麵說:“這是糯米圓子,這是包子,這是餃子,這是湯餅,這是烤雞,這是大鵝,這是肥鴨……”

這些東西他們都沒吃過,然而它們聽上去就很好吃的樣子。

元寶沒命地往裡塞雪團,好像真的在吃那些好吃的,塞完還能打個飽嗝,好像真的吃飽了。

可是三天後,他們連往嘴裡塞雪團的力氣都沒有了。

元墨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她和元寶靠在小巷裡,雪漫天漫地下著,已經在她和元寶身上蓋了一層,好像老天爺也覺得他們可憐,給他們蓋上了一層被子。

元墨覺得身上的力氣一點點溜走,眼皮沉沉的,直往下合。

就在將合未合之際,滿天風雪中,她看到了一道紅色的人影飛奔到她的麵前,然後,她看到了一張漂亮得不得了的臉。

臉上有一種很特彆很特彆的神情,這種神情她以前從來沒有在彆人臉上看到過。

後來,她才知道,那叫“心疼”。

“從那以後,小爺我就時來運轉啦。”

說話間,船已靠到窗前,元墨一麵把纜繩係在木栓上,一麵道,“你看,我那麼倒黴,現在一樣好好的,你就更彆說啦,雖然被劫,又失了憶,但好歹有吃有穿不是?比我當年好千百倍了吧?再說了,很快還能當上花魁呢!”

元墨說,露出燦爛笑容,“所以,開心點吧!”

阿九淡淡道:“我哪裡不開心了?”

就是這種表情啊!

就是這種又冷清、又寂寞、又孤單的表情,試問你哪裡開心過啊?

阿九說完,站起,扣住窗框,腳下一蹬,往上一翻。動作甚是生疏,但勝在手長腳長,一翻便翻進去了。

但那一下借力好像借得狠了,離身之際隻覺得船身恍惚狠狠晃了一下,然後就聽得元墨一聲驚呼,跟著嘩啦一聲巨響,整隻船竟然倒扣在了水麵上!

“元墨!”阿九撲到窗邊,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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