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安史之亂:我給杜甫當保鏢 第20章 冷箭·水影
景崴拖著琉璃左臂與杜甫亡命長安深巷。
係統警告如附骨之疽:83\\/100的猩紅數字灼燒視野,左臂麻木蔓延肩胛。
杜甫緊跟身後,懷中書筒緊抱如救命稻草,眼神卻不敢直視那條非人臂膀。
暗巷拐角處,積水窪忽映屋頂弩機倒影。
生死一瞬,景崴猛撲側翻,弩箭擦背釘入泥地。
“隱龍在此!”他嘶吼擲石擾敵,拽起嚇呆的杜甫撞進更深的黑暗。
琉璃臂上血珠滾落,在月光下凝成妖異紫晶。
皮匠作坊裡最後一點昏黃,被撞開的破門徹底掐滅。長安的夜風如同浸了冰水的鞭子,狠狠抽在臉上。我拖著半邊身子撞進更濃的黑暗,杜甫跌跌撞撞緊跟在後,粗重的喘息像破風箱,刮擦著死寂的巷壁。
“崴…崴兄…你的手…”他聲音發顫,字句在風裡碎得不成樣子,裹著揮之不去的驚駭。那聲“謫仙?阿修羅?”的質問,此刻依舊像毒刺紮在我脊梁骨上。
我沒回頭,也沒法回頭。左臂。那條該死的琉璃臂。沉甸甸的麻木感已攀上肩胛,像半截凍僵的樹乾硬生生焊在身體左側。每一次邁步,它都毫無生氣地晃蕩,拖拽著整個軀乾往失衡的深淵滑去。右臂的傷口在奔跑撕扯下重新裂開,溫熱的血順著肘尖往下滴,黏膩冰冷。最深處,是左臂骨髓裡那根永不消停的“冰錐”,正以一種近乎嘲諷的節奏,穩穩鑿著。
視網膜邊緣,83\\/100的猩紅數字紋絲不動,像烙在視野裡的恥辱印記。每一次眨眼,它都灼燙一次。更深處,係統冰冷無波的提示音幽靈般徘徊:[肢體控製持續下降。能量儲備臨界。區域熵增波動殘留。]
每個字都像秤砣,墜得腳步更沉。
“走!”我喉嚨裡滾出一個嘶啞的音節,既是命令,也是對自己這具殘破軀殼的鞭撻。不能停。鹽倉的黑影,追兵的腳步,還有那些非人存在的注視……都蟄伏在這座巨大城池的陰影裡,隨時會撲出來咬斷喉嚨。
杜甫沒再說話,隻有身後書筒竹片摩擦的窸窣聲,和他壓抑不住的短促抽氣。那聲音近在咫尺,像無形的繩索,勒緊我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保護?用這半人半鬼的模樣?一股冰冷的自嘲混著喉嚨口的血腥味翻湧上來。
巷道在前方猛地分岔,如同巨獸張開的漆黑咽喉。一條略寬,隱約通向遠處坊市殘留的微弱燈火和人聲嘈雜;另一條更窄,幾乎被兩側高聳泥牆擠壓成一線,幽深得不見儘頭,隻有腐敗的死氣沉沉湧出。
係統地圖在視網膜上瞬間亮起,藍光閃爍不定,勾勒出兩條路徑。[路徑a:坊市出口。人流量高。暴露風險↑↑↑。潛在掩護:高。]
[路徑b:無名深巷。隱蔽性↑↑。潛在威脅:未知。移動速度:受限。]
高暴露?此刻我拖著這條散發幽光的胳膊,身後跟著個驚弓之鳥的杜甫,一頭紮進人堆,無異於往狼群裡扔羊。幾乎沒猶豫,身體本能地折向那條狹窄死巷。窄,意味著敵人同樣難以展開,意味著搏命時隻需麵對正麵的獠牙。
“這邊!”我低喝,側身擠入那條縫隙。
冰冷堅硬的土牆立刻從兩側擠壓過來,粗糙的牆麵摩擦著肩頭和後背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空氣瞬間變得滯重,濃得化不開的黴味、腐爛菜葉的酸餿、還有某種動物屍體深埋後滲出的甜腥,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毒瘴,直灌肺腑。月光在這裡徹底失效,隻有頭頂一線慘淡的天光,勉強勾勒出腳下坑窪不平、濕滑黏膩的地麵輪廓,不知是泥漿還是更汙穢的東西。
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的油脂上。琉璃左臂在這狹窄空間裡更顯累贅,不時刮蹭到凸出的牆磚或懸掛的破爛藤蔓,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麻木深處,那冰錐的鑿擊似乎更密集了。
“嗒…嗒…”杜甫的腳步聲緊貼身後,帶著抑製不住的慌亂。他的呼吸噴在我後頸,急促而濕熱。
突然,視網膜邊緣猛地一跳!猩紅的83\\/100數字下方,血瀑般刷過一行刺眼的警告:[高維注視殘留!熵增漣漪!空間穩定性↓!]
