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寡婦,我的媳婦竟然是男的 第44章 立夏祭上沒人笑,因為所有人都跪了
立夏當日,天光未亮,山口已人聲鼎沸。
三層祭台在晨霧中巍然矗立,宛如一座向天地宣告的豐碑。
底層鋪滿金黃稻穀、赤紅高粱、雪白糯米,五色雜陳,象征五土生養;中層陳列著一筐筐新摘的果實——蜜桃泛著琥珀光,李子飽滿如珠玉,連那原本酸澀不堪的老桃樹,也結出了拳頭大的甜果;頂層正中豎立一塊粗木牌位,上書“農神稷”三字,筆力蒼勁,是謝雲書昨夜咳著血親自執筆所寫。
蘇晚晴一身素麻布衣,赤足踏過露水浸濕的青石階,頭上戴著用野麥編成的草環,發間彆著一朵乾枯的艾花——那是村中老婦贈她的“田娘信物”。
她身後牽著一頭黑豬,油亮皮毛在朝陽下泛著健康的光澤,四蹄穩健,是村裡頭一回養到三百斤還不肯賣的“功勳牲”。
她一步步踏上祭台,腳步不急不緩,卻像敲在每個人心上。
風掠過山穀,吹動她額前碎發,也捲起袖口磨破的邊角。
她站定在最高處,目光掃過台下密密麻麻的村民,有曾經冷眼旁觀的,有被趙家壓得抬不起頭的,也有跟著她挖渠挑糞、日曬雨淋卻不曾退縮的夥伴。
她舉起手中鐵鋤,刃口在陽光下一閃,刺得人睜不開眼。
“今日不是慶功!”她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整片山穀,“是還願——還給這片土地的願!”
人群驟然安靜。
“我們沒有求神降雨,是我們挖渠引水!”她猛地將鐵鋤插進祭台前的泥土,發出一聲悶響,“我們沒有盼天降甘霖,是我們堆肥養土!我們不分晝夜守在苗床邊,是因為我們知道,天上不會掉糧食,地上也不會自己長出飯來!”
她轉身指向那一排排嫁接成果,聲音愈發鏗鏘:“這些果子,不是神仙賜的,是一鋤一鏟、一滴汗一捧糞換來的!它們會甜,是因為我們不肯認命!它們能熟,是因為我們不信‘不可能’三個字!”
台下有人抹起了眼角,桃姑挺直腰桿,小滿悄悄把《嫁接戶名錄》又往前推了推。
蘇晚晴深吸一口氣,抬手高呼:“真正的農神,不在天上——”
她頓了一瞬,目光如刀劈開晨霧,一字一句砸下:
“在我們手裡!”
話音落下的刹那,桃姑領著十餘名老農緩緩走入祭場。
他們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根桃木樁,年輪清晰,刻痕斑駁,上麵寫著“嘉和三年”“景平七年”……那是杏花村祖輩標記果樹年齡的老規矩,也是這片土地最沉默的見證。
桃姑站在最前,雙手顫抖地展開一卷泛黃竹簡,嘶啞著嗓子宣讀:“杏花村三百二十年農約在此:凡改荒為田、育新為良者,皆入族譜,永記其功!違此誓者,不得入祠堂,不配享香火!”
“永記其功!”眾人齊聲應和,聲浪滾滾撞向山壁,驚起林中飛鳥無數。
這一刻,不再是蘇晚晴一個人在戰鬥。
這是整個杏花村,在向命運呐喊。
小滿趁機開啟隨身竹箱,露出裡麵一本嶄新的簿冊——藍布封皮,燙金題簽,《杏花嫁接戶名錄》。
四十七戶人家的名字工整列於其上,每一頁都按村莊方位繪製了地圖,精確標注哪塊地用了什麼技術、誰負責管護、產量多少、收益如何分成。
這不是賬本,是契約,是未來萬畝良田的藍圖。
就在這時,山道上傳來一陣喧嘩。
趙元祿帶著十幾個家丁闖了進來,臉色陰沉如鐵。
他穿著綢緞長袍,胸前掛著一枚金絲繡的“五味堂”徽記,顯然是特意打扮而來,要當眾奪回話語權。
“荒唐!”他怒喝一聲,指著祭台上的嫁接果,“你們這是褻瀆神靈!把不同的樹拚在一起,斷根接枝,陰陽錯亂,這哪裡是敬農神?這是侮辱祖宗!是要遭雷劈的!”
村民騷動起來,有人猶豫地後退半步。
蘇晚晴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反倒是陸昭從陰影裡踱步而出,玄色披風無聲翻動,腰間繡春刀未出鞘,氣勢卻已如寒鋒壓頂。
他上前一步,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根據《大胤律·戶婚篇》第三十六條:民間改良作物、優化種植,若無傷風化、不涉妖術,官府不得乾涉。倒是有件事——”他目光冷冽地盯住趙元祿,“五味堂十年未繳果樹稅,縣衙已有存檔,催繳文書三發未應。趙掌櫃若今日有空來論‘祖宗’,不如先去縣衙對質一番?”
