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安史之亂:我給杜甫當保鏢 第19章 驚雷錘·隱龍印
黑市生死擂的第二位挑戰者身披鐵甲登場。
西域武士紮爾汗的彎刀快如毒蛇,全身鐵甲鱗片碰撞聲如同地獄的鎖鏈。
“驚雷錘!”我暴喝旋身,凝聚全身之力的一拳轟在鐵甲最薄弱處。
沉悶巨響中,鐵片肉眼可見地塌陷變形,武士倒飛撞碎木樁。
當我在染血黑旗上刻下“恃強者骨碎”,全場陷入死寂。
視網膜數字狂跳至83%,警告如血瀑刷過視野——
【傳奇度
30%!時空觀測者注意力↑↑↑!】
橫梁陰影中,鬥笠身影的輪廓一閃而逝,腰間裝置閃著非人冷光。
琉璃左臂的劇痛中,我聽見自己嘶啞的宣言:
“隱龍在此!不服者,骨碎如他!”
汗酸、血腥和腐爛鹽粒的氣味沉甸甸地壓在肺上,每一次吸氣都像吞嚥滾燙的砂礫。突厥巨漢被拖下擂台時在泥地裡犁出的那道暗紅溝壑,刺目地橫亙在視野中央。人群的狂嘯在耳中凝結成冰,又被心臟泵出的滾燙血液撞碎,嗡嗡作響。
左臂深處那根名為“琉璃化”的冰錐,正一寸寸往骨髓裡鑿。76\\/100的數字在視網膜邊緣燒灼,每一次微小的跳動都牽扯著整條胳膊,從肩胛到指尖,沉甸甸的麻木裡淬著針紮的劇痛。先前那記“破陣鞭”抽碎膝蓋的反震餘波尚未散儘,擂台上鏽鐵碎片和泥漿混雜的味道令人作嘔。
短暫的死寂,如同繃緊的弓弦。
然後,一道影子翻過擂台邊緣的粗糲木樁。
像一滴墨汁墜入渾濁的油鍋,無聲無息,卻瞬間吸走了所有殘存的喧囂。
他站在那裡,身形比剛才的肉山精悍得多,如同一柄收在鞘中的彎刀。深褐色的厚實皮甲裹住軀乾,甲葉上密佈著打磨過的鐵鱗,在鹽倉高處氣窗透下的慘淡光線下,反射出冰冷、細碎、令人眩暈的寒星。肘、肩、膝,所有關節處都覆蓋著打磨得鋥亮的銅片護具,隨著他一步踏前,鐵鱗與銅片摩擦,發出一陣細密而冰冷的“嘩啦”聲,像毒蛇拖過鎖鏈。
西域武士,紮爾汗。看台某個角落爆出帶著敬畏的嘶喊。
鷹隼般的目光穿透塵埃,精準地釘在我身上,尤其是那條垂在身側、被破爛袖管勉強遮掩的左臂。他的手按上腰間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繃出青白色。刀身狹長,弧度優美,刃口在昏暗中流動著幽藍的微光,彷彿淬了劇毒。
“霍家拳,景崴。”我喉嚨裡滾出的聲音沙啞如礫石摩擦。
紮爾汗沒有回應,嘴角似乎向上極細微地扯了一下,如同岩石裂開一道縫隙。下個瞬間,他動了。
沒有咆哮,沒有蓄勢,整個人化作一道貼著地麵激射的褐色殘影!快!純粹的、撕裂空氣的快!幽藍刀光如同毒蛇彈出的信子,帶著刺耳的銳嘯,直噬咽喉!刀鋒未至,冰冷的殺意已先一步凍結了頸側的麵板!
“驚雷錘!”意念在腦中炸開,全身筋肉在千分之一秒內完成絞緊!力量從腳底炸起,經腿、腰、背,狂潮般奔湧向蓄勢的右拳!不砸甲,破綻在動!硬甲專克鈍擊,關節是弱點,但銅片覆蓋嚴密。需要更集中的力量,瞬間的爆發,擊穿一點!
刀光及喉的刹那,身體如同被無形之手拉扯的柔韌皮筋,極限地向右側旋閃!刀鋒帶著冰寒的死亡氣息,擦著頸側麵板掠過,激起一片細密的戰栗。紮爾汗的身影因前刺的慣性,與我錯身而過的瞬間,將他覆蓋著狹長臂甲的右臂外側,連同肘關節上方那一寸鐵鱗覆蓋較為稀疏、鉚釘連線的關鍵節點,徹底暴露!
戰機!
“給我破!”暴喝聲撕裂凝固的空氣!蓄勢待發的右拳不再是拳頭,而是一道掙脫束縛的黑色雷霆!沉胯!擰腰!炸肩!全身擰轉發出的崩炸之力,推動著拳峰,以超越視覺捕捉的極限速度,裹挾著風雷迸裂的爆鳴,狠狠轟在紮爾汗右臂肘關節上方一寸——鐵鱗覆蓋邊緣,鉚釘連線最密集也最脆弱的區域!
“砰——!!”
悶響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蒙著濕牛皮的戰鼓上,沉悶、厚重,帶著骨骼內臟的共振感!紮爾汗前衝的身形猛地一僵,悶哼卡在喉嚨深處!拳頭與鐵甲碰撞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反震力沿著手臂骨骼直衝肩胛!但更清晰的,是拳頭傳來的觸感——堅韌的皮革瞬間凹陷變形,其下密集的細小鉚釘發出不堪重負的刺耳呻吟!鐵片本身堅不可摧,可那蘊含在“驚雷錘”中的恐怖穿透力,如同無形的攻城錐,精準地透過甲葉連線的薄弱縫隙,狠狠貫入!