幾乎同時,一股無法言喻的冰冷觸感,如同無形的、粘稠的瀝青,毫無征兆地從頭頂上方籠罩下來!
不是追兵的殺氣!是更高維度的、純粹的、非人的“觀察”!像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不帶任何情感地掃描、記錄。時空觀測者?他們沒走遠!那片黑暗裡,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同時睜開,鎖定了這方寸之地!
全身汗毛瞬間倒豎!肌肉在警告和那無形注視的雙重壓迫下繃緊如拉到極限的弓弦!動作不可避免地一滯——
就在這心神劇震、身體微滯的刹那!
前方巷口,那片唯一稍顯開闊的地麵,一灘不起眼的渾濁積水窪,在頭頂一線天光吝嗇的映照下,水麵猛地掠過一道模糊卻致命的倒影!
斜上方!屋頂輪廓線!一個半蹲的人形剪影,肩部抵著一個角度刁鑽的、弩機形狀的陰影!弩機前端,赫然對準了下方巷口的位置!瞄準點,正是我即將踏出的下一步!
無聲!沒有任何弓弦震動或腳步泄露!隻有空氣被高速撕裂前,那細微到極致的氣流變化——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和死亡氣息的銳風,瞬間刺透滯重的空氣!
刺客!弩箭!壓頂狙殺!
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特警千錘百煉的本能在死亡降臨的萬分之一秒接管了身體!腎上腺素的洪流衝垮了所有疲憊和劇痛!
“趴下!”嘶吼從喉嚨深處炸開,聲音劈裂空氣!目標不是杜甫,是頭頂的殺機!身體在吼聲出口的瞬間,已如被巨錘砸斷的旗杆,猛地向前撲倒!
但不是直挺挺地栽向地麵——那是找死!身體在撲出的同時,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極限爆發!右腳狠狠蹬踏濕滑泥地,利用前衝的巨大慣性,結合警用規避戰術中最迅捷的“側前翻滾”!肩背肌肉瞬間協調收縮,整個人向左前方蜷縮、旋轉著翻滾而出!
視線在翻滾中天旋地轉!眼角的餘光死死鎖住那片水窪——渾濁水麵上,屋頂的剪影動作凝固,弩機前端猛地噴吐出一小團無形的死亡氣浪!
“嗤——!”
刺耳到撕裂神經的尖嘯,幾乎貼著我的後背掠過!冰冷的死亡氣息擦著脊椎溝壑,激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後背破爛的衣衫被高速氣流瞬間撕裂一道口子!劇痛尚未傳來——
“奪!”一聲沉悶又清脆的撞擊,帶著令人牙酸的震顫,在身後不足半尺的泥地上炸響!
翻滾的身體重重砸在冰冷濕滑的地麵,泥漿和汙物四濺。我顧不上撞擊的鈍痛,翻滾的勢頭未竭,左手(麻木的琉璃臂)本能地護住後腦,右手猛地撐地止住翻滾慣性,身體瞬間由翻滾轉為半跪的防禦姿態!
目光如電掃去!
一支烏沉沉的三棱透甲弩箭,尾部精鋼打造的箭羽猶自劇烈嗡鳴震顫,深深沒入我剛才站立位置後方半寸的濕硬泥地裡!箭簇周圍濺起的泥點還帶著新鮮的濕氣。箭頭入土極深,隻留下不到三寸的箭桿和劇烈抖動的箭尾,昭示著方纔那一擊蘊含的恐怖動能和必殺決心!
