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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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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孃姨一看這架勢,一聽這口氣,就知道不是尋常人物,連忙賠個不是,彎腰進去。

片刻出來時,身邊多了一位錦袍玉帶的年輕公子,公子已經喝到半醉,一臉不滿:“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

一句話沒說完,看到了平公公的臉,登時腿一軟,不由自主便跪下了:“平平平平……”

揚州知府雖是朝廷任命,但揚州是薑家的封邑,曹方與其說是朝廷的官員,不如說是曹家的下屬。逢年這節,曹方必然都要去行禮,得有極其難得的機會,曹公子才能進去一趟,對著薑家家主的房門磕三個響頭,磕完頭,代家主大人出來打賞他們的,便是這位慈眉善目的平公公。

“曹公子不必多禮。”平公公笑得如以往一樣慈祥,“家中來了客人,主子命咱家帶客人來湖上散散心,不曾想打擾了曹公子,還望曹公子莫要怪罪咱家啊。”

“怎、怎怎麼會?”曹公子話都不會說了,他一眼瞧見平公公身邊三個人中,勁瘦的白一像是護衛,笑嘻嘻的元墨像是隨從,唯有薑九懷一身貴氣無風自動,顯然正是那位“客人”。

“貴府的客人便是我們揚州城的客人!貴客快快請進!”曹公子點頭哈腰。

孃姨見曹公子如此,心下又是駭然,又是驚異,連忙滿麵堆笑,一路奉承著薑九懷,把薑九懷如眾星捧月般迎進去。

元墨跟在後麵,心裡道:長點心眼啊同行,爺纔是你們今晚的主客!

孃姨安排坐席,即刻有丫環上來倒茶斟酒,曹公子揚聲朝樓上叫道,“言姑娘,快出來迎接貴客!”

元墨在心底裡給這位曹公子打了個大大的叉,女伎又不是丫環,豈能任人呼來喝去?

果然,二樓並沒有動靜。

片時,一個小丫環出來行了個禮,然後向孃姨道:“姑娘說,今晚她隻答應同曹公子遊湖,若曹公子另有良伴,她便先回去了。”

孃姨忙道:“什麼話!旁人也就罷了,貴人在此,哪容得她使這小性子?”一麵向眾人賠罪,一麵上樓去。

元墨知道她這一上去,定然是要勉強言嫵。

花魁有花魁的身份,可當客人的身份遠遠高於自家時,還有該有忍讓犧牲,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改隻能是位低者改,要忍也自然是位低者忍,女伎們看起來風光,在強權麵前卻不得不低頭聽話。

“姐姐,不必了。”元墨起身攔下她,“是我們來得冒昧,一未遞詩,二未見茶,上來就要言姑娘出來見麵,真是太唐突了。”

她一麵說,一麵拉著孃姨坐下,笑道,“揚州的風土果然養人,在我們京城,孃姨們一個個皺紋滿麵,腰如水桶,揚州的孃姨們卻如此年輕貌美,要不是知道言姑娘在樓上,我還以為姐姐就是言姑娘呢!”

這位孃姨名叫宛娘,從前也是女伎,自然頗有幾分姿色。如今剛過四旬,風韻還有幾分猶存,被這俊俏的少年郎拉著手,如此一通誇,喜不自禁,甚至生出幾絲久違的羞澀之意:“客人原來是從京城來的?哎喲,這般見過大世麵的人,卻來哄我這可憐的女子!”

“姐姐冤枉我,我這人生平從不說謊的。不知姐姐多大?恐怕還沒到三十吧?”

“哎呀,客人你拿我取笑,不行不行,須得罰你喝一杯……”

“喝酒無妨,但要姐姐親手斟的,我才喝。”

“好好好,我依你!”宛娘斟了酒,送到元墨唇邊,元墨就在她手裡一氣飲乾,還拉過她的手,在鼻尖輕嗅一下,柔聲問,“姐姐用的是什麼脂粉?這麼香。”

宛娘含羞低頭,在元墨手上輕輕推了一把,隻是這推也推得太輕了,不知是摸還是捏。

白一坐在元墨對麵,手裡捏著一隻酒杯,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這是什麼本事?

平公公則快坐不住了,光天化日的!(並沒有)簡直不知羞恥!

薑九懷冷眼旁觀,臉上沒什麼表情,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曹公子在一旁也是看得張大了嘴。這宛娘他見的次數多了,雖是笑容滿麵十分熱情,但那也隻是招待客人的親熱程度,不曾想這小白臉幾句話功夫,就讓她粉麵含羞,竟生出幾分動人之色來……

不對!

現在可不是垂涎女人的時候!

需要平公公親自招呼的客人,又是從京中來的,身份一定是尊貴無比,他若是幫忙招待得好了,一定於前途大有益處,爹一定會好好獎賞他的!