紮爾汗眼中驚怒爆閃!右臂的動作瞬間凝滯,彎刀幾乎脫手!但他畢竟是刀頭舔血的悍卒,左臂閃電般回護肋下空門,身體強行擰轉,借著擰身的巨力,右臂肌肉賁張,那柄狹長的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致命的半圓光弧,帶著淒厲的破空銳嘯,斜削我的腰腹!刀光如匹練,狠辣刁鑽,封死了所有閃避空間!
退?狹路相逢,退即死!
灼熱的空氣刀子般割過喉嚨。左腿如鋼鐧般向前猛踏,震得腳下泥漿血水四濺!在幽藍刀光及體的刹那,身體極限地向左擰轉,如同被狂風吹折的葦草!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肋下衣襟掠過,鋒銳的寒意刺得麵板瞬間繃緊,汗毛倒豎!
錯身而過的瞬間,紮爾汗眼中凶光熾烈如熔岩!他猛地收住刀勢,左臂鐵甲覆蓋的堅硬肘尖,借著擰身迴旋的狂猛力量,帶著全身的重量和金屬的冷酷,如同一柄掄圓的戰錘,狠狠向後撞向我的胸口!空氣被擠壓出沉悶的爆音!這一下若撞實,胸骨儘碎,心肺成糜!
太快!鐵片摩擦的刺耳噪音近在耳畔,死亡的陰影如黑幕壓下!
“哼!”喉嚨裡擠出的聲音帶著血腥味。身體的本能壓倒了疼痛的枷鎖!左臂!那條被琉璃化侵蝕、麻木劇痛、幾乎被遺忘的左臂,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抬起,橫亙胸前!不是格擋,是硬架!用這截正在異變的肢體,去硬撼那裹著鐵甲的攻城重錘!
“鐺——!!!”
金鐵交鳴的巨響在鹽倉穹頂下轟然炸開!如同萬斤銅鐘被巨力撞響!
紮爾汗裹著鐵片的堅硬肘尖,結結實實撞在了我橫架的左臂尺骨上!一股沛然莫禦的恐怖力量,如同失控的攻城巨槌,沿著臂骨瘋狂灌入!
“哢嚓!”細微卻清晰到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從左臂尺骨位置炸開!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擊穿所有意誌防線,直衝顱頂!眼前猛地一黑,無數扭曲的金星炸開!喉頭鮮血狂湧!
但更詭異的是,撞擊點的觸感!一股冰冷刺骨、非人的寒意,順著被砸中的尺骨瘋狂向上蔓延!麻木感被撕裂般的劇痛粗暴地撕開,又被更深的、彷彿要將靈魂都凍結的酷寒瞬間覆蓋!左臂的麵板、肌肉,在巨大的衝擊下,那半透明的琉璃質感驟然加深!彷彿被這一記重擊徹底啟用了沉寂的詛咒!皮下,淡紫色的骨骼輪廓在撞擊點周圍瞬間變得異常清晰,如同冰層下急速凝結的詭異脈絡!
“呃啊!”劇痛和那股徹骨的寒意讓我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壓抑嘶吼,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撞得踉蹌後退,腳下在粘稠的泥漿血汙中拖出兩道深痕。
紮爾汗也被反震力推得倒退一步,他驚駭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肘臂甲——撞擊點上,那片原本光滑的橢圓形銅護具,竟然向內凹陷出一個清晰的拳印輪廓!邊緣的金屬扭曲翻卷!他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釘在我那條硬接了他全力肘擊的手臂上,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覆蓋左臂的破爛布料在撞擊中碎裂飄飛,露出一截……在鹽倉渾濁光線下,散發著幽幽淡紫光暈的臂膀!麵板肌肉如同最純淨的冰種琉璃,內裡淡紫色的骨骼、青色的血管網路纖毫畢現!那是一種超越了血肉之軀、冰冷、堅硬、非人的詭異美感!
“妖…怪物?!”紮爾汗沙啞的嗓音裡,第一次摻進了無法抑製的顫抖,如同看見了來自九幽的魔物。
左臂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還在肆虐,但一股源自係統瘋狂警告的暴戾殺意,如同滾油澆入烈火,在胸腔轟然炸開!視網膜上猩紅的數字瘋狂跳動、閃爍:【79\\/100】!邊緣血瀑般刷過冰冷的警告:【傳奇度
30%!區域熵增波動異常!】係統界麵邊緣,那個扭曲的青銅麵具紋路再次浮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猙獰,伴隨著無數鏽蝕齒輪強行摩擦、令人頭皮炸裂的尖利嘶鳴,狠狠刺入腦髓深處!
不能再拖了!琉璃化在加速!懸賞的殺手在暗處!必須速戰速決!每一秒都是係統對存在性的瘋狂侵蝕!
趁紮爾汗心神劇震、視線被這非人的琉璃臂死死攫住的瞬間!
我強忍著左臂撕裂靈魂的劇痛和腦中足以摧毀平衡感的眩暈嗡鳴,身體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受傷獵豹,再次前撲!不是厚重的胸甲,不是包裹鐵片的手臂,目標隻有一個——他因震驚而微微抬起的下頜與那毫無防護的、脆弱的咽喉!
右拳?力量不夠!距離太近!唯有它!
這條帶來劇痛、帶來寒冷、帶來詛咒的——琉璃左臂!