冷汗,這才後知後覺地浸透整個後背,冰涼粘膩,與左臂深處的酷寒內外夾擊。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呼…呼…”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窄巷裡格外刺耳。是我的,也是身後杜甫的——他大概是被我撲倒前的嘶吼和那奪命一箭嚇得癱軟在地,此刻正手腳並用地向後蹭著,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死死盯著那支兀自顫動的箭矢,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不能停!刺客失手,下一箭轉瞬即至!位置已經暴露!
半跪的身體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肌肉繃緊到極致!目光如鷹隼,瞬間鎖定弩箭射來的大致方位——斜上方,右側屋頂!那片區域的瓦壟在慘淡天光下勾勒出雜亂的陰影。
沒有盲目衝向那個方向送死!身體紋絲不動,緊貼住左側牆壁冰冷堅硬的陰影死角,牆體是最好的臨時掩體!右手閃電般從腰間皮袋裡摸出兩枚隨手撿來的、棱角分明的堅硬鵝卵石!
屏息!凝神!五感瞬間提升到極限!聽覺放至最大,捕捉著屋頂每一絲風吹草動!風掠過瓦片的嗚咽,遠處模糊的更梆聲…一切雜音被迅速過濾。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隻有箭尾那細微卻致命的“嗡嗡”顫音,還在死巷裡回蕩。
一秒…兩秒…
“嗒…”
極其輕微、如同枯枝折斷的聲響!從右側屋頂的瓦壟深處傳來!是瓦片被踩鬆動的摩擦!位置,偏後!
殺機再現!
身體比思維更快!右臂肌肉賁張如鋼索絞緊!凝聚全身殘存的力量和爆發力,如同投擲標槍般,猛地將一枚鵝卵石全力擲向聲音來源的上方!
“咻——!”破空銳嘯!
石頭並非直擊聲源,而是劃出一道高拋弧線,砸向刺客頭頂斜上方的虛空!製造乾擾!擾亂其瞄準節奏!
在石子脫手而出的同一刹那,蜷縮在牆根陰影裡的身體如同壓縮到極限的彈簧驟然釋放!不是衝向石子飛出的方向,而是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左側巷口!雙腿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貼著左側牆根向巷口激射而出!目標直指巷口外那片稍顯開闊、但依舊危機四伏的黑暗!
戰術規避核心:乾擾與反方向脫離!
“嗤——!”
第二支弩箭的尖嘯果然在身後響起!箭矢撕裂空氣的銳音精準地追向鵝卵石飛掠的軌跡!隨即是“啪嚓”一聲瓦片碎裂的脆響,以及石子滾落屋頂的雜亂聲響!
刺客上當了!箭矢釘在了空處!
心臟幾乎跳出喉嚨!身體在衝過巷口轉角、脫離那條致命窄巷的瞬間,右腿猛地蹬踏巷口牆角,強行扭轉方向,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可能存在的正麵堵截,撲入另一條不知名的橫向窄巷深處!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泥牆上,震得五臟六腑都似要移位,喉頭腥甜翻湧。
暫時…安全了?
“呼…呼…”肺像個破口袋,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痛和濃重的鐵鏽味。汗水混合著泥漿,從額角不斷滑落,流進刺痛的眼睛。我死死靠在牆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琉璃左臂的麻木感似乎因剛才的爆發性動作而擴散開,肩胛處的冰冷沉重感更加明顯。
杜甫呢?