說著,他抬手示意隨從展開一份蓋著紅印的官文。
趙元祿瞳孔猛縮,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他知道那份稅單早被他壓在箱底,以為無人知曉,沒想到竟被人翻了出來,還當眾亮出!
“你……你血口噴人!”他強撐著吼了一句,可聲音已然發虛。
陸昭冷笑:“要不要我現在就派人去取當年契書與田畝清冊?順便查查,你私占村西三十畝公田的事,要不要一並報上去?”
趙元祿渾身一僵,嘴唇哆嗦著,終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死死瞪了蘇晚晴一眼,彷彿要把她生吞活剝,卻又不敢再多留片刻,隻得咬牙揮手:“走!”
一行人灰頭土臉地退下山去,連腳步都顯得狼狽。
祭台上重歸寧靜。
陽光灑落,照在那一籃籃晶瑩剔透的果實上,折射出蜜糖般的光澤。
蘇晚晴依舊站在高處,風吹動她的衣角,像一麵不肯倒下的旗幟。
她緩緩轉身,不再言語,隻從案後捧出一隻竹籃。
籃中盛著十幾枚色澤溫潤、形如彎月的果子,表皮泛著淡淡的霜白,香氣清幽綿長,竟能讓人心神一靜。
那是她耗時四十九日,以野生酸桃為砧木,嫁接秘傳甜種,再經三次低溫發酵、七日窖藏而成的——晚晴露。
她將其輕輕置於祭台最高處,就在“農神稷”牌位之前,聲音輕卻堅定:
“此果由酸桃嫁接而成,”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如錘落鐵砧,“每一口甜,都是人力所爭。沒有神明賜福,沒有天降祥瑞——是我們一鋤挖下去、一滴汗流下來、一夜守出來的。”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或敬畏、或動容、或恍然的臉,“今日,請各位嘗一口——是不是天賜的滋味?”
她親手執銀刀,剖開一枚果實。
果肉晶瑩如玉,汁水緩緩溢位,順著刀刃滑落,在陽光下竟折射出蜜糖般的光澤。
她將第一片遞給了年逾七旬的老村正。
老人顫抖著接過,咬下一口。
刹那間,渾濁雙眼猛然睜大,老淚猝然滾落,砸在枯瘦的手背上。
“我……我活了七十歲……頭一回吃到會流蜜的桃。”他哽咽著,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蘇娘子……你不是凡人,你是把天上的甘霖,種進了土裡啊!”
話音未落,第二人跪下,第三人、第四人……轉瞬之間,百人齊跪,黑壓壓一片伏首於地,聲如潮湧:“謝蘇娘子活命之恩!願奉蘇娘子為杏花村新田首!”
山風驟停,天地似也為之屏息。
蘇晚晴站在高台之上,赤足踩著沾露的石階,麻衣獵獵。
她沒有笑,也沒有扶起眾人。
她隻是靜靜看著這片曾被貧瘠與愚昧壓得喘不過氣的土地,如今終於有人肯把希望,交到她手裡。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唯有山頂哨崗燃起一簇幽藍煙火,在墨色天幕中劃出一道隱秘訊號。
數裡之外的密林深處,三點、五點微光依次亮起,無聲回應——那是謝雲書暗中佈下的“夜鷂衛”,三百死士,皆是他這些年以藥奴、逃戶、孤兒身份秘密收攏訓練而成,隻聽他一人號令。
陸昭披著玄色鬥篷悄然而至,站定在他身旁,望著山下燈火漸熄的村落,低聲道:“今日之舉,已觸逆鱗。趙元祿背後站著的,不隻是五味堂,還有欽天監的‘觀象局’。”
謝雲書倚在石欄邊,麵色蒼白,唇角還殘留著一絲未擦淨的血痕。
他輕輕咳了一聲,嗓音沙啞如舊,可眼底卻冷得像冰河下的刀鋒:“他們怕的從來不是妖術。”他抬手,指向北方蒼穹,“他們怕的是——百姓不再信‘天命’,而信‘人力’。”
“一旦這嫁接之法傳開,荒山變果園,旱地出高產,誰還需要欽天監擇吉日、算豐歉?誰還會跪拜那些靠讖語吃飯的腐儒?”他冷笑一聲,指尖輕叩欄杆,“所以,他們一定會來。不是派官,就是遣使,甚至是……刺客。”
陸昭眯起眼:“你要保她周全。”
“何止是保。”謝雲書緩緩閉目,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風裡,“我要讓她站得更高,高到連天,都不敢輕易壓她一頭。”
與此同時,屋內燭火未熄。
蘇晚晴伏案而坐,麵前攤開著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圖,筆尖正勾勒三縣交界的山川脈絡。
她在圖上標出每一處可墾荒坡、每一條可引水渠,甚至規劃了未來驛站與集市的位置。
角落裡,一行小字清晰工整,墨跡未乾:
“讓每一寸荒山,都結出希望的果。”
窗外,月光如練。
而在村口通往外界的唯一土路上,一隻烏鴉悄然落下,爪中緊攥半截燒焦的符紙——那上麵依稀可見“天怒”“逆陰陽”等字跡。
風起於青萍之末。
風暴,已在路上。
而她不知道的是,明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山穀時,一塊嶄新的木牌,將立在村口道旁。