五指猛地張開!琉璃化的指尖在幽暗光線下泛著金屬般的冷硬質感,凝聚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非人的銳意!身體殘存的所有力量灌注於腰腿,推動著這截異化的肢體,如同離弦的紫色毒箭,帶著玉石俱焚的慘烈決絕,直插紮爾汗暴露的咽喉要害!
霍家拳近身擒拿的終極殺招——龍鎖喉!
紮爾汗瞳孔裡映出那抹疾速放大的妖異紫光!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徹底籠罩!他本能地想要後仰,想要揮動右臂僅存的彎刀格擋!但太遲了!那截散發著冰冷紫暈、內裡骨骼清晰可見的“手臂”,速度超越了人眼的極限!
“噗!”
一聲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熟透漿果被瞬間戳破的聲響,在死寂的鹽倉裡清晰得刺耳。
時間彷彿被凍結。
我的琉璃化左手五指,如同五根冰冷的玄冰錐,精準無比地扣在了紮爾汗的咽喉之上!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冷而清晰——堅韌的麵板,脆弱的環狀軟骨,搏動著的頸動脈……然後,五指猛然向內收攏!扣死!
“喀…咯咯咯……”
令人牙酸的、彷彿濕透的硬木被巨力強行折斷的細微脆響,從紮爾汗的喉嚨深處擠壓出來。他暴凸的雙眼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絕望填滿!所有的動作在刹那間僵死!右手的彎刀“哐當”一聲,無力地掉落在腳下粘稠的泥血裡。他想吸氣,喉嚨裡卻隻能發出破風箱般絕望窒息的“嗬嗬”聲,臉色由驚駭的慘白急速轉為駭人的醬紫!
我死死扣著他的咽喉,冰冷的琉璃五指深深陷入皮肉,感受著指尖下生命急速流逝的微弱搏動。左臂傳來的劇痛和那深入骨髓的非人寒冷,在此刻彷彿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與指尖傳來的、掌控死亡的冰冷觸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而令人戰栗的洪流。
視網膜上,猩紅的數字瘋狂閃爍、跳躍:【83\\/100】!係統界麵邊緣的青銅麵具紋路劇烈扭曲、旋轉,發出無聲的尖嘯,彷彿有無數怨靈在其中掙紮!
“呃…呃……”紮爾汗的身體劇烈地痙攣著,如同一條被甩上岸的魚,青紫的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在扭曲,寫滿了痛苦和徹底的絕望。他戴著鐵甲手套的左手徒勞地抬起,想去掰開那扼住生命咽喉的、冰冷如萬年玄冰的紫色利爪,卻隻在琉璃般光滑堅硬的手臂上刮擦出幾道刺耳卻無用的白痕。
“砰!”
沉重的身軀最終失去了所有支撐,直挺挺地砸倒在泥濘和血汙混合的擂台上,發出一聲悶響。那雙暴凸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上方昏暗的穹頂,瞳孔裡的光芒如同燃儘的燭火,迅速黯淡熄滅。身體最後抽搐了幾下,徹底歸於死寂。隻有咽喉處,五個深陷皮肉的青紫色指印,如同地獄蓋下的烙印,無聲地訴說著終結。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徹底、更沉重的死寂,瞬間吞噬了整個空間。
所有喧囂、呐喊、狂熱的議論,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瞬間掐滅在喉嚨裡。
無數道目光,凝固在擂台上,凝固在那具倒斃的鐵甲屍體上,凝固在那條暴露在渾濁光線下、散發著妖異淡紫色光暈、五指上還沾著新鮮血跡和泥漿的琉璃手臂上!
震驚、恐懼、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無數張扭曲的臉上交織、凍結。空氣彷彿被抽乾,隻剩下沉重的、壓抑的喘息聲和擂台上那具屍體無聲的控訴。
“怪…怪物!真是琉璃臂的妖怪!”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從一個看台角落驟然爆發!
“妖法!他用了妖法!楊府的懸賞是真的!”
“百貫!那是百貫錢啊!”
“跑……快跑啊!”
短暫的死寂被更巨大的恐慌取代!靠近擂台的看客如同被烙鐵燙到,驚恐地向後推搡、擠壓,引發了更大規模的混亂和踩踏。咒罵聲、哭喊聲、桌椅翻倒聲、骨頭被踩斷的脆響混成一片絕望的洪流。
我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喉間濃烈的血腥氣和肺部的灼痛。左臂的劇痛在擊殺的瞬間似乎有所緩解,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粘稠的冰冷感,從指尖一直蔓延到肩胛,彷彿整條手臂正在沉入萬載玄冰的深淵。指尖沾染的溫熱血液,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變冷、發暗。視網膜上【83\\/100】的數字如同凝固的、沉甸甸的汙血,死死壓在視野邊緣。係統界麵的青銅麵具紋路緩緩淡去,但那尖銳的、如同刮骨的摩擦嘶鳴,頑固地殘留在腦海深處,帶來陣陣眩暈和惡心。
就在這混亂的!
那股冰冷的、如同實質刀鋒的殺意,再次從看台左側那陰影角落刺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淩厲,更加**!伴隨著殺意而來的,是一抹極其微弱的、幾乎被混亂聲浪完全淹沒的金屬反光——弩機懸刀扳動的微光!懸賞的鬣狗,終於要亮出最後的獠牙!
不能再留!每多一秒,都是將自己釘死在靶心!