猛地回頭!隻見他手腳並用地從那條死亡窄巷裡爬了出來,臉色慘白得像刷了一層石灰,嘴唇烏紫,眼神渙散,沾滿了泥汙的手死死抱著那個竹筒書箱,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幾乎是滾到我腳邊的泥地裡,癱軟成一團,渾身篩糠般抖著,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起來!”我咬著牙,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伸出還能活動的右手,一把攥住他冰冷濕滑的胳膊,用儘力氣將他從泥水裡拽起來。觸手一片冰涼黏膩,全是冷汗。他身體僵直,像一截凍硬的木頭,被我半拖半拽地拉起來,眼神依舊空洞地瞪著那條奪命的窄巷,彷彿魂魄還未歸位。
“專…專業的…”我盯著那條剛剛脫離的死巷,屋頂的陰影裡再無動靜,但那股冰冷的殺機如同毒蛇,並未真正離去。“楊府死士…還是不良人豢養的殺手?”聲音低得如同自語,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未散的驚悸。出手狠辣,時機精準,無聲狙殺,一擊不中立刻遠遁或蟄伏…絕非尋常地痞或散兵遊勇。
視線下移,落在那條麻木垂落的琉璃左臂上。剛才劇烈的翻滾和爆發,似乎牽動了什麼。幾滴粘稠、顏色比正常血液深得多的暗紅液體,正從琉璃化區域邊緣,一處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裂口緩緩滲出。那液體不像血,更像某種粘稠的、半凝固的膠質,在慘淡的月光下,竟隱隱折射出一種妖異冰冷的淡紫色光澤,如同凝固的寶石碎屑。
視網膜上,猩紅的83\\/100下方,係統冰冷的提示幽靈般浮現:[組織液泄露。能量逸散。熵增波動↑。建議:規避高維注視。]
字跡邊緣似乎閃過一絲比之前更幽深的藍芒,又迅速隱沒。
高維注視?那些東西,還在看著這場狼狽的亡命?看著這條正在“漏血”的非人臂膀?
一股比長安夜風更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瞬間爬滿全身。
“走!”喉嚨裡滾出這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鐵鏽味。右手猛地發力,拖著依舊失魂落魄的杜甫,踉蹌著撞進前方更加濃稠、彷彿永無儘頭的黑暗迷宮中。琉璃臂上,那幾滴詭異的紫色“血珠”,在顛簸中無聲滾落,墜入腳下深不見底的汙穢泥濘。
巷道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裹挾著刺骨的寒意和刺鼻的汙濁氣味,擠壓著每一寸空間。我拖著杜甫,像兩具被遺棄的破木偶,踉蹌著撞進更深的迷宮。右臂上傳來的力道沉重而僵硬,杜甫的身體依舊在無法自控地輕顫,每一次邁步都帶著踉蹌的趔趄。他死死抱著那竹筒書箱,指節泛白,彷彿那是唯一能錨定他瀕臨崩潰神智的浮木。粗重的喘息從他喉嚨深處擠出,破碎不堪,混雜著無法言說的驚駭和對那條非人臂膀的本能恐懼。
“崴…崴兄…”他終於擠出幾個字,聲音抖得像風中殘燭,“你的…手…”目光死死盯著那條垂落的琉璃臂,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那幽幽的淡紫光暈也如同鬼火,灼燒著他的理智。
“死不了!”我咬著後槽牙,從牙縫裡迸出三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鐵鏽。每一次喘息都牽扯著左肩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液體正持續滲出,浸透了本就破爛的肩頭布料。更深處,是琉璃左臂骨髓裡那根永不消停的“冰錐”,此刻鑿擊的頻率似乎加快了,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嘲弄的韻律。麻木感已徹底吞噬了整條左臂,並隱隱向左側胸腔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沉重的阻滯感。
視網膜邊緣,猩紅的83\\/100如同凝固的汙血,紋絲不動。下方,係統冰冷的提示文字幽靈般浮現:[高維注視殘留強度:低。組織液泄露加速。熵增波動閾值臨界。建議:尋找穩定錨點。]
字跡邊緣,一絲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幽藍光澤一閃而逝,隨即隱沒於猩紅數字的背景之中。
穩定錨點?在這座步步殺機的長安城?在這無邊的黑暗裡?簡直是冰冷的笑話!
身後,那條剛剛逃脫的死亡窄巷方向,死寂得可怕。沒有追兵的腳步聲,沒有瓦片的異響。但越是安靜,那股無形的、粘稠的殺機越是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神經末梢。專業的殺手,懂得耐心是更鋒利的刀。他們像潛伏在泥沼裡的毒鱷,一次失手,隻會讓他們藏得更深,等待下一個更致命的機會。
前方巷口再次出現岔路。一條似乎略微向下傾斜,隱約能聽到極其微弱、如同地底暗河嗚咽的水聲,空氣更加潮濕陰冷;另一條向上,坡度陡峭,兩側土牆更高,幾乎遮蔽了所有天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係統地圖藍光閃爍:[路徑a:地下暗河支流淺灘。隱蔽性↑↑。潛在威脅:未知生物\\/環境陷阱。移動速度:極低。]
[路徑b:無名陡坡窄巷。視野遮蔽↑↑↑。潛在威脅:高點伏擊\\/墜物。移動速度:低。]
水?我心頭猛地一凜。潮濕意味著滑膩,意味著移動受限,意味著行動軌跡難以隱藏。而陡坡意味著高點…高處!弩箭!剛才那奪命一箭的寒意瞬間再次竄上脊椎!