眼見宛娘脫不開身,他決定自己上樓去把言嫵拉下來。

然而剛踏上樓梯,就聽一個聲音道:“站住。”

聲音不大,涼涼的,聽不出喜怒,這是貴客第一次開口,曹公子連忙趨近:“貴人有什麼吩咐?”

薑九懷看也沒有看他:“出去。”

曹公子有點遲疑,不禁向平公公看去。

一看嚇一跳,平公公正用力使眼色讓他聽話。

“是。”曹公子連忙朝往外退。

“我讓你走出去了嗎?”薑九懷仰首,又是一杯酒見底。

曹公子陡然見識到自己的腦子空得可憐,貴人的每一句話他好像都無法領會,隻得再次向平公公求助,平公公指了指窗子。

什麼?難道讓他……

平公公一挑眉,示意他快一點。

曹公子咬牙,平日裡他雖然是人五人六,前呼後擁,但在薑家麵前,不過是隻螻蟻罷了,彆說跳個湖,就算是讓他當場跳崖,他也不得不跳。

“撲通”,曹公子跳了下去。

平公公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主子的氣總算出了一些,不至於殃及無辜。至於曹公子是不是無辜,那遠遠不在平公公的考慮範圍內。

隻可惜罪魁禍首對此毫無反應,依然和那位孃姨打得火熱,平公公氣得再次胸逆。

其實元墨看到曹公子跳湖了,不過在元墨心中,“跟薑九懷說了幾句話被氣到跳湖”實在不是什麼稀奇事,要不是她心胸寬廣,每天都得照得三餐飯來跳呢。

過了一會兒,她拿了把空白的扇子,捱到薑九懷身邊:“家主大人,我打聽清楚了,這邊講究先遞詩。就,咱們家的詩是題在青壁上,這兒是題在扇子上。總歸都是題詩,還得勞動家主大人您啦。”

平公公提著酒壺斟酒,看起來若無其事,其實全身都繃緊了。

他當然樂得看見這小子自尋死路,但又不願意看到主子著惱,一時心中十分矛盾。

然而不知是不是把氣在姓曹的身上出完了,元墨一挨近,薑九懷被堵著的胸口忽然鬆動了,像是被一陣春風吹開了似的,看著元墨一臉的期盼,心中隻想——這個可憐的小玩意兒,連找個女伎,都需要他幫忙。

平公公隻見主子微微偏頭端詳了元墨片刻,那眼神絲毫沒有怒氣,反而有幾分柔軟,然後,接過了元墨手中的扇子。

平公公杯子裡的酒漫出來,灑得桌上都是。

“平……兄?”白一提醒。

平公公這才如夢初醒,猛然住手。

薑九懷已是提筆一揮而就,元墨一臉崇拜:“薑兄真是文采風流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才氣過人人見人愛!”

薑九懷拿扇子輕輕敲了一下元墨的腦門,嘴角有淺淺的笑意:“去吧。”

“謝薑兄!”

元墨把扇子交給宛娘,讓宛娘送上去,然後自己過來給薑九懷斟酒,佈菜,一會兒說:“薑兄你嘗嘗這個橘子。”一會兒說:“薑兄這個蒸螃蟹很不錯。”或者:“哇,這魚湯真是絕了!從沒喝過這麼鮮的!”

說是伺候,其實大半都進了自己的肚子,看得平公公恨不得把她扔下船。

偏偏薑九懷不以為忤,神情甚是閒適。

宛娘下樓時,帶著方纔那位小丫環,恭敬地把扇子交給薑九懷,“姑娘說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好詩了。客人遠來辛苦,這是姑娘親手泡的茶,給客人潤潤喉。”

小丫環跪下,將手中托盤高舉過頭頂。

托盤是檀木所製,份量頗重,元墨看小丫環手腕子細細的,趕緊接過茶,送到薑九懷麵前。

薑九懷並沒有要喝的意思,問道:“這麼說,今晚是見不到人了?”

聲音裡有明顯的不悅。

平公公下意識就想站起來。

不可能的。隻要主子想見,平公公這就去把府兵調過來。

“不是不是,這都是情趣,情趣。”元墨終於發現了帶薑九懷逛樂坊的壞處……讓薑家家主照彆人的規矩走,可真難啊。她湊近一點,壓低聲音道,“薑兄,求你了,若是強行把人叫下來還有什麼趣味?”

她離得這樣近,幾乎是息息相聞,薑九懷的耳根兒微微發熱,彷彿有細細電流,從她口中直劈到他的身上。這種感覺如此奇怪,如此新奇。

“那依你要怎樣?”

平公公眼睜睜瞧見自家主子的語氣自生硬轉為柔滑,中間毫無過渡,就好像一隻炸毛的貓,被人撫過一下,立即就順毛了。

主子你到底怎麼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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