目光如同淬毒的鋼針,瞬間刺向擂台下前排。“黑牙”那張乾瘦的臉此刻一片死灰,綠豆小眼裡的貪婪早已被純粹的、麵對天敵般的恐懼取代。他正拚命地向後縮,肥胖的身體像蠕蟲般擠進混亂的人潮,一隻手死死攥著一個鼓囊囊的、沾著汙漬的鹿皮錢袋——那裡麵是贏來的、浸透鮮血的賭注。
我的錢!帶杜甫離開長安的盤纏!
沒有絲毫猶豫,身體如同掙脫束縛的鬼魅,從擂台邊緣翻身落下,落地無聲,濺起幾點暗紅的泥漿。混亂尖叫的人潮是最好的煙霧,也是最危險的屏障。目標明確——錢袋!
身體在尖叫推搡的人牆縫隙中急速穿梭,如同逆流而上的毒鮫。左臂的麻木和殘留的劇痛讓動作帶著危險的失衡感,幾次被狂亂的人群撞得趔趄,差點栽倒。距離“黑牙”隻有最後幾步,他甚至沒察覺我的逼近,隻顧著用儘全力向後拱。
“拿來!”一聲低沉的、如同從地獄裂縫中吹出的寒風,裹挾著濃烈的血腥氣,直接灌入“黑牙”的耳蝸!
“黑牙”渾身劇震,如同被電擊!驚恐地扭過頭,正對上我蒙麵巾下那雙冰冷、空洞、沒有任何人類情感的瞳孔,以及那條直指他手中錢袋的、散發著妖異紫光的琉璃左臂!
“啊——!!!”一聲淒厲到撕裂聲帶的、完全不似人聲的慘嚎從他喉嚨裡擠出!他如同看到了勾魂的無常,魂飛魄散,猛地將手中沉重的錢袋向我劈麵擲來!同時像被滾油潑到的耗子,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鑽進混亂人潮深處,眨眼消失不見。
沉甸甸的觸感入手,冰冷的鹿皮貼著掌心,裡麵銅錢的棱角堅硬硌人。沒有半分遲疑,一把將其塞入懷中衣襟深處,緊貼著滾燙的麵板。那冰冷,帶著銅臭和新鮮人血的腥氣。
沒有時間喘息!腦後那股如附骨之蛆的冰冷殺意,如同拉滿的弓弦,驟然繃緊!弩機懸刀扣下的細微“哢噠”聲,在混亂的聲浪中微弱如蚊蚋,卻比驚雷更清晰地炸響在死亡的直覺裡!
走!
身體猛地向擂台旁邊一個販賣劣質刀具、矛頭的破爛地攤撞去!同時,左臂殘餘的力量和慣性狠狠橫掃!
“嘩啦——哐當!哐當當當!”
地攤上堆積如山的鏽蝕斷刀、豁口匕首、矛頭木杆如同被狂風捲起的垃圾,稀裡嘩啦地漫天飛散開來!鏽鐵、斷木、碎裂的陶片形成一片短暫而混亂的金屬風暴!
“嗤——!”
幾乎在刀矛之雨飛起的瞬間,一道烏黑的閃電撕裂空氣!一支三棱透甲弩箭帶著刺穿耳膜的尖嘯,如同地獄射出的毒牙,精準地穿過混亂人群的縫隙,狠狠釘入我方纔站立位置後方半步的一根支撐圓木上!箭尾劇烈震顫,發出嗡嗡的死亡顫音!木屑紛飛!
冷汗瞬間浸透後背!差之毫厘!
沒有絲毫停頓,借著這人為製造的混亂屏障和漫天飛舞的鏽鐵碎片,我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爆發出殘存的所有力量,向著鹽倉深處堆放廢棄鹽袋、破漁網和雜物的黑暗角落疾衝!那裡,一道狹窄、散發著濃烈黴味和尿臊氣、通往外部的小門半開著。
身後,混亂的尖叫、金屬墜地的刺耳聲響、以及那隱藏殺手憤怒的、被淹沒的低吼,都被高速甩開。
猛地撞開那道僅容一人通過的腐朽木門!
冰冷的長安夜風如同無數把鋒利的剃刀,狠狠刮在臉上、頸側被彎刀擦過的麵板上,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鹽倉內那混合著血腥、汗臭、恐懼的渾濁熱浪被暫時隔絕在厚重的牆壁之後。但懷中的錢袋冰冷沉重,左臂深處那非人的寒意正無聲地向上蔓延,麻木感吞噬著手肘,指尖幾乎失去知覺。
視網膜上,那猩紅的【83\\/100】像一隻永不閉合的惡魔之眼,灼燒著視野。
站在狹窄、汙穢的後巷陰影裡,我最後回頭。
廢棄鹽倉如同蹲伏在黑暗中的巨大怪獸,喧囂與死亡被暫時封存。然而,就在那高高穹頂下,一根巨大橫梁投下的、光暗交界的模糊陰影裡——
一個輪廓。
寬簷鬥笠遮住麵容,身形模糊得彷彿隨時會融化在黑暗裡。他(或是它?)的姿勢僵硬得不似活物,微微側著頭,如同在“聆聽”鹽倉內尚未平息的混亂。腰間,一個拇指大小的、非金非石的奇異裝置,正對著我逃離的方向,閃爍著極其微弱、恒定不變的幽藍冷光。
冰冷的、純粹的、毫無人類情緒的“觀察”意誌,如同無形的冰水,隔著數十步的距離和喧囂,瞬間灌入我的感知!