“走上麵!”沒有絲毫猶豫,我拽著杜甫,身體強行發力,拐向那條向上延伸的陡峭窄巷。腳下滑膩的汙物幾乎讓我摔倒,右臂的傷口被猛地拉扯,劇痛讓我眼前一黑。
“啊!”杜甫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哼,顯然也被帶得一個趔趄。
顧不上這些!身體緊貼著冰冷潮濕、布滿苔蘚蘚的土牆,手腳並用,幾乎是向上攀爬。陡峭的坡度讓每一步都異常吃力,左臂的麻木成了巨大的負擔,隻能依靠右臂和雙腿的力量硬生生往上拖拽自己,同時還要顧著身後驚惶失措的杜甫。沉重的喘息在狹窄陡峭的空間裡回蕩,混合著土石摩擦和苔蘚蘚被踩爛的粘膩聲響。
不知攀爬了多久,坡度終於略微平緩。我們置身於一片由更高土牆圍成的、如同天井般的微小空間。頭頂是一線稍寬的天光,但被高牆切割得支離破碎,隻能勉強照亮方寸之地。這裡似乎是幾段更高巷道的交彙點,更像一個廢棄的死角。空氣沉悶,帶著泥土和腐敗植物的腥氣。
“歇…歇口氣…”杜甫癱軟在地,靠著冰冷的牆根,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抱著書筒的手臂都在發抖。他依舊不敢直視我的左臂,目光遊離在地麵的碎石和苔蘚蘚上。
我背靠牆壁,身體微微下滑,右臂撐著膝蓋,劇烈喘息。肺裡火燒火燎,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鐵鏽味和巷道的腐臭。汗水混著泥漿,順著額角、鬢角不斷滑落,流進刺痛的眼睛。左肩的傷口在攀爬的撕扯下,疼痛更加劇烈。最要命的是琉璃左臂——麻木感似乎正在侵蝕意識,思維變得有些遲滯。我低頭看向它。
那幾處細微的裂口似乎擴大了。粘稠、暗紅中透著妖異紫色的“組織液”正緩慢地、持續地滲出,不像血液般流動,更像半凝固的樹脂,在慘淡的天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它們順著琉璃般光滑的表皮往下流淌,在肘彎處彙聚成一小滴,然後沉重地墜落,砸在腳下濕滑的苔蘚蘚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留下一點深紫色的、近乎結晶的痕跡。
視網膜上,猩紅的數字邊緣,那絲幽藍的光澤再次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快得幾乎以為是錯覺。係統提示重新整理:[熵增波動↑↑。組織液泄露:加速。物理法則扭曲傾向:微。]
物理法則扭曲?我心頭一沉,一股更深的不祥預感攫住心臟。
就在這時——
“嗒…嗒…”
極其輕微,如同雨滴落在枯葉上的聲音,從我們剛剛攀爬上來的陡坡巷道方向傳來!不是腳步聲!更像是…某種堅硬物體輕輕敲擊濕滑地麵的聲響!
我和杜甫的身體瞬間僵直!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將那聲即將衝口而出的驚呼硬生生憋了回去,喉嚨裡發出“咯咯”的窒息聲。
我屏住呼吸,右手無聲地摸向腰間僅剩的一枚棱角尖銳的鵝卵石。耳朵竭力捕捉著那聲音的來源和軌跡。
聲音停止了。死寂再次籠罩。
不!不對!
不是陡坡下!聲音的來源…是頭頂!
我猛地抬頭!
就在我們頭頂斜上方,那堵高聳土牆的邊緣,一塊鬆動、濕滑的瓦片邊緣,一隻穿著黑色軟底快靴的腳,正極其謹慎地、無聲無息地落下!靴底沾著的泥水,在瓦片上印下一個模糊的濕痕!
刺客!他們不是從後麵追上來的!他們繞到了高處!堵住了我們唯一的退路!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心臟!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頭頂還有致命的獠牙!絕境!
“走!”我用儘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嘶啞到變調的音節,同時身體如同被鞭子抽打,猛地向右前方唯一一條看起來稍寬的橫向巷道撲去!那裡,似乎是這個死角唯一可能的生路!