鬥篷下擺似乎無風自動了一下。
隨即,那身影向後微微一仰,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毫無征兆地融入了身後更濃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地隻留下視覺上短暫的、類似灼燒後的扭曲殘影。
時空觀測者。
這個名詞如同冰錐,狠狠戳進腦海。
懷裡的銅錢硌得肋骨生疼,琉璃左臂的寒冷深入骨髓。視網膜上的數字沉甸甸地懸著。
我猛地轉身,拖著這條越來越不像自己的胳膊,一頭紮進長安城迷宮般、危機四伏的深巷暗影。
夜還長。暗處的獠牙,非人的代價,更高維度的窺視……三重陰影如同絞索,正無聲收緊。傳說開始吞食它的創造者,而長河的暗流,才剛剛顯現它冰山的一角。
沉甸甸的鹿皮錢袋緊貼著胸口,冰冷硌人,卻成了此刻唯一真實的錨點。身後,廢棄鹽倉如同巨大的傷口,仍在黑暗中滲出混亂的聲浪和血腥氣。長安的夜風像無數把淬毒的剃刀,刮過頸側被彎刀擦過的麵板,火辣辣地疼。
視網膜上,猩紅的【83\\/100】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視野邊緣。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左臂深處那根名為“琉璃化”的冰錐,更深地鑿進骨髓。整條左臂,從肩胛到指尖,沉甸甸的麻木感裡淬著千萬根鋼針穿刺的劇痛。指尖殘留著紮爾汗咽喉碎裂的觸感——冰冷,粘膩,帶著生命流逝時絕望的微弱搏動。那感覺與左臂自身傳來的、非人的酷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而令人作嘔的戰栗。
係統警告:【區域熵增波動持續!傳奇度閾值突破!時空觀測者注視鎖定!】
冰冷的文字如同瀑布衝刷著意識邊緣,每一個字都帶著無形的重量。那個鬥笠輪廓,腰間恒定閃爍的幽藍微光,那種純粹的、毫無人類情緒的“觀察”意誌……像一層無形的冰霜,瞬間覆蓋了整個後背,寒意深入脊髓。
時空觀測者。這個詞如同一塊沉重的石碑,轟然砸進腦海的泥沼。不是懸賞的鬣狗,不是鐵甲的武士,是更高維度的、無法理解的冰冷存在。他們“看”到了什麼?我這條正在異化的手臂?那記轟穿鐵甲的“驚雷錘”?還是……係統本身?
“呼……”
強行壓下翻騰的惡心感,身體在狹窄後巷的濃重陰影裡急速穿行。左臂的失衡感越來越明顯,每一次邁步,那截琉璃化的肢體都像不屬於自己的沉重配重,拖拽著身體。腳下的觸感粘膩濕滑,混雜著不知名的汙物和刺鼻的尿臊味。腐爛垃圾的氣息鑽進鼻腔,混合著夜風的冰冷,令人窒息。
巷口微弱的光線勾勒出前方一個傾倒的破陶罐輪廓。就在身體高速掠過它的瞬間,一股銳利到極點的破空聲,撕裂了夜風的嗚咽,從斜上方的黑暗裡尖嘯而至!
弩箭!
懸上的獠牙,終究還是咬上來了!時機精準得如同掐算好,正是心神被時空觀測者震撼、腳步因左臂拖累而微滯的刹那!
死亡的冰寒瞬間攫住心臟!
係統警報:【致命威脅!向量鎖定!】
猩紅的警告幾乎與箭嘯同時炸開!
沒有思考的時間!純粹的本能驅動!左腳猛地蹬向旁邊濕滑的土牆!身體如同被巨力抽打的陀螺,極限地向右側旋擰!冰冷的箭簇帶著刺骨的死亡氣息,擦著左肩外側的破布,狠狠釘入身後牆壁!碎石飛濺!箭桿嗡嗡震顫!
左肩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撕裂感!衣料被劃開,皮肉被高速氣流擦破!鮮血瞬間湧出,溫熱粘稠的液體順著臂膀流下,與左臂那詭異的冰冷形成刺骨的對比。
“操!”
低吼從牙縫裡擠出。目光如電掃向弩箭射來的方向——對麵屋頂,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迅速縮回瓦壟之後,動作迅捷如狸貓。一擊不中,遠遁千裡!標準的殺手作風。
不能停!不能給他們重新裝填瞄準的時間!
身體落地瞬間,沒有絲毫停頓,如同離弦之箭,向著與弩箭來襲方向相反的、更深邃曲折的迷宮小巷爆射而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濘和未知的穢物上,濺起汙濁的水花。左肩的傷如同被烙鐵燙過,每一次肌肉牽動都帶來尖銳的疼痛,與左臂那深沉的麻木和劇痛交織,幾乎要將意識撕裂。
風聲在耳邊呼嘯,灌滿了破開的衣襟。長安城巨大的陰影在頭頂盤踞,彷彿無數沉默的巨獸,張開了吞噬的巨口。懷裡的錢袋隨著奔跑劇烈晃動,銅錢撞擊的悶響是此刻唯一的節奏。快!再快!
穿過一條彌漫著刺鼻魚腥味的窄巷,儘頭是另一條稍寬些的街道。街道兩旁是低矮破敗的民房,門窗緊閉,死寂無聲,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係統簡易地圖在視網膜上閃爍不定,勾勒出前方複雜的岔路。身後,隱約傳來疾速奔跑的腳步聲!不止一人!沉重的皮靴踩踏濕滑地麵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被放大,如同催命的鼓點。
追兵!至少兩人!速度極快!
“媽的!”
肺部如同著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這樣下去,在被追上之前,體力就要先耗儘了!必須甩掉他們!
目光急速掃過四周。左側是一段坍塌了近半的坊牆,磚石散亂堆砌,形成一個不規則的斜坡。牆後似乎是一個荒廢的小院。
係統:【路徑分析——前方三十步左轉,七步塌陷坊牆,翻越。院內可匿蹤。風險:地形複雜,行動受限。】
冰冷的提示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彷彿曆經滄桑的老者在低語。
塌陷的坊牆!機會!
沒有絲毫猶豫,身體猛地向左折轉,衝向那堆亂石!追兵的腳步聲瞬間逼近,夾雜著低沉的呼喝:“這邊!彆讓他翻牆!”
七步!踏過濕滑的青苔石板!左腳精準地踩在一塊相對穩固的大石上,身體借力騰起!右腿發力,猛地向上蹬踏!就在身體即將躍上牆頭的刹那——
嗡!
左臂深處,那股非人的、沉入骨髓的冰寒驟然爆發!如同沉睡的冰河突然解凍,洶湧的寒流瞬間衝垮了僅存的肢體控製!整條左臂,從肩關節到指尖,在騰空的瞬間完全僵死!沉重的麻木感讓它徹底失去了功能!身體平衡被瞬間打破!
“糟了!”
心中警鈴瘋狂炸響!
身體在半空中一個趔趄,如同折翼的鳥,重重地向著牆內栽去!視線急速翻轉,天旋地轉!下方是散落著尖銳碎石和枯枝的堅硬地麵!
係統:【警告!肢體失控!墜落風險!】
警報聲尖銳刺耳!
千鈞一發!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右臂在身體失控下墜的瞬間,如同本能般閃電般探出!五指箕張,如同鐵鉤,狠狠抓向牆頭一塊凸出的、長滿濕滑苔蘚的城磚!
“噗嗤!”
右手指尖傳來皮肉撕裂的劇痛!但身體下墜的勢頭被這亡命一爪硬生生止住!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吊在了半塌的坊牆外側!碎石和塵土簌簌落下。
“在牆頭!抓住他!”
牆外追兵的聲音近在咫尺!急促的腳步聲已經衝到牆根下!
冷汗瞬間浸透全身!左手依舊冰冷麻木,如同不屬於自己。右臂承擔著全身的重量,指關節在粗糙的磚石上摩擦,劇痛鑽心。翻進去!必須立刻翻進去!
牙關緊咬,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腰腹核心力量瞬間爆發!右臂肌肉賁張,青筋暴起,硬生生將沉重的身體向上提起!同時右腿猛地一蹬牆壁借力!
“呃啊!”
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終於狼狽地翻過了牆頭,滾落在院內冰冷、堅硬、滿是碎石和腐敗落葉的地麵上。撞擊的悶痛傳遍全身。
幾乎在落地的同時,牆外傳來追兵試圖攀爬的聲響和咒罵。
沒有時間喘息!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掙紮著爬起。這是一個荒廢已久的小院,斷壁殘垣間雜草叢生,枯死的藤蔓如同鬼爪纏繞著傾倒的梁柱。唯一的光源是遠處街道上透來的微弱天光,更顯得院內陰森晦暗。
係統:【紅外感應——兩人。牆外。攀爬中。】
簡短的提示帶著冰冷的緊迫感。
目光急速掃視,尋找藏身或反擊的依托。左側,一截倒塌的巨大房梁斜倚在殘破的土牆上,下麵形成一個三角形的狹窄空間,堆滿了厚厚的枯葉和塵土。
就是那裡!
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左臂和劇痛的右臂,忍著左肩傷口被撕扯的痛楚,以最快的速度撲向那堆枯葉!身體如同泥鰍般鑽入那三角凹陷的深處,同時用腳將更多的枯枝敗葉瘋狂地撥拉到身前,將自己儘可能深地掩埋進去。腐葉濃重的黴味、土腥氣和某種小動物屍體腐爛的氣息瞬間充斥鼻腔,令人作嘔。
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在死寂的院落裡瘋狂撞擊著耳膜。
噗通!噗通!
沉悶的落地聲接連響起。兩道黑影翻過牆頭,落在了院內的碎石地上。
“人呢?”
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帶著喘息和警惕。
“肯定在這破院子裡!搜!他受了傷,跑不遠!”
另一個聲音更冷,更穩。
皮靴踩踏碎石和枯葉的沙沙聲在寂靜的院落裡異常清晰。兩道黑影分開,小心翼翼地搜尋著每一個角落。他們動作專業,腳步放得很輕,但在這死寂的環境裡,每一次落腳都如同踩在緊繃的神經上。
腳步聲在接近!越來越近!
枯葉堆裡,我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右拳緊握,指骨因用力而哢哢作響,左手依舊沉甸甸地垂落,毫無知覺。琉璃化的左臂在枯葉的縫隙裡,隱隱透出一絲微弱卻詭異的淡紫光暈。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混合著枯葉上的塵土,流進眼角,帶來刺痛,卻不敢眨眼。
一道黑影走到了三角凹陷的前方!皮靴踩在距離枯葉堆僅一步之遙的地方!一股濃烈的汗味和皮革氣息混合著血腥味,撲麵而來。
時間彷彿凝固。
黑影停了下來,似乎在仔細打量這個角落。一隻手探向腰間,似乎要撥開枯葉檢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喵嗚——!”