動作爆發的瞬間,我右臂猛地發力,狠狠推了一把癱軟的杜甫,將他推向同一個方向!
“嗤嗤嗤——!”
三道尖銳的破空厲嘯,如同毒蛇吐信,幾乎不分先後地從我們頭頂和剛剛攀爬上來的陡坡方向同時射來!目標是撲出的我和被推開的杜甫!不是弩箭!是更尖銳、更隱蔽、在昏暗光線下幾乎無法捕捉的——淬毒吹箭!
死亡的陰影,瞬間覆蓋了這片方寸之地!
身體在空中強行扭轉!右腿狠狠蹬踏地麵,試圖改變撲出的軌跡!但左臂的麻木和身體的遲滯讓動作慢了半拍!
噗!
左肋下方猛地傳來一陣尖銳到極致的刺痛!如同被燒紅的鐵釺狠狠捅穿!冰冷的麻痹感瞬間從刺入點向四周瘋狂蔓延!低頭看去,一根細如牛毛、通體烏黑的鋼針,尾部帶著一點幽藍的羽毛,深深沒入皮肉,隻留下針尾微微顫動!
毒!
腦中警鈴瘋狂炸響!係統猩紅的界麵瞬間被刺眼的血瀑淹沒:[致命毒素注入!型別:複合神經麻痹\\/血液凝滯!倒計時:未知!]
[肢體控製:急速下降!]
[熵增波動:突破臨界!空間穩定性↓!]
眩暈和麻痹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衝垮了意識堤壩!身體在半空中徹底失去平衡,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砸向前方巷道的冰冷地麵!
“崴兄——!”杜甫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無儘的驚恐和絕望。
視線天旋地轉,重重砸落在地的劇痛似乎都被左肋處急速擴散的冰冷麻痹感所覆蓋。肺葉彷彿被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試圖吸氣都變得異常艱難,帶著火燒般的灼痛。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舞,琉璃左臂的麻木感此刻反而成了唯一的“清晰”,因為它正被一股更強大、更霸道的冰冷麻痹感所取代,迅速吞噬著殘存的意識。
“嗬…嗬…”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連掙紮爬起的力氣都彷彿被瞬間抽空。隻能勉強側過頭,用模糊的視線尋找杜甫的身影。
他被我那一把推得撞在對麵的土牆上,似乎沒被吹箭射中,但顯然嚇破了膽,癱在牆角,抱著書筒,渾身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驚恐萬分地看著我。
頭頂!瓦礫摩擦的聲音!腳步聲!不止一處!刺客們正從高處躍下,如同撲食的禿鷲!
完了嗎?要死在這裡了?死在這條汙穢的、無人知曉的暗巷裡?死在這該死的係統任務剛開始的時候?
不!不能!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甘和憤怒,如同沉寂火山最後的咆哮,在毒素侵蝕和麻痹的泥沼中轟然爆發!求生的本能壓榨出身體最後一絲潛能!
“嗚…!”喉嚨裡擠出野獸般的低吼,右臂猛地撐住濕滑冰冷的地麵,肌肉賁張到極限,青筋如同虯虯龍暴起!劇痛和麻痹的雙重摺磨下,身體竟然硬生生從地麵上半撐起來!左肋下的毒針隨著動作傳來鑽心的刺痛,麻痹感更加洶湧地衝擊著神經!
幾乎在身體撐起的同一刹那!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沉悶至極的低頻嗡鳴,毫無征兆地席捲了整個小巷空間!聲音並非來自耳朵,而是直接作用於大腦!彷彿有無數根沉重的鐵棒在顱骨內瘋狂敲擊!空氣瞬間變得粘稠滯重,如同置身於萬米深海!
視網膜上猩紅的係統警告瞬間被一片詭異的、扭曲的雪花噪點覆蓋!83\\/100的數字劇烈波動、閃爍,邊緣爆發出刺目的幽藍電弧![警告!物理法則扭曲!熵增過載!空間折疊點不穩定!]
發生了什麼?!
就在我的眼前,巷道的景象開始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扭曲、變形!