一聲淒厲尖銳、如同嬰兒啼哭般的野貓嘶嚎,毫無征兆地從院落的另一頭驟然炸響!在死寂的夜裡,這聲音如同鬼魅尖嘯,穿透力驚人!
那黑影的動作猛地一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本能轉頭望去!
機會!
身體如同壓縮到極限的彈簧,在枯葉堆裡轟然爆發!不是向外衝,而是向著反方向——那黑影因轉頭而暴露出的、毫無防備的後腰!
右拳!凝聚了所有壓抑的怒火、恐懼和求生的本能!霍家拳“炮錘”的發力精髓在瞬間完成!沉胯!擰腰!送肩!全身的力量如同奔湧的岩漿,通過繃緊如鋼的脊柱,灌注於右拳!
“砰——!!!”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拳頭如同沉重的攻城槌,狠狠砸在那黑影的右腎位置!
“呃啊——!”
黑影發出一聲短促淒厲到變調的慘嚎!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向前弓起!劇痛瞬間剝奪了他所有的行動能力!身體軟軟地向前撲倒!
“老七!”
另一個聲音驚駭怒吼,從院落的另一側急速衝來!
來不及補刀!甚至連看都沒看清第一個黑影的結局!身體在打出那拳的瞬間,已經借著反衝力,如同鬼魅般折返,撲向那截倒塌的巨大房梁!目標——房梁斜上方,那堵尚算完整的土牆頂端!
右臂的劇痛和左臂的麻木被徹底忽略!求生的意誌壓倒了肉體的極限!左腳狠狠蹬在粗糙的房梁表麵,身體向上竄起!右手再次如同鐵鉤般探出,死死扣住牆頭!腰腹發力,右腿向上猛甩!
身體如同沉重的麻袋,再次被強行拽上牆頭!沒有任何停頓,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院落裡的情況,直接向前一躍!
風聲再次灌滿雙耳!
身體砸落在牆外另一條更加狹窄、更加黑暗的巷道裡,翻滾卸力。尖銳的石塊硌得骨頭生疼。
“追!他翻過去了!他跑不遠!”
牆內傳來另一個殺手憤怒而焦躁的咆哮,伴隨著同伴痛苦的呻吟。
不敢有絲毫停留,甚至顧不得檢查傷勢,掙紮著爬起,拖著那條越來越沉重的琉璃左臂,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巷子深不見底,如同巨獸的食道,吞噬著所有光線和聲響。隻有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如同瀕死的哀鳴,在黑暗中瘋狂回蕩。
跑!向著遠離鹽倉、遠離追兵的方向!向著……杜甫可能藏身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穿過了多少條曲折如腸的暗巷。肺部如同破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和濃重的腐臭。左臂的麻木感已經蔓延到了肩胛,整條左半邊身體都彷彿浸泡在冰水裡。右臂火辣辣地疼,指關節腫脹,剛才抓牆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左肩的箭傷似乎迸裂了,溫熱的液體不斷滲出,浸透了破布。
體力在飛速流逝。腳步越來越沉,如同灌滿了鉛。
終於,在一處堆滿廢棄籮筐和破瓦罐的死衚衕儘頭,看到了一扇半掩著的、散發著濃重黴味的木門。門縫裡透出一點微弱的、昏黃的油燈光暈。
係統:【生命體征下降!能量儲備低!建議休整點——前方十步,廢棄皮匠作坊。風險:未知。】
提示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疲憊的波動。
管不了那麼多了!
用儘最後的力氣撞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摔進一片黑暗裡。濃烈的、刺鼻的皮革鞣製殘留的酸腐氣味和動物脂肪的陳年腥臊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油燈的光芒來自角落。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在一個破瓦罐裡翻找著什麼。聽到動靜,那人猛地轉過頭來——
一張布滿皺紋、沾著汙漬的臉,一雙渾濁卻因驚恐而睜大的眼睛。
是杜甫!
他看清了闖入者的樣子——渾身泥濘血汙,衣衫襤褸,左臂暴露在外,在昏黃油燈下散發著幽幽的、非人的淡紫光暈,如同最詭異的琉璃。右臂鮮血淋漓,肩頭一片深色濕痕。
杜甫手中的半塊發黴雜糧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如同被雷擊中,嘴唇劇烈地哆嗦著,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身後堆放的破皮革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油燈昏黃跳躍的光芒,在他眼中映出無法形容的驚駭和恐懼。
“崴……崴兄……”
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沙礫,充滿了極度的困惑和本能的恐懼,手指顫抖地指向那條散發著妖異光芒的琉璃手臂。
“君……君乃謫仙臨凡……亦或……阿修羅王臨世?!”