腳下濕滑的苔蘚蘚和汙物,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揉捏的畫布,瞬間失去了原有的形態,變得光怪陸離!一塊凸起的石頭,邊緣變得模糊、拉伸、撕裂,彷彿融化的蠟燭!對麵杜甫背靠的那堵土牆,牆皮如同沸騰般劇烈波動、剝落,露出底下更加扭曲、如同非歐幾何圖形般無法理解的內部結構!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顆粒,瞬間被拉長成無數詭異的、閃爍著幽藍微光的絲線!
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在此刻徹底崩塌!感官完全錯亂!
“啊——!”杜甫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極致恐懼的淒厲尖叫!他驚恐萬狀地指著我的方向,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彷彿看到了比地獄更恐怖的景象!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
那條垂落的琉璃左臂,此刻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幽紫光芒!光芒如同實質的火焰,在扭曲的空間背景下熊熊燃燒!更恐怖的是,以那根沒入左肋的毒針為中心,我的身體輪廓也開始變得模糊、扭曲!彷彿隨時會像那堵牆一樣,被這狂暴的空間亂流撕成碎片!
這就是“熵增過載”?這就是“物理法則扭曲”的代價?!
噗通!噗通!頭頂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和壓抑的驚呼!是那些剛剛躍下準備收割人頭的刺客!他們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超自然的恐怖景象驚呆了!其中一個離得稍近的刺客,他的半邊身體正處在一片劇烈扭曲的光影邊緣,那隻持著短刃的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模糊、如同沙畫般開始消散!他驚恐地甩著手臂,發出無聲的慘叫(聲音似乎也被扭曲的空間吞噬了)!
恐懼!純粹的、超越人類理解極限的恐懼,瞬間吞噬了所有殺意!
“妖…妖怪!快走!”另一個刺客發出變調的嘶吼,哪裡還顧得上任務,連滾帶爬地向巷口方向逃竄!其他幾人也如同見了鬼魅,倉皇後退,身影迅速消失在扭曲的光影邊緣。
空間扭曲的嗡鳴聲在達到一個令人崩潰的峰值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視網膜上的雪花噪點和幽藍電弧瞬間消失。猩紅的83\\/100再次浮現,邊緣殘留著一絲驚心動魄的灼痕。扭曲的巷道景象如同幻象般消退,苔蘚蘚還是濕滑的苔蘚蘚,土牆依舊是斑駁的土牆,隻是牆皮剝落得更加厲害,彷彿經曆了漫長歲月的侵蝕。空氣中那些幽藍的光絲也消失不見。
一切似乎恢複了“正常”。
但身體的感覺卻更加糟糕!左肋下的毒針依舊在持續釋放麻痹和破壞性的力量,每一次心跳都變得沉重而緩慢,帶著垂死的滯澀感。琉璃左臂的光芒雖然黯淡下去,但那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異化感卻更加清晰。更可怕的是,剛才那瞬間的空間扭曲,似乎抽空了身體最後一點力氣。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異常艱難。剛才強撐起的上半身,此刻再也無法維持,重重地砸回冰冷濕滑的地麵。臉頰緊貼著汙穢的地麵,冰冷刺骨。
視線開始模糊。隻能看到杜甫依舊癱在牆角,但不再尖叫,隻是死死抱著書筒,身體縮成一團,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眼睛死死閉著,似乎不敢再看這噩夢般的世界。遠處,隱約傳來刺客徹底逃離的、漸漸遠去的慌亂腳步聲。
世界變得遙遠。隻有沉重的呼吸聲,自己喉嚨裡的“嗬嗬”聲,和左肋毒針處傳來的、冰冷而堅定的麻痹感,如同死亡的倒計時。
要…死了嗎?死在這…汙穢的…黑暗裡…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滑入深淵的瞬間——
視網膜上,那猩紅的83\\/100下方,一行幽藍色的文字,如同冰河下的遊魚,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檢測到高維乾涉殘留…毒素構成解析中…]
[解析完成。]
[反製措施啟動:區域性時空錨定。]
[狀態:強製維係。倒計時:未知。]
幾乎在這行字浮現的同時!
左肋毒針刺入的地方,猛地傳來一陣極其劇烈、如同被強電流擊穿般的灼痛!遠比之前任何痛苦都要猛烈!彷彿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傷口內部瘋狂攪動、穿刺!
“呃啊——!”無法抑製的痛苦嘶吼衝破了麻痹的封鎖!身體猛地弓起,又重重砸下!
但這股劇痛來得快,去得更快!如同它出現的瞬間一樣突兀!
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緊隨而來的,是一種奇異的、冰冷的感覺——麻痹感消失了!並非完全消失,而是被強行壓製在左肋周圍很小的一個區域,不再瘋狂地向全身擴散!沉重的窒息感也減輕了不少,雖然呼吸依舊困難,但至少能吸進一點帶著腐臭的空氣了!
我急促地喘息著,如同溺水者終於浮出水麵。冷汗瞬間浸透全身。剛才那一下劇痛,幾乎將我從昏迷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視網膜上,幽藍的文字已經消失。猩紅的83\\/100下方,一行新的、更加冰冷的白色提示浮現:
[毒素擴散已抑製(區域性錨定)。係統能量耗儘。熵增波動:持續(低烈度)。]
[警告:物理存在性侵蝕加劇(左臂)。]
[警告:高維注視殘留。]
身體依舊虛弱不堪,左肋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麻痹感被壓製但並未根除。但至少,意識清醒了。至少,暫時沒死。
我艱難地轉動脖子,看向杜甫。他依舊蜷縮在牆角,閉著眼,但似乎聽到了我那聲痛苦的嘶吼,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先生…”我用儘力氣,聲音如同破鑼,乾澀嘶啞,“扶…扶我起來…離開…這裡…”
杜甫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眼睛。那雙渾濁的眼裡,此刻充斥的,不再是單純的恐懼。那是一種極度複雜的混合體——劫後餘生的恍惚,麵對未知妖異的茫然,對自身渺小如塵埃的認知,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完全泯滅的關切?他看著我,看著那條依舊散發著微弱紫光、卻明顯更加“凝固”、更加不像血肉的左臂,看著我蒼白如紙、布滿冷汗和泥汙的臉。
沉默持續了幾秒,在這死寂的巷道裡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他動了。
他鬆開一隻緊抱著書筒的手,那隻手同樣在劇烈顫抖。他撐著冰冷濕滑的土牆,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搖搖欲墜。然後,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到我的身邊。
他蹲下身,沒有看我的眼睛,也沒有看那條恐怖的左臂。目光死死盯著地麵。他伸出那隻劇烈顫抖的手,冰涼、布滿冷汗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赴死的決絕,穿過我的腋下,試圖將我架起來。
一股冰冷卻真實的觸感傳來。
沒有言語。隻有粗重壓抑的喘息,和兩個人身體無法自控的顫抖。
我咬緊牙關,右臂猛地撐地,藉助杜甫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的扶持之力,用儘殘存的意誌和最後一點力氣,掙紮著,一點一點,從這片冰冷汙穢的死亡泥沼中,重新站了起來。
身體沉重得像灌滿了鉛塊。左肋的傷口和麻痹感,琉璃臂的冰冷異化感,無處不在的虛弱和劇痛…每一樣都在瘋狂撕扯著神經。
但,站起來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那條垂落的琉璃左臂。幽紫的光芒似乎又黯淡了一分,但那種非人的質感更加觸目驚心。組織液的泄露似乎停止了,裂口邊緣凝結著深紫色的、如同琉璃碎屑般的晶體。物理存在性侵蝕加劇…這具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目光掃過這片狼藉的巷道。扭曲的空間恢複了“正常”,但那瞬間的恐怖景象,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腦海。高維注視殘留…那些東西,從未真正離開。
“走…”喉嚨滾動,隻發出一個嘶啞的音節。
杜甫依舊低著頭,不敢與我對視,那隻架著我的手臂僵硬冰冷,如同凍木。但他沒有再退縮。他沉默地,用儘全身力氣支撐著我身體的重量(儘管這支撐微乎其微),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向著前方那條未知的、被更深黑暗吞噬的巷道,踉蹌走去。
腳下是濕滑的汙穢,頭頂是一線慘淡的微光。身後,是死亡擦肩的窄巷,是空間扭曲的殘痕,是刺客狼狽逃離的腳印。
長安的夜,依舊深不見底,如同巨獸貪婪的胃囊。琉璃臂上的紫晶在顛簸中無聲墜落,在汙濁的泥地上留下點點妖異的光斑,旋即被黑暗吞沒。
(第20章:冷箭·水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