冷月不知何時爬上了殘破的窗欞,慘白的光線斜斜投射進來,將杜甫因極度驚駭而扭曲的側臉和那條在光暗交界處、散發著幽幽紫暈的琉璃臂,定格成一幅詭異而冰冷的畫麵。他眼中映出的,已非血肉之軀,而是某種超乎理解的存在。那聲顫抖的質問,如同冰錐,狠狠刺穿了所有偽裝的堅強,將景崴徹底釘在了非人異類的審判席上。
空氣中彌漫著死寂,隻有油燈燈芯燃燒發出細微的劈啪聲。破舊皮匠作坊裡濃烈的酸腐氣息混合著血腥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粘稠感。杜甫那驚駭欲絕的眼神,比黑市擂台的刀光劍影,比時空觀測者的冰冷注視,更讓景崴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孤獨。
左臂那徹骨的冰寒彷彿順著脊椎爬上了大腦,麻木感吞噬著思維。右臂的劇痛和肩頭傷口不斷滲出的溫熱血液,此刻都成了遙遠模糊的背景音。視網膜上,猩紅的【83\\/100】依舊頑固地懸在那裡,像一隻永不閉上的惡魔之眼。
“杜…先生……”
喉嚨乾澀發緊,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想解釋,想辯解,想告訴他這條手臂的代價,想告訴他時空觀測者的冰冷注視……但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個疲憊至極的喘息。解釋什麼?眼前這非人的景象,就是最無可辯駁的“真相”。
他踉蹌著,想向前一步,身體卻因透支和劇痛猛地一晃,幾乎再次栽倒。琉璃左臂無力地垂落,那幽幽的紫光在昏暗中微微閃爍。
杜甫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又向後縮了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堆積的破皮革上,發出一聲悶響。渾濁的眼中恐懼依舊,但似乎又摻雜了一絲更複雜的情緒——是擔憂?還是對眼前這個“怪物”的憐憫?
就在這時——
係統:【高維注視消失!區域熵增恢複基線!狀態掃描——生命體征:低(失血、能量衰竭、組織異化)。建議:深度休眠,能量補充。】
冰冷的提示音帶著一種近乎機械的平靜。視網膜上的數字【83\\/100】邊緣,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藍光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如同即將熄滅的螢火,旋即徹底隱沒。
時空觀測者……走了?景崴心頭猛地一鬆,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感幾乎將他吞沒。但緊接著,一種更深的寒意湧上心頭。他們的注視,如同懸頂之劍,來無影去無蹤,下一次,又會何時降臨?
“崴兄……你……”
杜甫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穩定了一些,但依舊帶著濃重的驚疑不定。他看著景崴搖搖欲墜的身體,看著他右臂和肩頭的傷口,眼中的恐懼似乎被強烈的擔憂衝淡了一絲,卻又因那條非人的手臂而不敢上前。他猶豫著,目光在地上的半塊雜糧餅和景崴之間來回逡巡。
景崴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目光掃過這破敗的作坊。角落堆著廢棄的皮張和工具,空氣汙濁。這裡絕非久留之地。追兵可能還在搜尋,懸賞的陰影如同附骨之蛆。懷裡的錢袋沉甸甸地墜著,是唯一的希望。
“先生……”
他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此地……不能久留。收拾……能帶走的,快走!”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伴隨著壓抑的喘息。
杜甫渾身一震,彷彿被景崴話語裡的決絕和緊迫感驚醒。他猛地看了一眼那條琉璃手臂,又迅速移開視線,臉上交織著掙紮。但最終,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眼前這個“非人”卻一路捨命保護自己之人的複雜信任,壓倒了本能的恐懼。他咬了咬牙,彎腰飛快地撿起地上的半塊雜糧餅,胡亂塞進懷裡,又手忙腳亂地去抓地上一個破舊的、裝著幾卷書冊和一支禿筆的竹筒。
“好…好!崴兄,你……你撐著點!”
他聲音依舊發顫,動作卻快了不少,將竹筒緊緊抱在胸前,如同抱著最後的珍寶。
景崴不再多言,用儘最後的力量穩住身體,踉蹌著走向門口。每邁出一步,左臂那沉甸甸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冰寒都如同枷鎖,拖拽著全身。右臂的劇痛和肩頭的傷口在動作中不斷被撕扯,眼前陣陣發黑。他推開那扇吱呀作響、隨時會散架的木門,一股帶著土腥味的夜風猛地灌了進來,讓他精神稍稍一振。
門外,是長安城迷宮般、危機四伏的深巷暗影。月光慘白,將斷壁殘垣投下扭曲的陰影,如同蟄伏的怪獸。遠處的喧囂隱隱傳來,更襯得這方寸之地死寂得可怕。
沒有回頭,景崴一步踏入了冰冷的夜色。杜甫抱著他的書筒,緊緊跟在他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眼神複雜地看著前方那個浴血踉蹌、左臂散發著幽幽紫光的背影。那條手臂,在慘淡的月光下,非人的質感更加觸目驚心。驚駭、恐懼、擔憂、感激……種種情緒在他渾濁的眼中翻滾、沉澱,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幾不可聞的歎息。
兩人一前一後,拖著疲憊傷痛的身軀,迅速沒入長安城無邊無際的黑暗迷宮中。
夜風嗚咽,捲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廢棄的皮匠作坊內,昏黃的油燈燈芯爆開最後一點細小的火花,掙紮了幾下,徹底熄滅。濃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隻留下空氣中尚未散儘的皮革酸腐、血腥氣,以及那聲飽含驚駭與終極疑問的餘音,在空寂中縈繞不散。
景崴的身影在深巷的轉角處消失,琉璃左臂最後一點微弱的紫光也被黑暗徹底吞沒。身後,杜甫抱著書筒的手因用力而指節發白,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死寂的作坊,眼神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混雜著劫後餘生的恍惚和對未來的巨大迷茫。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喘息,加快腳步,緊緊追隨著前方那個踉蹌卻依舊如山般擋在亂世洪流之前的背影。
長安的夜,深不見底。暗處的獠牙雖暫時收斂,卻遠未消失。非人的代價烙印在身,高維的窺伺如影隨形。而那條通往蜀道、通往草堂、通往未知歸途的血路,才剛剛在腳下蜿蜒鋪開。
(第19章:驚雷錘·隱龍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